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一回”三個字加重了語氣,意有所指
角一笑:“正好你醒了,咱們也要到了。”
原來她這一覺竟然睡了兩三個時辰。
“你......”
李錦華才要開口,馬車就停下來了,然後外頭也跟着想起了喬歸鶴捉急的聲音。
李錦華趕緊從尉遲衍的懷裏爬出來,然後低頭捋好自己袍袖上的褶皺,覺得并無不妥之後才轉頭看了尉遲衍最後一眼。
她因鼻子不适,吸了兩下,才目光輕輕地看着尉遲衍,甕聲甕氣道:“師傅來接我了,我走了......”
尉遲衍幽深的黑眸跟她漂亮的鳳眸對視了片刻,起先沒說話,只是看着她,像是在透過她看着其他人,又像是想要深深地看着她,把她刻在腦海裏。
馬車外的腳步聲愈漸愈近,尉遲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喉嚨深處淡淡地嗯了一下。
馬車簾子被一只枯老的手掌掀起,那手的主人滿面焦急地望着李錦華,轉而朝她擺出發怒的神情:“還不下來。”
李錦華聽了喬歸鶴的話下了馬車,入了東華宮,抱着藥箱沿着長長的宮道走到了太醫院門口。
喬歸鶴覺着這孩子有些不對勁了,“錦華......”
他還沒問出口,面前的李錦華淚水就如同決堤的洪水,嘩啦啦地流下來,她抱住喬歸鶴哭得不停,瘦弱的肩膀一抖一抖,看得喬歸鶴心都要化了。
骁同濟本來是帶着一衆醫徒來迎接李錦華和喬溫言的,見李錦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也不好說什麽,只能叫衆人都散了。
喬溫言大致知道來龍去脈,此時擡手撫額,看着喬歸鶴道:“二叔,回去再說。”
喬歸鶴把李錦華帶回了她自己的屋子,給她倒了一杯溫水,問她:“發生了何事,你......”
喬歸鶴話沒說一句完整的,李錦華又兩只手臂挂在了喬歸鶴脖子上,鼻涕眼淚糊了他一肩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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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平時,他早站起來怒斥李錦華不成規矩了,可現在李錦華這只顧着嚎啕大哭又不開腔的樣子實在可憐,饒是他再嚴肅苛責,心也忍不住軟了下來。
“到底發生了什麽?”
喬歸鶴又問了一遍,看了眼身邊的人。
喬溫言別開頭去,雖說屋裏只有他們三個人,而他更是唯一一個陪李錦華去了萬福寺的人。
但那畢竟是李錦華和安平侯之間的私事,他豈能插嘴胡亂說些什麽。
喬歸鶴見喬溫言也不開腔,自然也猜出來怕是發生了什麽大事,不然李錦華也不會哭成這孬樣。
李錦華哭得臉疼,再一次深深地覺得天道不公。
“沒事......師傅我沒事......”
她只是為了自己而哭。
往後餘生,她要一個人負重前行,跟那個時常黑臉的男人再無瓜葛。
她走她的獨木橋,他過他的陽關道,自此形同陌路。
“你當老夫會信你的鬼話?”
李錦華見他滿眼厲色,但曉得他是真心待自己的,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自己已叫他操心許多回了。
“師傅真的沒事......我哭是因為,我以為再也見不到您老人家了......”
191:免不了輸
“什麽意思?”
喬歸鶴是上了年紀的人了,最是聽不得什麽生離死別的字眼,只是一見李錦華哭得這樣傷心,實在有些不忍心。
“錦華,你先別哭,趕緊跟老夫說說,你出去這一趟發生了什麽?”
尋常李錦華那沒皮沒臉的勁兒,什麽事能吓到她這樣嚎啕大哭的。
李錦華擡手揉了揉通紅的鼻頭,側臉看了眼喬溫言,才緩緩回道:“倒也不是什麽大事……”
喬歸鶴沉默了片刻。
李錦華斂了斂眼睑,這才接着說了下去:“蘇嫔鬧着出宮禮佛祈福,其實是為了取我性命……”
“什麽?!”
