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聚首睢陽
眼見叛軍撤去,守城的唐軍齊聲振臂高呼,但等敵人走遠後,卻又無一例外地頹然跌坐在地,顯然已經耗盡了力氣。
葉夜等人重新聚首,有無數話要說,卻不知從何說起,只是互相拉住手,滿面的激動。那兩位将軍也走了過來,向葉夜拱手施禮,高仙芝急忙為雙方互作介紹。原來那魁梧的将軍名叫雷萬春,英俊的将軍名叫南霁雲,都是河南副節度使張巡部下大将。三人彼此佩服對方功夫,互相稱贊了一番。
葉夜看着高仙芝,激動地說道:“大哥,長安一別至今,我們卻沒能說上一句話。你現在已經全想開了吧?”
高仙芝輕輕點了點頭,道:“當日我被斬于軍中,被埋入地下後,卻不知不覺醒了過來,想來,是曾經擁有雲耀殘器,使自身具有了妖氣,死後心中怨氣難平,所以才屍解成妖,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在長安,我和婉兒與祁兄相遇,虧他們開解,才想通了這一切。人又如何?妖又如何?只要這顆心還是充滿着正氣,只要這殘軀還在為天下百姓、大唐興盛而戰,我高仙芝,便還是原來的那個高仙芝!”
葉夜聞言一陣激動,也感激地沖祁連甲點了點頭,這個粗壯的獨臂漢子,竟不好意思地紅了臉,道:“我……我也沒說別的,是高将軍自己想開的……”
此時,那兩位文官也大步而來,走在前面的一位年紀約有四十多歲,身材消瘦,一臉的剛毅,頗有武将風範,沖葉夜一拱手,道:“英雄于危難之際挺身相救,張巡感激不盡!”
高仙芝急忙介紹道:“賢弟,這位就是威名赫赫的河南副節度使張巡大人。張大人,這位是我的結義兄弟葉夜,他乃是蒼雲門的傳人。”
張巡聞言重新一揖,道:“原來是蒼雲門仙長。”葉夜面露愧色,急忙回禮。
另一文官笑道:“能得蒼雲門仙長相助,睢陽城有望矣!”高仙芝急忙又向葉夜介紹,原來此城乃是戰略要地睢陽,而此人則是睢陽太許遠,二人又客套了一番。
高仙芝将二人事跡簡要介紹了一番,葉夜聞之不由動容。原來張巡原本是真源縣令,一直以來政績突出,但只因不願與楊國忠勢力同流合污,而一直受排擠不得重用,安祿山叛亂後,張巡舍生忘死與叛軍相抗,以千人之衆,竟然抵敵叛軍數萬人,戰績突出,這才被新授以河南副節度使之職;而許遠雖無張巡的傳奇戰功,但他力守睢陽,在張巡前來相助後,竟然能大義讓賢,将睢陽指揮大權全數交予張巡,其胸懷氣節,更令人欽佩。
面對如此英雄,葉夜自然要稱贊一番,二人連連搖頭,許遠道:“睢陽地處戰略要沖之地,如果有失,叛軍只須順睢陽渠而下,便可盡取江南富庶之地。我無德無能,而張大人戰功赫赫,運兵如神,值此天下動蕩之際,我哪能計較什麽個人權勢得失?自當讓賢。”
張巡嘆道:“只是眼前形勢絕不容樂觀。睢陽乃戰略要地,安祿山不把它打下來,絕不會罷休。眼下城中兵士不足萬人,而叛軍卻有十數萬之衆,且大多是妖化的怪物,我等若無舍生忘死的決心,絕難與之對抗。好在有各位仙人、俠士相助,更有我大唐名将高将軍坐鎮,睢陽形勢雖險,但張某自忖,必能堅持到我大唐全面反擊之時!”
高仙芝輕輕搖了搖頭,道:“不要再提什麽大唐名将,如今的我,只是一個活死人,一個活屍而已……”一番話說得林婉兒淚水潸然而下,緊緊地拉住高仙芝的手臂。張巡則搖頭道:“此言差矣!在張巡眼中,高将軍還是原來那高将軍!”
此時左軍忽問道:“葉兄弟,素心呢,她怎麽沒和你們同來?”
葉夜一怔,随即一跺腳,嘆道:“她沒和你們在一起?如此說來,她被那兩個老家夥給擄走了!這……這可如何是好?”
在左軍追問下,葉夜将那日發生的一切全說了一遍,左軍聞之不由臉色大變,皺眉道:“這可怎麽辦?素心若有什麽事,我如何面對九泉之下的義父?”
