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齊香貝呼吸平穩了忙從地上爬起來,剛才淨顧着自救沒注意,起來才發現她不是在大馬路上,而是在一個密閉的空間。
她驚恐萬分,揪着胸口的衣服靠牆縮成一團,小心翼翼地觀察。
四四方方的格子間,有六七平米,黃泥抹成的牆,時間太久,幾番掉落填補,深深淺淺的顯得髒呵呵的,木頭愣子做的窗戶上糊着報紙,屋裏一點都不亮堂。
簡簡單單的木板床,上面黑藍色的粗布面被子攤開,枕頭胡亂放着,一看就被揉搓過,床頭放着掉漆皮的箱子,和自制的桌子一起組成了屋裏所有的家具擺設。
這裏明顯不是醫院,就連郊區的房子也沒有這麽簡陋的。
突然聽見外面有響動,齊香貝猛地轉過身來,迎面牆上的鏡子裏映照出來一張驚駭的面孔。
鵝蛋臉,雙眼皮,鼻子有點挺,但鼻頭比較有肉,唇形一般,倒是一口雪白整齊的牙齒很突出,白淨的面皮愣是讓比普通強一點的五官看上去清秀不少。
雖然很像,可這不是她,原來她是單眼皮,下巴有些方,而且這段時間總在外面跑,絕不是這麽白淨,更別說原來染成酒紅色的頭發現在烏黑黑亂糟糟一片頂在頭上。
齊香貝捂着腦袋坐到床上,努力回憶是不是有什麽被她忽略了,難道車禍傷了臉被整容?還做了雙眼皮當做補償?前摸後摸,聽說整容有暗疤,前前後後都平滑的很,再摸摸口腔,也很平滑,沒整容,那是整個頭換了?
剛想到這,一波波沖擊力帶着鑽頭沖進了她的腦袋,整個腦仁像炸開的煙花,砰砰砰地響,還帶着火光閃爍。
齊香貝趴在床上疼得都有些痙攣了,可她只能忍着不敢叫,因為她已經知道自己重生到了別人身上,這陣陣沖擊就是原身的記憶,強行開閘湧入,也不管她能不能接受。
終于消化了原身十八年的記憶,齊香貝渾身是汗,癱在那裏一動不動,身體無力,大腦裏反而空蕩蕩的。
直到聽到外面響動頻繁,齊香貝才勉強打起精神坐起來,耷拉着腦袋,一臉茫然。
她也不是無知的小姑娘,關于穿越重生的小說也看過一些,從來沒聽說哪個人還能回到自己的身體,更何況當時被撞,身體完好與否還是未知數,估計已經不成樣子了,靈魂出竅,才重生到祁香貝身上。
原身估計也死了吧,剛有意識的時候被噎得喘不上氣來,要不是機警用力拍胸腔把雞蛋咳出去,她可就成了最悲慘的重生者,剛附身就被噎死了。
現代真沒什麽可留戀的,光杆司令一個,到哪裏都一樣,希望那對父母能看在血緣關系上把她的後事安排一下,尤其是父親,畢竟大娘留給自己的房子肯定便宜他了。
從現在開始,她就是祁香貝了,好在兩個人雖然姓氏不同,名字相同,省得變了名字人家叫連個反應都沒有,分分鐘被懷疑。
就這樣她也提着心,她是東北人,可這裏是河南西北地區的農村,別說生活習慣,就是口音也相差甚遠,萬幸上大學的時候有個室友是河南人,當時好奇,總模仿她說話,據室友說,深得河南話神髓。
不自覺捂住脖子,開口說了幾句家常話,有門,發音有身體記憶,這樣就容易多了,而且她發現可能噎得時間太長傷了氣管,本身就有些走音,正好,這解決了自己的燃眉之急,就算不太像,也有了理由。
正練習呢,屋外有人喊,“香貝,你開門,讓媽進來。”
祁香貝晃晃悠悠站起來,打算去開門,剛走一步,呼哧踩到東西,擡起腳一看,一圈蛋黃渣就粘在鞋底下,放下腳淡定地向前走,重生她都接受了,腳底下有半拉蛋黃有啥不能忍受的?
打開門,母親姚常玉正舉着手站在那裏,想來是見她沒開門想推門試試,“媽,您進來吧。”說完,站在牆邊,等姚常玉進來就重新關上了門。
姚常玉欣喜閨女終于肯見人了,根本沒注意到她的異樣表情。
呼哧,又是一腳,姚常玉低頭一看,“媽呀,地上怎麽這麽多雞蛋渣,你說你這孩子,不想吃也不能禍禍,這是雞蛋呀,你爸都舍不得吃全給你了。”
姚常玉心疼地蹲下來開始撿地上的雞蛋塊兒,放到嘴邊吹吹,都聚到手心裏。
祁香貝趕緊走過去把姚常玉拉起來,“媽,我沒禍禍,就是吃嗆了,噴出來的。”
“啥?”姚常玉總算發現閨女的情況,“你嗓子咋變這樣了?”
