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祁香貝在病房裏又停留了十來分鐘,就說要回去了。
秦叔航依然坐着沒有動,“祁香貝,回去跟我舅舅說一聲,就說我遇見朋友,在縣城呆幾天,別讓他們擔心。”
祁香貝看看祁向西,祁向西點點頭,送她出來,“你回去吧,路上小心點。”
“我怎麽跟爸媽說?”祁香貝想從三哥嘴裏得到個準話。
祁向西雙手揣兜裏,神色莫可名狀,臉側過去不看祁香貝,“跟爸媽說,我,我在執行任務,只是路過這裏,如果能抽出來時間,就回家看他們。”
“你這如果變數太大,三哥,你是不是覺得爸用你的錢養家,你心裏不舒服,跟爸有隔閡才不願意回家的。”
祁向西的驚訝就這麽明白地顯現在臉上,“怎麽會,我把錢寄給爸,就是想能幫着養家。”
“那我不明白,你為什麽看着不太想回家?”這麽說,打破了祁香貝一直以來的猜測,她就想刨根問底趁機弄個清楚。
“我沒不想回家,這不是在執行任務抽不開身嘛,沒事別瞎琢磨,快走快走,要趕不上車了。”
祁香貝看三哥緊咬牙關,就知道挖不出什麽信息,她總不能強行逼供吧,“那行,我回了,對了,有件事我忘了說,我好像在百貨商店賣毛線的櫃臺附近聞到了血腥味,邵鴻遠不是說目标受傷了嗎?不知道有沒有關系。”
她是後知後覺,在找祁向西的路上突然神光一閃,發現她在櫃臺聞到的鐵鏽味跟邵鴻遠身上的味道一樣,那很可能就是血的味道,見着祁向西之後就顧着交代事情來醫院,把它給忘了。
“你确定?這麽重要的情況怎麽現在才想起來,你呀你。”祁向西點了一下她的腦門,連個招呼都沒打,徑直朝着來時的路跑了,他可知道,祁香貝的嗅覺靈敏,要不是個女孩他爸又嬌養,小時候都想教她做菜當個廚子啥的。
看着祁向西快速移動的背影,祁香貝摸了摸腦門,“力氣真大,說不定都青了,看我回去告狀去,我真不是故意忘記的,太緊張了嘛。”
嘀嘀咕咕一頓,她舒口氣,再看一眼醫院大樓,邁步走了,坐着休息一會兒,又有了力氣,年輕真好。
祁香貝不早不晚趕上了拖拉機,靠着側邊站着,沒看見李振和林小喜,說不定已經用別的途徑回了家。
不得不說她真相了,李振帶着林小喜去醫院,剛進醫院門林小喜就說肚子有點疼,兩個人趕緊找醫生看,被人家醫生罵了一頓,明明知道有可能懷孕還坐拖拉機,就各隊到縣城的路況,上下颠簸肚子能不疼嗎?這也變相确定了懷孕的事情。
兩口子又喜又優,好在醫生說問題不大,休息下就好,特別強調回去不能再坐拖拉機,除非孩子不想要了。
那怎麽可能,李振也顧不得花錢了,趕緊給隊上挂了個電話,李大嬸讓二兒子李發趕着騾車專門來接了一趟,回到家,林小喜就被摁在床上,不讓活動了。
祁香貝敲開李家門的時候,還聽見李大嬸在安排家事呢,“從明兒起你們哥兒仨輪流幫着我做飯,等小喜胎位穩當了再說。”
“李醫生、李嬸子,恭喜你們,要抱大胖孫子了。”祁香貝說。
李大嬸嘎嘎笑了幾聲,“哎喲,是香貝呀,以後小喜恐怕不能跟着你一起上工了,要養胎。”
“丫頭來家有啥事呀?”李醫生插空問。
“是這樣,秦叔航在縣城碰見以前的朋友,很久沒見就想一起處幾天,他讓我跟您說一聲,害怕您擔心。”祁香貝趕緊把秦叔航的意思表達出來。
李醫生的臉色瞬間有些難看,轉過身不讓別人看見。
李大嬸答應一聲,“知道了。”
交代清楚,祁香貝出了李家往自家趕。
沒想到剛走沒多遠,就被李醫生叫住了,“李醫生,您還有什麽事嗎?”
“叔航真是遇見朋友了?有事你可不能瞞我。”李醫生語重心長地說。
這倒輪到祁香貝奇怪了,李醫生為啥一臉緊張相,見着朋友待兩天也是很正常的呀,更何況聽秦叔航的意思兩個人的關系還挺鐵,“真是遇見朋友了,李醫生,我總不能幫着秦叔航騙您吧。”
“哦,是呢,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李醫生拉拉肩膀上披着的衣服,轉身走了。
祁香貝聳聳肩,接着回家的路,好在村裏有人早回來,祁山和姚常玉知道要等傍晚拖拉機才回村,就沒着急,見着她讓她趕緊放下東西,準備吃晚飯。
下午運動量超乎以前,還真是餓了,祁香貝把窩頭泡在粥裏吃得歡實,無形中姚常玉胃口都變好了。
自從上次祁香貝怼了田水妮,這幾天耳朵總算清淨了,沒人在旁邊說三道四。
今天輪到二嫂姚玲做飯收拾,祁香貝進廚房要幫忙,被她推了出來,“沒多少活,我一個人蠻行,你在縣城奔忙一天,快歇歇腳去吧。”
祁香貝順勢出來,敲了父母的房門。
進去之後,跟老兩口聊了聊今天在縣城的事情,說了防疫站要來技術員給雞打疫苗,講了打聽工作的進展,還特別說明接了一個活兒,給人家織毛衣賺手工費的事情。
“妮兒,你啥時候學會恁多花樣呀,都沒聽你說過。”姚常玉馬上提出疑問,閨女小時候臭美跟村裏的女孩兒一起學過織毛衣,都是平針啥的,也沒織過成品,就是學個起針收針,這冷不丁給人家織還賺手工費,花樣說得她雲山霧罩的,咋感覺這麽虛呼呢,這還是她啥能耐也不顯的閨女嗎?
