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一回”三個字加重了語氣,意有所指
幾下,只是這一次是三短一長。
李錦華看着側臉沉着冷靜的南安郡王,猜想他肯定不是第一回幹這樣的事。
成王外傳癡傻,仁德帝派了許多禁軍守衛王府,明裏是保護成王,暗裏則是監視。
估計誰也不會想到,這王府後門會有南安郡王這樣的人物來吧。
當南安郡王敲完之後,門終于開了,一個小厮從裏頭冒出來半個頭,看見南安郡王時神色如常,只是看見李錦華時瞳孔一縮。
南安郡王見狀說道:“這是王爺今日要見的人。”
應是成王先前早就交代了下來,那小厮一聽南安郡王這樣說,旋即就把整道門都開了,把南安郡王和李錦華都放了進去。
小厮道:“陛下派來監視王府的人都在外頭,但難保他們會發現什麽,兩位跟王爺議事時快些,久了怕生出什麽變故來......”
南安郡王自是曉得事情的嚴重性,點了點頭說了聲好。
李錦華就是陪着南安郡王來的,她對成王府中并不熟悉,只記得幼時來過兩回,現在全然陌生了,只能跟在南安郡王身後,在曲曲繞繞的回廊上拐了許久。
終于在一處房門外聽了下來。
小厮行了禮,退了下去:“奴才去遠處守着,若有異動,以蟬叫聲為信號,兩位不可多做停留,快些出來。”
“知道了。”
南安郡王推開書房的門,帶着李錦華走了進去。
房中昏暗一片,一派冗長的書架遮擋住了視線,李錦華沒吭一聲,只跟着南安郡王繼續往裏走,繞過兩排書架後,在一張鋪滿肥肉美酒的榻上看見了成王。
幾月不見,他身上的膘似乎又長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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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昏暗,李錦華看不清成王面上的神情,只能站在南安郡王身後輕輕地出聲:“成王?”
起先她覺着成王是裝瘋賣傻,此時見到了,又覺着他是真傻了。
成王圓碩的身子半躺在榻上,嘴邊衣裳上滿是油膩膩的痕跡,屋中酒味彌漫,甚至有些難以名狀的難為味道,都是從那張榻上散發出來的。
而李錦華叫了成王一聲後,睡夢中的成王似是沒聽見一般,只伸手撓了撓胸脯,滿是肥肉的手背上油光滑膩,看得令人作嘔。
“成王他當真沒傻?”
這模樣,不是傻的還是能裝的?
這個想法剛一冒出來,李錦華渾身瞬間涼透了。
榻上的成王也在這時睜開了雙眼,猶如銅鈴一般,直勾勾地看向李錦華。
這跟幾個月前他暴躁易怒打了李錦華的模樣大相徑庭。
只這一眼,李錦華就能感受到成王不是真傻的了,原來真的是撞成癡傻,如此還保住了性命。
李錦華不是什麽偏執不靈之人,不會罵成王什麽全重明宮的人都死了,怎麽他還活着的話來。
活着就好......
成王是她父皇的親兄弟,俞王當初已經被栽贓陷害成亂臣賊子,沒必要再添進去成王一條性命。
李錦華心中一時百轉千回,這種血脈裏的羁絆是無論如何也斬不斷的,徑直對着成王就跪了下來,聲音清亮道:“微臣拜見成王。”
成王看着她,斂了斂眸子,只記得這是上回自己打了一巴掌的小太醫,可腦海裏又覺着有幾分熟悉,然而也只是覺着熟悉,并沒有想起來別的什麽東西。
“戴家的事情是你做的?”