喬歸鶴頓時屁股坐不住,站了起來。
“你說蘇嫔想取你性命?”
李錦華剛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此時喉嚨裏還有些澀疼,說起話來一抽一抽疼得很。
喬溫言替她回了話:“師傅大可放心,咱們在萬佛寺遇上了安平候,是安平候救了錦華,現在他已經把蘇嫔小娘娘送回清秋閣了。”
喬歸鶴聽出了一絲不解:“就這麽送她回去了?”
“這個……”
喬溫言擡手遮在眼前,“師傅還是私底下問錦華吧。”
其實他也不知道。
他怎麽會知道蘇嫔為什麽想殺李錦華。
安平候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一般将蘇嫔送回去,定然是經過了李錦華的同意,他又豈好馬後炮說些有的沒的。
而喬歸鶴聽了這話卻沒再問什麽,想必也是顧及到這是李錦華的私事。
他深深地喘了口粗氣,頭一回覺得心驚膽戰,“平安無事就好……”
李錦華這麽一個妙人兒,若當真被那蘇嫔禍害了去,他上哪再找這麽個徒弟。
“師傅……”
李錦華眼前一暗,又有大片的淚水洶湧而出,想擡頭望天讓它們倒流回去,被喬歸鶴拉着按在了肩頭。
“哭吧,哭吧,難為你了,這麽小小年紀就要經歷宮中這些勾心鬥角。”
此時喬歸鶴或許已經猜測出了什麽,但是瞧這李錦華就心中歡喜,哪裏還舍得苛責于她,宮裏頭本來就沒有對與錯,向來只有勝者為王的道理。
喬歸鶴沒坐多久就走了,只是臨行前又安慰了李錦華幾句,說既然安平候幫她制住了蘇嫔,讓她往後也不必再擔驚受怕什麽,天塌下來,自有安平候替她頂着。
李錦華約莫是眼淚哭幹了,此時再聽人說起尉遲衍,除了有些心悸,倒也再哭不出來了。
喬溫言有些吃醋,笑道:“錦華你瞧瞧,師傅多疼你。”
李錦華微微扯了下嘴角,算是笑了笑。
喬歸鶴這才樂呵呵地離去了。
喬溫言也沒久留,但是叮囑她好好休息,萬事不要逞強。
李錦華才有空想接下去的計劃。
成王……
如果成王是裝瘋賣傻,那她跟成王合作将會事半功倍,畢竟成王是趙家血脈,将來大周群龍無首之時,他若榮登大位倒也名正言順。
當然……
這個得在成王腦子是正常的前提下。
……
……
尉遲衍說會幫李錦華好好處理蘇嫔的事,他也确實是好好處理了,李錦華回到宮中幾天,都沒有在外面聽到什麽不該傳的流言。
這日,趙如懿宣召李錦華去陪他下棋,連贏三句,眉眼笑如彎月,甚至還叫紅袖在一旁彈琴助興。
李錦華心不在焉,自然屢屢只占下風,棋勢羸弱,一炷香時間又輸了一局。
趙如懿打趣她:“莫非是孤這元啓殿太過冷清,叫你這炙手可熱的李太醫坐得渾身不舒坦了?”
