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一回”三個字加重了語氣,意有所指
,“會什麽,殿下聰敏過人,什麽樣的女人沒見過,不過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到時候自有人收拾她。”
她說的旁人,自然指的庚皇後。
紅袖在元啓殿這樣狐媚惑主,庚皇後身為趙如懿的母後,收拾紅袖是遲早的事。
其實李錦華這樣說也是有私心的。
即便她現在無法判定成王是否是真的癡傻,但是紅袖既然是負責保護成王的死士,那她總不能眼看着紅袖被人揪出來處以極刑。
172:哭什麽哭
元寶知道自己到底只是個奴才,主子的事他插不上什麽嘴,今日跟李錦華說那麽多也只是發發口欲。
“這事你知我知,你莫要跟殿下說了,你一跟他說,他定然就知道是我說出去的了......”
元寶低着頭,聲音裏有些委屈。
從前殿下不受陛下喜歡,跟皇後娘娘也若即若離的,就他跟殿下幾乎是相依為命,日日說話也是最多的。
可是自從這個紅袖來了之後,元寶就感覺到殿下半點不在乎他了。
李錦華笑了笑,“好,你知我知。”
元寶被趙如懿養在身邊,在這深宮中罕見的憨厚,只是如今趙如懿如今被人迷了雙眼,連這麽可愛的元寶都不要了。
元寶把李錦華送出了元啓殿,才嘟着嘴不太開心地轉身回去。
往日殿裏就他一人,跟殿下日日歡笑,現在卻是換了一個人,就他一人獨守空房了。
李錦華看着元寶滿臉傷心地回去了,自己也轉身走上了荒涼的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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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原是來探探趙如懿的口風的,結果口風沒探出來,還得先替之前讨厭的紅袖打掩護,真是叫人心裏不好受。
那個紅袖......實在是......
李錦華沒法想象,紅袖怎麽可能是成王派來刺殺趙如懿的。
如果是的話,成王又跟如今弑殺侄弟的仁德帝有什麽區別。
趙如懿仁善一生,從無害人之心,就算是封了郡王也不忘本衷,鋤強扶弱,站出來對抗戴家。
成王,那又是個什麽樣的人。
李錦華幾乎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幼時那個成王除了貪吃了一些,再無功過。
可現在出現的絲絲縷縷的線索,無一不在告訴她,成王是個有野心又極有忍耐力的人。
迎面的巡邏隊伍中,封睿一眼就認出了只身走在狹窄小道中的李錦華,一時想到了自家侯爺的吩咐,便開口道:“雪夜中最易出事,李太醫你還一個人在外頭晃悠什麽。”
李錦華看着對面舉着火把個個兇神惡煞的禁軍,又看了看好心提醒的封睿,尴尬地笑笑道:“我剛從元啓殿出來,等會就回太醫院了。”
“那你快回去,等會兒就宵禁了,要是被別人看到,可要把你抓起來訓話的。”
李錦華點了點頭,嗯了聲。
封睿對李錦華的特殊照顧,看得身後的禁軍們面面相觑,往日裏他們嚴厲非常的封副将,怎麽會對着一個太醫和顏悅色,又聽到那個太醫是姓李,好似就明白了些。
聽說好男風的尉遲統領,就跟這個太醫有些關系,不清不白,好些人都覺着其中有貓膩。
“快回去吧,夜裏涼,醫者不自醫,注意着些。”
李錦華又道了聲謝,才晃晃悠悠地往太醫院的方向回去。
不是她不想安生啊,是太多的事情逼得她喘不過氣來。
什麽成王什麽戴家,又是什麽刺客,都是一把懸在她頭上随時會掉落的一把利刀。
封睿看着李錦華走得不太穩健的步子,心裏有些擔憂,但現在正帶着一堆屬下,實在是走不開,便心裏想着明日跟侯爺說說。
說不定,到時候李錦華就是他侯爺的夫人勒,那他現在可得先替侯爺看着她,順便打好打好關系,這樣往後他在侯爺跟前也能有臉了。
......
