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
上回說到,人們怎麽也想不到在村中有名望的莊主,竟然是飛賊的窩主。甚至連曹莊主也疑惑了,難道昨夜的小恩公,就是飛賊飛燕子麽?原來他們不是來救自己,卻把贓物藏放在自己的家中。他只能人叫冤枉。
黃知府說:“你還想狡辯麽?來人,将曹莊主押起來,送到衙門去,把曹家大院封了,所有曹家大院的人都趕出來,派人看守,等本府上報布政司後再行處理。”
韋捕快和師爺等人連聲應是,立刻叫人将曹莊主綁起來,押送到城裏去。
黑衣瘦漢在搜查曹莊主的帳房時,明知帳房裏有道夾牆,裏面藏有價值萬金的珠寶金銀,卻動也不去動。原來他和玉面郎君早有打算,準備在封房後,趁大院裏沒一個人,今夜裏再來盜去。這樣,更是神不知鬼不覺,一下将曹家所有的財富據為已有,不然,就是沒收到官府,也不是自己的。而韋捕快,更不知曹家有這麽一道夾牆。這就是玉面郎君黃知府一箭雙雕的惡毒之計,既救了茄瓜臉,又掠奪了曹家一筆大財富,更置曹莊主于死地,想翻案也翻不了。黃知府見大功告成,使勒令韋捕快迅速将那兩個飛賊迫捕歸案,然後便打道回府了。
當黃知府在曹家祠堂審案時,村子裏出現了兩個外路的陌生人,一個是鹑衣百結的老叫化,一個卻是走鄉串村的貨郎。老叫化坐在祠堂對面的大樹底下向人讨錢。而貨郎卻擠到祠堂門口的人群裏,好奇地向人打聽村中發生了什麽事。
精明老練的韋捕快,也注意到這兩個突然而來的人,但他一來已從茄瓜臉和黃知府的口中,知道了飛賊飛燕子的年齡和身形,是兩個武功極好的孩子;二來他有要事在身,随時聽候知府大人的調遣,無暇去盤問他們。
知府走後,韋捕快一看,那老叫化不知幾時已離開,而貨郎也快走出村口了。韋捕快一個箭步搶上前去,喝聲:“那貨郎,給我停下來。”
貨郎聞聲而停,回頭一看,見是韋捕快喝自己,便放下擔子,問:“大人,你叫我嗎?”
韋捕快雙目如電,上下打量着貨郎,含笑問:“你怎麽不做買賣了?就走?”
貨郎也是一笑:“這村子出了大案,看來沒人想買我的貨,我只好轉到別處了。”
“哦!?你既然知道這裏發生大案,怎麽還要跑來的?”
“小人進村子時,并不知道,還以為這村子辦什麽喜事哩!大人,你這樣問是什麽意思?懷疑小人?”
“哼!我看你不是來做買賣的。”
“哦!?小人不做買賣做什麽?”
這時,四、五個差人早已圍了上來,其中一人喝道:“好大膽出賣貨郎,你敢這麽回我們捕頭的話麽?”
貨郎沒有半點驚恐,反而問:“哦!?我不這樣回答又怎樣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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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捕快見貨郎沒半點驚慌,不由更起疑心。因為—般人見了官府中的人,就是沒事,臉上也會露出驚恐之色,哪有象這人這麽鎮定自若?暗想:難道這人跑慣了江湖,身懷武功?還是背後有來頭?說他是飛燕子的同夥嗎?卻又沒有半點作賊心虛的樣子,哼!不管他是什麽人,我要是問不出他的來歷和來意,便不叫鐵腕神捕了。喝道:“說!你到底是什麽人?”
貨郎愕異:“我不是貨郎嗎?又是什麽人了?”
“我看你不是飛燕子,也是他的同夥。”
貨郎一怔,跟着笑了起來:“公門中人傳揚的鐵腕神捕,我看不過是虛有其名罷了!只是一個蹩腳貨而已。”
韋捕快大怒:“你敢侮辱我?”
