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一回”三個字加重了語氣,意有所指
了他一眼。
他還真動手動腳動起瘾來了。
這可是在宮裏頭,兩個大男人拉拉扯扯像什麽樣子。
尉遲衍輕聲喟嘆道:“你緊張什麽,我只是想帶你去個地方。”
“什麽地方?”
李錦華剛下意識問了一句,旋即恨不能抽自己幾嘴巴子,她怎麽嘴這麽欠呢,“你......”
尉遲衍笑道:“什麽地方,什麽地方你跟我去了就知道了。”
于是李錦華眼前一晃,腰身一緊,就被抱着躍上了宮牆根上,凜凜的寒風刮在臉頰上生疼,頭頂的月亮恍惚近了幾分,她伸了伸手,一絲稀薄的月光和雪花落入掌中。
“你要帶我去哪兒?”
此時正是宵禁,後宮大宴,尉遲衍沒事帶着她一個太醫在外頭瞎走動,怕是會出事情。
“別亂動,我帶你出去。”
“去哪兒?”
李錦華剛問出口,又覺着自己犯蠢了。
既是出去,自然是出宮去,不然還能去哪兒。
可......
“可你就這樣帶我出去?會不會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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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遲衍身為禁軍統領,哪能知法犯法夾帶生人出宮,要是被人查出來了,難免又是一頂大帽子。
朝廷裏的局勢李錦華大致還是清楚些的,尉遲衍如今可謂是腹背受敵,自己哪能跟着他胡鬧,萬一他要是遭了什麽禦史文官彈劾,自己就可罪該萬死了。
“你快将我放下來,我不出去,外頭有什麽好瞧的,快放我回太醫院去。”
李錦華突然回過神來,鬧着要回去,腰間環着的那只大掌卻并不老實,突然松了些颠了下,李錦華驚得嗓眼裏還沒發出聲,又被他穩穩接下了。
“你還回不回去?”
李錦華耳畔利風嗖嗖地刮,她絲毫懷疑她若是點頭應下,尉遲衍會不會一氣之下将她從半空摔下去,而且是頭着地腦漿都摔出來的那種。
“不回去了,不回去了。”
跟潛在的危險比起來,李錦華更在乎當下的安危,要是尉遲衍心意狠真把她從這丢下去了,不摔死也得摔個半殘廢。
總歸這位大爺願意擔着,到時候能不能出宮去也是另說。
只是到了東華門前,那一個兩個的持槍禁軍對着尉遲衍畢恭畢敬時,李錦華啞口無言了。
她又忘了。
尉遲衍是什麽人,他可是禁軍統領,哪個禁軍敢不聽他話不乖乖開宮門放他出去,甚至連跟在他身旁的李錦華問都沒問一句,還對着笑臉送了他們出去。
身後宮門厚重地關合上,李錦華心尖也跟着沉沉撞了下。
說不跟他出來的,如今出來了,又要去幹什麽去。
163:不怕
外頭果然不同于宮裏的死氣壓抑,街道上燈火通明,百姓手中捧着花燈火燭,紛紛趕着人流去護城河邊許願祈福。
萬衆空巷,聚集百家燈火,這種盛世場景,李錦華于夢中已見過數百次。
但是這一次,她是親眼見着的。
從前身份尊貴不能出宮,有一回爬出宮牆想到街頭放煙花,結果還是尋來的侍衛帶回了宮中,繼續坐在宮宴上面對着其他人那些虛假的假面,陪她們虛與委蛇。
“走!”
尉遲衍不待李錦華說什麽,直接拉了她的手往熱鬧的街上走去,熙來攘往,男女老少,他們穿雜其中,像是融進了人群。
李錦華分心注意着腳下,得空時偏頭看了眼前面尉遲衍那冷硬如鐵的側臉,問道:“你總得說說,你要帶我去哪兒吧?”
要是帶她去安平侯府去什麽的,那可就......
