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一回”三個字加重了語氣，意有所指
的命令做，後果您該知道的。”
李錦華揚了揚嘴角，微微嗤笑道：“你當我怕他？”
且不說這到底是不是成王的命令，就算是，她為何要聽他的。
一個冒充癡傻欺騙仁德帝的人，若李錦華走漏了半點風聲，成王除了死路一條怕不會再有別的下場了。
李錦華想将這人拖回房狠狠揍一頓，看看能不能問過什麽來。他既然說這信是傳言中癡傻瘋癫的成王交給他的，那他便極有可能見過成王。
李錦華重生之後只匆匆見過成王兩三回，委實是沒看出來他是真傻還是假傻。
最主要的還是喬溫言那日跟他說，喬歸鶴帶着人去成王府替成王醫治過了，說是真傻了，她才信的。
喬歸鶴是太醫院的院首，醫術老道，骁同濟也是一把好手，他們都說成王在宮變之日被吓傻了，沒救了，而且成王若不是真傻，仁德帝又怎麽會看不出端倪，現如今還放着他好好活着。
她或許真是被這表面的現象騙了。
雜役從地上緩緩爬起來，只遮着臉喊到啊：“李太醫您千萬被打臉！”
李錦華偏不順他意，伸手就要往他臉上砸去，卻突然看見一抹青黛色的衣角在院門處飄了飄。
這個時候來找她的只能的祁平遠，而且只有祁平遠才有偷聽的前科。
“算了，你走吧，只是你嘴巴得給我牢牢閉緊了。”
李錦華推搡了下他的肩膀，他腦子發懵還沒明白她為什麽又突然放了他，擡眸就看見迎面走來的一個太醫。
他倒是認得，姓祁，是溫恭郡王的人。
祁平遠看了眼跟自己這個面生的小雜役勾着頭跟自己擦肩而過，嘴角翕了翕，沒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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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走到院門時突然步子加快，離開了祁平遠的視線之內。
祁平遠看了眼李錦華，問道：“那人是誰？”
李錦華不着痕跡将成王給她的信藏進袖子裏，一邊轉過身拿出鑰匙開了自己的房門，往裏走着，一邊回頭看了眼祁平遠，“一個雜役，剛剛這鎖有點問題，他幫我修來着，結果吵了幾句，他摔了一跤，就走了。”
李錦華語氣有些故作輕巧，祁平遠雖生疑，還也不好再問，只道：“沒什麽事，就是聽說你回院子了，想過來找你切磋一下棋藝。”
“棋藝？”
“怎麽，不願意嗎？”
“沒……”
李錦華将袖中的紙揉成一團，趁祁平遠
沒看過來時，伸手丢到床底下去了。
“你要我陪你下棋倒不是不可以，只是我這兒并沒有棋盤。”
以前她是個醫徒，屋子裏何曾有過那種附庸風雅，能拿來打發時間的東西。
“去我院裏呗，上回殿下賞了我一套白玉棋盤，還沒有人陪我下過呢。”祁平遠上前拉了李錦華的臂彎，“走吧，別磨叽了，同我去下兩局棋，正好趕上晌午吃飯。”
“祁平遠你別跟我拉拉扯扯，要是被師傅看見了，又要罰我的月錢了。”
李錦華是怕了祁平遠了。
他是不怕被罰，可她心疼那一個月的零嘴錢啊。回回輪休的日子出宮去，總是她兩袖清風、口袋空空，喬溫言一路跟着她替她付錢，她都快沒臉出去了。