“韋捕頭,我沒有侮辱你,是你自己在侮辱自己。”
那幾個差人喝喊起來,有的說:“捕頭,先将他拉到衙門關起來再說。”
貨郎說:“你們憑什麽要拉我?捉奸捉雙,捉賊捉贓。你們可以在曹莊主家中栽些贓物,将曹莊主拉走了。可我,你們搜到了什麽贓物?誣良為盜,身為公門中人,知法犯法,你們不怕犯王法麽?”
韋捕快沒有動怒,他手下的幾個公差動怒了:“你這樣頂撞我們捕頭,便是犯法,我們怎麽不敢拉你?”
貨郎嘆息地搖搖頭:“怪不得柳州有人說,官府如狼,差役如虎。怪不得柳州枉死了不少的平民百姓。”
韋捕快聽了不禁心頭凜然,感到這不是一般的貨郎,顯然是大有來頭。他到底是什麽人呢?一些公差忍不住了,撲上去就要抓這貨郎。誰知這貨郎手不舉,腳不動,身形微微一抖,就将這幾個差人震飛了出去,一個個跌得四腳朝天。韋捕快見了更是心頭一怔,這是沾衣十八滾的上乘武功,顯然這貨郎是一位身懷絕技的武林高手。便說:“原來閣下是位高手,我韋某人看走眼了。”
貨郎一笑:“我要是沒有這一點薄藝在身,怎敢一個人在江湖上跑買賣的?要不,我十擔針線也早已給人搶去,我全家人不就要喝西北風麽?”
韋捕快冷笑一下:“閣下有這麽一身絕技,何用做這小買賣!”
“不敢,我不會偷不會搶,更不敢敲榨勒索。一向奉公守法,不做這小買賣,又怎樣謀生?”
韋捕快将鞭一抖:“好!我來領教閣下的高招。”
“我看,韋捕頭還是別動手的好。”
“哼!你不但侮辱了我,還敢辱罵知府大人。我要是不捉你,有何面目在公門中混下去?”
“我幾時辱罵了知府大人的?”
“你說我們可以在曹家栽髒,這不是……”
“韋捕頭,你也在公門中混事多年,—向辦事精明,你難道沒看出這事有些蹊跷麽?”
貨郎這一問,頓時挑起了韋捕頭心中的一些疑惑,但仍問:“有什麽蹊跷的?”
“曹莊主的為人,我不清楚,想韋捕頭比我更清楚。我想,要是曹莊主真是飛燕子的窩主,他能将那些贓物收藏在連小孩子也能找到的地方麽?他将贓物随便收藏在村外的任何地方不更好?”
韋捕快冷笑一下:“飛賊飛燕子在密探的追蹤下,已來不及收藏了。”
“不對吧?那所謂的密探已給曹莊主的人捉住,直到韋捕頭趕來,這一段時間,足夠曹莊主毀滅贓物有餘。他就算舍不得毀掉,也可以叫飛燕子帶到別的地方。再說,他将密探殺掉滅口不更好?何必要派人去官府報案?報了案,又不藏好贓物,恐怕這世上沒有這蠢得可笑的窩主吧?”
韋捕快不出聲了。
貨郎又說:“韋捕頭,你還可以到六都餘家莊查訪一下,餘家莊的案是幾時發生的?作案的人是誰?而曹家莊的事又是幾時發生的。據我所知,六都餘家莊的案是在昨夜醜時發生,而曹家莊的事,發生在子時。餘案在後,曹案在前,就算飛燕子是神仙,也不可能将餘家的贓物移到曹家來。這一大破綻,你不感到蹊跷麽?”
