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一回”三個字加重了語氣,意有所指
:“你是不是跟我師兄說了什麽。”
尉遲衍此時換了一身寬袖白色亵衣,半倚在床頭,也不說話,只朝她招了招手。
李錦華本來不想過去,但是一想到尉遲衍那副死性子,她要是不過去,那他肯定會自己過來,他身上有傷行動不便,這又激起了她心裏的一絲愧疚感。
李錦華邁過去了兩小步,尉遲衍覺得不夠,再次朝她招了招手。
李錦華便跨了一大步,結果那厮還是不注意自己的傷勢,直接将她一拉一扯攬進了自己懷裏。
“錦兒。”
四下無人,他隐忍着出聲,整個頭顱壓在她的頸窩處。
李錦華心跳驀地加速,不知想到了什麽,趕緊伸手把尉遲衍推開。
不料尉遲衍越抱越緊,李錦華根本就掙脫不開,直到肩窩處傳來水漬滴在皮膚上的感覺。
186:不能
“尉遲衍?”
李錦華疑惑出聲,但還是聽不到尉遲衍的回答,不過伸手推他時卻輕松了許多。
她将尉遲衍板正身子,就那麽靠在她的肩頭,像個孩子不肯松開。
李錦華若不是顧忌他的傷勢,此時借着心裏的惡寒早将他一腳踹出房門去了。
她伸手探了探尉遲衍的額頭,确實如她所想有些低燒,正想讓他好好躺下休息,冷不丁唇上就被兩片火熱的東西引印了上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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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遲衍居然親了她!
這個想法充斥在李錦華的腦海裏盤旋着,直至她冷靜下來,等待着尉遲衍淺嘗辄止,離開了她的唇,在此期間,她面色僵硬沒有任何反應。
尉遲衍側開頭,等着她打他或是罵他,他都一一受下。
只是他等了許久,意料之中的打罵并沒有發生。
他回頭有些驚詫地看着李錦華,嘴角泛上一絲苦笑:“你……”
剛一開口,他又不知該如何說起了。
剛剛在正大殿裏,他那麽對着她咄咄逼人,就連他自己現在想起來都覺得實在可惡。
可他不後悔。
若是重來一次,他依舊會選擇拆穿李錦華。
尉遲衍腦子裏不知道在想什麽,覺得兩人之間沉默着不太好,于是胡亂說了一句:“我親了你,你就沒反應麽?”
只是他話音未落,李錦華兩口猶如利劍的眸子便朝他射了過去,像是看到了痛恨的仇人一般,深濃的怨念中夾雜了幾分戾氣。
尉遲衍突然愣住了,他從沒有看到過這樣的李錦華,即使是面對生死之時,她都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樣,現在卻獨獨對他露出這種眼神。
李錦華還坐在他的腿上,斂了斂眼睑,垂着眸子道:“尉遲衍你愛我嗎?”
尉遲衍當即如雷擊中,愣了半晌才僵硬地點了點頭。
“你該是知道的,前世我對你便早存有男女之心,但是你是帝姬,我是……”
李錦華伸出兩根手指按在他的唇上,沒讓他繼續說下去,而後繼續問出了她的問題:“那你想跟我在一起嗎?光明正大在一起的那種。”
尉遲衍還是點頭。
李錦華歪着頭對他笑了下,漂亮的眸子裏的笑意妖豔詭異,好似散落在天河兩側最美的星辰,任誰看一眼便移不開視線。
尉遲衍便深深陷在了那雙眼睛裏,耳邊傳來李錦華略帶誘哄的婉轉嬌音:“那你替我殺了仁德帝,我就嫁給你。”
我就嫁給你。
嫁給你。
這是他朝思暮想了近十年的事情。
如今就這樣被李錦華輕輕松松地說出了口。
但是卻是拿仁德帝的性命作為籌碼。
食君之祿,擔君之憂,尉遲衍如今在仁德帝手下辦事,受他勳封,滿門榮耀無人可及。
可是現在李錦華要他去殺了仁德帝。
即便他知道宮變之事,也有仁德帝一個大手筆在,但是如今趙氏皇族子嗣凋零,他又怎能弑君禍國。
“錦兒……”
尉遲衍伸手抱住了李錦華,李錦華也不再掙紮,就讓他這麽靜靜抱着,兩人心跳融合,節律一致。
李錦華拿着帕子為他擦掉眼睫上勾着的銀光,不是不知道他對自己的一腔深情,當時的發妻早亡,說的盡是趙錦帝姬。
當時她還背着他跟祁平遠開玩笑,說這尉遲衍居然是個情種,只是今日這笑話轉到她頭上來了,她就笑不出來了。
能怎麽辦啊,她也動心了。
她舍不得尉遲衍跟他一起去死。
他這樣一身正氣的人,何苦跟着她弑帝謀逆,徒惹禍端。
倒不如一開始就跟他說明白,讓他曉得上輩子是身份有別,這輩子是立場相悖,生生世世他們之間都有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
尉遲衍張了張嘴。
沒能開口問她,你不報仇可以嗎?