畢竟一個正常的男人,沒事拉着一個小姑娘跑了這麽遠,到底安的什麽心思旁人也未嘗可知。
尉遲衍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聲音晦澀道:“去了就知道了。”
“……”
像他這樣一個勁拖着她走,又不告訴她要帶她去哪裏,叫人怎麽能安心。
不然把她帶去賣了,她該怎麽辦?
“尉遲衍,你快放開我。”李錦華攢足了力氣,一根根掰開尉遲衍的手指。
尉遲衍無法,只好回頭看了她一眼,頗為無奈道:“你怕個什麽,我又不會将你帶去賣了。”
他的視線落于李錦華瘦弱的身板上,輕輕笑道:“就你這小身板,按斤能賣多少錢。”
“尉遲衍你說人話!”李錦華有些生氣了,她并不喜歡自己一本正經的時候,旁人卻油腔滑調。
街頭上人頭攢動,行人匆匆,一些小孩子橫沖直撞,朝李錦華跑來,撞到了她爬起來馬上就跑。
尉遲衍手疾眼快抓住李錦華的腕子,道:“你胡鬧什麽,街上人這麽多,走丢了怎麽辦。”
李錦華捂着剛剛被小孩子撞疼了的胳膊, 聲音弱了些:“還不是你将我帶出來的,不然我現在在宮裏喝着小酒,看着月亮,開心着呢。”
尉遲衍眼眸沉了沉。
李錦華頓時噤聲。
尉遲衍等了許久,沒在聽見李錦華的反抗聲,有些不自在了,便出聲哄道:“你放心,我不會對你做什麽,等會兒事情辦完了我就送你回宮去。”
李錦華聞言眨了眨眼睛,漂亮的眸子映着萬家燈火,裏頭像是燃上了兩簇小火苗,火苗中倒映着尉遲衍的臉。
“行,那我再相信你一次。”她嗡聲嗡氣地道。
尋常人遭了一次殃,便不會想着第二次。
可因為對方是尉遲衍,李錦華內心不由自主就應下了。
想着,反正她身上帶着銀針,尉遲衍若想做什麽怕是不可能的。
尉遲衍看穿了她那點小心思,然而并不點明,只拉着她的手繼續在人流中穿行。
尉遲衍帶着李錦華攀上了城樓,守門的将士讓其他人先行退下,高高的城樓上僅留下他們二人。
李錦華看了一眼那些身披盔甲轉身離去的将士們,問道:“你這般以權謀私,若是被人曉得了,豈不是能參得你丢官罷爵?”
“什麽?”
尉遲衍像是沒聽清楚她的話。
城樓上夜風飒涼,李錦華抱緊了胳膊,嘴唇有些發抖道:“我說你以權謀私,若是被那些言官禦史曉得了,你就完了。”
不料尉遲衍微微一笑:“我不怕。”
他不怕?
天下百官最怕的就是禦史那張嘴,就連皇帝有時也會為了他們的聒噪而郁憤,尉遲衍竟然不怕,真是奇事。
李錦華鳳眸微微眯起,略擡眸掃了眼尉遲衍線條冷硬的側臉,袖間的掌心漸漸沁出一絲濡汗,慌忙別開頭去,并不敢再看尉遲衍那張臉了。
這男人哪哪兒都好,就是有些太死心眼了。
尉遲衍輕瞥了眼李錦華,剛才不是沒有注意到她的小動作,心裏升起絲絲縷縷的暖意,但面上仍無波無瀾,劍眸裏像是覆了一層薄冰。
李錦華雙手伏在牆垛根上,突然擡手指着一處,道:“你看那邊!”