李錦華被祁平遠拖着去了他的院子，槐樹下已經支起了一個棚子，四四方方，用了輕紗做遮擋，倒也不擋風，十分涼快。
“你可真是夠為難子安的。”李錦華掃了兩眼那個棚子，啧啧道：“真是不該将子安交給你，竟讓他給你做了免費的勞力。”
杜子安笨是一回事，被祁平遠欺負是另外一回事。
祁平遠笑了笑，沒說話，回屋裏拿棋去了。
李錦華在槐樹下的棚子裏坐下，擡頭仰望被細紗過濾了後變得灰藍的天空。
祁平遠向來是無利而不為的人，這好端端的找她下的什麽棋。
135：遠離紅袖
祁平遠拿了棋盤出來，果然是一副好棋，置于手間被陽光輕輕一照，便光華流轉，瑩潤通透得很。
“這副棋可是殿下珍藏的，我好不容易才讨過來的。”
“可把你能耐的。”
李錦華看了祁平遠那得意洋洋的模樣，不鹹不淡地嗤了聲，伸手将石桌上的茶具推到一邊，好讓祁平遠将棋盤放下來。
那棋确實不是凡品，李錦華掃了一眼祁平遠的臉，淡淡的疑惑充斥在心間。
“該說是你得殿下看中，還是殿下心慈人善，這麽好的棋居然送給了你。”
她想着想着就說了出來，只是剛脫口，又覺得不妥。
早前祁平遠跟她有過約法三章，兩人都不得打聽對方的事情，自己如今這一問，确是有些逾矩了。
不過所幸祁平遠聽了也沒回答。
白璧無瑕的棋盤上縱橫刻線，祁平遠一手白子，一手黑子，笑問道：“你選哪個？”
“你用黑子吧，正好配合你那黑心肝的模樣。”李錦華跟祁平遠逞嘴已經是日常了，刻意笑着鬧着，近日來關系也緩和了許多。
祁平遠不願如她的意，“你的心肝又能白到哪裏去。”
他将黑子推給李錦華，自己留下了盅白棋。
他語氣中稍稍帶着幾分狂妄，“讓你三顆子。”
李錦華聞聲擡頭輕瞥了他一眼。
祁平遠的棋藝是極好的，甚至跟趙如懿下棋時都能隐隐站得上風，只是他心态沒有趙如懿溫和，總是不戰而敗，輸得極慘。
除非趙如懿肯放水饒他一局。
李錦華也不拿喬矯情，他要讓，她受着就是了。
她現在不比以往，現在下棋只講究個輸贏，管是用的什麽手段還是計策，她只求贏的結果。
李錦華落了三子，對着祁平遠微微挑了挑眉。祁平遠才伸手從棋盅裏拿了幾顆白子，撚了一顆置在指尖，卻遲遲不落下。
李錦華耐着性子，輕聲問道：“我以為你會直接問我。”
“問你什麽？”祁平遠像是有些不解，眉宇深擰，良久之後才落了棋子。
李錦華眨了眨眼，一雙清潤通透似琉璃的眸子極為好看，眸底像是藏着一片琉璃碎渣子，十分明亮。
“沒有什麽想問你，不想問你的。”祁平遠回了李錦華一個挑眉，示意該她落子了。
李錦華漫不經心地捏着黑子随意往棋盤上下，棋子和棋盤之間輕輕磕碰發出極細微的響聲，她面容清秀，聲音泠泠道：“祁大人什麽時候也變得這樣扭扭捏捏，跟個娘們似的了。”
這句話李錦華記了許久，但忘了喬歸鶴對多少人說過，說過多少次，只覺得此時此刻很适合用在祁平遠身上。
“沒什麽，就是最近因為殿下的事心裏有點煩躁，想找人下下棋解解悶。”
“那你為何不直接去找殿下下棋？”
尋常喜歡下棋的人，總是喜歡找棋藝高于自己的，這樣博弈起來會比較心情澎湃，無論輸贏，都比找一個不會下棋的人下棋贏得那般無趣。
一如趙如懿，他棋藝高超找不到下棋的人，便自己左手與右手博弈，玩得不亦樂乎。
後來找祁平遠和李錦華去下棋，純屬是為了找他們二人說話解悶。