這種話他問不出口。
當初未央宮熊熊烈火,他在火中找到渾身插滿長劍的帝姬,他曉得帝姬一向最怕疼,平日裏被割傷手指頭都能哭鬧上半天,更別提被人亂劍砍死,渾身都是血污,在火中被燒成灰燼。
肯定很疼吧。
尉遲衍抱着李錦華,突然說了句:“抱歉,我沒能保留下你前世的骨灰……”
李錦華聽出了他話裏的自責意味,輕輕嗤笑了下:“人都死了,還要什麽骨灰。”
不過她也能想到尉遲衍的想法,人都講究入土為安,不管是壽終正寝,還是遭禍橫死,哪怕不能全屍,也要裝一抔骨灰下葬。
兩人一時無言相對,稀薄的月光如細紗落入屋中,尉遲衍握着李錦華的手越發緊了,甚至将她腕子勒出了道青痕,也不願放手。
好不容易才坦白身份,他好不容易才把她找了回來。
他早該想到的,這麽漂亮的一雙眼睛,別說這輩子,就是下輩子下下輩子,他都一定能再認出來。
當初在山崖底下,他心裏便有了個底,只是不願相信,或者說是害怕那種得而複失的感覺。
他可以失去帝姬,但是不能再失去現在的李錦華。李錦華是他用命換來的,她現在整個人都是他的。
想到這裏,尉遲衍擡手扶上李錦華細嫩白皙的臉頰,聲音中帶着幾分顫音:“你……”
李錦華起初一直都在注意他的神情動作,此刻見他一開口就知道他想要說的是什麽,輕輕搖着頭,便直接掐了他的話:“不能。”
李錦華知道,尉遲衍想問她的是,能不能放棄報仇。
她現在就貼着尉遲衍的胸口,感受着他因情緒高漲而瘋狂跳動的心跳,“尉遲衍,你放過我,我也放過你,前世無緣,今生也無份,從此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可好?”
當李錦華那句可好說完,自己反倒先經不住感傷落了淚。
尉遲衍一邊替她擦眼淚,一邊垂着眼睛看她,眼裏滿是黯然,似是不知該說些什麽才好安慰她。
她要的很簡單,她只要索命報仇。
先前還下定決心為她做任何事情的尉遲衍,此刻卻躊躇不前,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是他最心愛的女子把她逼入了如今的困境。
“錦兒……你做到了……”
從前年幼的帝姬最喜好做一些出格的事,而殿前司尉遲衍則負責阻止她,所以她從未成功過任何一件逾越的事。
而在今日,她終于成功了一回。
李錦華動作漂亮地擦掉了眼淚,站了起來,對于尉遲衍揖禮告辭。
187:殺人滅口
喬溫言還站在門口,突然看見李錦華哭着回來了,面上有些吃驚,只是還沒問出口她怎麽了,李錦華飛快腳步一轉上了臺階,進了自己那間禪房把自己鎖起來了。
喬溫言不知她跟安平侯之間發生了什麽,不過也不敢上前去招惹她不痛快,只是走到門邊,透過稀薄的窗戶紙看到了裏面一個趴在床頭的影子。
“錦華,別太傷心,明天你還要陪蘇嫔去拜佛祈福,你好好收拾着自己吧......”