成王直接開門見山,李錦華也回得爽快:“算是吧。”
成王撐着肥胖的身子挪了挪位置,笑了下,望着李錦華道:“本王從前只以為你是個普通的小醫徒,本王那一巴掌使得你因禍得福做了太醫,沒曾想,戴家和蘇嫔那檔子事,居然是你的手筆。”
李錦華勾着頭,聽着成王口齒清楚暗含威嚴的話,心裏絲毫沒覺得這趟白來了。
成王既然是韬光養晦,那對于她将仁德帝趕下皇位又多了一個理由,如今只是時間問題。
“是我。”
成王看着李錦華,眼神中多了一絲探究,似是看出了什麽,突然笑了笑,道:“你是因為什麽原因,這麽恨陛下,畢竟陛下待你不薄,溫恭郡王也跟你關系匪淺。”
李錦華微微一愣,成王這話說得她還要對仁德帝感恩戴德似的。
若不是仁德帝謀朝篡位,她的父皇母後也不會被叛軍誅殺,她也不會被亂刀砍死,大周仍是兵強馬壯,國富民安。
她對他最大的仁慈,便是沒有把趙如懿一并牽連進這場仇恨中。
“成王既然肯與微臣相見,必然是調查過微臣的......”李錦華腦海裏開始回想起原主的身世,“微臣父母雙亡,幼時曾受過俞王大恩。”
俞王是個寬厚慈和的人,卻被仁德帝一口咬成了亂臣賊子。
李錦華看着成王,一字一頓道:“微臣這條賤命是靠着俞王才活了下來,如今他不僅身首異處,還被人冤枉成弑兄篡位的小人,微臣要替他報仇,替他正名。”
成王看着李錦華,從她這股倔強的勁兒中似乎看到了什麽不一樣的東西,随意拿起一塊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油漬,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李錦華一介小小太醫,便可攪渾朝堂中的水,把他痛恨的戴家不費吹灰之力就弄得全族流放。
而他卻只能龜縮在這成王府中閉門不出,僞裝成這幅頹唐瘋癫的模樣,如此才能保全性命,保全母妃和王府上下。
“看來你是個好的。”
成王揮手讓她起身。
李錦華說了句多謝王爺,才起身拍了拍膝蓋上的灰土。
“本王知你不願對溫恭郡王動手,但是,既然陛下也是你的仇人,那你往後可否為本王所用?”
李錦華愣了愣,良久之後抿着唇角說了聲願意。
原先她一直在遲疑,如果揭穿了仁德帝的虛假嘴臉,那麽皇位還是得需要有人來繼承,國不能一日無君。
趙如懿是不會願意沾染那把龍椅的。
如今既然成王有那個雄心,她想辦法幫助成王登位,一切即可兩全了。
196:陣營
成王讓李錦華替他除去曹家一幹人等,李錦華二話不說就應下了。
因為她的下一步計劃就是把戴家遺留下的根基連根拔起。
仁德帝靠着戴家曹家才坐穩了皇位,底下肯定還有無數追随者,都以為跟着仁德帝造反成功,便有了從龍之功。
可李錦華親手打碎了他們的美夢,戴家的遭遇,等同時時懸在他們脖頸間的利刀,戴家那麽受仁德帝信任都能落得個全族流放的下場,其他人此時肯定人人自危。
那麽接下去把曹家也做掉,剩下的人無疑都會自亂陣腳,甚至變成一盤散沙。
“過些日子北地勢必會起兵亂,屆時安平侯必然會兒比派往北地壓制兵亂......”
成王半倚在榻上,半眯着眼睛思考着往後時局,“庚家有位骠騎大将軍......”
李錦華聽着成王略沉的聲音,不知道他在計算些什麽,只是聽到尉遲衍時愣了愣,開口問道:“王爺,安平侯也在您的計劃之中嗎?”