......
李錦華本想着聽祁平遠的話,別去摻和蘇嫔和戴家的事,但是第二天一早,蘇嫔宮裏的人就到了,說是蘇嫔娘娘身子嬌貴,如今又懷着龍嗣,生怕有恙,想讓李錦華去瞧瞧。
喬歸鶴眉頭一皺,有些不悅道:“瞧什麽瞧,前兩日不剛瞧過了?”
前日夜裏帶着陛下去捉奸時身體好得很,這下子就說不太好了,蒙誰呢。
莫非她也想效仿先前戴貴妃寵冠後宮時,每日召見李錦華去請脈?人家戴貴妃什麽家底,蘇嫔她又是什麽家底,真是看不清自己的身份。
來人是剛到清秋閣侍奉的小宮女 ,哪裏敢逆着太醫院首的話來,可是一想到珠兒姐姐的吩咐,一咬牙就跪下了。
“院首大人,這是小娘娘的吩咐,奴婢只是個來傳話的......”
那宮女哭得傷心,真像是那麽一回事。
藥房裏的人一片片地看了過來,喬歸鶴顏面就有些挂不住了,拔高聲音大喝一聲:“哭什麽哭,當太醫院是什麽地方了。”
喬歸鶴本就不太喜歡跟後宮的人女人打交道,更不喜歡自作聰明的女人。
戴家的事情明擺着跟蘇嫔脫不了幹系,偏蘇嫔還不收斂,招搖過市,如今來找李錦華去不知要幹什麽。
當今之際,滿重明宮裏,誰不是明哲抱身方為上計,他是傻了才會把李錦華丢給蘇嫔。
誰知道那蘇嫔存的心思。
萬一是搞垮了戴貴妃還嫌不夠,還要把曾經伺候過戴貴妃的李錦華弄死才甘心,那喬歸鶴豈不是害了李錦華的。
一邊是低聲抽泣的小宮女,一邊是太醫院裏說一不二的喬院首,其他原還想要替宮女說幾句話的,一看喬歸鶴鐵青的臉色,便是有什麽樣的想法也打消了。
李錦華來時就看到了這樣的一副場景,祁平遠那沒良心的見了也只笑笑,并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怎麽回事啊,老喬,這是在鬧什麽。”
往日裏因為主子身份底下跑來太醫院撒潑賣慘的宮人不是沒有,可面前這個宮女一身绫羅綢緞,瞧着就是個得寵的嫔妃身邊的宮女。
喬歸鶴沒什麽好臉色,只道:“不關你的事,去抓你的藥去。”
李錦華走過去看了眼那個宮女,也覺得面生,搖着頭走開了。
宮女受了委屈,直接哭哭啼啼就跑出去了,一慣憐香惜玉的祁平遠啧啧笑道:“老喬真是對小姑娘疼惜不起來。”
也就他一個獨女被他放在了心上。
祁平遠不敢當着喬歸鶴的面說太多,只好背過身去繼續跟李錦華說起閑話來。
李錦華想起剛才那個宮女,問道:“那是哪個宮的,看着面生,膽子也是不小。”
李錦華在太醫院裏混得久了,也曉得閑事莫管的道理了。
想當初她剛重生過來那時,大家都不敢理會的秦太妃,滿太醫院也就她一個膽子大得能升天敢沖上去管了。
祁平遠剛剛跟她一塊兒來的太醫院,又沒看到前面的事,哪裏會知道。
173:自有分寸
“總歸跟你沒關系就是了。”祁平遠收回目光,瞥見李錦華手裏拿錯了藥,“做事專心點,你現在怎麽回事,糊裏糊塗的。”
李錦華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情,沒借口反駁,只得灰溜溜按着藥方去找正确的藥材。
不多時,那個委屈巴巴的宮女又回來了,只是清秋閣的珠兒也跟着來了,那個宮女便膽大了些,擦幹眼淚挺直腰板跟喬歸鶴把先前的話重複了一遍。
喬歸鶴煩不勝煩,實在被這些人鬧得心裏煩亂,“你們是清秋閣的又怎樣,宮裏頭除了皇後娘娘,誰敢說太醫院就該為她做事,李錦華是我太醫院的太醫,我派她去做別的事了,沒法子去給蘇嫔診脈了,換個人你們又不肯,你們到底要怎樣。”
宮女眼眶一紅,又是要哭的征兆。
珠兒卻是不急,姣好的面龐上沁出絲絲縷縷的笑意,道:“院首大人錯怪了,實在是我家小娘娘心裏就放心李太醫,不敢讓別的太醫近身......”