葉夜面露愧色,道:“都是我本領不濟,沒能救出素心來……現在卻不知她被兩人擄到了何處……”
左軍長嘆一聲,道:“不怪你,要怪都怪我,那日她和你們一起失蹤,我便當你們一直在一起。如果當時我四處尋找,說不定……”
張巡目視二人,道:“二位,睢陽即使沒有各位的幫助,仍能堅持數月,貴友既然身陷險境,二位便先去解救吧!”
沒等葉夜說話,左軍已斬釘截鐵地說道:“絕對不可!我若舍素心而救睢陽,只對不起義父一人,但若舍睢陽而救素心,不但對不起天下萬民,更對不起義父!他從小便教導于我,大丈夫應以天下安危為重,我怎敢違背他的教誨?況且已經過去了這麽長時間,素心恐怕早已遭了毒手……等将來擊退了叛軍後,我再去尋那兩個老賊報仇不遲!”
衆人一時無語,都對倪素心的遭遇暗感惋惜。高仙芝見狀将話題引開,聊起了當日斬殺楊國忠之後的事。
楊國忠死後,衆兵将擔心日後遭到楊玉環的報複,便兵讕天子,硬逼着玄宗李隆基将楊玉環賜死。李隆基既失天下又失美人,只覺萬念俱灰,更沒有了對抗叛軍的勇氣,只帶隊匆匆向蜀地逃去。百姓怕天子一去,便再無人抵抗叛軍,又苦苦相留,不讓大隊前進,玄宗無奈下,只将二千兵馬交予太子李亨,随後便逃入蜀中。
這一舉動,無疑等于交出了皇帝的大權,李亨不久便北上靈武,在靈武繼位,随即便開始聯絡各地唐軍大将,準備組織力量與叛軍對抗。高仙芝等人這才離開帝王,到前線與叛軍相抗,恰得知睢陽告急,便一同來到此處。雖然高仙芝已成屍解妖物,但張巡與許遠卻不以為意,仍尊其為上将軍,将城內兵馬指揮大權與其共享。
葉夜聞言,不由對張巡與許遠二人更加敬佩,又聽二人分析了一番當前天下形勢後,便決定不再追尋嚴火瀾,而是留下來助其守城。得此高人相助,張巡與許遠倍加激動,當下帶衆人回城,犒賞三軍。
說是犒賞,其實也不過是普通一餐而已。如今的睢陽城中,糧草早已告急,莫說是普通百姓,就是張巡許遠與其他大将,也常食不裹腹。葉夜見之不由眉頭大皺。
在城中太守府內,葉夜與林春愁和楚小雲重逢。林春愁只是淡淡一笑,一如從前的慵懶淡漠,仿佛葉夜只是離開了一時半刻而已,而楚小雲卻激動得不行,抱住葉夜問這問那,那親熱勁讓葉夜大為感動。
是夜,衆人圍聚一起,聽葉夜談起別後遭遇,不由唏噓不已,尤其是聽到曲震空在虛無境中存活數百年,卻一戰身死後,更是忍不住感嘆起來。林春愁淡淡道:“倒是便宜了你這小子,平空得了一代高人數百年煉成的真元,恐怕你的法力已經遠遠超過我們中任何一人了吧?”
葉夜苦笑一聲,道:“要說沒有進展那是假的,但要說遠遠超過你們,我可不敢想。曲前輩的真元雖在我體內,但卻未能完全與我法力相融。我看我必須得多加修煉,讓它慢慢與我的法力融為一體才行。”
高仙芝點頭道:“越是珍貴的東西,越難輕易到手,雖然你這真元到手容易,但想真正發揮出它的力量,卻還要靠你的不斷努力。不過不論如何,你将來的本領絕不會在我們之下,說不定将來的天下第一,就是你了。”
葉夜嘆道:“那又如何?現在的我不但未能替爹娘報得血仇,甚至反而連誰是我的爹娘都弄不清了,做人做到這個份上,實在是……”
林春愁淡淡道:“沒想到蒼雲門會出這樣的事,看來短時間內你想弄明白一切,恐怕是不成了。”高仙芝則嘆道:“沒想到昔日名動天下,號稱仙道泰山北鬥的蒼雲門,如今竟然變成了這個樣子。不過話又說回來,它當年冒領辛雲前輩的功績而受天下敬仰,如今卻也當有此報,只是天下萬民卻失去了一個指望。賢弟,但願你能如你的先祖一般,為天下鏟除這亂世的妖神!”