韋捕快一聽,更是大為愕異:“真的?閣下昨夜……”
“我昨夜正好在餘家莊村子裏的一家農戶投宿,韋捕頭不相信,盡可以親自到餘家莊查訪一下。”
“閣下是——”
貨郎看了那幾位公差—眼,說:“韋捕頭,這裏恐怕說話不方便,我們到那邊去。”
韋捕快疑惑地跟随貨郎走到一邊,貨郎亮了—下身上藏着的金牌,一笑說:“我跟捕頭,同是這條道上的人。”
韋捕快不由一怔,驀然想起一個人來,問:“布政司處有位千裏追風手——”
“那是賤號。”
原來這位貨郎,是廣西布政司處有名的千裏追風手司徒空捕快。司徒空在公門中幾乎是個神秘的人物,武功極高,神出鬼沒,沒人知曉,一向獨自一人出來辦案。韋捕快久聞其名,只恨無緣相見。現在一聽,真是又驚又喜,慌忙施禮說:“原來是司徒大人,在下失敬了。”
雖然大家都是官府的捕快,但品位不同,往往布政司的捕頭,品位與地方的知府一樣,有的比知府的品位還高,所以韋捕快口稱大人。司徒空忙還禮說:“不敢,不敢。剛才得罪,望韋捕頭莫怪。”
“大人言重了!請問,大人也是為這案子而來的麽?”
司徒空搖搖頭:“我是為其他案子面來,望韋捕頭代為守密,千萬別讓他人知道。”
“在下怎敢洩露大人行蹤的?要是大人有用得在下效勞之處,大人只管吩咐好了。”
“好,好,以後我有事,就多多請韋捕頭幫忙。”跟着司徒空又叮囑了韋捕快幾句,兩人便雙雙走回原來的地方。司徒空問:“韋捕頭,你還有什麽話妥盤問我的?沒有,我可要去做買賣啦!”
“好吧,你走吧。”
司徒空便挑起貨郎擔而去。幾個差人感到愕異,問:“捕頭,這貨郎是什麽人?”
“我盤問過了,這是位江湖上的奇人,正派人士,不是黑道上的人物,以後你們見了他,就不用去理他了。不然,你們是自讨苦吃。”
一位差人說:“他武功那麽好,誰還敢去招惹他的?只求他不找我們的麻煩就好了。”
韋捕快一笑:“你們否找他,他自然就不會找你們的麻煩,好啦!我們到六都的餘家莊看看。”
在黃知府審問曹莊主時,老叫化便離開了曹家莊,閃身到了村外。這老叫化不是別人,卻是獨行俠丐莫長老。他不象千裏追風手司徒空在人群中打聽,而象一個打坐的老僧,坐在大樹下面,憑自己深厚的內勁,凝神靜聽人們的談話和祠堂裏面黃知府的審問,以及韋捕快和黑衣瘦漢的行動。當黃知府快要打道回府時,他已知道曹家莊昨夜發生之事的來龍去脈和事件的結果,便來到郊野,心想:這兩個小家夥在曹家莊鬧了事,跑去哪裏呢?他放眼四望,只見遠處是孤零零的朱雀山。這朱雀山是馬平城北面一座突兀的孤峰,山上樹木稀疏,山下是一片曠野,由于朱雀山沒有什麽奇岩異洞,山上更沒有廟宇,是馬平群山中最荒涼的一座孤峰,沒人去注意它。
莫長老暗想:這兩個小家夥昨夜裏沒趕回去,這附近沒處可藏身,想必是上了這朱雀山了,我何不上去看看?
莫長老還沒有走近朱雀山,墨明智便發現他了,對小燕說:“兄弟,莫長老來了。”
小燕早已睡醒,正考慮去哪裏找吃的,一聽說莫長老來了,心裏奇怪:這老叫化真是精靈,怎麽知道我們在朱雀山的?她到洞口一看,莫長老已來到了山腳下,舉目往山上打量。
小燕想再試試墨明智的密音入耳之功,便說:“俊哥哥,你快用密音入耳之功跟老叫化說話,看看他聽不聽得到。”
“兄弟,他聽到了不奇怪嗎?”