喬溫言沒說太多,只是叮囑了那麽一句,就退回了隔壁。
不過他想不明白,李錦華對安平侯看似也沒多深的感情,難不成是那安平侯打她了?
不然一慣跟個猢狲似的李錦華,怎麽會哭成這樣。
喬溫言合衣躺下,一夜未睡。
萬福寺其他幾人亦如是。
......
......
天亮之時,一縷灰青色從窗口照射進來,尉遲衍擡頭揉了揉生疼的額角,封睿捧着一株野花開門進來,一時高興也沒大注意自家侯爺有哪裏不對。
“侯爺,剛才屬下去瞧着後山那處景色不錯,瞧瞧這花,您待會兒正好可以送給李太醫。”
“咦,您這眼睛怎麽了?”
封睿進屋後轉了一圈,看着尉遲衍許久,才看出來他一臉倦容,甚至眼瞳裏都是數不盡的紅血絲,加之唇色灰白,面色清寒,這是什麽鬼樣子。
封睿又扭頭看了眼屋內,沒看見李錦華,便問道:“昨個兒不是聽說李太醫跟您回來了嗎,走了呀?”
他說這話時,眸中帶着些微促狹笑意,只是尉遲衍一個冷眼掃過去時,他就笑不出來了,甚至後知後覺應該是發生了大事。
不然就憑侯爺喜歡李太醫那勁兒,昨夜若真抱得美人歸了,怕是現在早就歡樂如神仙了。
只是如今尉遲衍面色陰沉得不像話,封睿也連忙噤了聲,不敢再說些有的沒的。
尉遲衍枯坐了一夜,愣是想不出什麽兩全的辦法。
她要殺了陛下報仇,他要護着趙氏江山,兩者沖突不可磨滅。
可他也曾怪過她心硬如鐵,為了報仇便不過百姓安慰。
但只要一想到那夜未央宮中的滔天火勢,尉遲衍臉上再也笑不出來了。
經歷國破家亡的人不是他,他沒有資格阻止如今的李錦華去為自己為父母讨回公道。
狹窄的禪房裏熏着淡淡的檀香,萦繞人的鼻尖耳邊,可卻沒有半分安神定心的效果。
尉遲衍驀地從床上站起了身,把封睿吓了一大跳。
封睿正要開口自讨沒趣說些讨喜的話,門外來了個禁軍,說蘇嫔帶着李錦華去了後山。
封睿疑惑道:“萬福寺雖香火旺盛,可它後山就是座荒山啊,蘇嫔沒事把李太醫帶過去做什麽。”
尉遲衍皺着眉頭問了一句:“那小喬太醫呢?”
禁軍回:“小喬太醫還候在自己的禪房裏。”
封睿猛一拍後腦勺,也反應了過來:“這蘇嫔有問題啊。”
陛下給她指派了兩個太醫,但是她壓根就不搭理小喬太醫,反倒走哪兒都把李太醫帶上,莫不是她們背後有什麽勾當,李太醫現在失去利用價值了,就想卸磨殺驢,殺人滅口?
封睿身子一抖,正要跟尉遲衍确認一下,眼前一晃,一片白色影子已經奔了出去。
封睿大喊:“侯爺等等屬下!您身上還有傷了!慢點跑!”