“殿下如今忙着呢，那個紅袖也是有幾分本事，如今将殿下迷得團團轉，連我也不見了。”祁平遠面色陰沉，一半是因為趙如懿的親疏不識，一半是因為趙如懿多管閑事。
趙如懿從前一身孑然，前朝再多的争鬥也鬥不到他頭上來，日日待在元啓殿中，雖無趣但安穩。如今為了紅袖，只身蹚進戴家那渾水裏，只怕是兇多吉少，難纏得很。
祁平遠一提到紅袖心中就有些來氣，一時也将李錦華牽連了進去，在棋局中大殺特殺，半點不對李錦華留情。
李錦華起初還算游刃有餘，現下也有些慌了，額角沁出一絲細汗，不得不聚精會神起來。
可胳膊擰不過大腿，棋藝尚淺的李錦華還是輸了。
李錦華重重吐出一口氣，問道：“祁大人你總不會找我來，就是為了贏我一局棋，讓自己開心開心吧。”
好久沒有跟人下棋下得這樣驚心動魄了，即便是跟趙如懿在一起時也沒有過。
趙如懿棋如人，循序漸進，溫和有禮。
祁平遠雖隐藏得深，盡管也想把自己擰成趙如懿那款兒，可骨子裏的血性是掩蓋不住的。這一點李錦華從他的棋風裏看得清清楚楚。
“算是吧，叫你吃癟了，我就開心。”祁平遠啧啧道。
李錦華坐在石凳上久了，腰背發痛，便起身圍着石桌走了兩圈，那疼痛之感才緩緩褪下去。
“其實我覺得吧，你找我……來應該是為了探聽我跟安平候之間的。”
“不是……”
“那就是想讓我去勸殿下遠離紅袖？”
“是吧……”
棋局上的棋子縱列鋪張，像張網一樣。祁平遠望着那張網，伸手将一顆顆棋子揀回來，盡數收攏到了棋盅裏。
李錦華回頭看過來，居高臨下望着祁平遠的頭頂，并看不到他面上的神情。
“你放心，我的事是我的事，你跟我之間的交易安平候他摻合不進來。”
“至于殿下那裏你就找錯人了，你跟他之間有兄弟情誼，關系好得很。我同殿下卻是半點交情也沒有，完全憑借着殿下幾分憐憫之心才能說得上兩句。”
“那紅袖我就更插不上話了，殿下若是真看中了她，咱們難道還要斷人姻緣？”
“屁個姻緣！”祁平遠大聲道，“明眼人瞧着她就是個心大的，擺明了就是要纏上殿下。”
李錦華只輕輕嗯了一聲，不置一詞。
若是她不知道紅袖的來歷，那大可跟着祁平遠一起吐槽幾句，可她現在不但知道紅袖是身懷目的而來，而且還是來準備刺殺趙如懿的……這叫她心裏郁結得不行。
若當真是成王派紅袖進宮，那定是被戴貴妃身懷有孕的信息逼急了，怕夜長夢多，索性就想先斷了仁德帝的血脈。如此朝野動蕩了起來，誰還會關心一個還未出生不知男女的胎兒。
可李錦華不願對趙如懿親自動手。
她從小深受師恩，懂善惡知是非，若是随意牽連無辜，跟那些殺人如麻的魔鬼有什麽區別。
136：受傷
“興許人家窮苦日子過夠了，想過過錦衣玉食的日子呢？”李錦華輕聲替他分析道，“殿下不是旁人，他那般心思缜密行事滴水不漏之人，怎麽會讓居心叵測的人鑽了空子。”
她這說的是大實話。
趙如懿是什麽樣的人，祁平遠該是最清楚不過的。
就算趙如懿将紅袖帶回了元啓殿，必然不會讓他近身侍奉，說是安置便是安置，絕不會像那些人面獸心的男人一樣。
如此這般高風亮節、行正坐端，便不會遭人暗算。
祁平遠擡頭看了眼李錦華，她像上回那般居高臨下的望着自己，頭頂是覆了細紗，槐花落不下來，只能聞見幽淺的花香萦繞鼻尖。