尉遲衍循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小姑娘的手指嫩如青蔥,在漫天亮如白晝的燈火中更顯得瑩白細膩,看得他眼前晃了晃,喉頭一緊,偏頭看了眼她興奮得紅撲撲的臉蛋。
“你快看啊,他們的花燈,在護城河裏連成了一片燈海。”
李錦華的叫聲歡快極了,像是禁锢許久終于得見光明的人。
尉遲衍看着她這般年少瘋狂的模樣笑了笑,道:“李錦華,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很像一個人。”
李錦華耳畔的風瞬間停住了,身子僵得不能動彈,又猶如靈魂出了竅,仿佛能站在尉遲衍的角度看到自己遽然蒼白的臉色。
這個話題已經不是第一次提到了。
上回在禁苑的寒潭下,尉遲衍就試探過她,然後被她四兩撥千斤擋回去了,他也信了,怎麽這會又提起了這茬?
“像誰?”她聲音啞啞的,如若細聽,還能察覺到其中些微的顫抖。
尉遲衍捉了她冰涼的腕子,置在心口,緩緩道:“像我喜歡的人......”
李錦華眉梢抖了抖,五指蜷曲成拳,聲音幽幽道:“尉遲衍......”
“嗯。”
“你有病啊!”
李錦華白皙的臉蛋聲直升起了一團火熱,直接從面頰燒到了耳根子,燒得心裏也燙,手心也燙。
她剛剛腦海裏還幻想出來許多尉遲衍戳穿她的畫面,誰知......誰知這厮居然說出這種話來,也不知是真是假,是試探還是撩撥。
“李錦華。”尉遲衍輕喚了聲,五指收緊,将她抓得更緊了一些,“李錦華......你......”
你怎麽就是不願接受我的心意呢。
威風凜凜的尉遲将軍、陛下親封的安平侯,如今竟要在一個小姑娘面前伏低做小,偏她還絲毫不領情,将他的心意屢屢踐踏。
要是換做旁人,他拿來的這麽大的耐心。
可若真換做旁人了,他也覺着沒意思了。
她真的,像極了他喜歡的那個人,這都是真話,絕無虛言。
164:欠他人情
夜涼如水,城樓下的百姓摩肩擦踵,捧着花燈走到護城河邊放燈祈福,歡聲一片,星星點點的亮光彙聚成李錦華漂亮眸子裏的盈盈水光,像是叢林間誘人的狐貍眼一般。
尉遲衍有些氣餒,二十多年了,自己好不容易對這麽個女人上心,偏她死活不領情。
“怎麽,還真想讓我好心當做驢肝肺?”他聲音中略帶幾分威脅,混着涼飒飒的夜風瘆人十足。
李錦華不太敢觸碰他的逆鱗,但也知道一個男人,而且是尉遲衍這樣的男人,把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她若再扭扭捏捏就是做作矯情了。
可要她滿口答應尉遲衍,那還不如直接讓他登天去。
“倒也不是,只是尉遲衍......安平侯......”李錦華突然覺得自己叫得太親近了,又将稱呼換了回去,“侯爺,您不覺得您這般有些強人所難了嗎?”
他這是什麽歪理,他向她表明了心意她就得接受?可滾犢子吧,要不是念着他的身份不低,她不敢反抗他的話,不然現在早一腳給他踹護城河裏去了。
李錦華轉身欲走,被男人拽緊腕子拉了回來,按在牆垛根上四目對視。
“......”
李錦華有些不忍直視,這人都是在哪兒學的這些花裏胡哨的東西,心下想着,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擡腳一伸,那厮飛快地避開,也讓她成功地脫離了他的桎梏。
“侯爺,我看您上回的病還沒好,這會子又病了,還病得不輕。”李錦華聲音冷如寒鐵,是真動怒了。
她一慣不喜歡有人對她動手動腳,今兒尉遲衍卻是動了好幾回了。
也虧得是尉遲衍,要是換做旁人,怕是已經被撂倒躺在地上聽天由命了。
尉遲衍見了李錦華那破功的黑臉卻是笑出了聲,道:“李錦華,我早就病了,你是太醫,是大夫,不是早就看出來了嘛。”
“你少廢話!”