萬福寺的後山确實是座荒山,雜草叢生,都長到了人的腰身高了,李錦華跟着蘇嫔一路越走越遠,眼看中午陽光越來越毒辣,她忍不住出聲勸道:“小娘娘,時候不早了,咱們回去吧,那個小沙漠肯定是騙你的,這四處荒無人煙,哪裏來的寶貝。”
李錦華說這話時,眉眼彎彎如月,但依稀能看出來她眼袋處的腫脹。
蘇嫔輕哼了聲,讓後面珠兒和十幾個禁軍跟上。
“本宮想要的東西,就沒有得不到的。”
李錦華聞聲恭敬地應了聲是。
山上草木繁多,到了中午熱得人都蔫了,風一吹,前方蘇嫔身上那股濃重的脂粉味嗆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甚至眼前都開始出現重影兒了。
趁着蘇嫔走在前面,李錦華從袖間拔出一根銀針,給自己紮了一針,才覺得腦子裏清醒一些,只是走了兩步,那陣眼皮沉重的感覺又來了,吓得她趕緊拿着銀針再往穴道上紮了下去。
蘇嫔看見她掉隊了,轉身走過來低頭看着她,嘴角的溫柔笑意變得有些扭曲,“李太醫怎麽不走了?”
李錦華眼皮極重,但還是勉強都眯開一條縫,見蘇嫔那副猙獰的模樣,也大致猜到她的想法了。
“小娘娘處在深宮,能爬到今日地步已是不易,自然曉得利益為上,但微臣對小娘娘忠心耿耿,小娘娘就打算這樣殺人滅口了?”
跟在蘇嫔身後監視她的禁軍手持長槍,一個個一動不動,好似根本沒看見蘇嫔要行兇一般。
蘇嫔笑道:“別看了,本宮曉得你跟禁軍統領關系好,但他手底下的人,總有幾個喜好勤奮上進的,本宮現在獨享盛寵,自然有他們巴結的好處。”
她收買了這十幾個禁軍,只是他們都不願親自動手,那就只有勞煩她自己來了。
蘇嫔看着李錦華面色十分痛苦的模樣,抿了抿唇,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從珠兒那裏接過一把短匕,一手護着自己的肚子,一手握緊了短匕,一步步逼近李錦華。
李錦華頭腦發昏,幾乎看不清蘇嫔的面部表情了,只能緩緩挪着步子後退。
“我原以為你是個好的......”
蘇嫔笑了笑:“我曾經确實是個好的,走在路上連只螞蟻都不敢踩死,可在後宮活得久了,就更渴望活下去。”
“我對你也算有恩,為你出謀劃策,替你除掉了戴庶人,你便是這樣恩将仇報的?”
李錦華聲音沙啞,甚至有些含糊不清,剛剛混着脂粉香味裏的迷藥發作起來,她只覺得快要睡過去了,只能用力拿着銀針狠狠紮自己。
不能睡。
不能睡。
若是睡了,這萬福寺的荒山便是她的葬身之地了。
188:快殺了他
李錦華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片火海,看見了地上痛苦扭動的趙錦帝姬。
大周朝的小帝姬,本該尊貴無比,可是卻被眼前的皇叔父命人亂劍砍死,身上漂亮的宮裙滿是觸目驚心的血污,甚至胸膛上還插着閃着寒光的長劍。
沖進火海的那人的面容也清晰了起來,是尉遲衍。
尉遲衍看到了趙錦帝姬糟污不堪的屍體,想帶着她出去,可是卻沖進來一群人,紛紛喊着将軍危險,便把他拖了出去。
未央宮在他滿是嗜血痛恨的眼瞳中轟然坍塌,趙錦帝姬的屍體被燒成了灰燼,随着滿地房梁磚瓦的黑焦木灰一起随風而逝。
活下去......
李錦華看到了尉遲衍當初那不甘憤恨的眼神,他也是希望自己活下去的。
她還沒有報仇,還沒有活過自己的人生。
上輩子枉死能重生一回,下輩子誰又知道。
蘇嫔舉着短匕,眸光複雜地看着李錦華,輕聲道:“本宮知道你是個好人......”
李錦華意識不太清楚,但聽見這句話時,頓時翻了個白眼。
知道她是個好人,還要殺她?
