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一回”三個字加重了語氣,意有所指
帝的重視,在同一程度上,尉遲衍和那些篡位亂賊并沒有什麽區別。
祁平遠說完了一通,以為李錦華起碼會有個什麽反應,激動的,高興的,唯獨沒想到、她一臉不爽,甚至眸底又聚集了一片戾氣。
“李錦華......”祁平遠看着李錦華,有些猜不透她此時的想法。
莫非是他猜錯了?
可李錦華近些日子一直在挑起戴家的禍端,難道不就是為了收拾戴家?
可若是的話,為什麽聽了戴家流放的事情半點反應有沒有。
那他費心從崔婕妤那裏打聽這些消息來做什麽......
他跟戴家無冤無仇,剛剛他問起崔婕妤的時候,還以為他跟戴家有仇呢。
李錦華倒好,聽了這個好消息半點反應都沒有,什麽黑鍋都讓他來背了。
祁平遠心中心思百轉千回,李錦華一個凝神的時間,他就想了無數種可能,等李錦華想好之後,臉色大變,反倒把祁平遠吓了一跳。
“流放得好,因果循環,也是活該。”
李錦華說這話時,漂亮的鳳眸裏劃過一絲陰郁的意味,祁平遠看得清清楚楚。
雖不知她為什麽對戴家這樣憎恨,但他自己也對戴家沒什麽好感,包括趙如懿,如今若是知道了戴家被舉家流放,也定然是欣喜的。
“只是這消息,你莫不是胡亂聽來的吧......”李錦華激動過頭了,眉頭一皺,又開始擔心祁平遠是不是唬她的了。
畢竟戴家輝煌的時日雖短,但背後勢力盤根錯節,仁德帝利用戴家這把刀不知幹了多少勾當,此時怎麽可能說降罪就降罪。
祁平遠睨她一眼,有些鄙視,“我都說了,是南安郡王傳給崔婕妤的消息,戴貴妃一倒,後宮最得利的便就是崔婕妤了,至于那個什麽蘇嫔,沒有半分靠山,掀不起什麽風浪。”
Advertisement
南安郡王那點心思簡直昭然若揭,無非就是擔憂自己的萬貫家財會招來殺身之禍,索性将嫡親妹妹送進宮中穩固郡王府的地位。
祁平遠見李錦華依舊眉頭緊鎖,嘴巴一撇,轉身走開了些,“你若不信,去問安平侯好了,早朝他該是和南安郡王在一塊兒的。”
李錦華不曉得祁平遠抽哪門子風。
但是知道尉遲衍是肯定不知道的。
因為那厮昨日受了傷,今早能勉強來親自告假已是極限了。
李錦華一想到尉遲衍身上有傷,就想到剛才在宮道上對她動手動腳的事情。
那厮真是嫌命長,要是她那是鐵了心不顧他傷勢,只怕他現在已經連床都爬不起來了。
177:針對
李錦華以為蘇嫔出宮祈福只是嘴巴上說說的事,沒想到過了幾日,天色未完全亮開,薛黃門果然帶着仁德帝的旨意踏進了太醫院,特意點了李錦華和喬溫言随行。
喬歸鶴本想拒絕的,可薛黃門一臉嚴肅,說這是陛下的意思,喬歸鶴若是不答應就是抗旨。
“那婆娘到底給陛下灌了什麽迷魂湯!”喬歸鶴氣得腦袋有些發懵,顧不得薛黃門還在大堂裏,就這麽直刺刺地說了出來。
薛黃門倒也什麽表情,只是接了一句:“管她灌了什麽湯,總歸她現在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咱們好生伺候就是了。”
連一慣鼻孔裏看人的小黃門也這樣說,旁人還能說什麽,喬溫言使了個眼色,讓師弟常景把薛黃門送了出去。