墨明智以心度心,因為自己初時聽到了密音入耳的聲音時,非常的驚奇,以為是神仙跟自己說話哩,他以為莫長老也會這樣。
“噢!他有什麽奇怪的?”
“他聽到聲音沒看見人,會不會吓着他?”
“傻哥哥,老叫化會這門功夫時,恐怕我們還沒有出世哩!你別傻裏傻氣了,快說吧!”
墨明智只好用密音入耳功與莫長老說話,他一下便看見莫長老面露驚訝之色。因為莫長老從墨明智的密音入耳之功力,便聽出了墨明智與衆不同的深厚雄渾的少有內勁,立刻用密音入耳之功回答。
小燕問:“傻哥哥,老叫化回答了嗎?”
“回答了。”
“他說什麽的?”
“他問我在哪裏?”
小燕也用密音入耳之功說:“老叫化,我們在半山的一個小岩洞中哪!”
小燕話音剛落,莫長老—抖輕功,使出現在他們的面前了,說:“好呀!你們這兩個小怪,昨夜裏沒回來,叫老叫化擔心了一夜,以為你們出了事哩,想不到你們跑到這裏來了。你們是不是在這裏尋寶?尋到了什麽寶貝?讓老叫化看看。”
小燕笑起來:“老叫化,你別拿我們來開玩笑了!”
墨明智卻問:“你怎麽知道我們在這裏的?”
“還問。我聽人紛紛傳說,飛賊飛燕子在曹家莊給人捉到了,我老叫化心裏不着涼麽?誰知跑來一看,完全不是這麽回事,反而看見了……”
小燕說:“老叫化,你先別說,你這叫化袋裏有沒有什麽可吃的,我肚子可餓了。”
“嗨!只有叫化向人讨吃,哪有人向叫化讨吃的?你們這是向叫化碗裏抓飯吃啦!”
“老叫化,你別瞞我啦!我知道你叫化袋子裏準有好吃的,我聞到啦!”
老叫化嘆了一聲:“真是什麽也瞞不過你,我辛辛苦苦在城裏讨了十多個糖包子和兩副雞骨頭,舍不得吃,準備到了夜裏下酒用,又叫你聞到了。”
“老叫化,你拿不拿出來?要不,我動手搶哪!”
“好,好,我拿,我拿。你千萬則将老叫化的讨米袋搶爛了。”
莫長老果然從袋子裏拿出一包糖包子,打開一看,真的有十二,三個。小燕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手就抓了兩個包子吃。等到老叫化從袋子裏掏出兩副雞骨頭後,墨明智眼也睜大了,這哪裏是什麽雞骨頭?卻是兩只肥肥的油雞,香昧撲鼻。他驚奇了:“老哥哥,你怎麽讨了這麽好吃的?那人也真大方。”
小燕“撲嗤”地笑了起來:“傻哥哥,你別聽老叫化說的,他還用得着去讨麽?不是好吃的?他才不去拿哩!”
“這不是讨來的?”
“讨什麽?我斷奶奶說,他連皇帝禦廚裏好吃的菜,連碟也端了去哩!”
“噢噢,小刁鑽,你快吃雞吧,別連老叫化的底子也翻了出來。”老叫化撕下一只雞腿,塞到了小燕的口裏。
小燕吃吃地笑起來:“怪不得有人說,雞腿子打人牙齒軟。好,老叫化,我不說啦!”她又對墨明智說,“傻哥哥,你快吃呀!等一會,你真的只有鷗骨頭吃了。”
莫長老撕下另一只雞腿給墨明智:“小兄弟,你也吃,別說老叫化偏心就行了。”
墨明智笑了笑,接過雞腿說:“老哥哥,謝謝你。你不吃麽?”
莫長老拿起了另一只完整的雞說:“我也吃。老叫化吃這只小的,你們兩個吃這只大的,這夠公平合理了吧?”
小燕笑道:“傻哥哥,你以為他不吃麽?他才不會吃虧哪!”