蘇嫔這麽大招旗鼓地把她帶出來,結果卻帶具屍體回去,她又該給太醫院什麽交代。
李錦華剛冒出這個想法,就忍不住想抽自己一巴掌了,只是身上沒什麽力氣了。
蘇嫔都要殺她了,她還管蘇嫔回去怎麽交代。
“你放心,本宮除掉你之後,自然安排好了後路。”
蘇嫔卻是看穿了她的想法,得志地笑了笑:“陛下遠在宮中,哪裏會知道這萬福寺中發生了什麽,本宮可以說是遭到戴家的報複,他們派了刺客想殺本宮,李太醫卻以身相替,說不定你死了還能掙個大義名聲。”
你無恥。
李錦華想開口罵她,可意識越來越沉重,只能看着手臂上那根還插在皮肉中的銀針漸漸失去作用。
蘇嫔笑得瘋狂:“或者本宮還可以說,李太醫血氣方剛,在寺中醉酒觊觎本宮,禁軍一時失手将你錯殺,不過你對本宮有恩,這個法子也太損你名聲了,本宮還是仁慈的,不會那麽對你。”
蘇嫔握着短匕的手指捏出了青白色,正打算下手殺了李錦華,肚中卻翻起一陣絞痛,珠兒連忙上前扶住她,大喊了聲娘娘。
蘇嫔把短匕交還給了珠兒,讓她拿着它去殺了李錦華。
只要殺了李錦華,蘇嫔嫁禍戴庶人的事情就再也沒有不相幹的人知道了,陛下也不會知道,那她在後宮便可以高枕無憂了。
見珠兒神色間有些猶豫,蘇嫔捂着肚子狠狠瞪了她一眼:“快去!”
“是,娘娘......”
珠兒抓住了短匕,轉過身子看向李錦華,對她說了句抱歉,神色間也滿是歉意,甚至還夾雜着些微的莫名情緒。
李錦華曉得珠兒對自己還算有些良心,雖忠心于蘇嫔,但也不至于拿起匕首就能痛痛快快地取了旁人性命。
她突然鎮定了下來,從喉嚨裏嘶啞地叫了一聲:“蘇嫔......”
珠兒旋即神色幾經變幻,放下短匕回頭看了蘇嫔一眼。
蘇嫔臉色都變了,“珠兒,你這是做什麽!”
她大費周折就是為了将李錦華引出宮來,好讓李錦華把她的秘密永遠攔在肚子裏,如今只做到了一半。
“珠兒,連你也要背叛本宮嗎!”
珠兒聲音有些弱,抽噎着回道:“李太醫答應了替咱們做事,各取所需,而且也沒有對娘娘您做出什麽不忠只是啊......”
“可李錦華他知道本宮的秘密。”
珠兒嗫嚅了下嘴唇,應該是想說什麽的,只是看着蘇嫔那張原本帶着仇恨而扭曲的面龐,頓時就開不了口了。
“好......珠兒的命是娘娘救的,娘娘叫珠兒做什麽,珠兒就做什麽......”
珠兒重新拿好匕首,朝李錦華走去。
山風帶着幾絲悶熱,吹在李錦華蒼白的臉上,看着珠兒緩緩蹲下身子看着自己,舉起了鋒利的刀刃。
李錦華身後的手抓了一把泥沙,在她顫抖的手刺下來的時候,用力向她一撒,自己支起沉重的身子勉強往後挪動。
蘇嫔眼見李錦華居然還能動彈,心中頓時湧起一抹惶恐。
如果李錦華死裏逃生,回宮去揭發她,那她就全完了。
“快殺了他,別讓他跑了!”
珠兒點了點頭,抖着手看着李錦華,不料看到了對面奔來的男人,驚得匕首都掉在了地上,而她身後的蘇嫔也滿臉的不可置信,從喉間湧出一口鮮血湧到嘴邊。
珠兒哭着去扶起蘇嫔。
而李錦華看見不遠處原本站立不動的禁軍們拔腿走了過來,強扯着無力的眼皮,緩緩挪動身子,對那些人害怕極了。
“錦華!”