李錦華站在角落裏,眸中映着屋子裏昏黃的燭光,還有窗口照進來的些微的光亮,眸底一片寒涼,旁人不知她在想什麽,只是都轉頭看向她時,她無所謂地笑了笑。
“師傅不必擔心,我和師兄是您的親傳弟子,那蘇嫔縱有通天的本事,也不敢拿咱們怎麽樣的。”
喬歸鶴嘆了口氣。
他倒不是擔憂蘇嫔會對他倆怎麽樣,只是他待在宮裏許多年了,自然曉得蘇嫔這樣的女子的手段,如此怎麽安心讓李錦華和喬溫言跟這樣心思陰毒的女子一起出宮去。
戴貴妃那樣厲害的人都能敗在蘇嫔手裏,可見這個女子還算有魄力。
喬溫言勸道:“師傅多慮了,此行陛下只讓咱們為蘇嫔保胎,別的事情自有随行的禁軍照料着,能出什麽事。”
也不知喬溫言只是強顏安慰喬歸鶴還是什麽,說完這段話時,擡頭看了眼李錦華,把李錦華的思緒也弄亂了。
李錦華又咕咕囔囔說了些別的,又說要回屋收拾一下明天出宮要準備的東西,畢竟蘇嫔現在是頂替了戴貴妃寵冠後宮的人,半點不得馬虎。
聚了一屋子人紛紛看着李錦華,喬歸鶴也緊盯着她,沉默了許久之後,才點了點頭,放她回去。
李錦華心慌慌地回了院子,坐在床頭吐了口氣,她和蘇嫔的事做得人不知鬼不覺,怎麽看喬歸鶴那模樣像是知道了一樣。
蘇嫔不可能無緣無故鬧着要出宮去,因為她肚子裏的孩子來之不易,這沒人比李錦華知道得更清楚。
可若是猜測蘇嫔要害她,便更不可能了,兩人現在在一條船上,蘇嫔懷着孩子,相當于一只腳踏進了鬼門關裏,加之又沒有娘家助力,她在後宮便只是一片被仁德帝細微的寵愛托着身子的浮萍。
離了李錦華,旁人想捏死她只是動動兩個手指頭的事情。
......
......
第二日喬歸鶴親自将李錦華和喬溫言送到了東華門前,等蘇嫔的辇車來了,他才喊了聲恭送小娘娘。
蘇嫔聽了這聲小娘娘,撩開簾子露了半張臉出來,道:“喬院首放心,李太醫于我有救命之恩,今日本宮出宮祈福,只是小住兩日,去去就回,院首大人不必擔憂。”
喬歸鶴家世顯赫,哪裏看得上蘇嫔這樣身份的女子,冷冷地哼了聲,并不打算維持僅有的臉皮,撕了也就撕了。
偏蘇嫔好似還想繼續扮演溫柔可人的形象,便沒拆穿喬歸鶴。
李錦華随喬溫言上了馬車,整顆心都開始惴惴不安了起來。
喬溫言笑道:“錦華莫要擔心,往日裏大風大浪都過來了,此番不過是陪蘇嫔小娘娘去萬福寺住上兩日就回了,不會有什麽事情的。”
他倒是一派清潤從容,坐在馬車裏閉眼養神了起來。
可李錦華才是親眼看着蘇嫔變得為權而争的面龐,猙獰可怖,雖此行蘇嫔神情做得天衣無縫,可李錦華就是覺着是針對她的。
她手撫上左袖夾層裏的一排銀針,暗道這點東西未必能保護得了自己,若是像尉遲衍一樣有柄防身的軟劍就好了。
當年的青陽子雖是個酒鬼,就喝起酒來,那一手長劍亦是耍得意氣風發,如此手握絕世醫術,才能安然保命。
只是自去年離別之後,她再也沒見過他了。
可就算見着了,她也認不出善于僞裝的青陽子,可能是街頭的一個賣酒小夥子,也可能是坐在醫館裏給人看病的白發先生,而青陽子也不可能會認得換了一副皮囊的她了。