她說得誠懇,态度也恭敬,旁人根本挑不出錯來。
喬歸鶴皺了皺眉,沒說話。
珠兒擡手指了指和祁平遠在書架前玩笑打鬧的李錦華,道:“況且,這就是院首大人說的不便?”
“......”
喬歸鶴頓時沉下臉來,再也說不出什麽糊弄人的話來。
李錦華也被珠兒要走了。
只是臨行前,喬歸鶴再三交道,只診脈,診完早些回來。
“師傅放心,我自有分寸。”
她知道喬歸鶴的顧慮遲疑是為了什麽。
現在庚皇後掌管鳳印,戴貴妃被囚禁,也就一個蘇嫔頗得盛寵,但蘇嫔鬼點子太多,實在叫人無法放心。
李錦華心裏藏着許多事情,但又不能跟喬歸鶴直說。
李錦華背着藥箱,冒着風雪跟着珠兒走了她那句“放心吧,師傅”還回蕩在喬歸鶴的耳邊。
祁平遠走過來安慰喬歸鶴道:“老喬,錦華聰明得很,背後的靠山不止是你,還有郡王殿下,還有安平侯,你還擔心她能出什麽事嘛。”
有這麽多人真心護着李錦華,她便是把天捅破了都夠了。
那蘇嫔再受寵,也就是一個普通妃子而已,當初李錦華在背景深厚的戴貴妃身邊都熬過來了,還會怕她。
珠兒一手撐着紅梅油傘,一邊回頭看了眼李錦華,笑道:“李太醫真是好心思,讓小娘娘用這樣的辦法宣召你。”
她聲音裏淡淡的嘲諷,李錦華沒聾,自是聽了個明白。
那又如何,現在是蘇嫔有求于她,她肯定要好好掩護自己,她可不願意背鍋。
現在外人只當是蘇嫔要為難李錦華,外人談起來也只會說上一句蘇嫔恃寵而驕,順帶再可憐可憐李錦華。
李錦華淡淡地問道:“只是我不知道,你家小娘娘這麽急着找我去做什麽,就不能等風聲過些了再找嗎。”
從前她是戴貴妃親自選定的太醫,日日為戴貴妃請脈調理身子,結果戴貴妃一倒臺,她就立馬轉頭了清秋閣的陣營,未免太薄情了些。
咳,雖然在重明宮這樣的地方講感情是死路一條,但是說出來終歸聽着不好聽。
珠兒口風卻是緊得很,只笑了笑:“李太醫見到了小娘娘自然就會知道的。”
李錦華頓時心裏沒底了。
蘇嫔跟以前柔弱的模樣大相徑庭,李錦華也不好再拿從前的法子去揣測蘇嫔,只能跟着珠兒一起去了清秋閣。
清秋閣如今聖眷正濃,吃住擺設樣樣都是最好的,連院中灑掃的宮女們穿的都是绫羅宮裙,再無從前那般殘破蕭索的模樣。
李錦華上了臺階,看了眼腳下翻新過的地磚,心道蘇嫔現在張狂不是沒有資本的。
一個習慣的黑暗的人突然見到了光明,怕是用盡一切手段,也要把那些微的光亮繼續牢牢攥在手中吧。
這樣想着,李錦華心裏倒是穩了許多。
人若有執念,就有弱點,而蘇嫔現在的弱點就是仁德帝的寵愛。
她若是失寵了,那才是滅亡的開始。
李錦華随着珠兒進了屋,看見了倚在榻上容光煥發的蘇嫔。
“微臣給小娘娘請安。”李錦華垂着眉眼,給蘇嫔行了禮。
蘇嫔擡眸看了她一眼,屏退了左右,才擡手揮了揮,道:“免禮吧。”
“不知小娘娘今日傳喚微臣,所為何事?”