李錦華幾乎完全靠忍着全身的憤怒,真怕自己下一刻忍不住就沖上去狂揍他一頓,餘光卻看見尉遲衍身後的牆垛上突然冒出一根攀登鐵爪,底下像是有人拖動繩子,鐵爪微晃了下,固定得更牢靠了。
“尉遲衍!”
李錦華三步并了兩步,伸頭拔出了尉遲衍藏在腰帶中的軟劍,沖到牆垛邊一看,底下果然有個黑衣蒙面人攀在繩子上正準備上來。
尉遲衍望見這樣的場面,先是驚訝了些李錦華的敏捷反應,然後奪過了軟劍,道:“我來。”
他用劍斬斷了刺客的繩索,那倒黴催的刺客便噗通一聲掉進了護城河裏。
李錦華抿了抿唇,看見了那個刺客摔進湖裏,神色無半分緩解,“尉遲衍,我今天要是死在這裏了,那就是拜你所賜。”
尉遲衍攔住了李錦華的纖腰,笑道:“同年同月同日死,倒也算了卻了我的一樁心願了。”
“滾!”
她才不想跟他一起死,可眼前的情況并不妙,若是一個不小心,他們兩個可能還真的要做一對死鬼了。
幾乎是眨眼間,四面的城垛上的攀登鐵爪收緊,數十個蒙眼刺客持劍沖來,個個殺氣騰騰,像是沒想留什麽活口。
“尉遲衍你得罪了什麽人。”
京城重地,天子腳下,竟然會有人派刺客來,到底是真以為能只手遮天還是以為京畿軍是吃白飯的。
刺客們舉劍刺來,尉遲衍拉着李錦華躲閃,一面應敵,李錦華瞅準時機從縫隙裏鑽出去,指尖銀針出手,瞬間倒下兩人,她撿起一把長劍就加入了厮殺之中。
尉遲衍劍眸中再次升起一絲贊嘆。
李錦華這個女人渾身又是秘密,叫人實在好奇得很,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不留在宮外成婚相夫教子,反倒女扮男裝潛伏在太醫院裏,一手銀針使得出神入化,老道到喬歸鶴都佩服。
如今......這一手好劍法,又是哪裏來的?
可眼下的情況并容不得他多想,饒是他跟李錦華配合默契,也還是敵不過對面人多。
守城門的将士不知是被支開了還是什麽,城樓上這樣大的動靜,半晌都沒有人上來支援,全靠尉遲衍硬撐。
尉遲衍雖是上戰場殺過敵的人,可到底只善兩軍謀略,近身戰術還是差了些,伸手去救李錦華是被一劍刺穿了臂膀,袍袖撕裂,劍身刺進皮肉,頓時鮮血如柱湧出。
“尉遲衍!”
李錦華眉心緊皺,恨不能一腳踢醒他,“你幫我擋什麽擋?”
她并不想欠他的人情,可如今卻越發欠得多了。
尉遲衍拿不了劍了,那些人兇神惡煞的刺客一再逼近,李錦華咬緊下唇,扶着尉遲衍沉重的身子緩緩後退,聽見了尉遲衍極其虛弱的聲音:“跳......”
跳。
跳個鬼。
就他這幅尊榮跳到護城河裏去定是只有淹死的份兒,還不如把人頭留給刺客得了。
尉遲衍以為她沒聽見,又低低說了一遍:“李錦華,跳。”
李錦華又從袖中抽中一根銀針,擲中最前面那人的眼睛,一陣嚎叫聲響破天際,李錦華趁着他們慌亂的那一瞬抓住了尉遲衍的腰帶,兩人翻過城牆垛遍,縱身一躍,旋即身子在夜風中急速墜落。
李錦華騰空的瞬間,被男人從後背緊緊抱住,兩具身子如同天生一對一般,契合得無一絲縫隙。
她能感覺得到尉遲衍薄弱又漸漸加快的呼吸,這一次跟上回跳崖不同,這一次尉遲衍身負重傷,怕是摔下去就直接變成一具屍體了。
想到這裏,李錦華用力跟他調換了個位置,被他察覺到了,硬要換回來。
“尉遲衍,你不要動,你今日救了我一命,我還給你......”
