第50章 ☆、章
冷戰。
兩個人爆發了曠日持久的冷戰。
齊雨潇就像一個被下了毒的啞巴,忽然一夜之間什麽話也不會說了。
她長久的沉默着,安靜得像個沒有生命的木偶。
整個世界都被她隔絕開來,每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安靜地吃飯,安靜地發呆。任由靈魂夜夜孤獨徘徊,直到天明才精疲力竭地睡去。
葉城也越來越沉默。
諾大的別墅裏,常常沒有一絲聲音,兩個人的低氣壓讓住家的醫生護士和底下人也不敢輕易開口。
直到齊雨潇在他面前昏倒。
那時齊雨潇從院子裏曬了太陽回來,見到他在客廳,面無表情地轉身就走。
可是人剛走到樓梯邊就暈了過去。
咚的一聲巨響,只見她整個人直愣愣地載倒在地。
葉城驚得呆立在那,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管家迅速叫來了醫生,幾個人手忙腳亂的将她擡上最近的長沙發,翻開眼皮照射瞳孔,測試脈搏血壓。
“睡着了。”醫生長舒一口氣,轉過來對葉城解釋,“先生,她只是睡着了。是長時間睡眠不足造成的,讓她安靜地睡一會,睡醒了就好了。”
一顆心這才歸了位置。
葉城看見她躺在沙發上,沉沉睡去,才發現自己後背一片汗濕,心跳一下強過一下,震動着他的胸腔。他緩了幾秒才領會醫生的意思,世界重新發出聲響,他回過神來,仿佛剛剛那幾分鐘,自己也跟着沒了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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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指揮着護工将她送進卧室,傭人推着葉城的輪椅進房看她。
他疲憊地揮退了所有人,沉默地坐在床邊。
陷在白色床褥中的她,整個人都小小的,臉上還有睡眠不足導致的青黑眼圈,看上去格外憔悴。她安靜地躺在那裏,像一個沉睡多年再也不會蘇醒的洋娃娃,安靜得他起了懷疑。
葉城顫抖着去探她的呼吸。
一絲微弱的溫熱氣息規律地噴在他的長指上。
那顆跌落在懸崖邊的心,漸漸安定下來。
加州的燦爛陽光透過整片的落地玻璃照進屋子,照在白色的床單上,照在橡木地板上,白亮得刺眼,就像巨大的探照燈暈眩了他的眼眸。
他呆坐在輪椅裏,沉默良久。
沒有人能夠體會他的絕望。
就如同,沒有人能夠明白他到底有多愛她。
愛到失去理智,失了心……
可這麽多年過去,他從來不曾真正走進過她的心,對嗎?
她恨透了他們的相逢,卻從來不曾憶起初遇。
他也曾以為他可以不在意,權當做是一場因緣際會,時間到了,也就該散了。
然而時光川流不息,深陷情網的只有他自己。
她始終與他相隔天涯兩端。
在她醉倒在酒吧的那個晚上,他忽然意識到,原來她的心仍然停留在遠去的記憶裏。
可她明明說“以後不要讓我找不到你……”他以為他們真的有以後!
那些躲藏在內心深處,暴虐的因子,通通偃旗息鼓,消失無蹤。哪怕還要時間也無所謂,這輩子還很長,他願意慢慢等,一如過去的這幾年時光一樣。
他們還有無數的以後。
葉城向後仰去,眼皮不可抑制地顫栗,他擡手覆上前額,遮擋住冷冰冰的陽光。
但那個晚上,她像小貓一樣蜷縮在自己懷裏,笑嘻嘻地叫出一個陌生的名字……
而他,竟還可笑地還以為他們有以後。
天知道他當時有多想掐死她!
那些瘋狂的念頭頃刻間卷土重來,像是地獄的鬼火,閃着幽藍色的暗光,在他心底明明滅滅地閃耀。一簇兩簇,又一簇,最終連成一片火海。烈火吞噬着他的理智,焚燒着他的靈魂,撕裂了他的心。
他已經走投無路了,必須斬斷與她的所有,才能夠回到過去。
他發了瘋一樣,想要毀掉她!
只要毀掉她,他就安全了……他就安全了……
再也不會陷在這樣尴尬的泥潭裏,進退兩難。
他打算給她一筆錢,放她走,從此往後天涯兩忘,再不相見。
就像他們之間真的只是一場單純的交易,他用這樣的方法趕走她,也羞辱自己。
他以為他可以做到,忘了她,忘了這些年的點點滴滴,就仿佛故事從來不曾開始。
可是……
葉城把臉埋進雙掌,有滾燙的液體濕潤了他的指縫。
她恨透了他!