實在是前兩天的蘇嫔叫她怕了,像是一個偏執的魔鬼,結果當夜宮中就出了戴貴妃偷人的消息,實在太過驚世駭俗。
若真是蘇嫔幹的,李錦華也要贊她幾句膽子大了,這種大手筆可不是普通人能幹得出來的。
李錦華垂着頭,沒聽見蘇嫔回答,反倒聽見一陣窸窸窣窣的細碎聲音,擡眸輕瞥了一眼,“小娘娘?”
蘇嫔已經起了身,朝李錦華走來。
李錦華不明白她的意思,見她走得近了,不由退後了兩步。
“小娘娘......”
莫不是這蘇嫔也像錦薇一樣對她有意思了吧,好歹是個娘娘,這樣看着一個太醫是幾個意思。
蘇嫔看着李錦華微微颔首,嘴角漾開淺淺的梨渦,笑道:“李太醫不必如此多禮,請起。”
李錦華怕了她了,即便是起了身,還往後退了好些步。
蘇嫔道:“今日使法子讓李太醫來,其實也是為了李太醫往後的前途。”
李錦華不解,她的前途,她要的是機遇,是機會,可不是什麽前途。
李錦華再次拱手,垂着頭,滿是恭敬的樣子,“微臣不懂,請小娘娘明示。”
蘇嫔卻是知道面前這人不是表面上這樣無害,甚至所圖非小。
可那有如何,她們現在目的相近,綁在一起就是一條船上的人,她好了李錦華也能好,李錦華好了,也能轉過身來幫她一把。
一個嫔妃若是能在後宮有自己的信任的太醫,豈止是省了一點事,簡直是有如神助,萬事無憂。
蘇嫔的聲音柔柔的,又好似細雨中藏了軟綿的細針,“相信李太醫你也知道了最近宮裏發生的大事,你也知道戴貴妃腹中到底有沒有東西。”
李錦華只點了點頭,等着她的下話。
174:出宮祈福
“過幾日我會向陛下求情,到時讓別的太醫為戴貴妃診脈,屆時你向陛下請罪,說你是受了戴貴妃的脅迫才說了謊......”
“小娘娘,等等......你是讓我自己去向陛下坦白?”
她該不會把仁德帝真當作心慈手軟的人了吧。
李錦華整理了一下思緒,道:“小娘娘,您說這是為了微臣往後的前途,可微臣卻覺着,您這是把微臣往火堆裏推呢。”
別說什麽她自己去請罪能讓仁德帝息怒的話。
帝王無情,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生殺予奪都是一句話的事。
蘇嫔竟然讓她去自首?是嫌她活得太長了嗎?
“小娘娘您跟在陛下身邊的時間也不短了......竟不知陛下是個什麽樣的人?”