李錦華問了成王,又轉頭看向了一直不曾開口的南安郡王。
尉遲衍很南安郡王是十幾年的私交,而南安郡王如今依靠着成王,不肯能不知道成王的計劃。
可成王現在把尉遲衍算在了他的計劃中。
成王擡眸看着李錦華,說話時腮邊的肥肉抖了抖,看起來有些滑稽,活像一個死胖子,根本沒有半點皇室的威嚴:“他是個死心眼兒的,到時候再說吧。”
成王似是不太想提起尉遲衍。
李錦華想,她可能大致知道緣由。
尉遲衍那厮确實是是個死心眼兒的,他想保護這片江山,想守護這天下百姓,即便知道仁德帝做錯了,他還是寧願粉飾太平。
說到底,他是厭倦了戰争殺戮,想平靜一些。
可仁德帝一手創造出來的殺孽不知凡幾,她不報仇,也有別人。
現在成王有南安郡王作為支柱,每日只需留在府中裝瘋賣傻即可操縱外頭的事,往後未必扳不倒仁德帝。
尉遲衍所祈願的太平也終将被覆滅。
成王把事情交代得差不多的時候,書房門外正好響起了一聲蟬鳴聲,雖然極細極輕,但是在這緊要關頭,卻是十分清晰。
南安郡王看了眼成王,道:“王爺,今兒便這樣吧,過幾日我再帶李太醫過來看您。”
成王點了點頭,躺回了榻上,冠髻散亂也無心打理,只是又從碗碟裏抓了一塊肥膩的肉,放在嘴邊咬了一口。
李錦華看得直想吐,有些開始同情成王這幾個月裝瘋賣傻的日子了。
南安郡王抓着李錦華出了房門,拐到了一根廊柱後。
原先引他們進府的小厮正在跟幾個禁軍說笑,禁軍卻不吃他那套,覺得他反常必有妖。
“官爺,小的哪敢哄騙你們呀,只是王爺今日瘋病發作得厲害,你們若是進去了傷了你們,實在不好......”
小厮看見南安郡王和李錦華已經出來了,倒也不慌張了。
幾個禁軍對了個眼神,打開書房門,進去看了幾眼,結果被成王拿酒壺砸了出來。
他們連聲大罵晦氣,罵了好一陣,才把長劍插回了劍鞘,繼續去別的地方巡查了。
小厮見那些人走遠了,才朝李錦華兩人招了招手,道:“郡王,走,奴才送你們出去。”
李錦華看着那服侍眼熟的禁軍,問那小厮:“這些禁軍是誰手下的?”
小厮一邊四處環視,一邊回道:“是安平侯手下的人吧,奴才一直待在王府裏,只知道禁軍都是歸安平侯管的。”
尉遲衍是禁軍統領,自然都是歸他管。
可這小厮明顯沒聽明白李錦華話裏頭的意思,只是她問過一回了,也不好再問第二回了,便歇了心思跟南安郡王一塊兒沿原路出了成王府的後門。
小厮向南安郡王拱手行了禮,關上了門。
南安郡王便帶着李錦華回到了對面街道的民宅,李錦華這才有心思觀賞了一圈這宅子的裝修擺設。
“這是你南安郡王府下的産業?”