李錦華略為惶恐,讪讪笑道:“殿下這是哪裏話……殿下能屈尊降貴,跟微臣一起下棋,這是微臣八輩子修來的福氣,何來的渾身不舒坦。”
趙如懿被他哄得連連發笑。
“別人奴才不知道,但是李太醫奴才卻知道得一清二楚。”
元寶走上前來,替他們重新換了盞熱茶,也跟着笑道:“滿重明宮誰不知道李太醫如今的身價,當初跟着戴貴妃時,便是太醫院的紅人了,如今蘇嫔小娘娘更是每日在陛下面前替你美言,往後可有你的福分呢。”
李錦華聞聲輕輕笑了笑,并沒有開口接下去。
也不知尉遲衍對蘇嫔用了什麽法子,蘇嫔就再也沒找過她了。
其實當時蘇嫔的想法李錦華也明白,無非就是她如今發達了,見到從前見過她落魄模樣的故人,心裏就會生出一股自卑感。
偏李錦華是太醫院的數一數二的紅人,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比她更風光,她便心生妒恨,想要殺人滅口。
只是沒料到尉遲衍突然出來橫插了一杠子。
李錦華雖然嘴邊答應跟尉遲衍之後再無瓜葛,但也還是擔心蘇嫔會對尉遲衍生出什麽報複來。
畢竟蘇嫔吹枕旁風的手段,她是見識過了。
戴家如今倒臺,雖是有仁德帝的幾分授意在裏頭,可難保他心裏不會有別的想法,覺着護國公或是尉遲衍他們私底下各有結交,到時候蘇嫔那枕旁風一吹,可是要人命的。
趙如懿又跟她擺上了一局,只是落子時臉色微略嚴峻,并且帶着絲縷威脅,“祁太醫最近不來陪孤下棋了,錦華你既然來了,就好好專心陪孤下一局。”
李錦華面色變了變,但還是極快地掩下眸中的不自在,收好心思又跟趙如懿下了一局。
結果可想而知,趙如懿棋藝精湛,李錦華輸相極慘,将手裏剩餘的棋子丢回了棋盅裏,連連嘆氣。
“殿下棋藝超群,但偏喜歡拿微臣尋開心。”
不是她說,而是趙如懿分明就是贏定了她,她即便是全神貫注也是免不了輸的下場。
趙如懿接了元寶遞來的熱茶,捧在手裏喝了一口,笑了笑:“棋如人生,若無反悔之舉,便是走一步算一步,亦是不得悔棋,你若一直如方才那般走得漫不經心,孤瞧着心裏就不舒坦。”
李錦華本想想反駁的,但一瞬間又想到了什麽,索性就閉嘴了。
趙如懿如今是她跟君臣,他說什麽,她照做就是了,沒必要胡亂說些別的,因他懷疑。
此時正是午後,趙如懿有些乏了,便讓元寶服侍他去午睡,還笑着說李錦華早對元啓殿熟悉了,讓她自己回去。
李錦華嘴上笑着說好,卻留了下來,跟着紅袖一起進了一間廢棄的側殿。
192:要見成王
紅袖喜歡寬袖紅衣,此時抱着琴,眉眼間卻再無剛才撫琴助興時的缱绻神情,眸中一片冰寒,并未再在李錦華面前掩藏自己。
“李太醫是想清楚了?”
紅袖是成王的人,潛伏在趙如懿身邊,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控制住趙如懿,然後為成王鋪路。
李錦華看着紅袖那沉着的臉色,自己倒是先心裏慌了。
她來找紅袖,不過就是想确認成王是否是真的癡傻,而紅袖大抵是以為她想通了,來跟她商讨如何殺了趙如懿。
她不想殺了趙如懿。
她雙眼能辯是非,趙如懿是個好人,不該被這件事情卷進來。
李錦華抿了抿唇,右手撫上左袖口,摸住一根銀針,動作迅速地将紅袖抵在了牆上,銀針刺入紅袖修長細嫩的脖頸皮肉中。
紅袖雖不慌張,但是很不解:“李太醫,你這是做什麽?”
