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一回”三個字加重了語氣,意有所指
天下臣民都該失心了。
125:分寸
人群散盡,但還是有些好奇的人往這邊張望,祁平遠不着痕跡擋住了些女子的身子,免得叫那些人看去了。
“多謝。”
女子聲音略嘶啞,但不難聽出原本該是溫婉柔美那一類,像是江南那邊的口音。
趙如懿偏頭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紅袖。”
趙如懿眉眼彎了彎,一股溫潤流淌在其間,重複了遍她的話,“青山明月夜,紅袖绮羅香。”
祁平遠輕瞥了趙如懿一眼,嘴角不可自抑地抽了兩下。
他該不會是真對這個女子感了什麽興趣吧。
如此苦命的女子,不管趙如懿是疼惜還是可憐,可斷不會動別的心思啊,他是大周未來的儲君,怎麽能花心思在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身上。
祁平遠正想着待會兒如何勸谏趙如懿,身側的紅裙女子就噗通跪在了長街上趙如懿的腳邊,一連磕了三個響頭:“紅袖與父親相依為命,可如今父親遭奸人害死,幸得殿下做主戳穿奸人的僞善,紅袖實在無以為報......”
趙如懿身後的元寶面露慌忙,嘴一急跟李錦華埋怨了起來,“我瞧着她的下一句就該是無以為報以身相許了。”
李錦華聞言只是笑笑,鳳眸中劃過一抹黯色。
她看見紅袖口中說着自己無處可去,盡管趙如懿說了會給她一筆銀錢,待明日開堂審了龐淵之後就送她遠走,她偏還跪在地上死活不肯起。
祁平遠也留意到這人是不是來碰瓷的,奈何自家殿下心腸軟,竟開口主動帶她進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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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平遠心髒都要跳出來了,連忙勸道:“殿下,這可不是兒戲,重明宮重地,哪帶如此來歷不明的女子進去,您的寝宮和陛下的寝宮可謂一牆之隔,如若出了什麽事該如何是好。”
要是再像上回一樣冒出個刺客來,仁德帝跟趙如懿一樣在床上躺上半個月,這大周豈不是要變天了?
這人來歷不明,要是心懷不軌,趙如懿給她背了黑鍋到時長了千萬張嘴都說不清。
元寶也跟着勸:“殿下,這位紅袖姑娘生于民間,若是進了宮處處不熟悉,壞了規矩,陛下也會責怪您的。”
紅袖本就生得美貌,身段也柔,伏在地上哭啼,眼睫上挂着一串串晶瑩的淚珠,十分惹人,許多行人再次将目光投了過來。
趙如懿心中不忍,扶了她起來,才轉頭對祁平遠和元寶道:“還是先帶回宮吧,要是留在外頭,龐淵會不會去而複返也未嘗可知。”
元寶沒再說了。
祁平遠擡眸上下打量了番紅袖,見她五官纖楚,身形玲珑,活像畫裏走出來似的。
這樣一個嬌嬌柔柔的女子,若說被龐淵欺淩無法伸冤,倒也不是不可能,至于為何要纏着趙如懿說什麽無以為報的話,祁平遠換了個思路,認為她可能是想攀上高枝,畢竟尋常人要是能靠到趙如懿這麽一座大山,那可是幾輩子都修不來的福氣。
李錦華突然笑道:“殿下心善,救世扶弱倒不是不可,只是切記分寸,免得傷了自己或是旁人。”
祁平遠立即出聲附和:“李錦華這話極對,殿下還請慎重考慮。”
也不知趙如懿想到了什麽,原本快要松下來了,陡然長眉一凜,聲音中十分堅決,透露着滿滿的不容置疑:“帶回去吧,等事情解決了,再說吧。”
一言定生死,祁平遠也無話可說了。
元寶拉着趙如懿的袍袖晃了晃,道:“殿下既然要如此做法,那明日一早,殿下去大理寺監聽,奴才去找安平侯,讓他給指派些人手來保護殿下的安全。”
至于為何不直接去找禁軍副統領戴成安,大家都心知肚明。
紅袖趁大家心思都挂在趙如懿的安危上,又跪在了地上,朝着趙如懿鄭重地拜了拜,道:“殿下是紅袖的恩人,有再造之恩,請殿下受紅袖三拜。”
祁平遠以為紅袖又要假扮柔弱博取同情,正想出言諷刺,她就自己站了起來,腰肩立得筆直,不卑不亢。
祁平遠眼中頓時浮現出幾分欣賞來。
在這浮華富貴的京城裏,還有這樣真性情的女子,也算新奇。
李錦華看了眼祁平遠那模樣,又看了看紅袖千嬌百媚的面龐,嘴角掀起幾分輕嘲的弧度,道:“殿下,咱們出來得夠久了,喝的也喝夠了,看的也看夠了,回吧。”
趙如懿聞聲點了點頭。
......