祁香貝向後靠着牆,手背在身後,一副做錯事的樣子,“我餓狠了,吃得太急,就噎着了,咳嗽時間太長,嗓子裂得疼。”
“哎喲,我閨女可受苦了。”姚常玉顧不得地上手上的雞蛋,摟着祁香貝讓她坐在床上,幫她理理雜亂的頭發,“妮兒,你要實在想嫁給那個張有年,媽豁出去跟你爸鬧,也給你辦成了。”
祁香貝吃驚地擡起頭,馬上又低下來,眼睛轉了幾圈,“媽,我爸那麽反對,就算了吧,您可別跟他鬧,這樣我多過意不去。”
“算了?”這次換成姚常玉吃驚了,她不是支持閨女接着鬧,可這又是關屋裏不見人,又是絕食,鬧騰一圈,最後放棄了,不是閨女風格呀,“你真心的?不是拿好話哄我的吧?”
“媽,我哄您幹啥?挨餓多難受,好不容易吃個雞蛋還差點被嗆死,愛誰嫁誰嫁去吧,反正我撐不下去了。”祁香貝說着話,往床上一歪,摟着枕頭,渾身上下散發着委屈。
姚常玉大腿一拍,這倒像閨女說的話,老生閨女,從小受寵,別說吃的好賴,真沒挨過餓,“行,這事兒在你,你不想,我也不找你爸了。要不這樣,你出去跟你爸認個錯,這閑篇就揭過去了。”
祁香貝一腳把鞋子蹬出去老遠,擰着身子哼了一聲,“我才不去認錯,我爸那麽說我,還想我跟他認錯,沒門。”
姚常玉真是拿閨女沒辦法,說也不聽,打又舍不得,得了,等兩天這爺倆消消氣再勸吧。
“媽,香貝,該吃飯了。”姚玲把飯擺上桌,在門口喊了一聲又去叫別人了。
姚常玉拍拍祁香貝的後背,“妮兒,出去吃飯吧。”
祁香貝揉揉空落落的胃,在屋裏她都聞着飯香了,可就這麽乖乖出去,完全不像原身的風格,何況,她也不想這麽早面對祁家一大家子,“我不出去,您聽我這嗓子,說話多難聽,能見人嗎?媽……”
“行行行,媽給你盛好端進來。”姚常玉寵溺地瞥了眼閨女,起來收拾好地上的雞蛋殘局,才出去。
祁香貝籲了一口氣,趴在床上賴着,沒一會兒,姚常玉端着飯菜就進來了,“妮兒,我擱桌子上了,趁熱吃。”
嘴裏答應着,可祁香貝還是沒動。姚常玉也沒留下,外面還等着她開飯呢。
等門再次關上,祁香貝霍地坐起來,趿拉着鞋子就朝着飯菜下嘴,雜面饅頭太粗糙,本來就難受的嗓子被劃拉得更疼,只能泡在粥裏軟化一下再吃,喝口粥,就一口鹹菜,還行,沒有想象中那麽難吃,連着好幾口,胃總算熨帖了些。
祁香貝在屋裏吃得香,外面廚房裏大家的筷子也不慢,風卷殘雲,不到一刻鐘,桌上連鹹菜湯都沒剩下。
吃完飯,小輩的人坐不住,呼啦啦出了廚房,回屋的回屋,去外面玩的去外面玩,就算有想留下的也被機靈孩子拽走,沒多大功夫,裏面就剩下六個大人坐着了。
田水妮抹抹嘴,腳在桌子下面踹了一下祁向東。
祁向東輕聲“啊”了一下。
“老大你是有啥說的?”祁山喝了幾口水,這是他的習慣,吃完飯喝點水沖沖嘴裏的味道。
“我,這個吧。”祁向東哼哈半天,不好開口。
田水妮又踹了他兩次也沒把嘴裏的話踹出來,自己等不及了,“爸,媽,是這事,張家托人問婚期定在臘月十六行不行,年前就這一個好日子,明年又是寡婦年不吉利,小張歲數不小,張家想盡早把喜事辦了。”
祁山看了他們兩口子好幾眼,說是張家想辦事,明眼人都知道是他倆想盡快辦事,怕香貝鬧騰給攪和了,不過早點完事也好,斷了閨女念想,“行呀,這日子不賴,你們兩口子跟張家商量好就行,我跟你媽就不過問那麽多了,燕子雖然是個女娃,可她是孫子輩裏第一個辦事的,你們都操持好了,別出洋相。”
祁向東和田水妮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他們沒想到祁山能一口答應,原本還怕祁香貝這麽一鬧騰,他心偏向閨女那邊,讓再等等看呢,畢竟老爺子寵閨女是有目共睹的。這下好了,當家的開口,他們就可以大張旗鼓地張羅起來了。
從轉天開始,媒人就頻繁出入祁家,聘禮嫁妝接親程序都得商量,雖說婚禮不比原先繁瑣,可能表現的地方還是不少的。
沒幾天,祁春燕要嫁到城裏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大隊,相熟的不想熟的人家都要來恭喜一下,這年頭農村姑娘能嫁到城裏,就算只在縣裏,也是不容易的。
田水妮正值春風得意,可她也沒忘了形,時刻記得祁香貝這個不确定因素呢。
她在家的時候就自個盯着,不在家就讓祁春燕幾個輪流盯着,務必不讓祁香貝靠近東屋半步。
別說祁老大一家,就是祁山心裏也打着鼓,這段時間閨女一反常态不鬧騰不說,連屋門都少出來,是聽老妻說放棄了,可是不是憋着勁在婚禮上鬧他也說不好,有時候他都有些後悔,把閨女寵成這樣,千金難買早知道呀。
戰戰兢兢直到臘月十六,祁春燕順利嫁出門,他們一直提着的心才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