葉夜苦笑道:“我到底出自何家,現在還無法确定,但不論如何,鏟除雲耀,平息動亂,都将是我拼出命去也要做到的事,否則,我就對不起王家村的那些好鄉親們……”
衆人血戰一日,均十分疲憊,又聊了一會兒後,便各自安寝。第二天一早,衆人齊聚太守府大廳內,卻見張巡、許遠早已在此多時,已向數位大将分派下了任務,葉夜等人急忙上前請纓。
張巡道:“城內糧草空虛,而城外麥子正要成熟,今天天不亮,探子就發現叛軍正在城外忙着收割麥子,咱們可不能讓他們占了這便宜!高将軍,今日還請你在城頭督戰,左将軍、祁大俠,還有葉仙長,我已安排南将軍趁敵人松懈之機出戰,殺他們個措手不及,等南将軍回城時,還請你們在城頭接迎。”說完,帶領衆人直上城頭。
城外,叛軍果然正在忙着收割莊稼,而附近則有一大隊騎兵整裝待發,顯然是防備着城內軍隊借機殺出。張巡看罷冷笑道:“以為如此,我們便拿你們沒辦法麽?今天定要叫你們好看!衆将士,準備出戰!”說着,親自來到戰鼓之前,手舉重錘,狠狠地擂了起來。
城頭之上,唐軍将士雖衣衫破敗,但眉宇間的煞氣,卻仍令他們顯得威風凜凜,他們同時振臂高呼,聲振九霄,城外忙着收割的叛軍未料到唐軍竟敢出城迎戰,不由大吃一驚,慌忙放下手中的麥子,在帶隊将軍指揮下匆匆布陣。而那隊騎兵,則一個個目露精光,握緊刀槍,随時準備向城門處猛沖。
然而城上戰鼓響個不停,張巡卻始終不發令出擊,待叛軍集結完畢後,卻突然停鼓,高聲道:“衆将士,無須與他們多耗氣力,咱們且坐在城頭上看他們幹這莊稼活吧!”
唐軍将士齊聲哄笑,紛紛斜靠在城頭之上,對着下方一陣指指點點。那叛軍帶隊軍官知自己上了當,不由氣得高聲大罵,又讓士兵分散開來收割莊稼。騎兵們繃緊的精神也松懈下來,個個收起刀槍,嘲笑起守城唐軍。
而隊伍方一散開,張巡突然又振臂高呼,敲響戰鼓,唐軍将士齊聲高叫,吓得帶隊軍官急忙再次集合士兵,布下陣形。
而此時張巡再次停鼓,與衆将士嬉笑起來,叛軍帶隊軍官氣得拼命咬牙。
如此反複數次,叛軍軍官已再不理城上戰鼓,那些護衛的騎士,也被折磨得神經麻木,彼此談笑起來,精神松懈到了極點。此時張巡的眼中卻射出精光,猛地用力擂響戰鼓,沉聲道:“殺!”
耳邊傳來戰鼓之聲,城外的叛軍卻完全不當一回事,而就在這時,城門突然大開,一身銀甲的南霁雲,帶着百多騎騎士,手持長槍縱馬而出,直沖向叛軍騎兵。叛軍騎士的精神早松懈不堪,此時見敵人殺來,竟然反應不及,陣形立時散亂。
這一百餘騎,在南霁雲的帶領下,如虎入羊群,立時殺得叛軍騎兵人仰馬翻,慘叫不止,只在眨眼間,便已潰不成軍。南霁雲手握長槍,怒吼聲中,槍如毒龍出洞,直殺開一條血路,竟向遠處叛軍營門而去,葉夜觀之不由心為之顫,立刻就要飛出城去助他。
然而看看高仙芝與張巡等人,卻是不驚不慌,似是對南霁雲極有信心,葉夜不由仔細打量起南霁雲的招式,只覺其動作精煉,越看越覺其武功高深之極,甚至與高仙芝的功夫不相上下。
只片刻間,南霁雲便已單騎沖到敵方營門附近,守營将士反應不及,竟然不知應戰,只一名金甲将軍,怒吼中飛身上馬,手提長刀迎上前來,對着南霁雲一刀劈落。這一刀破空之音如雷聲呼嘯,竟帶出一道耀眼的光芒,葉夜以雲耀殘器的目力觀之,立時得知,這位将軍實是難得一見的高手,不由又為南霁雲擔心起來。
南霁雲面對當頭而下的長刀,竟然不避不讓,驀然間雙腿一夾馬腹,那戰馬便立時停住,而南霁雲則借這疾停造出的沖勢飛身而出,一槍刺穿那大将胸膛!