李錦華根本不信蘇嫔會蠢到這個程度。
她若當真蠢成了這樣,又怎麽能牢牢抓住仁德帝的心,甚至用不太光彩的手段取代了戴貴妃的地位。
蘇嫔面上的淺淡笑意頓了頓,交疊在腹間的手指也微微動了動,轉身繼續坐回了榻上,聲音柔柔道:“李太醫果然玲珑心思,這就叫你看出來了。”
李錦華嘴角略挑起一絲嘲諷的弧度,心道要是要連這點子小計謀都看不出來,又怎能在宮中安全地存活下去。
再說了,她上輩子見識過的東西比蘇嫔多多了,就算是以口而述,怕是講上三天三夜也将不完。
蘇嫔微微愣了愣就恢複了先前眼底含笑的模樣,“李太醫既然不願出面作證扳倒戴貴妃,那就只好我再铤而走險一回了。”
她望着李錦華笑起來時,嘴角兩側的梨渦美好而沉靜,像極了從前還是個采女那般純淨恬雅。
可到底還是變了一些。
如今蘇嫔眼前大抵有了将對手狠狠推下懸崖的力氣,從前卻連破釜沉舟的勇氣都是沒有的。
“您這是承認了戴貴妃的事情是您做的?”李錦華對這個答案倒不是很意外,畢竟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不知小娘娘是如何将一個活色生香的男人帶進宮的。”
她聽祁平遠說過。
蘇嫔帶着仁德帝去儲秀宮探望戴貴妃時,在寝殿裏發現了一個只着寸縷的妖豔男人,用祁平遠的話來說,簡直比南風館裏的角兒還要活色生香。
李錦華沒見過活色生香的男人到底是怎麽樣的,但是南風館裏的頭牌倒是見過,确實是實至名歸。
“那是我的事,李太醫不必究其太深。”
蘇嫔顯然沒打算跟李錦華探讨那個男人的事。
戴貴妃豢養男寵的事情現在已經是板上釘釘,旁的人可不管其中曲折真假,皇帝說這是真的,那就是真的。
且還有戴家的事情緊随其後,怕也是有人在背後操縱,而這人的目的,就是為了毀掉戴家。
仁德帝對戴家的依賴超乎想象,但是有利有害,相信他也一清二楚,只是礙于面子,不好動手。
現在隐匿在暗處那只手,倒是幫了他的忙,逼他除了戴家,除了自己在短短幾個月親手扶持的忠心下屬。
“那小娘娘您叫我來,到底是為了什麽?”
總不是來幹站着聊天的吧。
蘇嫔道:“剛才不過跟你開個玩笑罷了,你還當真了。”
她的語氣有些嬌嗔,旁人聽在耳裏酥麻得很:“過些日子我想去城郊古寺祈福,屆時陛下必定會派太醫随行,我想你陪我去。”
李錦華面色一頓,有些不好回答。
這種事情到時候肯定是喬歸鶴安排的,依着喬歸鶴那個勁兒,怎麽可能指派她跟着蘇嫔。
“你總有法子的,別人我不放心。”
蘇嫔剛說完,李錦華不及回答,珠兒又插了嘴:“那可不是,太醫院裏人脈錯綜複雜,我家小娘娘能信任的人只有李太醫你了。”
李錦華其實想說,這頂帽子她戴不住。
可一見蘇嫔那故作柔弱可憐的模樣,她又不忍心了,旋即就應了下來。
左不過是出宮去寺裏祈祈福,能出什麽事。
如今的後宮沒了戴貴妃,庚皇後溫善和藹,一派祥和,哪裏會出什麽事情。
“行吧,到時候我盡力,若是能陪小娘娘一塊兒出宮去也是榮幸。”
李錦華計算着太醫院裏大多是一群怕事的,尋常邀功的好事趕着來,這等吃力不讨好還怕出意外的事情,怕是不會來争的。
只是喬歸鶴那裏有些懸。
李錦華心裏想着事情,就走了神,連一旁蘇嫔給珠兒使了個眼色也沒瞧見,等她想通了,站起身來,蘇嫔便望着她笑了笑,道:“李太醫放心,這後宮如今有我一席之地,李太醫往後也有一絲高升的機會。”
李錦華對這種畫大餅沒有什麽興趣,但還是拱了手道了謝。
蘇嫔才大發慈悲放了她離去。
李錦華出了那變得極其壓抑的清秋閣,才微微喘過來了一口氣。
蘇嫔變得城府太深了。
剛才答應陪她出宮祈福她現在後悔了。
祈什麽福,帶什麽太醫,分明就是針對她設的局,
試問一個經歷過困苦潦倒的人,風光之時再見幫助自己的故人會是何種感情?
