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家裏這段時間在熱熱鬧鬧辦祁春燕的婚禮,祁香貝在幹什麽呢?
初期可能是靈魂和身體剛剛碰撞,還在磨合,祁香貝間歇性地渾身疲軟沒勁,有的時候正吃着飯就拿不起來筷子,要不就是膝蓋突然一軟跪在地上,更可怕的是,早上醒過來就像蒙了頭盔一樣,她要隔着厚厚的膜才能跟外界接觸,直到兩三個小時才被解放出來。
這種狀态一直持續了七天,直到第八天早上醒來,神清氣爽,所有的問題迎刃而解。
祁香貝暗想,可能是過了頭七,原身消散在天地間,或者去了一個別人不知道的空間,她的靈魂和身體才真正融合在一起,這就是傳說中的人神合一吧。
後來呢,反正大家都防着她,幹脆能不出門就不出門,外面冷飕飕的也不好受,別看她內裏是東北人,身體可結結實實是當地人,不抗凍,呆在屋裏好歹還暖和點。
趁着這段時間她也沒閑着,首先熟悉這具身體,身上有沒有胎記,有沒有痦子,有沒有傷疤,都要觀察仔細,好在上上下下看了一溜夠,除了左手臂上有個橢圓形的胎記,腳下有塊傷疤,其他地方光溜溜啥也沒有,那塊傷疤還是小時候下地讓玉米碴子紮到留下來的呢。
當然,後背她是看不見的,這也不表示沒辦法呀,借口後背癢讓母親姚常玉給撓撓,就問癢癢是不是因為後背長疙瘩了,連帶着順口問後背上有沒別的啥,母親一句後背白白淨淨啥也沒有讓她放了心。
最讓她高興的是,在這個缺衣少食的年代,個子居然比前世要高些,前世自己一米六,現在一米六七差不多,在祁家高高瘦瘦的人群裏不顯,可這是她前世夢寐以求的高度,無形中空氣都比別人吸的清新。
硬件琢磨完了,開始反複研究原身的記憶,務必化為己用,學說話,張口閉口河南音,嗓子好了,發音已經無限接近原身了,甚至在看到桌子上的教材時,還模仿原身的字跡寫字。
她發現兩個人還真有不少相通之處,比如生活飲食愛好,比如嗅覺靈敏,比如寫字的比劃習慣。
當然也有很多不同之處,不過原身被家裏寵得有點像沒長大的孩子,慢慢經事漲經驗,做些改變,也符合成長規律不是。
何況這個時代的人生活方式簡單,沒見過用過的太多,有了新事物,怎麽反應就看她自己的了。
她已經知道原身剛剛高中畢業,讓她竊喜的是原身保留了高中所有的課本和資料,因為她有個習慣,不喜歡被人動她的東西,就算用過的,寧願壓在箱底也不給侄子侄女用,很自私,卻着實方便了她這個後來人。
如今是73年年底,要想改變命運,最大的機會就是77年的高考,這是那些穿越重生到這個年代的人都認可的,祁香貝也深以為然。
可還有四年的空檔,要真跟着父母土裏刨食掙工分,祁香貝怕做不來,兩個人誰也沒跟土地打過交道,尤其是現在的她,怕連哪是麥子哪是野草都分辨不清。
要說找工作,那可能比種地還難,就她知道,隊上有五個高中生,除了隊長和書記家的孩子找了老師的工作,算她在內三個人都在家裏呢,那兩個是男生,下了學就跟着家裏一起忙活,只有祁香貝,不想幹農活,夢想找個輕省的工作,要是能去縣上就更好了。
這是個不切實際的想法,可再不切實際,如今祁香貝也想試試,最好找一個離家遠點可以住宿的,既防備她不小心漏了馬腳,也為她的變化做出順理成章的解釋。
心意已定,祁春燕也嫁人十來天了,她開始在自家周圍走動觀察環境,要過年了,在小說裏看到的忙碌景象都展現在她面前,好一副生機勃勃現象圖。
不過只在冷風裏挺了一會兒,就縮縮手腳回屋去了,身上的棉衣還是單薄了些,要真正活動還是年後比較好,就是昨天初一拜年,祁香貝也只是人來的時候露個面,其他時間都窩在床上蓋着被子看書呢。
今天一早,祁香貝醒了賴在床上不願意起,大嫂田水妮扯着嗓子喊的話她都聽在耳朵裏,多炫耀的口氣呀,要按着以前的脾氣,早點着出去幹仗了,現在,也就那麽回事,何況老媽幾句話就把大嫂的氣焰壓回去了。
拿出來捂溫乎的衣褲,一狠心離開溫暖的被窩,哆哆嗦嗦快速穿好,随即翹腿上床又蓋上被子,被子裏還有不少熱乎氣,物盡其用吧。
要跟現代,她可不會這麽早起,如今沒有電腦沒有手機,更別說什麽娛樂活動了,晚上油燈還得省着點用,能幹嘛?洗洗早點睡吧,導致了早上雞一打鳴自發睜眼,想睡個懶覺都睡不着,也是醉了。
從桌子上拿起梳子,有一搭沒一搭地梳着頭,頭發太長,只能攏到胸前慢慢梳,把那些攪在一起的結節推開,才算利索。
她真是想不通,這麽難梳的頭發原身留着幹啥,這些天她也看到了村裏的女孩們,剪成齊耳短發的不在少數,梳辮子的也不少,可養到腰部以下的還真沒有,她這是蠍子粑粑頭一份,難道原身追求的就是這份與衆不同?