他身在空中,大喝一聲,猛一抖腕,竟将那将軍淩空甩出,直砸向營門處的守軍。那些軍兵被吓得面如土色,急忙向旁躲避,而南霁雲已落在大營之前,一掌便将營門處的旗杆擊斷,将繡着“尹”字的帥旗一把扯下,随即向回奔去,飛身上馬,高舉着敵旗,一路長嘯奔向睢陽城門。守城唐軍同時振臂高呼,大叫道:“南将軍威武!大唐軍威武!”
眼見受此大辱,一名叛軍大将飛身上馬,指揮自己部下上千名騎兵備甲上馬,自營中沖出。然而等他帶隊沖出時,南霁雲早已回歸到本隊之中,與數百騎士将收割莊稼的叛軍殺得屍橫遍野,眼見敵人大軍欲來,南霁雲呼喝一聲,帶着騎士們旋風一般沖回城內,等叛軍騎兵殺來,城門早已關得死死的。
叛軍這隊騎兵個個身着重甲,一看便知是精銳之師,遭此大辱,個個氣得咬牙切齒。帶隊那員大将手指城上,怒吼道:“張巡小兒,只知用這等詭計,有種下來,和你爺爺我大戰一場!”
葉夜眼見南霁雲于萬軍中奪旗而歸,早看得熱血沸騰,眼見敵騎兵殺至,已經按捺不住,此時這将軍一叫罵,他二話不說,高呼一聲飛身向城下撲去,雙手翻飛,雷刃蒼月刀瞬間便将數名騎士斬于馬下,叛軍騎兵不由一陣大亂,而葉夜已沖到那将軍面前,一刀将其首級斬下,大笑着踏雷在空中而行,如同在長街漫步一樣,緩緩走回城頭,對着叛軍大營方向将那頭顱高高舉起,道:“誰敢再來?”
那隊騎兵被吓破了膽,連主将屍體也顧不得搶回,便縱馬奔回大營。葉夜見敵營亂成一團,不由一陣長笑。此時從敵軍帥帳中走出一名将軍,沉着地指揮着士兵們各歸其位,并吩咐逃回的騎兵放慢馬速,列隊入營,看樣子,這人便是敵軍總帥。葉夜凝目細看,越發覺得此人面孔極為熟悉,仔細一想,立時記起,随即對碧林道:“那不是在洛陽城外,曾與我一戰的那虎妖嗎?”
碧林沒他這般目力,只勉強看到那人外形,卻無法确定,但葉夜既然如此說,她自然點頭稱是。此時南霁雲已奔回城頭,将敵軍帥旗朝地上一擲,郎聲道:“痛快!”
葉夜好勝之心大起,又想起當日在洛陽所受失敗之辱,立時道:“南将軍,且看我将敵軍總帥的頭為你取回來!”說着,便欲喚出紫雷疾風鴉而去。
“何勞葉仙長!”南霁雲長笑一聲,猛地從背後取下長弓,箭上弓弦。一道道絲般的淡藍色氣息,立時順着他的指間流到那利箭之上,不多時,利箭便發出如海般湛藍色的光芒,那纏繞由其上的藍色氣息,便如大海潮汐一般此起彼伏,看得葉夜一陣暗贊。
剎那間,南霁雲已松開手指,那箭立時刺破虛空,飛越過漫長的距離,直射入敵營,正中那大帥面門。那人慘叫一聲,手捂左眼仰天而倒,周圍的将官驚呼着沖上前來,将他扶住,敵軍大營又是一陣紛亂。
如此遙遠的距離,南霁雲竟能一箭中的,實在令衆人驚嘆,葉夜連豎大指,激動地說道:“南将軍,葉某真的服了你了!這種箭術,只怕當世不會再有第二人!”
南霁雲笑道:“我這‘汐落箭’之技乃是家傳絕學,但也從未能射出這麽遠過,今天實是幸運。”
雷萬春見狀向張巡道:“大人,尹子奇中這一箭,定然活不成了,不如趁機殺出去吧!”
南霁雲忙道:“不可!尹子奇雖死,但我軍畢竟只有不足六千戰力,對方卻有十數萬之衆,雖然此時敵營已亂,但我們也絕無一搏之力。”
葉夜這才知那能化為虎妖的叛軍大帥名叫尹子奇,聽南霁雲一番解說,不由點了點頭,道:“沒錯。如果那都是普通凡人還罷了,可叛軍多有數量衆多的妖化之輩,就算他們亂成一團,十名妖人殺我們一名士兵,我們怕也要全軍覆沒。”
張巡亦點頭道:“敵方大帥已死,無人統兵,自然內亂,到時只能退兵,我們卻不用冒險貪功。況且,我們本來的任務就是守住睢陽,只要睢陽不失,就已算是我們的勝利了!”