他能看見她圓潤瑩透的下巴泛着微光，琉璃色的眼瞳中冷冷清清，說話時眨眨眼睛，俏皮得很，祁平遠分不清她是故作不知是別的什麽。
祁平遠說道：“殿下身份特殊，實在不宜将紅袖放在身邊過久，若當真出了什麽事，陛下定會砍了我們二人的頭。”
李錦華皺眉，回道：“可能是殿下執意要帶進宮的。”
幹他們什麽事。
“那也是咱們沒有勸住他，帝王最善于的便是遷怒。”
“……”李錦華啞口無言，張了張嘴，一時又不知從何說起。
将話題從紅袖身上轉走自然是好，可卻是李錦華最不善于争論的問題。
說到帝王作為，仁德帝如今有哪一點配得上身下的皇位，他助纣為虐，豢養奸邪，底下百姓因為他的胡法亂整苦不堪言，家破人亡、賣兒賣女的人家不知凡幾。
李錦華終是開口勸了勸道：“行了吧，你操心這些做什麽，殿下如此決斷，心中定有主意。”
“我是怕他被奸人蒙蔽。”
“那你直接去找殿下說呀，你不是同殿下關系很要好嗎？”
“我……”祁平遠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我何時說過我跟殿下關系很好了？”
李錦華啧啧兩聲，邁開腿走了兩步，繼續坐回石凳上，道：“滿重明宮的人誰不知道你跟殿下兩人哥倆好，上回秋獵時，我問你你也承認了。”
“忘了。”
李錦華擡手扶額，“算了吧，殿下要留着紅袖，咱們在這兒幹着急也沒用。下棋吧，再下兩局，吃飯去。”
她實在不大想和祁平遠再讨論紅袖的事情。
現在只要一提到紅袖，她滿腦子都是那個小雜役給她的信上的內容。成王說要她幫助紅袖刺殺趙如懿，這不排除是趙如懿防備心重，所以成王想拉攏她跟紅袖裏應外合。
可那成王哪裏來的信心，斷定李錦華會答應他。
兩人又擺上了一局棋，一來一往，但祁平遠很明顯心思沒在棋上，李錦華勉強跟得上他的路數，終于抓住機會逼他繳械投降。
“祁大人心性浮躁，不太适合下棋。”
李錦華素日裏跟人說話算是委婉的，可對上祁平遠就是直來直去，有話就說，“就算祁大人故意讓自己維持着溫文爾雅的模樣，可骨子裏的急躁确實改不掉的。”
祁平遠聞言一愣。
李錦華已經起身離開。
原來這世上除了趙如懿，竟還能有人看得懂他。
可李錦華自己也是滿身的秘密，祁平遠同她不能坦誠相待，只能相互利用、相互懷疑。
說到底，大家都在被別人利用，他同李錦華如是，各取所需，喬歸鶴同李錦華亦如是，不過是在乎李錦華那手銀針。
就是後宮盛寵的戴貴妃，也只是皇帝一個平衡前朝後宮的勢力的工具。
祁平遠這邊為趙如懿急得焦頭爛額，元啓殿那邊卻是紅袖添香，情意綿綿。
元寶待在殿外，透過槅扇菱形的縫隙中，看見紅袖端着清粥小菜，走進內殿。
他一邊暗道：“殿下總算是開竅了，這紅袖姑娘雖來歷不慎很清楚，但好在知書達理，模樣亦是可人。”
這樣的女子只要肯安分守己，待在殿下身邊伺候，不說為妃，起碼一個妾室的位置是跑不掉的。
元寶捧着拂塵自顧想着，眼神也飄開了去，沒有注意到內殿裏的拉扯。
紅袖被趙如懿不慎推倒在地，碗勺摔碎，紅袖的手掌按在碎片上，頓時鮮血四湧，湧而不止。
趙如懿原在翻閱卷宗，紅袖過來勸膳着了他的惱，一時不甚傷了她，見她受傷更是心中內疚萬分。
“傳太醫……”
“傳太醫！”
趙如懿親自将紅袖扶起，安置在梨花木制的太師椅上，轉頭跑出殿外，對元寶道：“去傳太醫！”