到了萬福寺後,已是中午,一應行程早已有宮中禁軍打點好,此時寺中香客正盛,看見了這等上百禁軍護送的華貴女子,都紛紛猜測這是宮中哪位娘娘。
有人說是皇後娘娘。
有人說是貴妃娘娘。
蘇嫔走在禁軍開出來的道兒上,精致的臉上滿是被周圍人的贊譽而透露出的欣喜滿足。
李錦華跟在後面盯着蘇嫔的背景,即便沒有看到她的正臉,也能猜出她現在是多麽的春風得意。
蘇嫔也曾懦弱過,可能那時她根本就沒有想到還會有這麽風光的一面的。
主持将李錦華和喬溫言的禪房安排在了蘇嫔的後邊,如此相近,便免了突發意外的風險。
但李錦華心裏卻越發不安了,隔着烏泱泱的人群看着蘇嫔被珠兒扶着進了禪房歇息,即便外頭三步一個禁軍嚴密死守着,可李錦華還是有些不放心。
所有人都提心吊膽盯着蘇嫔的肚子,生怕出了什麽閃失,李錦華亦如是......但要是遠離的重明宮,蘇嫔自己想對這個孩子做什麽,那就叫人防不勝防了。
喬溫言卻是說她多慮了,蘇嫔如今的盛寵,皆是依仗那個孩子,要是孩子沒了,她什麽都不是。
饒是喬溫言這樣安慰,李錦華還是不放心,去蘇嫔禪房外用銀針試過小沙彌端來的齋飯,确認無誤後才揮了揮手,讓人端進去。
出來的是珠兒,見了李錦華喊了聲:“李太醫安好。”
李錦華面無表情,道:“本官已查驗過這些飯菜,并不不妥,小娘娘舟車勞頓,珠兒姑娘快些端進去給小娘娘食用吧。”
珠兒看了眼李錦華,笑了笑:“李太醫還沒用過飯吧,今日舟車勞頓,李太醫還是趕緊去歇着,稍後要用得到您的地方還多着呢。”
李錦華點了點頭,親眼看着珠兒轉身回了房,将齋飯端去送給蘇嫔吃了,見她無礙後才折身回了自己的禪房。
178:騙她
喬溫言坐在屋子裏的蒲團上,伸手摸了下桌上笑得眯眯眼的佛陀,嘴角挑了挑,氣質從容矜貴,好似京城中哪家的世家公子一般。
他也确實是喬家的嫡公子,可以讓許多人都豔羨的身份,偏他不稀罕,只願在太醫院裏陪着二叔一塊治病救人。
李錦華進了屋,見他戲弄佛陀,眉眼沉了沉道:“從前不知師兄如此好動,連佛陀也動得。”
喬溫言收了手,轉身坐到了一旁的桌邊,見壺裏還有水,徑直倒了一杯。
李錦華笑他:“師兄也不怕有人在茶壺裏下藥。”
“我是太醫,怎麽會察覺不出來。”喬溫言端了瓷杯,喝了半杯解了渴,才回了她先前的話:“我若信佛,這世上就不會還有這麽多不公道的病災了。”
佛就是個受人香火供奉的東西,讓人求個心安,哪裏會真有什麽救苦救難的本事。
李錦華斂了斂眼睑,說了聲也是。
其實喬溫言在本質上和趙如懿是同一類人,心懷天下,期盼自己有拯救百姓的本事,可他們只是普普通通的人,并沒有佛陀菩薩的法力無邊。
喬溫言笑着反問道:“那錦華,你信佛嗎?”
“我?”
李錦華指着自己的鼻子,仿佛聽見了什麽笑話。
她怎麽可能信佛呢。
從前或許信過,可是她即便信了,不也沒逃過國破家亡的厄運?
佛哪裏會救人,不過是站在高高的神壇上,看着衆人朝拜滿足自己虛榮心的虛假小人罷了。
“心中有佛,便會信佛,可我半生凄苦無依,家破人亡,心裏頭除了将仇人殺之洩憤,哪裏還有位置裝得下那滿口仁義的佛。”
喬溫言聽了這話,半晌都沒說什麽。
李錦華覺得奇怪,轉頭去看時,只見喬溫言一頭栽在桌上,不省人事。
“師兄?師兄!”