有些會心存感激,奮發圖強,有些怕是會憎惡那人,因為那人見過她所有的不堪,是她人生中的污點。
很明顯,蘇嫔是後者。
現在她風光了,覺得李錦華知道她的過往她的手段,她怕了,她怕李錦華有朝一日會把她的過往洩露出去,讓別人知道她不堪的曾經。
李錦華心裏頭陡然升起一絲惡心,有些不曉得自己幫了蘇嫔是真的幫了她還是害了她。
剛才在屋裏的時候她就感覺氣氛有些不大對,恐怕她要是不答應蘇嫔的請求,當時就出事了。
李錦華邊走邊搖頭,指甲敲擊在藥箱的銅扣上,節律十分規整清脆,像是想得太深的緣故,她竟然連擦肩而過的尉遲衍都沒看見。
封睿站在尉遲衍身側簡直要驚掉了下巴。
李錦華竟然膽子大到了這樣的地步,對他家侯爺也能視若無睹,真是了不得。
李錦華哪裏知道自己又招惹了尉遲衍,聽到有人叫自己時還愣了一下,回頭掃了眼,看見走來的黑着臉的尉遲衍,心裏咯噔一聲。
要......要完......
175:隐瞞
近幾日天氣雖有回暖,但宮道上還留着積雪,風一吹,頓時就是一股涼意直透心扉,李錦華的心尖也跟着顫了顫。
“原來是安平侯,真是巧啊......”
她剛才真是瞎啊,竟然沒有看見尉遲衍,要是看見了她肯定掉頭就跑啊。
李錦華笑得有些油腔滑調,“侯爺?”
是非好歹總得吱個聲兒啊,這樣吊着人多難受。
尉遲衍一看李錦華那副怕天怕地就不怕他的模樣就來氣,滿重明宮,也就一個李錦華不将他放在眼中。
“我怎麽覺着不巧呢。”
男人嗓音幹淨凜涼,偏沉着臉的模樣叫人看了心裏害怕,李錦華袖間的手指蜷在了一起,啞着聲音問:“不知侯爺有何見教?”
他雖是個掌管禁軍的侯爺,可她也是個正兒八經的太醫,他這樣把她攔在路中央,是不是有些多管閑事了。
尉遲衍看這李錦華這般模樣,肚裏的火氣陡然間升了一個度,黑眸微眯,帶着些微的威脅。
果不其然,李錦華一見他動真格的就老實了。
尉遲衍回了她先前的話:“見教倒是沒有,只是叫住你說幾句話罷了。”
此時宮道上再無旁人,尉遲衍說起這等話來不羞不躁,反倒是封睿覺着臉紅發熱聽不下去了。
“那什麽......二位慢聊,屬下去找點事兒做......”
“封副将,你當我是洪水猛獸不成,怕什麽。”
封睿擺擺手,一邊搖着頭走開了。
當他是傻的不成,還留在這裏照亮你們倆呢,到時候回府去侯爺還不扒了他的皮。
封睿溜得賊快。
尉遲衍将李錦華拖去了一角宮牆死角,用身子抵着她,語氣幽怨:“昨日好歹還溫聲細語,怎麽今兒就這等火氣?”
李錦華也不想這樣,只是心裏想的是太多太煩,不免就遷怒了旁人。
但要她對着尉遲衍與往常大相徑庭的這般模樣說出那種引人誤解的話,還不如直接擱了她的舌頭來得實在。
“你管我......你還沒說你受着傷又跑進宮裏來做什麽,別說是大清早來上職啊。”
禁軍裏頭那麽多能人将士,又不是離了尉遲衍就活不成,他不留在家裏好好養傷跑來幹什麽。
尉遲衍望着李錦華那微微發怒的模樣,笑了笑:“你再為我的傷擔心?”
“......滾!?”