......
天上的星子掩進了雲層,月光從雲層裏鑽了出來,稀稀松松照出幾個亦步亦趨的影子。
李錦華和祁平遠跟趙如懿在岔道分開,臨了還叮囑了下元寶,好好照顧趙如懿。
元寶曉得她是在提醒自己盯好那個來歷不明的紅袖,旋即重重地點頭,聲音也洪亮:“李太醫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殿下的。”
紅袖站在趙如懿身後,身子嬌嬌小小,從外頭穿進來的長裙和頭上绾的松散發髻跟背後的朱紅宮牆格格不入,她側着身子再次對李錦華和祁平遠道謝:“多謝兩位大人今日施以援手。”
祁平遠擺擺手道:“謝殿下吧,咱們擔不起這聲謝。”
哪裏有趙如懿出面擺平的事,他和李錦華接受人家姑娘的謝字,于情于理都不太道德,還是讓回給趙如懿的好。
紅袖面色嬌羞,站回了趙如懿身後。
趙如懿便帶着元寶和紅袖回了元啓殿。
李錦華微昂着頭望了眼天色,眸底一片清涼,在稀薄的月光下,有些像琉璃,流轉着潋滟光華,“回吧,我也困了,都回去歇着吧。”
李錦華邁腿向着太醫院的方向走去,四處無人,只有夜風刮着枯葉簌簌的細微聲音,各個宮殿前的大紅燈籠的光亮十分喜慶,時不時和月光混在一起照在李錦華的後背上,虛虛實實,叫人不大看得清。
祁平遠追了上去,“今日确定不是你安排的?”
“祁大人,別太看得起我了。”
“好吧,看着你也不太像能安排這樣的圈套的聰明人。”
趙如懿出宮本是臨時之舉,宮外接連發生的兩件大事委實不太可能是有人蓄意而為,那就剩下的是巧合了。
祁平遠想不到會是誰,便只有安慰自己這只是巧合了。
126:死士
李錦華回了太醫院一頭栽進自己屋裏,卻是半分睡意都沒有。
原因無他。
那紅袖她認得。
那就是上回李錦華去元啓殿給趙如懿拔箭之時半道沖出來傷了喬歸鶴的刺客,且不但是刺客,還是當初先帝豢養交給成王的死士。
趙氏皇族為了保護子孫血脈從而訓練了許多死士,但為了能更好的控制他們,所有的死士都是由嫡系掌控,訓練完成之後才會送到各個宗室府邸。
令李錦華驚奇的是,紅袖身為她父皇訓練出來的死士,竟到現在還忠心的跟從在成王身邊,至于紅袖今日所為,是她自己一人所謀還是別人的吩咐,亦或者是......成王......
成王癡傻,斷不會指派這樣的命令給紅袖。
可紅袖是死士,先帝已經死了,她所聽命的人就只剩下成王了。難道有人控制了成王,脅迫癡傻的成王給紅袖下命令接近趙如懿?
可會是誰?
李錦華瞪着頭頂的窗幔瞪了一夜,直到外頭雞鳴聲響起之後 ,才磨磨蹭蹭爬起床去粗略收拾了一番。
喬溫言今日沒看書,只靜靜地坐在院中看着李錦華從屋裏走出來。
不過也是奇怪,他視若珍寶的銀針策被祁平遠拿回來了,竟然也不着急,那就該是祁平遠跟他知會兒過的了。
“師兄。”
“醒了?”