南安郡王低頭瞥了她一眼,對她這樣無知的話有些不想回答,但想到成王如今對她還算依仗,大家都在一處共事,倒不好拿喬了:“郡王府中産業衆多,這不過是在京城裏其中一處宅子罷了。”
李錦華微微颔首,跟着他回到了起先的那間屋子,掀開牆上的畫,打開了機關,再次進入了密道。
仁德帝自以為自己點了尉遲衍、南安郡王和護國公作為輔政之臣便能高枕無憂,不知可曾想過,他無兵無錢,甚至連唯一一點朝臣的擁戴都是依靠護國公得來的。
尉遲衍平侯是個什麽樣的人,李錦華如今算是完全摸清楚了,仁德帝若要動用禁軍做什麽生靈塗炭的事情,尉遲衍必定不會答應。
至于富可敵國的南安郡王,他現在是成王陣營裏的人,若真到了需要大量金銀消耗軍資的時候,這都是成王的銀子,可跟仁德帝沒有半點關系。
李錦華走到昏暗的密道中,兩側燒得通亮的火把将沿途照亮,她似乎看到了往後的大仇得報的喜悅。
南安郡王算着差不多要回到郡王府時,突然開口叮囑了李錦華幾句:“等會你回去了,只消跟他們說我這是嬌養出來的富貴病,休養幾日就好了,只是我怕死,就纏着你施針止痛了。”
李錦華聽到他說自己怕死時,沒忍住笑出了聲。
南安郡王見她這樣不正經的模樣,頓時眉頭一皺,眼神中升起了幾分凝重,“我可沒跟你開玩笑,這關乎我跟成王的身家性命,你若敢往外洩露半句,我也不介意現在就了結了你。”
南安郡王說這話時停下了步子,眉眼沉沉,看着是真生氣了。
李錦華也不敢再鬧了,連忙擺手道:“郡王放心,咱們現在都是同一根繩子上的螞蚱,我自會盡量保全自己,也不會把你和成王招出去。”
南安郡王目光在李錦華身上盯了許久,見她也不像是過河拆橋的細作模樣,才擡步繼續向前走,然後出了密道,回到了郡王府中的藏寶閣。
197:賞銀
郡王府的管家算是算好了似的,李錦華剛換回太醫長袍,他就在門外出聲問了一句好了沒有。
李錦華把腰帶束好,轉頭看了眼南安郡王。
南安郡王此時坐在一把梨花木椅上,悠然自得地捧着一本書卷細細看着,聞聲虛虛地擡手,道:“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這關乎我們所有人的身家性命。”
李錦華抿了抿唇,回了句知道了。
南安郡王确實把他的身家性命交到了李錦華的手中。
在此之前,誰能想到一心攀附仁德帝的南安郡王會跟成王有所幹系,滿京城的人都以為南安郡王靠着仁德帝的封賞才有了如今的地位,必定會對仁德帝感恩戴德。
可南安郡王背地裏的主子竟然是成王,而且應該很早之前就是成王了。
成王也是藏得夠深,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個連親生母親都能下毒手的瘋了的畜生,誰曾想,這一切都是他刻意裝出來的。
管家一路未言,只是将李錦華帶到了前廳。
李錦華剛邁進去一只腳,就看見了那等着不耐煩的小黃門了,小黃門見了她那叫一個歡喜,忙放下茶杯迎上來問道:“李太醫怎麽去了那麽久,都快兩個時辰了!”
李錦華扯了扯跨在肩頭的藥箱,讪讪笑道:“南安郡王的病情有些複雜,疼得他滿床打滾,我一直心急,給他施針止痛了,是以才耽擱了些許時辰。”
小黃門不懂醫術,聽她這樣說不過聽得一知半解,于是揮揮手道:“那咱們趕緊回宮去,奴才也得趕緊去給陛下複命了。”
李錦華便背着藥箱跟他離開了南安郡王府。
臨走前,李錦華回頭看了眼金碧輝煌的府邸,暗自咂舌,難怪仁德帝想要拉攏南安郡王,他家這麽有錢,誰不喜歡。
小黃門眼看着已經耽誤許久了,又催促道:“李太醫,咱們趕緊回宮吧。”
李錦華點了點頭,正要轉身。
管家從門裏追了出來,身後還跟着兩個小厮,手裏各捧了一個托盤,用紅綢子蓋着。
李錦華瞬間心中有了計量。
那小黃門有些不解問道:“這是?”