一聲沁涼透骨尤帶焦急情緒的聲音傳進了李錦華耳中,頓時化作沉重的尖銳石頭,把她那根緊繃的弦一下下砸下來磨斷。
封睿追過來便看見的是這樣淩亂的場面,轉頭看着那些個剛剛默不作聲的禁軍喝道:“你們是不是忘了誰是你們的主子!”
他不用腦子也能猜到這裏發生了什麽。
禁軍是陛下派來保護蘇嫔的,但不是來維護她殺人滅口的。
而且出宮時他還特意交代過這些人,除了明面上保護蘇嫔,暗地裏也要保護着蘇嫔随行的李錦華的安全。
只是沒想到,竟然會在蘇嫔的手上出這樣的纰漏。
封睿氣了一頓,才想起李錦華來,扭頭一瞧,自家侯爺将自己的大氅脫了下來,裹着李錦華就打算抱起來。
封睿倒不是想占便宜還是別的什麽,只是記挂着尉遲衍身上還有傷,一回兩回都弄得開裂難以痊愈,叫他這麽個做屬下的看了也心疼。
“屬下......屬下沒別的意思,只是侯爺您現在不便,不如把李太醫交給屬下吧......”
別到時候救回了李錦華,他又倒了,封睿可就要哭死了。
尉遲衍看了封睿一眼,沒說話,只是眸中翻騰着滔天怒火致使眸色有些發紅,緩慢地吐出了不必兩個字,然後就一把抱起李錦華,獨自下山去了。
封睿回頭看着氣得口中吐血的蘇嫔,想讓人把她抓起來,可又顧念着她寵妃的身份,便咬牙切齒地說了個請字。
189:你死我活
尉遲衍直接把李錦華抱到了自己房裏,然後派人去把喬溫言請來。
那喬溫言一中午都心神不寧,總覺得會出些什麽事,而尉遲衍派的人到了,說讓他去救李錦華,他身子頓時就僵住了。
不過也反應了過來,尉遲衍是叫他去給李錦華救命的。
于是喬溫言趕緊帶上藥箱趕去尉遲衍的禪房,看見了躺在床上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的李錦華。
“這是怎麽回事?”
喬溫言皺着眉頭走近去,擡手探了探李錦華的額頭,又替她把脈,問尉遲衍是出了什麽事,李錦華不是跟蘇嫔走了嗎,又怎麽會跟他在一塊兒,蘇嫔又去了哪裏。
尉遲衍沒有回答,而是雙眼緊盯着昏迷不醒的李錦華,“她怎麽樣?”
“放心吧,沒什麽大礙,就是一點迷香,睡一覺就好了。”喬溫言說這些的時候,心裏也送了一口氣,只是還是比較挂念李錦華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尉遲衍不好把李錦華的私事說給喬溫言聽,只避重就輕道:“蘇嫔要殺她,被我救下了。”
喬溫言略微吃驚:“蘇嫔要殺她?”
喬溫言不是沒有想過蘇嫔不喜歡李錦華,可獨獨沒想到會這麽簡單粗暴地直接殺她。
“她這是做了什麽事擋了蘇嫔的路。”
尉遲衍聽了李錦華沒有大礙,那顆險些再次受控的心才稍稍安穩了些,又聽見喬溫言的追問,沒有半點想要理會他的心思。
封睿看得真切,侯爺不想理會小喬太醫,那這個重任就落到了他的頭上,于是連忙走過去幫喬溫言收拾藥箱,嘻嘻笑道:“李太醫的事我家侯爺怎麽會知道,不若等李太醫醒了,小喬太醫親自問她比較妥當。”
喬溫言不好再說什麽,封睿趁熱打鐵,繼續道:“那咱們就讓李太醫好好歇息一會兒吧,小喬太醫,走,我送你回去。”
“......”