元寶尚處在愣怔中，“傳太醫……傳誰……”
“孤你去傳太醫。”
元寶急了一頭汗，勾着頭往內殿望了一眼，才看見紅袖整個人蜷在椅子上，有些不大正常。
他這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連忙道：“殿下莫急，奴才這就去傳太醫。”
元寶連滾帶爬滾出了殿，捏着拂塵就往太醫院奔去，心中叫苦連天，這紅袖真是個會惹事的，沒有一刻能閑下來。
到了太醫院，元寶直沖祁平遠的院子，将人拖了就走，半點不顧祁平遠還沒吃午飯。
祁平遠找了杜子安替他拿着藥箱，匆匆趕去了元啓殿，被趙如懿拉着去給紅袖止血。
祁平遠頓時掉頭就想走，被趙如懿拽着了：“祁太醫，為人醫者需心存善心，公私更要分明。”
祁平遠壓了壓火氣，回過頭對趙如懿道：“那殿下可分清楚了公私？我祁平遠生來無拘無束，為了你才一腳踏進重明宮，你如今摻合那些莫須有的閑事便罷了，連這麽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你也要收入宮中。”
“……天下本就疾苦，你管的過來嗎？”
元寶縮在外間的槅扇門外，雙手捂着耳朵，時不時又放開偷聽兩句。
他還是第一回見祁太醫和殿下吵得這麽兇，全是為了紅袖。祁太醫游歷江湖許久，醫術高明、慧眼識人，連他也不看好紅袖，這說明紅袖并不是個善茬的。
殿下為紅袖已經得罪了戴家，現在又跟祁太醫要翻臉，可見紅袖真是個禍害，紅顏禍水，大抵便是如此。
137：插手
趙如懿面若冰霜，嘴角略揚起一絲薄涼的弧度，一身月牙白長袍，并不減眉宇間的風采。
“天下之大，苦寂何幾，孤一己之力雖然單薄，但百年之後，也能稍稍有些顏面去地底下拜見趙氏先祖。”
祁平遠長嘆一聲，片頭看了隐身後的二愣子，才轉過頭鄭重地對趙如懿道：“所以殿下知曉如今百姓困苦的根源在哪，想要釜底抽薪，是嗎？”
趙如懿眼瞳聲升起了一絲霧氣，微微遮蓋了他些微的情緒，但是祁平遠還是能從他的面部表情和肢體動作判斷出，趙如懿他默認了。
所以他不打算在元啓殿不問政事閑逸潇灑下去了。
“孤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可是，殿下……”
朝中那麽多老臣都拿戴家無法，趙如意就算站出去了又能做些什麽。何況陛下未冊立趙如懿為儲君，庚家正勢弱，趙如懿和戴家對上沒有任何好處。
“殿下……”
趙如懿拉着祁平遠，眉梢眼見都是對他的不滿和紅袖的擔憂，“廢話別多說，快去給紅袖治傷。”
祁平遠無法，只得依了他。
紅袖的手生得有些粗糙，掌心虎口長了不少粗繭子，祁平遠一邊給她清理傷口，一邊笑道：“也不知殿下看上了你哪點，瞧瞧你這手，醜成這樣。”
趙如懿在一旁險些沒被祁平遠氣笑，叫他來給紅袖治傷，他竟開口嘲諷起人家來了。
紅袖已嬌嬌楚楚地開口道：“民女從前經常幹粗活，手上難免會留些厚繭。”
“是麽。”祁平遠不清不楚地嗤了聲，不是很相信的模樣。
紅袖勾着頭，嬌小的身子蜷在太師椅裏，受傷的左手已經被祁平遠包得跟只粽子差不多了，擡頭怯怯地望了望趙如懿，又看向祁平遠，“多謝祁太醫......”