李錦華半個身子被他桎梏着,不能動彈,“你跟誰學的,越發愛動手動腳了。”
與其說是壓着她,不妨說是強抱着她,尉遲衍完好的右手整整環在了她的肩頭,這般生龍活虎的皮囊下,李錦華知道那底下究竟是怎樣的遍體鱗傷。
“你松不松開,我動起手來毛手毛腳傷了你就不好了。”李錦華也會動真格,而且鳳眸瞪人的時候極其有威懾力。
尉遲衍卻像是在故意惹她生氣似的。
“就抱一會兒,你緊張什麽......”尉遲衍深沉的目光幽幽地望着前方,只道:“放心,我不是專程來找你了,只是為了進宮找陛下告假幾日。”
李錦華眨了眨眼,看着他道:“你又告假?”
這天底下誰還有尉遲衍這個禁軍統領做得舒坦的,這才上任幾個月,告假就要告兩三個月了。
尉遲衍輕瞥她一眼,道:“我傷成了這樣,難不成還要堅守崗位,得了吧,饒了我吧。”
尉遲衍沒那折磨自己的癖好,現在禁軍裏頭還算太平,他不當然得着這個時候留在府中好好調理身體,宮裏頭的事他丢給封睿就夠了。
即便現在戴成安被戴家牽連暫時革職,軍中還有別的心腹将領,尉遲衍大可以安心放手。
“那你呢,剛才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又是為了什麽?”男人貼着她的脖頸,動作委實有些過分,氣得李錦華臉色通紅要動手了,他才不情不願地松了手。
若他沒猜錯,李錦華是剛從清秋閣那邊出來。
最近宮裏發生了不少事,其中最令人惶恐的就是戴家。
好好一個戴家,如今不但背負了混淆皇子的罪名,更有刺殺侯爵的嫌疑。
整個京城,再也找不出這樣的盛極衰敗的人家了。
而清秋閣的蘇嫔背地裏做了什麽,尉遲衍大抵還是知道的,只是礙于前廷不得插手後宮之事,更怕帝王猜忌,便緘口不言,但事關李錦華,又讓他不得不多花幾分心思。
李錦華有什麽惹禍的本事,他已經領教過許多回了。
“說話啊,莫非啞巴了?”尉遲衍見她抿唇的模樣,就知道她這又是有了隐瞞的打算,頓時劍眉微皺,生出些微的不悅的來,“李錦華,你到底能不能對我說句實話?”
“你要什麽實話。”
李錦華面色如常,嘴角微微勾起一絲嘲諷的弧度,“是侯爺您對下官死纏爛打,現在又來責怪下官對您有所隐瞞?這事兒您不是一開始就知道了嗎?”
尉遲衍簡直有病,他對她有救命之恩是一回事,她對他托付終身又是另一回事。
如今她後路未蔔,連成王是否癡傻瘋癫、是非敵友都沒分辨清楚,哪裏有空跟他談情說愛。
尉遲衍張了張嘴,絲縷良久之後竟然發現自己沒有絲毫的立場能責怪李錦華的。
他除了知道她是先帝遺落在外的民間帝姬,如今進宮是來尋仇的,旁的一無所知。
等等......尋仇?
尉遲衍眼瞳一縮,像是發現了什麽,捏着李錦華腕子的手猛然收緊。
“戴貴妃的事當真有你一份?”