用他的時候急得火燒眉毛,用完了就直接請他出去了,真是好生無情。
喬溫言看着那尉遲衍心疼李錦華的勁兒,到底沒再開口,認命地跟着封睿出去了。
喬溫言跨出了房門,又回頭望了眼李錦華面如紙白的可憐模樣,不知回宮之後該怎麽交代,于是将注意打到了封睿身上:“李錦華的迷香是蘇嫔下的?”
“那不廢話嗎。”
喬溫言又問:“那蘇嫔現在在哪裏。”
“自然是在她自己房裏......”
封睿本來走着路,走了好一段了,才發現喬溫言是在套自己的話,旋即抽了嘴巴一下,回頭瞪着喬溫言:“小喬太醫,這些都是李太醫的私事,侯爺不讓我說的。”
約莫是察覺自己的語氣太過生硬,而喬溫言又是個謙謙君子,封睿又道:“等李太醫醒了,你自己問她去,我可不好拿她的事當作笑話來說。”
最主要的事,李錦華的事他知道得也不是很清楚,別到時候瞎說給她招去什麽禍端,那侯爺還不活撕了他。
為了安全起見,封睿覺着還是閉緊嘴巴的好。
封睿把喬溫言送到門口就回去了,而喬溫言先是進屋站了會兒,等封睿走遠了,他又出門直接蘇嫔的院子去了。
只見滿滿當當的禁軍站在小小一間禪房外,幾乎圍得水洩不通,先前是為了保護蘇嫔,而現在卻像是在軟禁她一般。
到底是發生了什麽,蘇嫔平白無故地殺李錦華做什麽。
她一個後宮妃嫔,得罪太醫?這不是腦袋被門擠了嗎
何況李錦華最是善心,當初還是她去清秋閣救了蘇嫔,這人怎麽能恩将仇報呢。
喬溫言想不通,甚至越想越亂,簡直不知道回去該怎麽跟喬歸鶴交代。
原以為只是跟着蘇嫔出來走一遭就能交差,誰曾想會出這樣的岔子。
不但跟蘇嫔撕破臉了,更是傷了李錦華,把安平侯也弄得是大發雷霆......
喬溫言自顧念叨着轉身回房去了,覺着有些頭疼。
......
......
李錦華這一覺說了許久,夢到了上輩子許多的事情,那些被她遺忘在角落的記憶,如潮來潮去般紛紛湧現在腦海中。
年幼的小帝姬在宮牆內玩耍撒潑,殿前司尉遲衍都站在門口看着她,然後漸漸地,他柔和清潤的眼神染上了一片火光,周圍的場景迅速湮滅化作火海。
李錦華看見尉遲衍不顧衆人勸阻,沖進火中想把帝姬的屍體帶出來。
原來她已經錯過、而且今生也不會有任何交集的人,又好端端地站在了她面前。
尉遲衍......
李錦華在睡夢中喊着尉遲衍的名字,想讓他自己遠些,他給的癡迷疼惜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
她不會放棄報仇,而尉遲衍亦是不會眼看她謀害皇帝卻袖手旁觀。
這個問題,幾乎沒有答案,只餘下一個你死我活。
她不能死,但是也沒辦法親自動手了結尉遲衍。
尉遲衍。
尉遲衍。
要是她還是帝姬就好了,要是一切可以重來就好了。
可是事情就是發生了,父母親叔的血海深仇都壓在了她一個人身上。
她還想起了成王,如若成王是為了活命才裝傻的,那麽他上回找上她,那就該是有必然的把握......
李錦華好似看到了大仇得報,嘴角不由傾瀉出一絲笑意,但是周身的束縛還是沒有消除,仿佛刻進了靈魂。
她睜開了眼,看到了還算熟悉的房間和睡得不甚安慰卻依舊緊緊抱住她的尉遲衍,心陡然間如同缺失了一塊,洪湧傾瀉而出,雙手抱住了尉遲衍的肩頭。
尉遲衍被她弄醒了,見她醒了,笑了下:“醒了啊,你身子可有哪有不适?小喬太醫說你只是吸了一點迷香不太礙事,可我擔心會有別的......”