李錦華趕緊伸手查探喬溫言的鼻息,發現他只是睡過去了,才狠狠松了口氣,又端起他剛才何故歐的瓷杯聞了一下,嘴角抿成了直線,有些氣惱。
誰這麽無聊,竟然在這壺裏放迷藥,她和喬溫言初來乍到,在這萬福寺中更沒有仇人,誰吃飽了沒事幹。
李錦華突然想到住在前面禪房的蘇嫔,連忙将睡死的喬溫言拖到了床上,然後關進了屋子,飛也似的奔向蘇嫔的方向。
守衛如常,珠兒正端了蘇嫔吃剩下的東西走出來,看見李錦華這樣急匆匆趕來的模樣,有些詫異:“李太醫,這是怎麽了?”
李錦華随手擦了下額邊的細汗,咬字都不太清晰了:“小娘娘現在還好吧......”
她跟喬溫言雖不是負責保護蘇嫔安危的,可如若蘇嫔出了什麽意外,他們也難辭其咎。
珠兒用肩膀蹭了下李錦華,聲音俏皮清甜道:“我家娘娘剛剛吐得很,我好不容易勸她吃了一些,現在剛躺下午睡。”
李錦華仍然不放心,走到窗戶邊看到屏風內靜靜躺着的身影,“那你可得将小娘娘照看了好了。”
“那是自然。”
李錦華沿着禪房外的走廊走着,走了一段距離,猛然一個趔趄。
珠兒!
蘇嫔孕吐難忍,好不容易吃下了些東西,又怎麽可能睡得着。
珠兒在騙她!
李錦華轉身的瞬間,旁側的禪房門突然開了,她還未看清那人的臉,就被捂緊了口鼻拽了進去。
“唔......唔......”
李錦華一時情急,反手揮砍,半點沒注意力道,一掌打中了那人的胸膛,聽得悶哼一聲,她才敢擡頭看男人的臉。
尉遲衍嘴角正挑着一絲笑意看着她,只是左肩處的衣裳已經滲出了些血跡。
“尉遲衍你是不是有病!”
李錦華氣得狠了,罵起人來也顧不得什麽理由規矩了。
“我剛才要是真把你當成歹人了,幾巴掌卸了你的胳膊怎麽辦?”
她當時是真有跟歹徒搏鬥的心的,尉遲衍既然特意找來,必定不是來傷她的,到時打起來束手束腳,不被她打殘都是輕的。
尉遲衍無所謂地笑笑,道:“夫人別說要我一只胳膊,就是要我的命,我也舍得給。”
“......”
此刻尉遲衍的半邊身子還壓在李錦華身上,胸脯堅硬,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了。
“侯爺,請自重......”
李錦華想使勁兒推開尉遲衍,卻看見他受傷的左肩和自己掌心的血跡,一時又心軟了下來。聲音也輕了輕:“尉遲衍,有事好好說......我這樣站着腿麻,還有你身上的傷,坐下來我給你看看。”
見李錦華總算将心思放在了自己的傷上,尉遲衍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幾分,松開了她。
李錦華稍稍緩過來一口氣,怒目瞪了他一眼,瞥見他轉身走到了床邊坐下,還大大方方地開始脫衣裳。
李錦華連忙捂住雙眼,不敢多看,尖叫道:“尉遲衍,你這是要做什麽,快穿上!”
尉遲衍不依,用完好的右手脫得反而更快了,“夫人叫什麽,為夫不是正要随了你的意,脫衣服給你看傷麽,還是夫人半點不關心為夫,想讓為夫疼死。”
李錦華現在只想将這不要臉的打死。
一口一個夫人和為夫,真是不害臊。
“尉遲衍,你要鬧哪樣?我只聽說過女人興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法子,你怎麽也學上了?”