莫長老一邊吃着,—邊解下了酒葫蘆,一口雞肉一口酒,吃得好不痛快。小燕側頭問:“老叫化,你這酒是什麽酒?好飲嗎?”
“好飲,好飲,你要不要喝一口?”
“有茅臺酒那麽好飲麽?”
“哎!茅臺酒是酒中的上品,老叫化這酒雖然不算上品,桂林三花,也還不錯。”
“老叫化,我們連茅臺酒也不想飲,飲你的桂林三花幹什麽?我們才不飲哩。”
“哦!?那你們要飲什麽酒?花雕?狀元紅?還是山西的竹葉青?”
“我什麽酒也不飲,只飲甜酒。”
莫長老笑起來:“你這小丫——”
小燕一瞪眼:“你說什麽?”
莫長老會意一笑:“我說你是小滑頭呀!?”
小燕也笑了:“誰是小滑頭的?我看你才是個老滑頭!”
“好,好,我是老滑頭,我看你根本就不會飲酒。會飲酒的人,根本就不去碰甜酒。”
吃完了,小燕問莫長老:“老叫化,你剛才說反而看見什麽的了?”
莫長老一時愕然:“我幾時說過看見什麽的了?”
“哎!你是不是老糊塗了?你說你跑去曹家莊一看,完全不是這麽回事,反而看見了……你不是這麽說嗎?”
莫長老這才想起來,忙說:“對,對,我反而看見了知府大人演出了一幕好戲。”
不但是墨明智,連小燕也奇怪了:“演戲?那個黃什麽知府會演戲嗎?”
“他怎麽不會演戲的?他演得妙極了!”
墨明智問:“真的!?他演得好看?”
“好看,好看,令人意想不到。”
小燕叫起來:“老叫化,你別跟我們盡打哈哈的,就算黃知府會演戲,也不會跑去曹家莊演戲的。”
“他就是特意跑去曹家莊演這幕戲的。”
墨明智疑惑地問:“他演的什麽戲?”
“偷龍轉鳳戲,不,不,不對,叫,叫,叫以假換真戲罷。”
小燕問:“老叫化,你別胡扯,根本就沒有這麽一個戲名的。”
“怎麽沒有,是知府大人自編自演,他将自稱飛賊的人放了,卻将曹莊主當飛賊抓了起來,這不是以假換真麽?”
墨明智一怔:“他怎麽将曹莊主抓起來的?”
“因為黃知府是塊吃人地皮嘛!他不但想吃曹莊主,更想吃掉曹家白花花的銀子,所以才演了這麽一幕戲。這才是怪事年年有,柳州的怪事就特別多。”
小燕說:“老叫化,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說清楚點好不好?”
“慢着,我先問你們,昨夜你們有沒有去六都的餘家莊下手?”
“沒有呀!”
“唔,這麽說,這塊吃人地皮,終于忍不住,跑出來活動了。我老叫化‘引蛇出洞’的辦法,總算将這塊吃人地皮引出洞來了。”
墨明智聽了,感到莫明其妙,小燕卻叫起來:“老叫化,你快說他怎麽會将曹莊主當飛賊抓了起來的!”
于是,莫長老将自己在曹家莊看到和聽到的事,一一說了出來。墨明智聽了後,更是呆若木雞,怔怔地望着莫長老,他那天真無邪、幼稚純潔的心靈,可以說是第一次染上了不同的色彩,第一次感到人世間的險惡,人心的奸詐。怪不得劉爺爺時時罵自己心地太好了,不知人心的險惡。暗想:要是自己碰上了黃知府這樣可怕的人,自己給他吃了,還莫明其妙哩。但他那天真純潔得如一張白紙的心靈,實在想不通一個高高在上的知府大人,可以說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了,怎麽還要跑去做賊的?
小燕聽了卻惱怒異常,說:“老叫化,你既然知道他是這麽—個人,用心險惡,奸詐無比,手段狠毒,幹脆殺了他不更好?還引什麽蛇出洞的?你看,他一出洞,就害了人命。”
莫長老忙說:“我們不能殺他。”
小燕奇怪了:“我們為什麽不能殺他的?”