她好似知道祁平遠不是很喜歡她，并不敢多說話惹他的嫌。
祁平遠心情不好，臉色也自然好看不到哪裏去，陰沉得很。
趙如懿吩咐元寶找兩個宮女來照顧紅袖，自己帶着祁平遠去了書房，來都來了，自然要說清楚才能放他回去。
祁平遠的态度很強硬，“殿下，沒用的，這些事你跟我說半點用處都沒有，我只答應跟你進宮，庚家和戴家的事情我不摻和。”
“孤沒要你摻和什麽，孤要做的事情孤一人所為，決不會牽扯到你們。”
“殿下......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的......”
祁平遠頗為無奈，竟沒想到自己在趙如懿的心目中就是這樣趨利避害虎頭蛇尾的人。他雖處事圓滑，可也不會這這種落井下石的活計。
“殿下，你先冷靜下來，聽我跟你分析分析。”祁平遠怕趙如懿那根筋又直了起來，趕緊拉着他坐下，兩人開始好好講起了大道理。
“孤昨日見到了下臣腐敗的一面，明明朝廷并未虧待他們，他們卻中飽私囊，受苦的便是百姓。”
“但是殿下，這種事成百上千，你管不過來的，你就算插手了，也是無濟于事，反而會惹惱了那群人。”
戴家雖新起不久，但背後交錯混雜的利益鏈子牽扯了多少人，這哪裏是區區一個趙如懿就能撼動得了的。說不定趙如懿越往深裏查，順藤摸瓜能摸到陛下頭上去。
所以上回李錦華主動摻和戴家的事，祁平遠還将她痛罵了一頓。
沒人比他更清楚仁德帝背後的勾當。
只是他曉得趙如懿從小将這個父親視為自己的天地，他不忍心将出來罷了。
可趙如懿如今查到了自家頭上，叫祁平遠不得不慌了起來。
“殿下，如若你真的想将戴家這顆毒瘤除掉，那就除得利落幹脆些，別到時候拖泥帶水，沒得煩人的。”
“孤知道。”
“那你還護着紅袖？你明知她別有居心，你莫要跟我說你是被她她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樣迷住了。”
趙如懿面色頓住，輕輕瞥了祁平遠一眼，“孤是那種人嗎？”
祁平遠反問：“殿下您不是嗎？”
趙如懿從前不是，可不代表如今不是，瞧瞧他現在對紅袖的在乎勁兒，不就是仁德帝對戴貴妃如今的稀罕勁兒嘛。
仁德帝是個把權勢女人玩弄在鼓掌之中的人，可趙如懿心性純良，見不得旁人受丁點苦楚，就怕到時候被紅袖迷得連東西南北都找不着了。
“算了，殿下你是殿下，微臣說不得什麽，只是你日後若是亂來的話，微臣這個太醫不做也罷，宮外的自在美景，着實叫我回味。”
“你要走？”
祁平遠面上無甚感情，微微轉頭看了眼內殿的方向，才對着趙如懿緩緩道：“殿下還是先關心關心自己吧。”
瞎子都能看出紅袖動機不純，可趙如懿鐵了心就要把她留在身邊。
放在哪裏安置不可以，非得要放在身邊，萬一是出了什麽事，誰能擔當得起。
祁平遠拂袖走了，元寶拉長脖子瞅了一眼，嘴裏咕咕囔囔，發現自家殿下還愣着，便上前道：“殿下，其實祁太醫說的話也有七八分在理，不管殿下是否在意紅袖，可将她無名無分的放在這元啓殿中，實在令人猜忌......”
尋常人才不會将一個姑娘無名無分的放在身邊，宮女不是宮女，主子不是主子。
皇後娘娘那裏已經派人來探過口風了，只是被元寶擋了回去，趙如懿還不知道，外頭的流言跟雪花飄似的，阖宮上下沒有人再不知的。
......
......