李錦華見喬溫言那一臉了然的神情,也沒想瞞着,而是徑直走過去,坐到了她的對面:“我根本是一夜未睡,師兄瞧瞧我這黑眼圈。”
喬溫言沒好聲好氣道:“你不是答應我最近少出宮嗎,別以為手裏拿着塊木牌子就有恃無恐了,少用為妙,萬一日後用出個什麽好歹來了怎麽辦。”
李錦華勾着頭,不置一詞。
他說的話不無道理,她既然已經下定決心要跟安平侯劃清界限,如今拿着安平侯的腰牌招搖過市,實在無恥......她也不是很想用的,可耐不住那玩意兒好用啊。
“昨日你走得急,只叫我轉達給師傅,倒是挺好的,你拍拍屁股帶着祁大人跟殿下出宮去玩,我卻留下來被師傅責罵。”
李錦華更加不敢開口了。
這損招還是祁平遠教給她的,當時趙如懿那裏催得緊她才坑了喬溫言一把。
“師兄,我曉得錯了,下回我也帶着你一塊兒出去……”李錦華剛開口發現自己又說錯了話,連忙改口道:“呸呸,我聽師兄的話,沒事再不出宮去了。”
出宮也沒什麽好的,一大堆糟心窩子的事。昨個兒趙如懿堅持把紅袖帶回宮,也不知現在如何了。
李錦華可不相信那紅袖接近趙如懿是為了飛上枝頭當鳳凰,她是個死士,也算是個忠心的殺手。除了伺機刺殺誰,她還真想不出紅袖進宮能有什麽目的。
如果這事跟成王府脫不了幹系,那可直接讓紅袖夾雜在選秀民女中,到時入了仁德帝的後宮,豈不是報仇更加方便?還接近什麽趙如懿,委實令人想不通。
李錦華想不通,祁平遠就更想不通了。
這邊的祁平遠也是一宿沒合眼,總覺得那個紅袖不簡單,就怕她另有所圖會危及趙如懿。可又想不通這麽個嬌俏的女子冒險進宮能有什麽目的。
直到他收拾好了衣着,走到喬歸鶴的院子外看到了喬溫言和李錦華時,依舊沒想出什麽結果來。
當真是個巧合?
喬溫言看見祁平遠來了,擡頭熱絡地打了個招呼,笑道:“別又是來拐我家錦華的,今兒他不外借,等會兒還要去儲秀宮給貴妃娘娘請脈呢,實在走不開。”
喬溫言自是聽說了趙如懿昨夜從宮外帶回來了一個美貌女子,而且還為了她跟戴興手下的人起了沖突,今日一早就要去大理寺開堂審案。
不論是誰的對錯,喬歸鶴都交待下來了,不許李錦華再去摻合。
祁平遠尴尬地笑了笑,轉頭對着李錦華使了個眼色,“你真不去?”
她不是一心想要攪和戴家和其他權貴之間的關系麽,如今趙如懿要和戴家杠上,不正好是李錦華心中所希望的一處好戲嗎。
李錦華讪讪笑道:“實在是走不開,戴貴妃的脾性祁大人也知道……我哪敢為了看一時的熱鬧怠慢了她。”
祁平遠不知道戴貴妃是假孕,只當戴貴妃是因為身懷有孕所以恃寵而驕了幾分。
而且李錦華已經得罪過一回戴家了,那陳家和戴家之間愈漸鬥狠的關系有一半是拜李錦華所賜,如今想必戴興還不知道,若是知道了李錦華曾在陳家摻和過他們的事,指不定會被氣成什麽樣兒。
“好吧好吧,我本來還想來叫你一塊兒去的。”祁平遠有些失望,眼瞳中的光亮也淡了些,“本來今日我輪休,可以出去潇灑一天的,但是殿下非得要我陪他去大理寺,也是夠難為人的。”
“你受他提拔,他不難為你難為誰。”
“可這回是他自己找閑事幹,我沒拉着他啊,那個紅袖擺明看着就不是個善茬的,萬一殿下着了他的道兒怎麽辦。”
喬溫言忍不住笑道:“殿下運籌帷幄洞察人心,哪有那麽好糊弄的,他不過一時心軟,待事情解決之後将那女子送走便是了。”
喬溫言認為趙如懿不是做無用之功的人,既然他非得要幫紅袖懲治戴興手下的戶部侍郎,肯定是有他自己的緣由的。說不定是為了借此威懾戴家,或是別的,只是他們沒猜透罷了。
祁平遠連連嘆氣,心裏為趙如懿這個決定也是捏了把細汗。
尋常人見這種事躲都躲不及,偏趙如懿一人看不慣旁人受苦非要迎上去幫忙了。
“時辰差不多了,我先走了,你倆到時候跟老喬替我打個招呼。”
饒是趙如懿的命令,祁平遠還是得顧着喬歸鶴的面子。
喬溫言點頭:“嗯,知道了。”
祁平遠這才攏了攏衣袖,慢悠悠地出了院子。
喬溫言看了眼望着祁平遠的背影發愣的李錦華,道:“還不去收拾收拾,你該去儲秀宮了。”
李錦華收回目光:“哦,我曉得了。”
127:熱鬧
李錦華到儲秀宮的時候,錦薇笑盈盈地迎着她進去,不着痕跡地掃了眼她烏青的眼下,問道:“李太醫可是昨夜沒休息好?”