管家解釋道:“這是我家郡王下來的,二位從宮中而來,坐車勞頓,實在辛苦。”
李錦華聞聲撇撇嘴,那可不是辛苦嘛,為了出宮跟他走着一遭,把腦袋都別褲腰帶上了,冒着這麽大的風險,得點賞賜也是應該。
小黃門确是有些推脫:“這是陛下交代下來的,奴才不敢貪功……”
但雙眼卻冒着金光,盯着那盤子裏的紅綢子下的物件。
李錦華可不會跟南安郡王客氣什麽,既然是給了辛苦費,她也确實辛苦了,那自然就要收下了。
于是李錦華将馬車簾子拉開了一些,讓他們捧了一盤過來,掀開綢子一看,百兩白銀就這麽擺在了面前。
怎麽不是金子……
李錦華見錢眼開地想。
小黃門眼神瞬間變了變,剛剛還說不願接受賞賜,旋即改口說道:“既然是郡王賞賜,奴才豈有不收之理。”
管家也仿佛料中了,呵呵笑了笑,才看着他們的馬車漸漸走遠了。
李錦華将賞銀蓋住,偏頭看了眼捧着銀子笑得樂不可支的小黃門,也跟着笑了笑:“本官還以為只是個跑腿的苦活計,不曾想南安郡王這樣大方。”
“我也沒想到。”
李錦華笑道:“那下回若是大人還有這樣的好事,可得叫上本官啊。”
小黃門有些惶恐,連忙說道:“不不,今兒是南安郡王特地向陛下求了你,奴才也是跟着沾了您的光,來來來,奴才分一半給您。”
李錦華看着他伸手在自己的盤子裏兩錠銀子,塞到她這邊來。
這就是分一半?真大方。
不過這小黃門既然接受了南安郡王的封口費,那回重明宮後必然會在仁德帝跟前替南安郡王說一通好話。
不得不說,有錢真好使。
李錦華回到了太醫院。
喬歸鶴不在,喬溫言迎了上來,見她手裏捧着蓋着紅綢子的賞銀,先是啧啧了下,而後笑得有些不懷好意:“難怪好些人都想着去抱南安郡王的大腿。”
李錦華手裏捧着白花花的銀子,心裏十分不踏實,一邊轉身回屋,一邊回了喬溫言的話:“那可不是,我這一趟賺的比我一年的俸祿都要多。”
喬溫言跟了上去, 明明是翩翩溫潤的面龐,偏要祁平遠那種吊兒郎當:“不知錦華今日這抱大腿的滋味如何?”
“……師兄!”
“哈哈哈,不逗你了,今兒南安郡王特地求了你去上門診治,大抵是因為安平候的面子。”
喬溫言一提起尉遲衍,李錦華的臉色就沉了下來,進屋後把銀子放到了床頭的櫃子裏藏好,回頭兇巴巴地看着喬溫言。
平日裏喬溫言不是什麽好八卦的人,所以李錦華前兩日在萬佛寺發生了那種事,也沒太放在心上。
只是喬溫言怎麽跟變了個人似的,竟然開始關心起她跟尉遲衍私底下的事情了。
南安郡王找她是為了帶她去見成王,可不是因為尉遲衍的關系。
“師兄,你可別胡思亂想了……”
喬溫言笑了下:“其實我和師傅都覺得安平候挺好的,錦華你要不考慮一下?”
“……”
她考慮個雞毛啊。
她身上大仇未報,現在哪有空去跟尉遲衍談情說愛,這喬溫言什麽時候做了尉遲衍的說客了。
“本來今夜宮中有宴會,我找了祁大人一塊喝酒來着,你若再這樣胡言亂語,我就不叫上你了。”
“你膽子倒是大,師傅讓你不要跟祁大人走的太近,你還跟他喝酒?”
李錦華無所謂地撇撇嘴,“走得近是走得近,喝酒是喝酒,我分得清,師兄你今晚來嗎?”