不行,過了年一定要找個機會把頭發剪了,老規矩,披肩長發,這個最好打理。
正想着呢,聽見母親姚常玉在外面喊,忙跳下來開門,這段時間接觸最多的就是她老人家了,她身上慈祥寵溺的溫情,粗糙的手劃過皮膚留下的撫慰,讓祁香貝一下子仿佛回到了現代的養母周大娘身邊,她已經很久沒被人這麽單純地愛過了,撒嬌耍賴毫無顧忌,說些悄悄話也不害臊,感謝蒼天,讓她能夠重新擁有。
至于父親祁山,從記憶裏知道肯定是寵着她的,可現在換了芯,在現代她可沒跟父親這個身份的男人真正相處過,自從過繼給大娘,到給大娘辦喪事,二十來年的時間她就過年的時候能見着父親,每次接觸不超過一星期,弄得現在跟新父親相處都別扭得很。
祁山這段時間也覺得閨女對他不像以前近乎,開始幾天生她的氣,後來又防着她走極端破壞婚禮,等着一切都完事兒了,發現閨女離遠了,看樣子有點拉不回來的意思。
這不,剛說完燕子跟他女婿來拜年的事,閨女一句“沒啥事我回去了”,溜溜扭頭出了屋子。
以前她可不這樣,怎麽地也要在他面前逗逗趣、撒撒嬌,說笑幾句,哪像現在,有事說事,沒事躲着連句話都說不上。
“香貝這是埋怨我,對我有意見了?”祁山眼睛追着閨女的身影,直到她關上門看不見了,才扭頭問姚常玉。
姚常玉撇撇嘴,現在才想起來問,早幹啥去了?前些天就跟老頭子說閨女不糾結小張的事,不跟着摻和了,他倒好,還拿起架子不下來了,見着閨女不是挑着眉就是蹦個臉,閨女能給他好臉色才怪,“你說呢?”
“我這也是為了她好,強扭的瓜不甜,就算我說通了張家勉強嫁過去,受苦的還不是她。你說是不是這個理?”祁山心裏有點不得勁,閨女埋怨他,老妻嘴上不說,心裏指不定也有想法。
“道理誰不會說,這道理外面還得講究人情呢,看看你這些天,面皮都快繃裂了,閨女想跟你親近都得吓回去。”姚常玉朝着祁山丢了個白眼,“別瞎琢磨了,閨女這是長大了,心裏開始裝着事了。”
“有心事?小張的事?”祁山的心又一次提上來了。
姚常玉啪啪啪地拍了幾下床鋪,“你個糟老頭子,這事在你心裏就過不去咋地,閨女說幾遍了,本來也沒咋稀罕那張有年,你當誰都是老大媳婦,把他當個寶?”
“那你說閨女有心事?”
“大姑娘誰還沒個心事?就非得是嫁人那檔子事?”姚常玉沒好氣地忿了老頭幾句,随即轉換了語氣,”不過,燕子嫁人了,她這姑姑還單着,也不是個事。雖說咱兩口子想多留閨女兩年,可架不住隊上有那碎嘴的說不好聽的話,就昨個,你那侄媳婦,沒個眉眼高低,當着香貝的面問她處對象的事,這是該在閨女面前說的話嗎?還好閨女聰明,怼了她幾句。”
姚常玉說的是昨天祁山兄弟家的侄子、侄媳婦一家來拜年,那侄媳婦是想巴結田水妮,一個勁地誇祁春燕有福氣,嫁了城裏人,連帶着祁家一大家子都能沾沾光,也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心,見着祁香貝在旁邊,就來了句春燕在家裏都能有城裏人來結親,香貝一直在縣上讀高中,咋沒撈着個城裏的對象呀,怪可惜的。
祁香貝本來還聽得津津有味,這堂嫂子,誇人的話跟不要錢一樣往外撒,還沒有一句重複的,真是個人才,沒曾想轉頭給自己來了一棒子,這是壓着自己墊背擡高春燕呢,“嫂子跟這兒說笑呢,處啥對象得問我爸媽,哪是我能私底下随便撈的,不過我聽說城裏開始提倡戀愛自由、婚姻自主,我這人保守沒辦法,侄女年輕肯定接受新思想快,聽說她開學也要去縣上上高中,以後嫂子你可省心了,侄女自個兒就能撈個女婿回來。”
想想當時侄媳婦那通紅的面皮,姚常玉這心裏就舒坦,“老頭子,要不咱也張羅張羅,等兩年說不定好小夥兒都讓人挑走了。”
祁山尋思着老妻說得有道理,閨女的親事是要開始張羅了,大不了先定親,晚一年結婚也是可以的嘛。
“行,咱倆上點心,摸摸有哪些小夥子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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