李錦華道:“你是成王的暗衛,我想見成王。”
紅袖脖頸間的銀針口子流出了點星血跡,聞言一瞬不瞬的看着李錦華。
照理說她一個死士,不可能會被她這三腳貓功夫制住,可紅袖現在就是絲毫不反抗,任她往她皮膚裏刺入銀針,也無動于衷。
紅袖看出來了她的疑惑,笑了笑道:“你還需要我替你引薦成王,你不會對我動手的。”
死士見慣了生死,身上紮個針眼怕什麽。
紅袖的眼神太過無謂,李錦華被瞧着心中一條,已然明白自己如今已經踏入了成王的陷阱中。
也不對,或許一開始,所有人都中了成王的陷阱。
成王的癡傻是裝出來的,所以當初他要毒殺秦太妃也是裝出來的,又在仁德帝面前裝出恨死秦太妃的模樣,騙過了所有人,最終把秦太妃接回了王府中。
恐怕連仁德帝都沒有想到吧,從前碌碌無為的成王居然會這麽有心計,會裝瘋賣傻毒殺親母騙過了他。
李錦華突然松開了力道,紅袖借勢側身離開了她的控制,擡手撫上脖頸處的針眼,嘶了一聲:“你也不怕把我紮死了。”
李錦華扯了扯嘴角,沒再跟她說玩笑話。
她會醫術,自然曉得分寸。
紅袖也歇了面上的笑意,滿面都是凝重,只道:“王爺早就料到了你會回心轉意,所以讓我轉達你,讓你抽空自己去成王府,跟你一起商議良策。”
“......”
這不是胡鬧嘛。
她一個太醫怎麽能去成王府?是怕自己不會暴露,還是嫌成王藏得不夠好?
“成王既然肯找上我,那想必是相信我的,只是他讓我去找他......我處在深宮,能有什麽辦法找他,別到時候沒接上頭,反倒被陛下察覺了什麽。”
李錦華說到這裏,擡眸看了眼紅袖的臉色,果然看見她眉頭皺了一下,對李錦華會不會把成王的事情捅出去還是有些憂心。
“王爺信任你......我也信任你......”
李錦華垂眸看着紅袖,等她的下話。
“王爺既然這麽安排,自有他的道理,至于你如何出宮去見他,這就不在我考慮的範圍內了。”
紅袖手中還抱着琴,後退了兩步,避開了李錦華的眼神,又像是為了安撫她似的,說了句:“李太醫盡管放心,如今紅袖潛伏在殿下身邊,只是為了探聽局勢,并沒有害他的意思。”
李錦華聞聲微微擡起潔白的下巴,不可置否地點了點頭。
紅袖日日跟趙如懿相依作伴,若真要有殺他的心思,只怕是屍體都涼了。
也許當初成王派人來威脅她跟紅袖合作刺殺趙如懿,只是為了掩人耳目,實際上就是為了試探她潛伏在宮中的目的。
“那......”
李錦華正要接着問下去,殿外的走廊突然走過幾個小黃門,一人說這邊有動靜,其他人說不可能,興許是只夜貓什麽的。
紅袖擡手擋在唇邊,喵喵叫了兩聲。
李錦華覺着紅袖的膽子果然不是一般的大。
那幾個小黃門聽到貓叫聲後便放下心了,勾肩搭背走遠了。
紅袖拉着李錦華從廢棄的側殿出去,說道:“至于你怎麽出宮,就看你自己了,若三日之後你還沒有去見王爺,那以後我也不會再跟你合作了。”
紅袖聲音清冷毫無感情,一點也不像跟在趙如懿身邊是的溫和軟語。
李錦華說了聲好,離開了趙如懿的寝宮。
回太醫院的路上,她又遇上了封睿。
封睿跟她數落自家侯爺一日都不得閑,回回奔波勞累,但是說了一大堆,卻不見李錦華有任何動容,不由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說錯什麽了。
先前侯爺就說過,以後見了李太醫,若不是她有難,盡量不要主動上前搭話。