她是真不想欠尉遲衍的人情。
“尉遲衍,你聽着,好好活着......”
她這條命本就是撿回來的,是生是死聽天由命,但是她希望尉遲衍能好好活下去,畢竟這人......雖然待人冰冷了些,可是人不壞,至少剛剛還毫無保留地救了她。
落進護城河的那一刻,李錦華的腦海裏又湧出了一絲久違的回憶,可還未來得及細想,腦袋嗡嗡一下,背部撞到了河底的碎石,便瞬間失去了知覺。
165:要見侯爺
李錦華昏迷了許久,見到了許久不曾如夢的父皇母後,還有和藹可親的俞皇叔,可都被一場冰冷的大火帶走。
她記得,她此刻正在冰冷的河水中,眼前虛構出來的那些都是夢,都是已經遠去不可回溯的過往。
尉遲衍的腰帶已經解下,将昏死過去的李錦華綁在背後,未受傷那只手在河裏拼命地游,時不時回頭看一眼背上的女人,發現她眼角竟然有淚,但河面視線晦暗,他又分不清是她的淚水還是濺到臉上的河水。
“......李錦華啊李錦華,我這條胳膊算是廢了,你不嫁我,往後誰還願意嫁我......”
尉遲衍這句話念得極輕,可李錦華就是聽見了,而且還聽得十分清晰,但就是眼皮子極重,根本擡不起來。
身邊的不再是河水,而是吹上一陣就能涼到心坎裏的寒風,但身下那具身體還有些微的暖意,讓她不由自主地湊近了些。
......
......
等她再醒來時,頭頂的雕花帳子看得她微微一愣,旋即鯉魚打挺似的坐了起來,發現這裏并不是她的屋子。
帳子的丫鬟聽見了裏頭錦被摩挲的細微聲音,立即小步走上前來,問道:“小郎君你醒了?”
李錦華腦袋還有些疼,發現自己不僅連這裏是哪兒不知道,連身上的衣服被誰換了也不知道。
那丫鬟生得眉清目秀,一雙水靈的眼瞳眨了眨,看着李錦華發懵的模樣,多嘴道:“小郎君身上還疼嗎,大夫說您背上傷得不輕,怕是得好好休養些日子才能好了。”
李錦華張了張嘴,發現喉嚨火燒似的疼,丫鬟是個有眼色的,立即去倒了杯溫水來,并小心翼翼囑咐道:“小郎君慢些喝。”
李錦華接下瓷杯一口喝了個幹淨,才覺得喉嚨裏的灼熱緩和了一些,“我這是在哪兒......”
丫鬟回:“這是安平侯府,昨夜是我家侯府帶你回來的。”
“那他人呢?”
丫鬟不說話了。
李錦華鳳眸一眯,迅速彙聚了大片黯色,将丫鬟壓得喘不過氣起來。
侯府裏頭有老夫人壓着,底下的人向來謹言慎行,雅正端方,她從未見過這樣說話間就能突然變了臉色的人,一時愣在當處,不知該作何反應。
李錦華擡手撫摸了下頭上梳得好好的冠髻,起身拿了件床頭的幹淨衣服就要往外走,丫鬟急慌慌攔住她,勸道:“小郎君你這是要去哪兒?”
李錦華抿了抿唇,态度堅決:“找你們家侯爺。”
尉遲衍那厮肩膀上受了重傷,她是太醫,自然曉得那樣的傷會落下怎樣的病根,他昨夜還硬撐着帶她游上了岸,也不知如今情況如何了。
都怪她,上輩子是個旱鴨子,這輩子重生了還是個旱鴨子,兩回落水都是靠着尉遲衍才撿回了一條性命。
“侯府裏頭規矩多,您還是留在屋子裏歇着吧......”丫鬟用身子擋在門口,就是不讓李錦華出去。
李錦華剛醒過來腦子還有些懵,想着大家都是姑娘,就直接用身子去撞她,惹得人家小丫鬟面色一紅,直接跳開老遠。
“诶......”