李錦華嘴邊話雖是這樣說,但是腳下還是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等他上衣堆到了腰間,才俯身低頭看了看他左肩處的傷口。
那傷口這幾日才開始結痂,又被他一頓折騰,如今裂開了來,還滲出了大片的殷紅的血。
“尉遲衍你是不是想死,好好待在府中養傷不好嗎,跑來這山上做什麽?”
李錦華粗略掃了眼房中擺設,看得出來他應該已經住上了幾日了。
尉遲衍回:“府中吵鬧,我嫌煩,聽說這萬福寺香火旺盛有求必應,便想着來這裏修養修養。”
李錦華頓時笑了:“你一個征戰沙場的大将軍,在朝堂上勾心鬥角的安平侯,居然信佛?”
她以為,像尉遲衍這種見慣了鮮血的人,是不信佛的。
若世上真有佛,講究因果循環,物極必反,尉遲衍手染萬人鮮血,豈不是死後有可能要落入十八層地獄?
179:陪我
李錦華給尉遲衍重新包紮了傷口,又聽他的話從床頭的衣櫥裏尋了件幹淨的衣裳來都到他身上。
“你換吧,我轉過身去,不會看你的。”李錦華說着,十分正經地背過身去。
尉遲衍笑着看了她一眼,嘴裏說了句夫人說什麽都是對的。
李錦華便沒忍住怼了回去,“尉遲衍你何必這樣死纏爛打,你若真對我有什麽真情,就別這樣念叨這些胡話,萬一要是被別人聽了去,我女扮男裝混進太醫院的罪,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尉遲衍一邊系腰帶,一邊擡眸掃了眼李錦華的背影,“我還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竟然怕死?”
李錦華聞聲并沒有回頭,而是反問道:“你不怕?”
“怕,但也不怕,就是想在有限的時間裏,将想做的事情都做了。”、
李錦華清脆恍若鹂鳥的笑聲在屋子裏漾開了來,“怎麽說得好像你時日無多了似的。”
“那夫人既知為夫時日無多,不若滿足為夫一個願望?”
約莫是因着尉遲衍叫着順口死不改過來,李錦華也懶得糾正他了,只戲谑地笑了笑:“什麽願望。”
“做我夫人可好?”
李錦華秀美微微皺起,轉身想跟尉遲衍好好理論一番,卻再次撞上了他堅實的胸口,撞得鼻子扭曲,淚水紛湧而出。
“你......你過來的時候怎麽不吱一聲。”
李錦華倒抽一口涼氣,捂着鼻子滿屋亂竄,自然将尉遲衍剛剛的玩笑話抛到了腦後。
尉遲衍看着她這模樣委實也心疼得很,只是不知該做些什麽給她緩解痛苦,便只能坐回床頭,看着她滿屋子跳,什麽時候不疼了不跳了,才劍目含笑地看着她。
“你還沒說,你來萬福寺做什麽。”
李錦華鼻尖還是紅彤彤的,吸了下鼻子,這才坐到了他對面的凳子上,“你不是知道嗎,明知故問有意思嗎。”
尉遲衍被戳穿了也不臉紅,只微微颔首,繼續一瞬不瞬地看着李錦華,道:“那你也該知道蘇嫔是沖着你來的吧。”
李錦華面色一頓:“什麽意思?”
“你不知?”
李錦華有些心虛了:“我知道什麽啊......”
尉遲衍看着她,默了默,道:“我已加派人手保護蘇嫔的安全,你大可放心,應當不會出什麽事情。”
李錦華一邊心虛,一邊開始緊張了,“你派了人來?”
“怎麽,這點小事你就感動了?”尉遲衍似是覺着坐着不舒服,就脫了靴子躺到了床上去了,“那往後我要是再為你做些驚天動地的大事,你豈不是會感動得以身相許?”
“你能做什麽大事?”李錦華沒把這話放在心上,卻關心起他調派人手來管蘇嫔的事,“你本該告假修養的,好端端的,還是別來摻和這等閑事了。”
“這哪叫閑事,事關你的安危,我豈敢馬虎。”
“可是......”