可封睿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哪裏把尉遲衍的話放在了心上,只是一心在乎侯爺的終身大事。
李錦華心裏想着該怎麽去成王府,明明心中此時已經有了想法,但是剛冒出頭來就立即打消了。
說是以後再不聯系,互不相幹,她如今再去找尉遲衍幫忙,這叫什麽事。
而且尉遲衍那麽聰明的人,既然知道了她的身份和目的,只要她一去成王府,他必然能猜到她在跟成王在合謀些什麽。
“封副将,我身子不适,就不陪你多聊了,先回了。”
李錦華沒再聽封睿嘴邊倒豆子似的好話。
她怕她再聽下去,會後悔跟尉遲衍說了那些傷人的話。
封睿摸不着頭腦,只得低聲勸她保重身子,別辛苦了自己,不然侯爺若是知道了,那得心疼壞了。
李錦華長眉輕皺:“您可閉嘴吧。”
封睿嘻嘻笑着,伸手撓了撓後腦,“即便李太醫你身體不适,就快些回去歇着吧,我繼續帶着他們去巡邏了。”
李錦華點頭,說了聲好。
封睿便帶着一衆兄弟走了。
李錦華剛轉身,就看見了迎面走來的南安郡王。
李錦華對他說不上什麽感覺,只是礙于兩人身份,還是退後了一步,對他拱手行了禮。
那南安郡王姿态悠閑,跟散步似的,路過李錦華身側時偏頭看了她一眼,突然咧嘴笑了下。
李錦華心下不悅,心道這南安郡王跟尉遲衍待在一起久了,莫非也沾染了斷袖的惡習?連個俊俏的太醫也要來調戲一番。
南安郡王路過李錦華,腳步并未停歇,但嘴邊輕輕飄出了一句話:“明日,我帶你去成王府。”
李錦華瞬間愣在原地,但是南安郡王卻腳步未停地走了,且面色如常,像是根本沒對李錦華說過那樣一句話。
193:出宮診病
李錦華回到了太醫院,神色有些恍惚,讓喬溫言給自己把脈,問自己是不是生病發燒了,像是出現了幻覺。
祁平遠日常一怼:“你自己不就是太醫嗎,這點小病小災,還煩勞小喬大人做什麽。”
喬溫言自是心疼李錦華的,放下手中剛抓了一半的藥方,挽起袖子來替她把脈,又伸出兩根手指探了探她的額頭,笑了下:“倒也不是什麽大病,許是入了春,天氣回暖,你夜晚受了些風寒,好好休息幾日就好了。”
李錦華握住自己的腕子也探了下脈,确實是如喬溫言所說,氣血虛了點,好好補補就是了。
她還是不能相信,先前在宮道中,是南安郡王跟她說的那話。
雖說她正苦惱要怎麽去成王府,有人送上來替她解決難題,是好事。
可是為什麽會是南安郡王。
他不是尉遲衍的人嗎。
而且他還是輔佐仁德帝的三人其中之一,居然會有異心?
李錦華不是很懂南安郡王,若說他是成王的人,他手握富可敵國的財富,仁德帝必定對他禮遇有加,他壓根就犯不着把自己的嫡親妹妹送進宮中給仁德帝糟蹋。
“等會我開兩貼補血活氣的湯藥,派醫徒去熬好了給你送去屋裏,定要好生喝下,免得以後受罪的是你自己。”
喬溫言細細囑托了李錦華一通,前院有人來請,便急匆匆走了。
藥房中于是又剩下了李錦華和祁平遠。
李錦華顧忌着喬歸鶴說過的話,而且最近她要做的事都有些兇險,她并不敢跟祁平遠走得太近,免得被他察覺。
李錦華借口身體不适,轉身回了房。
祁平遠倒是沒追上去,只是問了旁邊一個磨藥的醫徒,問道:“李大人今早幹什麽去了?”
醫徒回:“不曉得。”
祁平遠旋即笑笑,太醫的行蹤,小小醫徒怎麽會知道。
只不過李錦華卻是今日十分反常,先是蘇嫔要殺她,如今又一副心神不寧的模樣。
祁平遠想着想着,這才發現自己手下剛寫好的藥方上沾上了一大坨墨跡,連忙停筆拿起宣紙瞧了一眼。
真是倒黴。
又得重新再抄一份醫檔了。
......