喬溫言知道李錦華貪酒,也就是嘴邊說說她,并不想打攪了她的興致,只擺了擺手道:“今夜我跟你常景師兄還有要事相談,就不去了,只是你可別被師傅曉得了,不然他又得說教你了。”
“曉得了曉得了。”
李錦華答應得爽快,但是喬溫言并不知她聽進去了幾分。
198:相約
到了晚上,宮宴開始,祁平遠帶着李錦華穿過了禦花園,到了上回的那個小亭上去。
夜風飒涼,吹得李錦華連忙抱着胳膊打了個寒顫。
而祁平遠卻抱着兩壇酒走得極快,走到長椅上直接坐下了,也不想跟她說什麽有的別的,直接抱着酒壇喝了起來。
李錦華走過去拿起了另一壇,就着滿天星子看了起來:“全重明宮,也就祁大人你能這樣潇灑肆意了。”
祁平遠頓時皺了皺眉:“不是說互補打探?安心偷喝一頓酒?”
李錦華撇撇嘴,心中不甚在意。
祁平遠好似最近極其不喜歡旁人提到他跟趙如懿之間的關系。
可任誰都知道,祁平遠和趙如懿之間是密不可分的,甚至是一榮共榮一損俱損。
他這态度委實奇怪了些。
李錦華偏頭看向祁平遠,突然說了一句:“殿下昨日還曾提起了你,說你好些日子都不曾去元啓殿陪他下棋了,他好生無聊。”
祁平遠面色不太好看,五官平淡中淡淡蹙眉的模樣偏又極好看。
李錦華不由覺得自己只聞了酒味就開始醉了。
滿大街随便拉一個男人都比祁平遠這動不動就擺臉色的臉好看多了好嗎......不過他雖眉目五官平淡無奇,但勝在風骨極佳,安靜溫和時倒像極了京城中哪家世家貴公子。
“殿下當真問起我了?”
李錦華舉起酒壇喝了一口,鄭重地點了點頭:“當然!”
當然是她編的。
她只是對祁平遠的身份比較好奇罷了。
畢竟從前趙如懿跟随仁德帝一直在華浮山上極少外出,回到京城之後也是一直深居簡出,又怎麽會跟祁平遠一個江湖大夫結為熟識呢。
而祁平遠聽了她的話也沒再說什麽,只是抱着酒開始喝了起來。
李錦華今天約他出來也只是喝酒,閑談只是順帶的,若不是太醫院裏她只有這麽個熟人,或者是算作盟友的人,只有祁平遠一個,她也懶得約他出來。
有些話她可以跟祁平遠說,卻不可以跟喬歸鶴或是喬溫言其他人說。
祁平遠像是也明白了李錦華特地約他出來的意義,率先開口問道:“說吧,今晚我就勉為其難做一回樹洞,你若有什麽苦楚,盡管倒給我就是了。”
李錦華眉眼彎了彎,笑道:“倒也不是有什麽苦楚,就是有個疑惑,我自己解不出來,甚至有些遲疑。”
“說。”
“祁平遠,假設.....假設你要做一件事情,但是有個對你極為重要的人,他擋了你的路,跟你站在對立面,或許你們之中只能活下來一個,這種情況,你會怎麽做?”
祁平遠修長的手指搭在灰青色的酒壇邊沿,低頭想了片刻,卻答非所問:“你問的那個人是安平侯?”
“......”
她表現得有那麽明顯嗎。
而且她回宮這些日子,只有喬溫言知道她和尉遲衍的事,這祁平遠又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這時,祁平遠輕瞥了她一眼:“我猜的。”
李錦華頓時愣了愣,心裏的感覺并不美好。
祁平遠笑了下:“這個問題,你不是已經有了答案嗎,問我做什麽......”