李錦華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在外人眼中是個男子,這般湊近姑娘占便宜實在叫人誤會......
“姑娘,我......”
李錦華張口結舌,平日裏跟男子打得火熱,如今見着姑娘卻是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封睿站在門外看着這場鬧劇,擡手掩嘴咳嗽了兩聲,大聲道:“李太醫!”
李錦華旋即轉頭看了過去,一見到熟人眼眶便飚了淚,“封副将!”
“李太醫。”封睿看了眼李錦華生龍活虎的模樣,心裏恨恨松了口氣,
丫鬟見了封睿也松了口氣,對着他行了禮,道:“這位小郎君方才醒了,但是吵着要見侯爺......”
封睿點了點頭,揮手讓她退下,“這是李太醫,跟咱們侯爺是熟識 ,你先下去吧,我帶她去見侯爺。”
丫鬟怯生生看了眼封睿,低下了頭,良久之後又擡眸看了看李錦華,實在沒想到這麽一個年紀輕輕的少年就是侯爺在宮中熟識的那位李太醫。
“那......那奴婢告退。”
見丫鬟走了,封睿才看向李錦華,上下打量了下她,想着兩人關系似乎還算不錯,便開了句玩笑:“李太醫果然真大,摔了兩次還活得好好的。”
李錦華臉色一沉,眸子裏浮現出一抹戾色,冷聲道:“所以你是巴不得我死了好拉着你家侯爺當墊背的是吧。”
“沒......沒,我怎麽敢那麽想......”
李錦華道:“別跟我啰嗦,趕緊帶我去見你家侯爺。”
封睿被梗了一下,不自在道:“找就找,你兇什麽。”
李錦華約莫是跟尉遲衍待在一起久了,板着臉是頗有幾分像他的模樣,封睿便是看上一眼就覺着渾身發寒,哪裏還敢耽擱,立即帶着出了院落,去找尉遲衍了。
此處是專給客人休息的廂房,跟後院尉遲衍住的怡紅院有一段距離。
封睿是個閑不住的性子,走在前後帶路也忍不住回頭看了眼李錦華幾眼,問道:“李太醫,你要不要緊?大夫說你身上的傷也是不輕的,就不需要再歇息歇息?”
李錦華清涼的眸子輕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封睿支支吾吾了起來:“對了......你昏迷的時候,是侯爺叫了醫婆來為你查看傷勢換的衣裳的......”
說了這裏,他又回頭看看李錦華的神情,發現她也正在看他,“诶诶,你別這樣看着我啊,昨夜是侯爺帶你回來了,說你......你......我可是半夜滿城去找了個醫婆回來替你看傷,你這般用看仇人的眼神看着我,是不是有些恩将仇報了。”
李錦華愣了愣,察覺到自己的脾氣确實不太好,抿了抿唇輕聲說了句謝謝。
她女扮男裝的事情封睿知道也就知道了。
他是尉遲衍的人,若尉遲衍要反手陰她早就陰了,也不必等到現在。
封睿先是驚詫于李錦華的道謝,然而面上笑嘻嘻地又開始自言自語起來:“我早跟你說了,我家侯爺對你挺好的,昨夜他帶着你去城牆上看燈河,自己遭了刺客身受重傷也把你好胳膊好腿兒帶你回來了......”
166:誤會
李錦華又愣了愣,雙腳僵住,良久之後才望着封睿讷讷道:“他......他該不會傷得很重吧......”