......
翌日,祁平遠剛踏進前院,就聽見了一群雜役圍在一堆讨論晚上蘇嫔壽宴的事。
都說那蘇嫔運氣好,幹倒了戴庶人,懷上了皇嗣,加之皇後娘娘又心慈人善,對她極好,可以說是從此走上了人生巅峰。
祁平遠心裏想着事情,看見他們聚堆聊天十分不爽,走上去吼了幾句:“大清早的,都沒事幹是嗎,一群糙漢子怎麽比那些愛嚼舌根的宮女還要讨嫌。”
衆人當即各自散開。
喬溫言走上前打招呼笑道:“這是誰着了祁大人的惱了,大清早便叫你生這麽大的氣。”
祁平遠一見是他,肚裏的火氣又憋了憋,搖頭說了句沒什麽。、
喬溫言并不信他,邁步邁腳進了院子,身後卻走來一個面生的黃門內侍。
喬溫言和祁平遠跟了上去,看見那個小黃門去找了喬歸鶴,說明了來意。
祁平遠也聽了一嘴,那人說他是奉了陛下的命令,來帶李錦華去南安郡王府給南安郡王瞧病的。
喬歸鶴聽了這話又問了小黃門好幾遍,畢竟現在是特殊時期,李錦華前前後後的遭遇實在夠可憐了,萬一這又是什麽陷阱,他得替李錦華提防着點。
小黃門回道:“确實是陛下親自下的命令,那南安郡王突發絞痛,聽聞李太醫醫術妙手回春,便想求李太醫去府上診治,事後郡王必有重金相謝。”
喬歸鶴擺了擺手,沒讓他繼續說下去。
重金不重金什麽的,李錦華也不差錢,最主要的是她的安全。
喬歸鶴可不想李錦華再出宮一趟,到時候又鬧出跟蘇嫔去萬福寺那種驚心動魄的事情來。
李錦華站在角落裏擡頭看過來,跟那個小黃門對視了一眼,想起昨日跟南安郡王偶遇,他說過的事情,想必這就是南安郡王接她出宮的法子。
南安郡王要作為中間人送她去見成王。
成王既然想和她交易,此時便不會對她動殺機,并且他敢把自己是裝瘋賣傻的事實透露給她,那就說明成王現在還是信任她的。
雖然不知成王對她的信任是從何而來。
李錦華看着喬歸鶴說道:“師傅,南安郡王跟安平侯相熟,他既然點了要我去為他診治,應當不會出什麽事吧......”
喬歸鶴聞言神色稍有松懈。
祁平遠眼角挑着一絲諷意,心道這李錦華真是口不對心,早前就說自己跟安平侯沒有什麽關系,卻一而再而再而三把自己往安平侯身上貼。
人家南安郡王興許只是聽說了她的名聲,怎麽可能看在安平侯的面子上給她長臉。
而喬歸鶴也皺眉想了想,突然大手一揮,準了。
反正南安郡王是跟安平侯是好些年的好兄弟,他也跟着喝過幾回酒,那就是個謙謙君子,興許就是看在安平侯的面子上來特地來求的李錦華呢。
畢竟李錦華在宮中根基尚淺,若是能得了南安郡王的庇護,往後也能輕松一些。
小黃門只差沒跪地痛哭了,“那就請李太醫快些吧,如今南安郡王可是陛下跟前的紅人兒,雖說去一趟能得的賞賜不少,可若耽擱了,也是大罪。”
李錦華一邊應着好,一邊去了藥房提上自己的藥箱。
臨了喬歸鶴還是囑咐了一番:“診病事小,你自己的安危最大。”
他在宮中做院首十幾年了,還是第一次見到李錦華這樣多災多難的,不是這事就是那事,跟重明宮犯沖似的。
饒是南安郡王跟安平侯相熟,喬歸鶴還是不太放心。