李錦華覺得自己這就是白問了。
祁平遠頓了頓,仰頭喝了口酒,笑道:“你是你,我是我,你在為跟安平侯作對而苦惱,我在為保護殿下而憂心。”
只是很悲傷的是,安平侯寧可把自己的性命交到;李錦華的手中,而趙如懿卻漸漸對他失去信任,只顧着相信他從宮外撿回來那個孤女紅袖。
李錦華聽懂了祁平遠話裏的意思,但是此時卻不好繼續跟他講下去。
當初她也懷疑過紅袖的身份的,只是當初她是懷疑,如今紅袖卻就是成王排來潛伏在趙如懿身邊監視他的。
李錦華沒再說最後,祁平遠也沒繼續說了。
兩人心裏都有憂煩,正好趁着無人喝點小酒排解排解。
遠處宮殿燈火通明,絲竹歌舞,時不時還有提酒笑聲傳來。
隔着一片湖泊和林子,李錦華依舊能看見在殿裏那個得意洋洋的細小影子。
蘇嫔現在肯定很得意吧。
她想了想,覺得在這場計劃中,蘇嫔是獲利最大的一個。
她聯合蘇嫔一塊兒把戴家除去了,剩下的便是曹家和護國公府,再然後,就是尉遲衍了......
南安郡王有句話說得特別對,那是李錦華今日在密道中問過他的一句話。
她問他,為何要選擇支持成王,如今仁德帝根基已穩,他為什麽要選擇去支持一個幾乎沒有可能登位的成王。
南安郡王當時那句話回得好,富貴險中求。
因為成王給了他足夠大的誘惑,事成之後,崔家必定滿門榮耀,百世不遏。
而她如今站在了報仇和尉遲衍的分岔路口上,她對報仇的執念明顯勝過對尉遲衍這幾個月的感情。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而且她現在加入了成王的陣營,贏得幾率很大,她沒有必要去選擇尉遲衍。
唯一的,或許是往後站在勝利者的角度,饒他一條性命。
祁平遠從腳邊撿起一小顆石頭,丢她的頭,好心提醒道:“小飲怡情,大喝傷神,你大病初愈的,被喝得爛醉如泥,到時候我就不會抗你回太醫院去,就讓你在這禦花園中睡一晚,等明日清晨來打掃的宮人把你丢去給禁軍處置。”
一介太醫在宮中喝酒已是大忌,更逞論會在宮宴之日疏忽職守,跑到禦花園來逍遙快活。
李錦華便跟他鬧了一起,祁平遠口中喊着好男不與女鬥,卻直接動起了手來。
兩人喝得不少,今夜宮中守衛松散,直接從禦花園鬧到了東西六宮你給的宮門處,此時應該是宮宴結束了,不少宮中嫔妃沿着宮道由宮女扶着各自回宮了。
李錦華被祁平遠拉着躲到了一片花壇後頭,她看見崔婕妤和幾個小娘娘結伴而行,大多喝得醉醺醺的,嘴中還說着胡話。
她們都在妒罵蘇嫔是個狐貍精,迷惑了仁德帝。
李錦華聽了只想笑,真不明白後宮中這些女人的腦袋長了是幹什麽,就那麽個六十歲的糟老頭子,也就她們捧在心裏當個寶,還跟人争得你死我活,真是可悲。
人群漸散,李錦華看到陳清妍喝得爛醉,一慣跟在身邊的綠柳也不在。
李錦華不由出聲問道:“她不會是走錯地方了吧?”
祁平遠白她一眼,“這要不是走錯地方了,難不成是趕着給陛下去侍寝?”
李錦華愣了愣,還沒從祁平遠話裏琢磨過味來,就看見陳清妍醉醺醺地摸上了一輛四角鑲着珠玉的轎子。
那些人以為陳清妍就是今夜要等的人,倒沒起什麽疑心,而是直接擡着她往昭德殿去了。
199:等你
李錦華幾乎是下意識身子就蹿了出去,不料剛站起了一半,就被人用力拽了回去。
祁平遠用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李錦華,“你要做什麽?”
“我要去救清遠縣主啊。”李錦華想把被祁平遠攥住的袍角扯出來,反反複複使了四五次都失敗了,“那是被擡去昭德殿侍寝的轎子!”
這不是胡來嘛。
陳清妍是護國公獨女,要是被人擡去給仁德帝破了身子,護國公還是提刀進宮砍了仁德帝?