祁平遠被元寶急匆匆叫走，回來時藥房裏的人個個都睜大雙眼看着他，等着他說出什麽叫人驚奇的消息，可祁平遠此時心情極差，放下藥箱就回了自個兒院子，連杜子安迎上前來的笑容都視若無睹。
喬歸鶴顧念着怕別是元啓殿那邊出了什麽事，可自己等會要去昭德殿請脈，實在走不開，就把這差事丢給了喬溫言。
喬歸鶴前腳剛走，李錦華就拉着喬溫言一塊去找祁平遠。
“師傅不讓你跟祁大人過多接觸，你真是半點不怕事。”
祁平遠身份來歷叫人捉摸不透，喬歸鶴不讓李錦華跟祁平遠走得太近，也是為了她好。
138：打算
“怕什麽，你不說我不說師傅他又怎麽會知道。”
李錦華近日裏膽子越發大了，誰的話都不太聽，只一意孤行。
喬溫言亦是無奈，偏也愛縱着她胡來，大抵是因她年紀小，好動又活潑的，在這重明宮中能多開心一分那便開心着，省得日後覺得自己委屈了。
“那到時師傅責怪起來，你可別說是我縱着你的。”喬溫言一邊說着，一邊邁腿進了祁平遠的院子。
祁平遠正在樹下的藤椅上歇涼，模樣好不自在。
全太醫院中，還有誰的日子能過得比祁平遠還要滋潤。
“師傅還擔心祁大人這邊出了什麽事情，現下瞧着，倒是沒什麽。”喬溫言直直走過去坐下，開門見山道：“你剛才去了元啓殿，殿下那裏怎麽說？”
祁平遠躺在藤椅上，雙手枕在腦下，微微睜開眼睛看了眼喬溫言，回道：“殿下沒什麽大礙，只是殿下帶回去的紅袖姑娘受了傷，叫我去給她治傷的。”
喬溫言哦了聲。
李錦華三步并作兩步，走過去坐在了喬溫言旁邊，望着齊平遠道：“紅袖怎麽受傷了？”
難不成是紅袖按捺不住，跟趙如懿動手了？可如今沒有聽到半分紅袖要刺殺趙如懿的風聲啊。
“那紅袖毛手毛腳的，摔了碗碟，手被瓷片劃傷了。”祁平遠說這話時，面上神情淡淡的，叫人瞧不出什麽不尋常來。
李錦華不好再細問，只好換了個話題，“那既然不是殿下受了傷，你還這般苦惱做什麽。”
“我跟你們說不明白。”祁平遠心裏藏着私心，不想将自己太多心意顯露在人前。
可他現在心裏煩的很，又想找幾個人好好說說心裏話，便将大致的來龍去脈跟喬溫言和李錦華說了。
“溫言你大致該是能體會我這種心情的，殿下一向深居簡出不問政事，這一回為了紅袖，要主動跟戴家打官司，我實在是看不懂他了。”
杜子安過來奉了茶，覺着他們的話題不是自己能插得上嘴的，就又走開了。
喬溫言端起桌面上的茶，輕輕抿了一口道：“殿下心系萬民，這是好事。”
至于趙如意從前是事不關己的模樣，現在卻想要站出來跟戴家對抗，他們這些臣下能做什麽，無非能保證的便是不落井下石。
就像喬家中立多年，從不拉幫結派，即便如今仁德帝登基做了皇帝，喬家也身直立正，不與旁人交好，也不與旁人交惡。
“祁大人身處江湖久了，切莫把那江湖兒女那一套作風放到重明宮裏來，這裏頭多的是勾心鬥角，捧高踩低，如今殿下願意為百姓站出來，此乃大丈夫所為。”
祁平遠張了張嘴，強忍住才沒出聲。
要是早知道趙如懿诓騙了他進宮來，會搞出這麽個幺蛾子，當初他打死都不會進宮來的。
“祁大人，你的想法我有些不贊同。”李錦華纖長的手指在瓷杯邊上，指尖微微蜷了蜷，道：“你向來獨來獨往慣了，怕是不太能明白殿下的一番苦心，殿下為的是百姓，不是他自己，他所求不過是一個心安罷了。”