封睿搖了搖頭,苦笑道:“還好吧,比起從前在戰場上跟你敵人赤身肉搏的場面,這還算輕了。”
他頓了頓,見花園小徑另一頭有人來了,又開口道:“你不是要見侯爺嘛,走吧,你見着了就知道他怎麽樣了。”
李錦華整顆心都記挂着尉遲衍那厮是不是還活着,聞聲也只點了下頭,道了聲好。
迎面走來的是老夫人屋裏的幾個近身婢女,手裏端着老夫人早起時要用的洗漱痰盂,路過時封睿時,好奇地開口問了句:“封副将,這位小郎君怎麽從未見過。”
封睿顯然不想跟她閑聊,只道:“這是侯爺的客人,我正要帶她去見侯爺。”
說完,他就頭也不回地帶着李錦華走了。
李錦華完全不曉得發生了什麽,只顧着跟着封睿的步子走,見那些婢女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她尴尬地笑了笑,而後趕緊跟上了封睿。
走了一段距離後,李錦華才加快步子看了眼封睿有些不高興的側臉,問道:“那些是什麽人,你怎麽這麽不待見她們。”
雖然李錦華跟封睿第一回初見時鬧了不愉快,可後來日子久了熟了,便也知道了他其實是個很随和的人。
可是這人剛才見到了那群婢女,那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的模樣,實在逗樂了李錦華。
封睿嘆氣道:“那是老夫人身邊的人,你往後要是遇上了,也別跟她們多說話,她們跟她們的主子一樣,時不時陰陽怪氣的。”
李錦華皺了皺眉,她們的主子不就是安平侯老夫人嘛。
封睿竟然讨厭到這個地步了。
莫非還真是像傳言裏說的似的,尉遲衍不是老夫人的親生兒子?
李錦華跟着封睿到了怡紅院,站在門口看了眼那塊牌匾,嘴角抽了抽,封睿喊了兩聲她來回過神來。
“李太醫?”
“來了。”
李錦華一路跟着封睿進了院子,封睿卻不肯進屋去,只揮揮手,讓李錦華自己進去。
“侯爺如今有傷在身,大夫吩咐了須得靜養,我就不進去打攪他了......”封睿面上的笑意有些瘆人,笑道:“反正侯爺只想見你一人,我湊上去純屬找罵。”
“封副将,我想......我想你是誤會了什麽......”
他這眼神看着她很慌啊。
明明她跟尉遲衍之間什麽都沒有,被他那麽促狹的眼神一瞟,搞得好像偷情私會似的。
“我曉得的,我曉得啊。”封睿一面說着,一邊推着李錦華進了院子,自己走到院子角落裏去把風。
李錦華只差沒氣得上前動手揍他一頓,想了又想,覺着封睿不是這樣的人,肯定是尉遲衍說了什麽叫他誤會了。
畢竟尉遲衍那厮幹過的蠢事一點都不少。
李錦華這樣想着,雄赳赳氣昂昂地邁步推開了房門。
尉遲衍正脫了衣裳準備換藥,外頭猛然響起一陣腳步聲,他衣服都沒來得及穿,門就咣啷一聲開了,李錦華那沒皮沒臉的女人便站在門前,雙眼緊盯着他裸露的肩背出神。
“你怎麽來了?”
尉遲衍微微皺眉,不太習慣自己衣衫不整的樣子被別人看見了,聲音冰冷道:“成何體統,出去。”
李錦華倒不是故意盯着他瞧,只是瞧見了他肩頭那斑駁血跡的傷口才走不動路。
她是個太醫,自然知道那處已經傷成了什麽樣子,連忙幾步上前按住他的手,“你再動,這胳膊廢了你別哭。”
“廢了?”
尉遲衍像是沒聽明白她話裏的意思,又像是沒反應過來李錦華對他突如其來的關心,“我這樣子,真會廢了?”
對于習武之人來說,這怕是最難接受的事情了。
李錦華忽然不知該怎麽開口了。
畢竟尉遲衍是為了救她而受傷。
她拿走了尉遲衍手裏的紗布,倒也顧不得什麽男女授受不親,聲音裏有些哽咽道:“我幫你換藥......”