果然,敵營只亂了一會兒,不多時便又恢複如常。按雙方的距離來算,若方才唐軍傾巢而出,此時則應剛到敵營之前,敵人完全有時間将唐軍擋在門口,雖然會暫時吃些苦頭,但不久中營及後營的士兵就可以被組織起來,到時全營沖鋒,只怕唐軍便要全軍覆沒。
此戰之後将近一個月,叛軍再未出陣攻城,唐軍則趁夜色出城收割莊稼,補充城內糧草。葉夜經此一戰,見識了南霁雲的本事後,只覺世間高人無數,自己必須加緊努力,便日夜勤練功法,努力讓曲震空的真元與自己法力相融,但進展一直異常緩慢,這不由令葉夜倍感焦躁,但越是焦躁,進展便越慢。
這日夜裏,葉夜正煉得怒火沖天,林春愁邁着慵懶的步子,緩步來到他的房中,一直在旁邊靜觀葉夜練功的碧林立刻迎了上去,微笑道:“林姐姐來了?”
林春愁笑着點了點頭,看了一臉嚴肅的葉夜一眼,道:“練功哪有如此貪功求快的?”
葉夜也不理她,只悶頭運行真氣,林春愁看着他,忽道:“算了。”轉身便向外走。
碧林急忙相送至外面,輕聲問道:“林姐姐,你找葉哥有事麽?”
林春愁輕嘆一聲,道:“也沒什麽,只是這幾天說不清為什麽,總是心意煩亂。我原本答應助葉夜殺了安慶緒後,便離他而去,但現在恐怕不能履行這誓言了,我想走。”
“走?”碧林訝然道:“你要到哪裏去?”
“不知道。”林春愁輕輕搖了搖頭,笑道:“天下這麽大,自然能找到我的安身之處,若不是遇上葉夜,我可能已經找到那處了……”說着,她突然身子一晃,把碧林吓了一跳,急忙扶住她,關切地問道:“林姐姐,你怎麽了?”
林春愁手捂額頭,半晌後突然笑了笑,道:“算了,走又能走到哪裏去?我還是幫助葉夜完成了他的心願再說吧。我有些頭痛,先回去休息了。”
說着,她扔下一臉茫然的碧林,獨自向自己的居所走去。碧林與林春愁的關系并不算親密,而林春愁與葉夜間的事,她也不甚了了,有心勸林春愁幾句,卻不知從何說起,只好回到房中,向葉夜詢問。而葉夜正一頭大汗地練着他的氣,碧林又不敢打擾,只得耐心等候。
林春愁離了葉夜居處,一路向自己居所而去,一路上遇到巡城士兵,紛紛向她問好,她卻如同未見一般,在恍惚中回到自己的院落。
經過長廊向內行走,她卻突然隐約感覺到了些什麽,精神突然一振。側頭而望,她只見一道綠光自遠處閃耀,而那處,正是楚小雲的房間。她略一沉吟,立刻向那處而去。
轉過兩道牆,在一座小花園內,楚小雲正呆呆地站在花園中央,不遠處一團綠光浮動,一個聲音隐約響起:“……竟然有那樣的人在,實在是我們的幸運!你就按你的想法辦吧,到時候我們定能……”
正說着,聲音突然停頓,那綠光突然化為一個黑色人影,伏身于草叢之中,而五虛則從那處緩步走出,沖着林春愁藏身處嗚嗚而鳴。
楚小雲緩緩轉過頭來,臉上已沒了方才那呆板神色,笑問道:“那裏的,可是林姑娘嗎?”
林春愁冷冷一笑,緩步從牆後走出,道:“我該說你這孩子可真機靈呢,還是你這小狗真機靈呢?那位朋友,別藏了,你能在我的全力一擊下生還,真是了不起。”
一聲冷哼響起,那黑影自草叢中站了起來,緩步向前,冷冷道:“林春愁,我躲在地下養傷至今,才終于恢複,這筆賬我本想等大事完成再和你算,但今日既然被你撞上,就幹脆把它了結了吧!”
說着,他已伸出右手,無數綠光在他手中凝聚,瞬間化為一杆巨槍。
而他的面孔,也在瞬間裏被那綠光照亮,那張略有些消瘦的面龐,如果葉夜見了,一定會驚呼出聲。因為那正是失蹤不見了的蒼雲門仙君之一,靈光仙君肖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