“沒什麽可是的。”
李錦華張了張嘴,對尉遲衍這幅霸道蠻橫的樣子半點都招架不住。
到底他是個手握重權之人,發怒時眉頭一蹙,旁人哪裏還敢胡說什麽。
可是......可是蘇嫔若是鐵了心要鬧出什麽事情來,誰能防得住,即便尉遲衍派人嚴加防守,也是于事無補,萬一把自己搭進去了,李錦華就是賠了自己也賠不起尉遲衍。
尉遲衍看着李錦華小臉皺成一團的模樣,不怒反笑。
“那你就沒有別的想跟我說的?”
李錦華眨巴眨巴眼,“說什麽?”
她本來是跟着蘇嫔來萬福寺祈福的,這樣都能撞上尉遲衍,簡直是倒八輩子黴。
明明想要遠離的人,偏偏一回兩回三回愣是撞個正面,今日她還把他又傷了,若是換作旁的脾氣不好的,李錦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可這若是用緣分來說,又有些牽強,她并不想要這段孽緣,這樣只會阻礙她複仇的路,拖住她的腳步,同時傷害兩個人。
尉遲衍半躺在床上,襟口低下了幾分,露出一片寬闊的胸膛,劍眉寒涼,眸底卻又似乎含着些微溫度,道:“等會兒你陪我去寺中逛逛可好?”
李錦華斂眉,逛什麽逛,她是來陪着蘇嫔祈福的嗎,下午等蘇嫔醒了,她還要跟蘇嫔去正大殿裏想佛祖請願祈福,又怎麽能陪着尉遲衍到處瞎逛呢。
她回得幹脆:“不好。”
尉遲衍眼中的亮光黯淡下去了不少,生意也變得嘶啞低沉了些:“那晚上?”
“寺中晚上各自關門念佛,你出去能逛個什麽?”
別到時候被人當做賊人抓起來了。
李錦華不厚道地想。
“那我算你答應了,到時候你來我房裏,記得路吧,別走錯了。”尉遲衍手撐着頭,指尖挑着自己的一縷黑發打着圈兒,“要麽你就別走了,留下來陪陪我,瞧瞧我這傷,都是你害的。”
既是為她擋劍救了她一命,剛才又被她胡鬧弄得傷口破裂,這整整兩大筆賬,他都記在了李錦華頭上。
奈何李錦華不願扣下這頂高帽子,聽了這話頓時鳳眸眯起,走近前去像是要跟尉遲衍拼命似的。
“你既知道跟我在一塊兒免不了皮肉之苦,何況還要纏着我,往後說不定還會讓你丢官罷爵,連性命都沒有了。”
尉遲衍驀地歇了笑意,“我自做我想做的,跟你沒有幹系。”
李錦華知道他這是安慰自己,可到底她心中念善,哪裏會讓尉遲衍為她做這些徒勞的事。
尉遲衍臉色沉了沉,聲音淡得厲害,任人聽不出半絲喜怒來:“那你不想留下,那便走吧,讓我一個人在這裏自生自滅好了。”
“......”
他這是死定了她心軟?
這寺中定是有他的人的,難不成還能把他餓死了?