祁平遠從藤椅上坐起來，“随便你們說吧，總之我是不明白殿下所思所想的，如今不明白，以後更不會明白。”
大不了合不來就撤了呗，也沒人求着他在這兒。宮外頭多好，潇灑又自在，哪裏像在重明宮內到處都要謹言慎行，一堆男人在一處也要學女人的斤斤計較互相算計，委實燒腦。
祁平遠潇灑了小半輩子，着實改不過來腦中的慣性想法。
眼見勸說失敗，喬溫言給李錦華使了個眼神，将這篇翻過。
“那祁大人你今後有何打算？”
“沒什麽打算，走一步看一步。”
祁平遠又躺回了椅子裏，頭頂的天空被細紗映出了淡灰色，瞧着那顏色心情也不大好。
喬溫言有一句話說的是對的，宮內不比宮外，許多事都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來，他如今就算再厭惡重明宮，也不能肆意妄為，更逞論神不知鬼不覺地逃出宮中。
想想也覺得不可能。
宮中守衛那可不是白吃飯的。
前兩回出宮是沾了李錦華手裏的腰牌的光，他若想獨自出宮去怕是有些困難。
李錦華望着祁平遠，開了口：“你......”
她右眼皮子跳了好幾下，怎麽想都覺得祁平遠這兩日有些不對勁，像是有幾分要畏罪潛逃的模樣。
祁平遠看了眼李錦華那雙漂亮的眸子，問道：“幹嘛？”
他怕李錦華揣度他的想法，語氣間便刻意帶着幾分故作輕松，跟從前一般無二。
“沒什麽，就是想起你貌似年紀不小了吧，還未娶妻？”
李錦華這話題偏得沒邊了，祁平遠面上抽了抽，不是很想接話。
喬溫言對李錦華調侃道：“怎麽，錦華最近情場得意，就開始做紅娘的生意了？”
“什麽情場得意。”
“你就別裝了，我們幾個相熟的太醫之間，還有誰不知道的。”
李錦華滿面疑惑，偏頭掃了眼開始幸災樂禍的祁平遠，心下更加納悶了，“該不會是祁大人你出賣了我吧......”
錦薇那件事非同小可，要是往大裏，就是禍亂宮廷的大罪，可不是說着鬧着能玩的。
喬溫言擺手笑道：“什麽出賣不出賣，我眼睛又不瞎，你跟清秋閣那個宮女瞧着倒是挺般配的，她主子如今并不受寵，再過幾年到了年紀放出了宮，你同她還是有些可能的。”
李錦華：“......”
這哪兒跟哪兒啊。
見李錦華吃癟，祁平遠的心情好了些，手裏捧着涼茶喝了口，笑道：“就是嘛，李錦華你如今是有了紅粉知己了，何苦來挖苦老夫呢。”
祁平遠在太醫院的名望雖高，但鮮少去後宮走到，哪裏會遇上什麽宮女豔遇，就算是有，高潔如他怕也是不太喜歡跟宮女私自定情之事。
“祁大人年長些，錦華自該先考慮祁大人的終身大事。”
祁平遠獨來獨往，不像喬溫言那般往後的婚事仕途家中自有安排。李錦華原是想再戲弄他幾句，豈料祁平遠又突然變了臉色，難看十足。
139：極配
眼見這邊情況不對，杜子安回屋去端了一碟子點心出來，放在石桌上。
他伸長脖子瞅了瞅自家師傅的臉色，輕聲道：“馬上快要過冬了，內務府那邊先前派人來說，叫師傅您給他們送去一套夏裝，他們好照着尺寸做，當時師傅您不在，我就直接從您屋裏找了一件給了他們。”
旁邊的喬溫言聞言摸了摸鼻尖，只略掃了一眼杜子安便收回了目光。
祁平遠和李錦華卻是齊齊愣了愣。
祁平遠揮揮手，不在意道：“随便吧，左不過一件衣裳。”
太醫院的其他人都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