李錦華吸了吸鼻子,“沒事,你不用擔心。”
“等天亮再讓他幫你看看吧,後宮的女人善于心計,萬一留下什麽後遺症就不好了。”
“真沒事,她一個小小嫔妃,有無家世背景,能弄到什麽藥。”
饒是李錦華這樣安慰,尉遲衍還是不太放心,還是逼她答應了給喬溫言再看看。
明明昨晚上兩人才吵了一架,不過一夜之間,兩人之間的那層隔膜好似破裂了,又好似裂成了無數塊,更加不能觸碰了。
190:大哭
第二天一早,尉遲衍下令随行禁軍撤出萬福寺,帶着李錦華跟自己同程一輛馬車,返回重明宮。
喬溫言又被叫來給李錦華細細把脈,又紮了手指取了點血,倒騰了一番,确認李錦華身體無恙,才又被請下了車。
只是他臨走時看了眼尉遲衍,對着李錦華道:“你的身子倒是沒什麽大礙,只是侯爺的傷勢越發嚴重 了。”
李錦華只是點了點頭,見喬溫言并沒有把藥箱帶下去,便湊過去身子找出了一些傷藥出來。
尉遲衍見的她動作,有些不解。
李錦華懶得解釋,捧着傷藥坐到了尉遲衍身邊,直接喊他脫衣服。
尉遲衍愣了一下,旋即又笑了笑:“娘子,這樣不好吧,外頭人太多,你要是想的話咱們找個沒人的地方……”
李錦華一見他那嘿嘿笑的神情,就不知道他腦子裏裝了什麽了。
今早起來時,她确實聞到了尉遲衍肩頭的淡淡血腥味,他這傷本來修養一個來月就能行動自如了,偏要使勁兒折騰,如今又開始流血化膿了,真是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
“不想死就趕緊脫衣服,我給你換傷藥。”
見李建華沒有跟他開玩笑的意思,尉遲衍也不敢再嬉笑了,乖乖褪下上衣,露出左肩上跟紗布粘在一起的潰爛傷口。
李錦華真的想一腳把尉遲衍踹下馬車,都傷得這樣重了,他竟然還笑得出來。
李錦華皺着眉頭坐下,給他清理傷口。
馬車時不時滾過碎石晃動一下,尉遲衍被李錦華弄疼了,也不說話,只是望着她癡癡地笑。
李錦華不是沒有察覺到他火熱的目光,然而也只是裝作不知道,替他好好重新包紮了之後,才繼續坐到了馬車對面去。
兩人不過一臂之隔,猶似中間隔着無盡天河,河水的兩頭,李錦華不敢擡頭再看尉遲衍,生怕自己多看幾眼,會放棄自己心中的決定。
索性不如不看。
可尉遲衍卻是不怕,就那麽直勾勾地看着李錦華,半分不害臊。
李錦華被他看得惱了,氣得鼓着腮幫子擡頭問他:“看什麽看。”
“看你呀。”尉遲衍笑得有些賤兮兮的,“等回了重明宮,我就再也看不着你了。”
好不容易失而複得的寶貝,再也看不着了,這是何等的悲哀。
可是尉遲衍沒有資格阻止這樣的悲劇發生,甚至連理直氣壯指責李錦華的勇氣也沒有。
真是上天捉弄,哭訴無門。
尉遲衍此時什麽都不想做,就是想多看看她,等回了重明宮......
他啞着聲音道:“讓我多看看吧,往後就沒機會了。”
李錦華沒說話,面上還算平靜,緩緩垂下頭,随便他看了。
她身子裏的迷香還未完全散盡,馬車微晃,直叫她昏昏欲睡,眼皮又開始重了起來。
尉遲衍望着她輕聲笑了下:“睡吧,到時候到了我喊你。”
李錦華遲疑了一下,還是應了聲,就靠在馬車廂壁上睡着了。
只是她一覺睡醒時,睜開眼就發現自己躺在了尉遲衍的懷裏,而尉遲衍正勾着她的衣角玩,見她醒了,對着她扯開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