李錦華笑了笑:“知道了師傅。”
小黃門又催了聲,李錦華才跟喬歸鶴告辭,跟着小黃門出了太醫院。
依舊是從東華門出的宮,小黃門從袖中拿出了腰牌給禁軍看了看。
李錦華是個面熟的,他們看了兩眼,就把腰牌還給了小黃門。
兩人得到了放行,一齊出了東華門。
外頭的草場上早有馬車等候,小黃門催着李錦華上了馬車,然後讓車夫駕車往南安郡王府而去。
194:真是有趣
馬車在停在南安郡王府的側門處,來迎接的是個頭發灰白的管家,一番客套話滴水不漏,把李錦華迎進府中,然後又讓人引着小黃門去前廳靜候。
小黃門頓時皺了皺眉,道:“陛下說要讓李太醫好好為南安郡王診治,奴才想站在旁邊看着,稍後回宮去也好想陛下回禀。”
管家面色從容,聲音不疾不徐道:“可是......可是我家郡王不喜旁人,有李太醫去為他診治,出不了什麽事情的。”
小黃門自然惦記着喬歸鶴的交代,想着這個李太醫最近的傳言,到底是怕她在郡王府裏出什麽事情。
可管家話語溫吞,又言之有理,任誰也挑不出什麽錯來。
小黃門不是薛黃門那樣的人物,能在郡王府得一杯熱茶已是他們看得起了,哪能再咄咄逼人,平白惹嫌。
“那好吧......”小黃門頗為憂心地看着李錦華,道:“李太醫快些為南安郡王診治,稍後奴才好送您回太醫院去。”
李錦華轉頭對他笑了笑,“好。”
管家做了個請的姿勢,引着李錦華往一處僻靜的院落走,而小黃門則被人帶去了前廳候着。
管家一路沒有說話,李錦華也不好開口,只是掃了眼郡王府裏的裝修擺設,暗嘆一聲不愧是大周第一富商,這府邸的奢華之處絲毫不比重明宮中差,就連屋檐上的鎮宅獅獸都是金子做的。
當真是財大氣粗,難怪崔婕妤在宮中嚣張跋扈,就憑着郡王府這家底,她若不狂該誰狂。
管家把李錦華帶到了南安郡王的卧房,開了門口就停下了腳步:“郡王在裏頭等着李太醫呢。”
李錦華見管家那不願多說的樣子,抿了抿唇,也沒多問,便走了進去。
只是她兩只腳剛踏進去,管家後腳就關上了門。
李錦華心尖一顫,眼前的房間根本就不是尋常人的卧房,看起來反倒是什麽藏寶閣之類的。
門外又響起了一陣銅鎖攪動的聲音,
管家居然把她關起來了!?
“你們南安郡王府就是這樣待客的嗎!”
李錦華撲到門上拍打了兩下,外面的管家鎖了門之後就快速離開了。
李錦華回頭看向空蕩蕩的屋子,沿着牆角擺着的那些字畫玉飾都是珍寶,而南安郡王溫和含笑的聲音卻從牆內傳了出來:“別喊了,把陛下的人喊過來就不好了。”
是了,屋中并沒有人,南安郡王的聲音是從牆壁裏頭傳出來的。
李錦華腰上還挎着個沉重的藥箱,擰眉掃了眼這裏的格局,覺得這裏面可能是有個密室。
南安郡王在暗處看着李錦華這暗搓搓的模樣,一時覺得好笑,只是也沒再逗她,擰下機關走了出去。
李錦華便看見面前的一面多寶格連着牆壁翻了個面,南安郡王身着常服從牆裏面走出來。
“你要帶我去見成王。”
“是。”
李錦華昨夜想了一夜,此時急迫得知答案:“你跟成王是什麽關系?”