“小家夥,你現在當他是為非作歹的黑道上的人物嗎?不錯,他們這一夥,的确是黑道上的人,甚至比黑道上的人更陰險,更兇殘,但他現在的面目不是。黑道上的人,我們可以一殺了之,百姓稱快,官府不但不追究,反而暗暗高興。可是現在,他的面目不是,而是朝廷堂堂一位的地方父母官。”
“是又怎樣,我們就不能殺了麽?我可以悄悄地将他幹掉,誰也不會知道。”
“嗨!小家夥,你千萬不能亂來。”
“殺了一個為非作歹的陰險小人,怎能說是亂來的?”
“小家夥,你要是現在殺了他,可以說是幫了他的大忙。”
墨明智一聽,更不明白了:“老哥哥,我不願兄弟去殺人,但殺了他怎麽是幫了他的大忙呢?”
“小兄弟,你想一下,他現在面目未暴露,罪惡沒有什麽人知道,殺了他,朝廷一定認為他是一個盡忠職守的好官哩,死後得到嘉獎,這不是幫了他的大忙麽?而我們卻落得個殺害要官的兇犯,朝廷一定會到處通緝我們,哪怕是我們将他悄悄地幹掉了,沒人知道,但一個堂堂知府給人殺了,官府不震怒?不波及到一些無辜人身上?”
“老哥哥,這麽說,那不是更讓他危害好人麽?”
“哎!小兄弟,你知不知道,老叫化為什麽辛辛苦苦地從北方跑來柳州的?就是為了要将這塊吃人地皮引出洞來,宰掉他。要不,我跑來幹什麽?貪柳州好玩嗎?說好玩,杭州的西湖,安徽的黃山,北方的京師,比柳州好玩多了。”
墨明智又不明白了:“老哥哥,你既然要宰掉他,怎麽又不殺他的?”
小燕一下想到了,說:“老叫化,我知道你的用意了,你是想叫他罪惡暴露,身敗名裂,不容于天下,而自行了斷是麽?”
莫長老一笑:“還是你這小丫……小滑頭聰明。”
“哎!你才是老滑頭的。”
莫長老更是笑起來:“小滑頭,就算是他罪行暴露,身敗名裂,也不會白行了斷的。因為他原來就是一個殺人放火的悍匪,不在乎什麽身敗名裂。他不同一些沽名釣譽的人,他可以一走了事。”
小燕說:“到了那時,我可以放手殺他了!絕不讓他跑掉。”
“不,這樣還是便宜了他。”
“哦!?老叫化,你還有更好的辦法?”
“不錯,老叫化不但要他身敗名裂,更叫他受到王法的制裁,人人唾罵,遺臭萬年。”
小燕大感興趣了:“老叫化,你快說,你用什麽辦法的?”
“你們知不知道?老叫化為什麽要引蛇出洞的?”
小燕急了:“老叫化,你別賣關子,吊人胃口了,快說嘛。”
“好!我說。因為老叫化探聽到,布政司處有位有名望的捕快,也來柳州暗查他的罪行了。”
墨明智和小燕幾乎是同時好奇地問,一個問:“真的?”一個問:“這位捕快是誰?”莫長老說:“司徒空捕快,人稱千裏追風手。為人正直,疾惡如仇。可以說,他是公門中一位俠義人物。老叫化引蛇出洞的辦法,已引起了他的注意。不過,老叫化看出,他似乎為別的什麽大案而來,而這個大案,又好像與這位知府有牽連。”
小燕問:“你打算幫助這個司徒空?”
“幫不算幫,老叫化剛才又想到了一個辦法,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黃知府會給曹莊主栽贓,我們就來個給黃知府栽贓。”
“哦!?怎麽栽贓法?”