李錦華這樣想着,又覺着自己有些多管閑事,何必為了尉遲衍那幾句溫言軟語就失了分寸。
尉遲衍那厮好歹如今也是個侯爺,手底下掌管着禁軍無數,哪裏會沒有人管他。
若真沒有,他哪裏還能在寺中活這幾日,早該長出墳頭草了。
“行吧,我走了,念你有傷在身就不要送我了。”
眼見李錦華轉身欲走,尉遲衍沒生出半點攔她的細心思,心想自己為了她而受傷,她不可能丢下自己不管的。
李錦華眸光清涼,在尉遲衍那孤傲自負的臉上掃了一圈,搖着頭走到了木門邊,開門出去了。
尉遲衍有些傻眼了。
這女人,當真是鐵石心腸。
180:曹家不知
李錦華出了尉遲衍的房門,才想起喬溫言還睡在禪房裏呢,那水裏被人下了迷藥,他可別出什麽事情啊。
都怪尉遲衍,剛剛他一受傷,害得她把這茬忘了。
她急匆匆趕回禪房,發現喬溫言還睡着,先是松了口氣,然後又開始想着蘇嫔的事情。
到底是珠兒在騙她,還是珠兒連同蘇嫔一塊兒在騙她。
蘇嫔到底要鬧些什麽,好不容易有了個孩子傍身,鬥垮了戴貴妃,如今正是恩寵加深風光無限的時候,何必鬧這樣一出。
李錦華給喬溫言找了一床薄被蓋在身上,才轉身出去去了隔壁禪房歇着。
出門時看見廊道那邊有好些香客都在交頭接耳說些什麽,她們大多是京城裏的達官顯貴的夫人,消息靈通又愛閑談,說起中午擺駕萬福寺的小娘娘,那叫一個神采飛揚。
但其中一個卻面露不屑,跟身旁的香客們透露道:“那哪是什麽皇後娘娘,那就是個身份低微的小嫔位罷了,瞧把你們唬得,真是沒見識。”
旁邊的人認出了此人是誰,只是沒好意思拆臺,就看着她繼續顯擺自己見多識廣,然後笑得花枝亂顫。
旁人也跟着笑道:“曹夫人,您這話也就跟咱們說說了,可別往外吹噓,誰不知道戴貴妃是與人通奸被陛下幽禁的,戴家狼子野心,你何必把自己捆到他們身上去,小心遭了禍災。”
那被叫做曹夫人的中年婦人似是沒反應過來,愣愣問道:“貴妃娘娘被廢位幽禁了?”
“可不是,感情京城裏頭如今就你們曹家不知道啊。”
那曹夫人像是三魂丢了七魄,吓得趕緊轉頭就跑,身後的婢女幾乎都快追不上了。
留下的幾位香客極為嘲諷地笑了笑,問那曹夫人莫不是傻了吧。
旋即有人附和,就是傻了。
戴家發生這樣大的事,誰還敢說自己跟戴家有關系,也就曹家一個傻乎乎的。
李錦華見那些人走了,腳下步子一轉,回到自己的禪房裏關起了門來。
剛才那些人說的曹家,便是戴家戴興的夫人的娘家,只是奇怪,曹家的妹妹被仁德帝下旨拉去流放了,曹夫人竟然半點不知情。
而且那個曹夫人,就是曹明的母親。
果然,那一大家子都不是什麽好東西......當然除了李錦華對之有愧的戴貴妃......
其實戴家人裏,就一個戴貴妃心思還算單純,只是一心想要在後宮生存下去,所以才會做了那樣的錯事遭了蘇嫔的算計。
而蘇嫔捏着戴貴妃的那個把柄,是李錦華親自給蘇嫔的。
于情于理,她都欠了戴貴妃的人情,畢竟戴貴妃和她身邊的錦薇都待李錦華還算不錯。
李錦華午睡了半個時辰,聽到了外頭珠兒清脆的聲音響了起來,說是蘇嫔要去正大殿裏參拜佛祖,祈求神明,問李錦華要不要一起去。
李錦華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翻了起來,蘇嫔要去人多眼雜的正大殿裏,她怎麽可能不跟去。
喬溫言站在李錦華門口攔住珠兒,有些為難,“錦華怕還在午睡,我陪你們去吧。”
珠兒微微昂了頭顱,整個人看起來明豔十足,跟從前膽小怯懦的模樣大相徑庭,說起話來也硬氣得很:“可我家娘娘就問了李太醫一人。”
喬溫言十分為難。
李錦華有起床氣他是知道的,且不說這珠兒來者不善,他自然是要護着自家人的。
李錦華開門走出去就看見了喬溫言和珠兒劍拔弩張的架勢,一慣溫潤如玉的喬溫言也急得面色微紅,看得她不厚道地笑了笑,佯裝樣子打了個哈欠,問道:“你們這是怎麽了,好好的聚在我門口,都被你們吵醒了。”
珠兒福了福身,笑道:“我家娘娘正準備收拾一下去正大殿向神明祈求福祉,想讓李太醫您一塊兒去。”
李錦華看了眼喬溫言,見他眸中滿是不放心不贊同,抿了抿唇,正想編些什麽理由來唬住他。
不想喬溫言卻大放松口了:“小娘娘喊你一個人去,那你去吧,我留在這兒等你。”
珠兒立即笑灼顏開,欣喜得直接拉住了李錦華的手,“李太醫,走走走,我家娘娘還等着你呢。”
李錦華讪讪笑,回頭看着喬溫言。
喬溫言突然又叫住了她:“錦華等等,師父有個東西讓我交給你,你過來一下。”
珠兒眼中頓生懷疑,視線從喬溫言身上游移到李錦華臉上。
李錦華被她看得不自在,不着痕跡地抽出了自己的手,道:“那珠兒姑娘你要是急的話就先回去......”