南安郡王此時不似前些日子在梅林喝酒吃肉的那般爽朗,反倒是十分從容溫和,聽見李錦華的問題也不惱,也不回,只是靜靜地望着她。
“難怪衍兄說你有趣,也确實是有趣,我都沒問你跟成王是什麽關系,你倒先來問我了。”
南安郡王口中所說的衍兄,便是尉遲衍。
李錦華被他問住了,索性就閉嘴不問了。
反正南安郡王如此大費周折,目的無非只是一個,就是帶她去見成王。
南安郡王見她安靜下來了,伸手從架子上拿了個包袱丢給李錦華,李錦華接下打開看了眼,是普通小厮穿的粗布衣裳。
“快些換上吧,稍後我帶你出府,送你去成王府見成王。”
南安郡王說完,負手背過身去。
李錦華也不知他這是出于君子禮儀還是也跟尉遲衍一樣看穿了她的女兒身,只是如今時間緊迫,她不好耽擱什麽,當即換下了身上的太醫長袍,用布條綁了長發,換上了一副小厮打扮。
南安郡王向她招了招手,讓她一塊走到密道中來,李錦華聽話走近了去,他旋即按下機關,多寶格再次旋轉了回去,外表恢複如初。
而南安郡王則帶着李錦華走在漆黑的密道中,他倒是走得輕車熟路,李錦華卻雙眼一抹黑什麽都看不見,沒走幾步就摔了一跤,幸好扯住了南安郡王的袍角就沒被摔得狼狽。
南安郡王微微嘆氣,掏出來一支火折子,點燃了密道兩側的火把,瞬間火光彌漫,四周也看得清楚了。
南安郡王開口嘲笑了聲:“瞧你也就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太醫,也不知成王為什麽會選中你,還讓我來接應你。”
李錦華聞聲沒回話,只是心中驚了一把。
昨天她跟紅袖才說了想跟成王合作,莫非南安郡王就接到了消息?
可要是成王未蔔先知,特地命南安郡王在那裏等在李錦華,豈不是更加匪夷所思了。
成王當初就是一個貪玩憨厚的人,怎麽可能有這麽深沉的心機。
可現在事實擺在李錦華的面前,她又不得不信。
南安郡王府中居然有這麽一條密道,看着這周圍的石壁,并不像是新建的,李錦華看得心中疑惑,但也不好多嘴詢問前面的南安郡王。
約莫走了一刻鐘,兩人走到了密道盡頭,一面石壁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李錦華略驚訝地看着南安郡王:“怎麽沒了?”
密道不就是連接兩處地方嗎,這怎麽到中間就斷了。
南安郡王懶得理會她,一邊嘆氣一邊搖頭,又從懷裏掏出一個物件,摸着旁邊石壁的一處缺口,把那個東西塞了進去。
石壁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音,轟隆隆的,還掉下了不少碎石和草屑。
外面是一處民宅的,裝修跟郡王府類似,南安郡王嫌李錦華拖拖拉拉,伸手将她從密道中拽了出來,然後那面牆合攏了。
南安郡王将一面千山墨圖放下,擋住了牆壁見的縫隙,随口解釋道:“這是先帝還在時,給崔家修建來逃命用的。”
李錦華聽得一頭霧水。
難怪當初仁德帝下旨犒賞南安郡王,賜他更加豪宅美人,他一概沒要,原來是這宅子有個保命的密道。
可她父皇當初為什麽要修建這麽個密道給郡王府?
她想了一會兒,又覺着崔家富可敵國的財富和趙氏皇族有關。
若當初她父皇不曾扶持崔家,崔家又怎麽可能憑借一家商賈在京城做大。
南安郡王把李錦華從民宅後門帶了出去,街對面也正是成王府的一個偏僻後門。
195:他是裝的
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郡王府中的密道,居然能直通成王府的後門。
可南安郡王顯然沒打算跟她解釋什麽,直接就帶着她穿過了荒無人煙的街道,去到了成王府的後門,擡手敲了三長一短。
門裏極快有人回應了,也跟着敲了幾下。
南安郡王再次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