“這就全靠你們啦!你們将所取的幾個大戶的金銀珠寶,不聲不響地放到知府的床下,然後老叫化想辦法讓司徒空知道,他必然會去暗暗探查知府的住處,司徒空要逮捕他,就有憑有據了。”
小燕跳起來:“好,我們今夜裏就行動,他們那麽喜歡冒稱飛燕子,我們就送給他們好了!叫他真正成為一個飛賊。”
莫長老說:“不過,司徒空要速捕這個黃知府,恐怕不容易得手。”
“哦!?這塊吃人地皮還敢拒捕麽?”
“哼!他連殺人也敢,為什麽不敢拒捕的?司徒空雖然在公門中,算是第一流的高手,一身沾衣十八滾的功夫,沒一個黑道上的人不束手就擒。但老叫化今日看出,黃知府卻也是一個身負絕技的高手,再加上他那所謂保镖,一個個武功也不弱。他們幾個聯手對抗,恐怕司徒空不但抓不了他們,反而給他們傷了。”
“老叫化,我們不能出手相助麽?”
“本來老叫化不想與公門中的人打交道,看來,也只好這麽辦了。這樣吧,我們在暗中跟着他們,司徒空真的抓不了他們,我們只好出面相幫了,絕不能讓這塊吃人地皮逍遙法外。小兄弟,你們要是栽好了贓,便趕到曹家莊來。”
“哦!?為什麽要到曹家莊的?”
“要是老叫化沒走眼,今夜裏,曹家莊準會有一場龍争虎鬥。”
是夜,又是一個萬裏無雲、星鬥滿天的夜晚,被官府貼上封條的曹家大院,真是寂靜無聲,偌大的一個莊院,顯得分外的荒涼,只有夜蟲長鳴,老鼠亂跑,蝙蝠四飛。快臨近子時了,曹家大院驀然出現兩個蒙面人,這是玉面郎君黃知府和他的手下黑衣瘦漢,茄瓜臉和燕子額,一個背部受傷,一個手骨折斷,行動不便,只好留在衙內養傷了。
他們兩人落在一處屋角暗處,聆聽大院內外的動靜。此時除了大院外是自己派來的官兵巡邏外,再沒有什麽人走動了。院子裏更是無人。曹家大院內所有的人,都給趕了出去。
他們聽了一會,相互會意一笑,便直奔曹莊主的帳房,摸黑打開了夾牆的暗門,從裏面提出了一個珠寶箱來,打亮了火熠子,正想打開箱子,看看裏面是不是裝有珠寶。突然間,他們聽到了一聲幾乎是震裂人心的厲喝聲:“不準動!”跟着是火光亮起,黑衣瘦漢在火光下一看,竟然是韋捕快和兩個差人,不由一怔,幾乎叫了出來:“是你們!?”
韋捕快一聲冷笑:“飛賊,沒想到吧?我早已在這裏等候多時了!給我乖乖地受綁,不然,別怪我出手了。”
韋捕快怎麽也沒有想到,這兩個蒙面飛賊,其中竟有一個是自己的頂頭上司。
黃知府輕聲對黑衣瘦漢說了一句:“快殺了他們,一個也不能留。”說時,身形驟起,出手刁狠,以分筋錯骨的招式,想一下就廢了韋捕快。
韋捕快一見,暗想:這飛賊出手好狠,但他號稱鐵腕神捕手,武功自然不弱,往後一躍,避開了玉面郎君這一招,跟着九節鞭抖出,宛如矯龍驟來,直卷玉面郎君。要是其他一般盜賊,怎麽也逃不脫他這一鞭。可是玉面郎君的武功更是怪異,随地一滾,不單避開了他這一鞭,竟然已逼近了他的身邊,從意想不到的地方一腳飛出,直踢韋捕快的下腹。吓得韋捕快躍上一張茶幾面。玉面郎君這種招式,韋捕快從來沒有見過,不知是哪一派的武功。韋捕快腳跟還沒站穩,玉面郎君身形又突然躍起,雙手如鷹爪,直取韋捕快上身的要害部位了。這三招快如電閃的招式,別說韋捕快無法還招,幾乎連招架也來不及。可是他的手下,遭遇比他更慘,連叫喊也來不及,一剎那間,便喪身在黑衣瘦漢的刀下了。
韋捕快這才感到悚然,這不是一般輕功極好的飛賊,而是兩個極為歷害的大盜,自己太過輕敵了,拒絕了千裏追風手司徒空的相助。
原來韋捕快從六都回到城裏時,又在一條小巷裏碰上了扮成貨郎的司徒空,司徒空向他眨了眨眼睛問:“你從六都餘家莊回來?”