李錦華眼眸清明,微微笑道:“侯爺這是哪裏話,什麽事有我一分,你莫要攀誣了我,這宮裏頭人多口雜,被人聽去了誤會了就不好了。”
尉遲衍愣了愣,沒料到李錦華否認得這麽不拖泥帶水的。
李錦華看着尉遲衍猶似兩口利劍的淩厲黑眸,心中遠不如面上的無波無瀾,袖中的手緊了緊,用繡着暗紋的寬袖緩緩擦去了濡汗,對着尉遲衍拱手行了禮,旋即轉身趕緊溜了。
這幾個月她的所有動作,怕尉遲衍早就了如指掌了,只是大概還沒往朝仁德帝尋仇那方面想,她還是避避的好,不然要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前功盡棄,她得哭出來。
更逞論,尉遲衍那厮一慣矜冷慣了,即便知道蘇嫔陷害了戴貴妃,他也不會去摻和這件事。
他是個做大事的人,只會盯着前朝戴興和戴成安那一幫人。
176:流放
流落江湖回了太醫院,喬歸鶴走過來問了一句沒事吧。
李錦華搖了搖頭,“蘇嫔小娘娘就是叫我國球把了下脈,倒沒什麽反常的地方。”
他是知道蘇嫔手上不幹淨沒所以才不想把李錦華給她,畢竟李錦華當初也算是戴貴妃的人,萬一那蘇嫔心胸狹隘,李錦華沒死在戴貴妃手中,倒栽在蘇嫔身上了。
“沒事就還。”喬歸鶴深深地看了李錦華一眼,走開了,只是臨了又回頭說了句:“別跟祁平遠走太近。”
這話喬歸鶴對;李錦華說過好些回了,可李錦華只是嘴上聽着,跟本不知聽進去了幾分。
喬歸鶴搖着頭走開了,重明宮的春天,總是事情最繁雜的時候,虧得他忙得腳不沾地,還想着關心李錦華的安危。
喬歸鶴前腳剛走,祁平遠那沒皮沒臉的又來了,還帶來了一個好消息,笑得嘴角都合不攏了。
“李錦華,你可真沒意思,我給你帶了個大好的消息,你怎麽半點不感興趣。”
李錦華收好了藥箱,一邊轉身去抓藥,像是根本沒看見祁平遠似的。
祁平遠有些氣惱:“你怎麽不會說話?”
李錦華擡眸掃了他一眼,“你又不是沒聽見師傅讓我離你遠一點。”
關于祁平遠的來歷,她私底下問過喬歸鶴,可他不說,李錦華又忍不住好奇。
畢竟祁平遠現在可是太醫院裏最大的一尊佛,更是趙如懿親自舉薦進來的,若說沒有什麽厲害的來歷,趙如懿也不可能會将他送進來。
可趙如懿送他進來之後,卻又沒有別的事,除了小病小災時傳喚他過去一趟。
自打趙如懿信任了李錦華之後,更是再不召見祁平遠了。
祁平遠聽了李錦華的話,像是聽了什麽笑話,笑了幾聲,走過來按住了李錦華正在摸藥材的手。
吓得李錦華幾乎跳了起來,“祁平遠你瘋了,兩個大男人摸手做什麽?”
祁平遠瞟她一眼,眼神中是數不盡的嘲諷之意:“你怕個什麽。”
他揮手讓李錦華附耳過來,道:“戴家如你所願,戴家舉族流放,戴貴妃幽禁冷宮,非死不得出。”
李錦華震驚了,眨了眨眼睛,稍稍離開了些祁平遠的身子,問道:“這是誰跟你說的,真的假的。”
照理說這種事情宮中不出半個時辰就可以傳得人盡皆知,偏她剛從外頭回來,可是半點風聲都沒聽見。更何況蘇嫔恨死了戴貴妃。這事兒她不可能不告訴她。
且看着祁平遠這幅樣子,估計也是剛從外頭回來,他又是從哪兒聽來的這麽不靠譜的消息。
祁平遠見她不太相信的樣子,嘿嘿地笑了笑:“你別這樣看我,我也懶得跟你賣關子了,我剛從撷芳殿回來的。”
李錦華皺了皺眉,撷芳殿,那是陳淑儀和崔婕妤的寝宮。
祁平遠又道:“我這消息自然可靠,是崔婕妤的兄長剛剛傳到她那兒的。”
他提起崔婕妤的兄長,李錦華就想起了上回在梅林裏陪他們喝過一回酒的男人。
那南安郡王壞得很,跟尉遲衍一路貨色,明着暗着替他打掩護,那一家子富可敵國的金銀珠寶,也不知吞了多少民脂民膏。
李錦華痛恨關于仁德帝一切的人,自然而然就将南安郡王也歸類在臣服在仁德帝麾下的人。
只是她這麽一想,腦子裏的想法就全亂了。
護國公姑且歸順了仁德帝,才有了如今的安生富貴日子,那尉遲衍同樣也是護駕有功,才得到了仁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