這句問話讓祁香貝心裏一震,雙腿夾緊,放在腿上平攤着的手突然曲起來,随即趕緊放平,這是她的本事,不是原主的,太忘形把這個忘了,看父親祁山專心致志卷着煙卷沒注意這邊,母親姚常玉關注着手上的針線,正給父親補衣裳,根本不會注意她的異常,才放下心,腦子劇烈轉動,尋找彌補的節點。
“哎,以前都是鬧着玩學的,哪會專門拿出來說,您還記得我高中一年級那個同學,叫李佳的,好幾次托我幫她拿錢在隊上換糧食,她媽就是織毛衣好手,李佳手藝也很好,幫着她媽給人家織毛衣啥的,課間都不休息,我就跟着學了不少,李佳覺得我換糧食幫了她們一家,就沒防着我,還主動教我呢,就連鈎針都是跟着她琢磨出來的。”
同學李佳是真,換糧食是真,李佳織毛衣是真,唯獨原身跟着學是假,不得不說原身在高中的時候人際交往處理得還是可圈可點的,真有那麽幾個處得還可以的同學,拿出來說有理有據,就這樣七分真三分假,最能迷惑人,老兩口總不會專門去找李佳證實這件事吧,就算去,當年兩個人是同桌,她也不能保證自己啥也沒學不是。
姚常玉恍然大悟,在頭發上蹭了蹭手裏的針,“哦,你說的是她呀,那時候還是從你表大爺家換到的多,都是粗糧。”
“是呀,這就不錯,要不然她家裏買的糧食根本養活不了一家子。”祁香貝贊同道。
姚常玉嘆口氣,“這年月,哪兒都不好過,有些城裏人還不抵咱們隊上呢,饑荒的時候還能進山挖個野菜,好歹能糊弄肚子,喲,妮兒,媽不是說城裏工作不好,你接着找,別着急,那毛衣既然答應給人家織,就好好織,可不能糊弄人家,這不是咱能幹出的事,實在不行就歇兩天。”
祁香貝瞄了一眼父親祁山,見他還在跟煙卷玩命,不知道是沒聽見還是默認她可以請假,既然不出聲,她就當父親也同意,“哎,我知道,肯定往最好裏織,那我回屋擺弄毛線了,您和我爸也早點歇着吧。”
祁香貝猶豫了一下,祁向西的事情終究沒有說出口。
等她出了屋,姚常玉慢慢放下手裏的針線,對着祁山說:“你覺沒覺得閨女跟以前不一樣呀,以前做啥從來不說,現在有啥事還知道來唠唠,貼心,我這夾衣能續上棉花當小棉襖了。”
“看把你美的,有啥不一樣?還是那個鼻子那個眼,幹活嬌氣得很,你知道她買了個手套整天戴着嗎?”祁山終于卷好煙,就着油燈點燃,抽了起來。
“咳,你少抽些煙吧,這段時間你煙瘾犯了咋地,都沒斷過,老三給你寄來的煙絲快沒了吧。”姚常玉也顧不得糾結祁香貝的事了,開始關心老伴。
“沒啥,想點事情。”
祁山不想說,姚常玉最是了解他,不想說的能一直憋在心裏,等啥時候想說了總會透漏口風的,一輩子了,也不強求這一時半會兒,“行,想吧,哎,你剛才說啥,妮兒買了個手套?”
“沒跟你說吧。”祁山斜看姚常玉一眼。
姚常玉很不服氣,“跟你說了?”
“沒說,她把自己做的套在外面,以為別人察覺不到,哼,我第一天就看出來了。”祁山還挺得意,“這是知道遮着掩着了,不像以前,直愣愣地顯在外面招人眼,有心眼了。”
“哎,以前她不懂事,我還發愁,這突然懂事吧,我這心裏空落落的,真不是滋味。”姚常玉縫衣服的動作都慢了,提不起精神。
“這你就難受,她要出嫁你不得變孟姜女呀。”祁山有些嘲笑老妻,完全忽略自己心裏的難受滋味。
“早晚有這一遭,只要閨女能遇見個好人家,順順當當的,我這心就踏實了。”姚常玉的心願很簡單,就想着閨女一聲順遂,別遭罪。
“這不是尋着的嘛,”祁山深吸一口,悠悠吐了一圈煙霧,“別縫了,明兒再說吧,一會兒眼又該花了,紮着手難受。”
姚常玉揉揉眼,是有點看不清,老了,眼睛不好使了,“行,睡覺。”
說完,鋪好被子,鑽進被窩,“哎,老頭子,光說我呢,你咋不睡呀。”
“我這還有半截煙,等等。”祁山吹滅油燈,又深吸一口煙,明明滅滅的暗光之下,映出他沉沉的臉,愣怔的眼神,直到煙頭越來越短燙到手指,才反應過來,扔到地上踩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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