韋捕快點點頭。司徒空又問:“我說的沒有錯吧?”
“沒錯,有人看見,那飛賊是位三十歲左右的蒙面漢子,不是兩個小孩。看來曹莊主是冤枉了。”
司徒空又輕輕說:“韋捕頭,你要是想抓到這個飛賊,最好今夜裏在曹家大院守着。”
“哦!?這飛賊會去那裏?”
司徒空微笑一下:“你要去,最好別張聲,悄悄地藏在大院裏。不然,這飛賊一見大院裏有人,就不會去了。”
“好!我自會知道。”
“不過,這飛賊武功極好,韋捕頭要不要我前去相助?”
韋捕快一想,在自己管轄的地方,自己不能抓到,那不給人小看了麽?何況這司徒空還是上面的人,自己更不願他去相助了,便說:“大人有要事,我不敢麻煩大人了,這個飛賊,武功就是再好,我就不信抓不到他們。”
“韋捕頭,還是小心—點的好,韋捕頭最好還是多帶—些人手,以防這飛賊跑掉。”
韋捕快後悔拒絕了司徒空的相助。但韋捕快有神捕手之稱,也有他救命的一種絕招。他眼見白己無法擺脫對方的一雙利爪時,大吼一聲,在電光火石之間,一把鋒利的匕首突然從鞭柄中彈出,直插對方的膻中穴位。這是兩敗俱傷的一招,韋捕快冒着肩胛骨為對方抓碎,武功全廢的危險,但對方卻必死無疑。一般來說,韋捕快不是在生死關頭,絕不會出此一招。
玉面郎君大吃一驚,幸而他招式怪異,也在這剎那間,身形淩空一個翻滾,避了開去,這樣就無法傷得了韋捕快。玉面郎君這一招式,俨然是九幽老怪靈猴百變身法中的一個招式,誰也想不到,這玉面郎君,就是九幽老怪所收的那個忘恩負義弟子留下來的兒子。他父親被老怪殺了時,他還是個孩子,什麽也不懂。他母親怕老怪不會放過這孩子,帶着他隐居在湘黔邊界深山裏。他母親是個深明事理的婦女,感到自己丈夫對不住老怪,同時更不滿丈夫的行為,所以沒有将他父親死的原因告訴他。可是他從小異常聰明,竟然從他父親所留下的一些殘缺不齊的武學書中,學到了九幽老怪的武功。盡管這些武功只是九幽老怪武功的一些皮毛,可是在他的勤學苦練之下,又看了其他人的武功招式,融彙貫通,形成了江湖上少有的一種怪異武功。當然,以他這樣的武功,自然不是武林中山等上乘高手的對手,但卻足以傲視黑道上的群雄了。母親一死,他沒人管教,十八、九歲便混合一些黑道上的人物,出來闖道了,成為了湘黔邊界上一夥悍匪的頭頭……
再說韋捕快見一擊不成功,卻也解了自己的危,知道再呆下去,自己怎麽也不是這飛賊的對手,何況還有一位持刀的飛賊,便打算奪路而逃。玉面郎君嘿嘿地一聲獰笑:“韋捕快,這才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你別想跑了,明年的今日此時,便是你忌日的周年。”
韋捕快突然“啪”的一聲,九節鞭朝這飛賊抽來,玉面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