尉遲衍笑了笑,說了聲好。
李錦華動作娴熟地為他重新上了金瘡藥,用紗布仔細将左肩處包好,她柔軟的指腹觸及男人的皮肉時,他輕輕地哼了一聲。
從他的角度望過去,正好能從鏡子裏看到她認真包紮傷口的模樣。
還說對他沒意思。
全天下那麽多人都對他有意思,她怎麽可能會是個例外。
對自己的魅力十分自信的安平侯如是想。
李錦華替他包紮好了傷口,又幫他把褪至腰間的常袍穿上,才抹了把額角的細汗,頗為無力地往床上一攤。
她這習慣在太醫院裏已經做慣了,只是尉遲衍卻劍眉一挑,道:“你這是在撩撥于我。”
“什麽?”李錦華翻了個身,旋即意識到他話裏的威脅意味。
可不是,她如今都親自送到他床榻上來了......
李錦華面色一緊,覺得有些吃虧,爬起來轉頭兇了回去:“尉遲衍,你腦子裏整日都在想些什麽,你也不看看你肩膀上的傷,當真是想做個殘廢是麽?”
若是旁人敢跟尉遲衍這般說話,怕是墳頭的草都長得有人高了,可這話是李錦華說的,而且說得他有些心花怒發,嘴角的弧度止都止不住。
李錦華見他不怒反笑,實在覺得反常得很,連忙起身站了起來,只是尉遲衍且不放她走,未受傷的右手将她一拉一拽,就拖進了自己的懷裏,兩人身子都齊齊一僵,心裏仿佛有什麽東西開始漸漸變了。
“尉遲衍!”
李錦華臉撞到尉遲衍堅硬的胸膛上,鼻子眼睛痛得很了,想擡手給他來兩巴掌,又顧忌着他現在身上有傷,別等會把傷口打裂了,又要給他重新包紮。
“李錦華......”尉遲衍一瞬不瞬地望着李錦華那張因羞憤而發紅的臉,低低問道:“李錦華,你是不是喜歡我啊......”
李錦華這輩子、上輩子就沒見過這麽锲而不舍的人。
喜不喜歡這種事情對她來說太奢侈了。
況且要是尉遲衍知道了她潛伏在太醫院的目的,還不先動手了結了她。
167:大有問題
李錦華垂了垂眸子,聲音冷得跟外頭屋檐倒挂的冰棱柱子一般,“尉遲衍,我真的八輩子都沒見過你這般沒臉沒皮的人。”
她是真沒見過。
也許就是因為沒見過,所以她現在沒辦法拿主意怎麽讓他知難而退。
這人實在是太讨厭了,還是從前冷冰冰的好,話不多說一句,如今這樣時不時撩撥幾句,誰受得了。
尉遲衍看着李錦華那副難為情的模樣,可謂是越挫越勇,正好現在伊人在懷,有些話要是不說,怕是沒機會說了。
他笑着反問道:“那你現在見着了?”
李錦華作勢就要爬起來,這種趴在男人懷裏的姿勢實在詭異,要是突然來個人看見了,尉遲衍好男風的傳言就要坐實了。
“你快放開我,我要回宮去了,師傅他們要是今日回宮得知我一夜未歸會着急的。”
“你再這樣不松手我喊了啊。”
“等會把你家裏那些漂亮小姑娘都喊進來,看你怎麽收場。”
李錦華一邊反抗着,一邊又不敢太蠻力,怕把尉遲衍傷着了。
而尉遲衍也留意到了她的顧慮,索性把她單手禁锢在懷裏,反正知道她不敢亂動。
李錦華也如他所料,仍他擺布了。
“李錦華,在宮裏頭做太醫多難,我這安平侯夫人好做啊,你要不要來試試?”
“滾!?”
“你時常說我對你沒有真心,可我都把真心擺在你面前了,你又不願意看,你這不是磨人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