珠兒接話快得很:“不急,李太醫快去快回,奴婢在這兒等着就是了。”
珠兒笑靥如花,偏在這初春料峭裏顯得有些瘆人,涼飕飕的感覺直蹿進人心底,一股陰涼悄然漫開。
李錦華不知道珠兒什麽時候給人的變化如此之大,趕緊轉身跟喬溫言進了禪房,順便還關上了門。
“師兄,什麽東西?”
喬溫言低頭看她:“什麽什麽東西?”
李錦華愣了愣,剛才不是喬溫言說的喬歸鶴有東西要他轉交給她?
喬溫言嘴角抽了抽,李錦華往日裏瞧着挺聰明的,怎麽一到正事就笨了。
“哪有什麽東西要給你,我剛才在外面就是唬珠兒的。”喬溫言神情有些無奈,“錦華,那蘇嫔瞧着不是個善茬的,你此番跟着她去正大殿,可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別讓那些心懷不軌的人占了便宜。”
李錦華鳳眸微眯,和喬溫言對視的時候有些心虛,不知他後半句話是個什麽意思,只是單純讓她提防蘇嫔和珠兒,還是他也知道了尉遲衍也在萬福寺。
“對了師兄,那水壺裏今日被人投的迷藥,想必是打算迷暈我們兩個的,結果只迷暈了你一個,所以就沒動手,師兄你一個人待在禪房裏,也要小心些。”
“知道了......”
珠兒的聲音又從門外傳了進來,“李太醫好了沒有?”
“來了。”李錦華冷着臉回了聲,然後理了理袍子,開門出去了。
珠兒見了李錦華,面上夾雜着些許不滿,盯着她看了許久,确認她沒有耍什麽花樣,才帶着她往正大殿的方向而去。
181:安慰亡親
一路上香客少得可憐,廊道兩旁藤葉幹枯,處處透露着一股冰冷的氣息。
寺中還有些微積雪未化,堆積在個個角落,也無人打掃。
李錦華四處張望了一會兒,問珠兒:“這萬福寺正午還香火旺盛,怎麽到了下午連半個人影也看不見了。”
珠兒回道:“是我家娘娘跟主持說,她想要靜心禮佛,就把其他人先遣散了,叫他們過兩日再來。”
她說這話時,面容上一派矜嬌高貴的模樣,看得李錦華眉頭一跳。
到底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但要是蘇嫔幹得出來卸磨殺驢的事,6她也樂得拼個魚死網破。
等到了正大殿,果然還是沒有半個香客,只有主持領着一排小沙彌站在殿中,而蘇嫔手裏頭正舉着幾簇細香,對着佛祖腳下的長明燈拜了拜。
李錦華不由好奇了起來,蘇嫔在這萬福寺中,給誰供奉了盞長明燈?
珠兒站在殿門口便止了步,對着李錦華做了個請的手勢,李錦華也不拿喬,捋了捋袍子便擡腳走了進去。
諾大的佛殿中金碧輝煌,煙香缭繞,一股經書墨味飄然而至,李錦華忍着鼻尖的不适,跪在了蘇嫔旁邊的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