那個夜晚,猩紅的酒店長廊的盡頭,她憤怒又絕望的眼神,無數次在夢裏鞭笞着他。
當他終于做出這樣的事情,親手掐斷了他們之間的可能性,他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懦弱,有多害怕失去她。
可明明害怕失去,他卻親手将她毀滅,把兩個人拖到這樣絕望的境地中來,再無回旋的餘地。
他到底做錯了事。
***
齊雨潇睡了多久,葉城就在她的床邊枯坐了多久。
他坐在那裏,一動不動,臉上五官的線條越發冷峻,整個人像是尊歷經千刀萬剮的雕像。
醫生非常不贊同這樣的行為,喋喋不休地勸告葉城去休息,可是得不到任何回應。
終于,直到他說到齊雨潇除了身上的皮外傷,可能還有更嚴重的病情時,葉城的眼皮動了一下。
他擡起臉,一雙黑眸似利箭,低沉的嗓音因長久沉默而沙啞:“你說什麽?”
醫生松了口氣,但表情仍顯凝重:“以齊小姐目前的情況來看,恐怕的确是創傷後應激障的症狀。齊小姐目前拒絕跟我們溝通,我們可能沒有辦法對她進行心理治療,因此只能依靠藥物來緩解。先生請您保重自己,畢竟可能只有您有辦法讓她服藥。”
葉城聞言一怔,又緩緩低下頭。
只是他開始配合着去休息。
管家告訴他齊雨潇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他坐在輪椅裏,進入她的房間。
長時間的不休不眠,讓他的臉色很是難看,短暫的睡眠後也未好轉。
齊雨潇的臉色更加惡劣,她徑自下床,試圖将他的輪椅推出房外。
葉城右手捏住輪椅的輪子,淡淡地說:“你們先出去。”
管家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沉默着退出門外。
齊雨潇推不動他,索性撒了手,她指着房門,“你也滾!”
葉城掀開搭在腿上的毛毯,擡腿走到她的面前。
他伸出一直握成拳頭狀的左手,攤來開,掌心是一罐小小的藥片。
“把藥吃了,吃了我就走。”
“不!”她一把打掉他的手。
塑料的藥瓶啪嗒一聲摔在地上,滾至床邊。
葉城看着她,沉默地彎腰将藥瓶撿起來,又回到她面前。
他還是那句:“把藥吃了,吃了我就走。”
“不!”
葉城一把抓住她的手,低沉的嗓音裏充滿疲憊:“你想要一輩子這樣嗎?永遠活在那天的恐懼中,是這樣嗎?”
“你走開!放開我!”齊雨潇推搡他的肩膀。
“聽話,吃了藥,就會好起來。”
齊雨潇掙紮不過,從袖子裏甩出一把白色的水果刀。她猛地揮手,舉刀向葉城劃過去。
葉城只覺白光一閃,本能地向後仰去。等他站穩一看,整個人不敢置信地瞪着她:“你藏刀?!”
他又心痛又心驚,一下子将藥瓶捏得變型。
葉城的情緒激動也激動起來:“你竟然藏刀?是要用來殺死我嗎?”
她就這樣恨他嗎?
“你懂什麽!”她會揮動着手臂,“離我遠一點!”
在這間房子裏,她什麽都沒有,能相信的只有自己。她不會仍由別人傷害自己。
那個晚上她能憑借一把水果刀全身而退,如今她也可以用這把小小的利刃保護自己。
可是她沒有想到,葉城經歷過那個晚上失去她的恐懼,再也不會放手,任憑她再次在自己眼前消失。
“你把刀放下!”葉城額上青筋暴跳,他努力克制自己的脾氣。
她舉起水果刀:“你不要過來!”
“不過來?繼續放任你嗎?”他強勢地反問,亦在憤怒的邊緣。
“你別逼我!”
他無視她的威脅,一步上前抓住她握刀的手,抵在自己的胸口:“來,往這裏捅,一刀下去,一切就結束了。”
齊雨潇被他震懾住了,眼神裏滿是驚恐,“不要……不要逼我……”
“來啊,快點!”他的語氣又冷又硬。
“放開我……不要逼我!”齊雨潇像是被吓着了,整個人痛苦地往後縮,可是雙手被他鉗制住,不能動彈,“不要……不要這樣……”她的手臉刀柄也握不穩了。
他的臉色緩和下來:“你舍不得,對嗎?”
葉城松了一口氣,臉上浮現出一股混雜着哀傷與祈盼的莫名表情。他凝視着她的雙眸,語氣中甚至藏着一絲小心翼翼:“你……是愛我的,對嗎?”
她臉上出現片刻的迷茫,像是迷路的孩子一般可憐無助,仿佛沒有聽到他的意思。
“我……愛你的?”她喃喃自語,如同夢呓。
葉城看她這副模樣,心裏既酸且痛,語氣忍不住溫柔下來:“來,把刀給我。”
齊雨潇倏忽間渾身一震,尖聲叫着:“不!我不愛你!我一點都不愛你!”她像是中了邪,擊打開葉城的雙手,舉起尖刀向他刺去!
變化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葉城猝不及防。
利刃刺入胸膛,發出聳人聽聞的聲音。
他忍不住逸出一聲悶哼。
血,瞬間漫出來,染紅了白襯衫,在他的左肩上開出一朵詭異的花。
齊雨潇的視線落在迅速暈染開的血跡上,理智因為驚吓迅速回籠,手一松,長刀咚地一聲砸到地板上。
“啊!啊——” 她看着雙手沾染上的鮮血,崩潰地哭喊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