同時李錦華又慶幸當初庚承毅上門求娶時被拒絕了,不然好一出姐夫跟小舅子搶女人的戲碼,宮裏頭可就熱鬧了。
祁平遠聽了李錦華的話就像是聽了什麽笑話,若不是兩人此時還躲着,定是要好好笑話她一頓的。
“你當初費心攪起來護國公和戴家的恩怨,不就是動搖陛下的江山?如今他若跟清遠縣主......不正好使得護國公背叛陛下?”
祁平遠極為冷靜地提醒她:“李錦華你倒是好笑,一邊裝着好人,一邊又扮演着惡人角色,今夜清遠縣主就算是給陛下去侍寝了,本就與你無關,相反還對你有無數好處,你着急個什麽勁兒。”
“可是......”
“你可就閉嘴吧。”祁平遠扯着她繼續往裏頭躲了躲,一邊避開提着燈籠來往巡邏的守衛,“想想你往後要對她家做的事情,這點挫折對她來說又算上得了什麽。”
李錦華有一瞬間懷疑祁平遠是她肚裏的蛔蟲,剛才她正是在想這件事情,就這麽毫無預兆地被他說出來了。
眼看守衛走開了,祁平遠趕緊隔着衣料一把抓住了李錦華的腕子,然後帶她安全無誤地回到了太醫院。
“今夜也不枉跟你吹一夜冷風了,清遠縣主的事情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人各有命。”
不知道為什麽,祁平遠越說得稀松平常,越讓她不要在意,她就越覺得祁平遠是故意帶她繞到東西六宮的交叉宮道上去的。
可她有沒有什麽證據,不好直接問他。
說一萬個不該的話,陳清妍要是......對她其實是百利而無一害的。
“行吧,時候不早了,祁大人早些回去休息。”
李錦華看着祁平遠轉身離去,然後自己也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道漆黑的影子卻躺在院中央的長凳子上,見她回來了,擡手掩嘴打了個哈欠。
李錦華聽出那聲音是喬溫言的,頓時背脊一僵,有些被人抓白的尴尬,“師兄?”
喬溫言起身伸了個懶腰,打着哈欠說道:“早知道我就跟你們一塊出去潇灑了。”
李錦華聽着喬溫言這羨慕又後悔的語氣,心裏稍稍平穩了些下來,問道:“師兄怎麽大半夜不睡覺,在這裏躺着。”
“等你呀。”
喬溫言起身拍了拍袍子上的褶子,嘴角翹着溫和笑道:“你莫要怕,我可不是專門等在這裏逮你的,是二叔他覺着你一個人在外頭亂晃不安全,怕你出事,便叫我等着,若是等你不到,便去尋你。”
喬溫言平日裏私底下閑暇時會稱呼喬歸鶴為二叔,現在這樣直白地說了出來,弄得李錦華有些尴尬地撓了撓後腦勺,心裏生出一絲愧疚來。
她以為按照喬歸鶴以往的脾氣,若是知道她外出鬼混,而且是跟祁平遠一起出去鬼混,少說也得打斷她一條腿才作數。
不過喬歸鶴最近對她的管教卻是松了許久。
“剛才聽你和祁大人說什麽清遠縣主,怎麽,你們剛才偷偷去看了宮宴遇上了她?”
“沒有!”李錦華否認得極快。
若是平時,她要是看見了陳清妍便看見了,也沒什麽。
只是今夜看到的陳清妍......
李錦華一時語塞,不知該怎麽回答喬溫言的問題。
但喬溫言顯然等她許久了,掩着嘴巴又打了個哈欠,嘴裏含糊道:“沒有就沒有,錦華你緊張什麽,不過你既然回來了,那我就先回屋去歇息了,你自己也洗個澡去去酒味吧,別明日上職被旁人問出來了。”
“好。”
......
......
李錦華惦記着陳清妍的事,沒有絲毫睡意,知道天亮時雞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