李錦華做了戴貴妃的專屬太醫,應當該是清閑不少的,怎麽會忙成這樣。
錦薇想起今早宮中的傳言,餘光一瞥,望着李錦華道:“聽說昨日李太醫跟殿下出宮去了?”
李錦華雙眼幹澀發疼,只幹巴巴地應了個是。
錦薇還想再問些什麽,見李錦華頗為難受的模樣,嗫嚅下嘴唇,沒再問了。
見了戴貴妃,李錦華請了安就開始戴貴妃診脈,還是如往常一般的說辭,戴貴妃聽了也只笑了笑。
錦薇在一旁看着李錦華,那滿眼的柔情都要溢出眸框,李錦華自是感受到了,也只能裝作不知道,将帕子疊好收回藥箱就想着告退。
戴貴妃擡手叫住她,“李太醫莫急,坐下來陪本宮聊會兒天吧。”
李錦華知道定是為了趙如懿的事情。
本來跟着趙如懿私自出宮就已經違反了宮規,偏趙如懿還要多管閑事,這回事鬧大了,整個重明宮就都知道了。
李錦華前腳剛抱了儲秀宮的大腿,後腳就跟着趙如懿出去得罪戴家的人,這戴貴妃留她下來估計就是為了問罪啊。
李錦華緩緩回過身,雙手提着藥箱,對着戴貴妃微微颔首,道:“不知貴妃娘娘想跟微臣聊些什麽。”
戴貴妃垂下眼睑,微微坐正了身子靠在貴妃榻上,一派雍容之相。
畫着精致眼妝的眼尾輕輕一掃,便是數不盡的風情和威嚴。
若是尋常人見了,怕是會心生怯意,但是李錦華見慣了大場面,才不會被她這樣故作玄虛的模樣吓到。
戴貴妃不說話。
李錦華便勾着頭,也不做聲。
反正戴貴妃要找她算,她跟着趙如懿出去鬼混的這筆賬,而且是跑不掉的,那她索性冷靜下來以不變應萬變,才是最聰明的做法。
但殿裏熏的果香實在太甜,李錦華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簾子後的戴貴妃身形一動,她帶着護甲的指尖在扶手上叩動了兩下,聲音不輕不重,只是與實木碰撞出的聲音有些刺耳,令人心跳一滞。
李錦華忙掩住嘴,“微臣失禮,請貴妃娘娘責罰。”
戴貴妃的笑聲從簾子後面傳出來:“李太醫言重了,李太醫醫術高超,受陛下之命為本宮保胎,如今本宮和腹中胎兒兩兩康健,一切都是托了李太醫的福。”
“不不,這都是貴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上天庇佑,跟微臣哪裏有什麽關系。”李錦華放下藥箱,朝着戴貴妃拱了拱手。
戴貴妃叫錦薇端來了個軟凳。李錦華臉上故作惶恐,半點不敢拿喬:“微臣有今日,全仰仗貴妃娘娘,這是一切以貴妃娘娘為大,哪兒敢當面一套背後一套。”
錦薇端來軟凳,親自按着李錦華坐下,手指似不經意般觸碰到李錦華的腕子,笑道:“早跟李太醫說過,咱們貴妃娘娘脾氣是宮中頂頂好的,哪有那麽小心眼愛講規矩,只要李太醫處處為娘娘着想,娘娘也樂得寵你,不會計較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的。”
李錦華順勢坐下,凳子上鋪了軟綿的墊子,坐着并不舒坦,跟坐着一團棉花似的,心裏也不踏實。
特別是錦薇的眼睛一刻都沒離開她的身上,原覺得還能坐着跟戴貴妃皮上幾句,可一對上錦薇那雙膩死人的眼睛,她就喉口打結,再多的話一說不出了。
珠簾後頭,戴貴妃擺弄着自己鑲着藍寶石的護甲,“聽說李太醫昨個兒陪溫恭郡王出宮了。”
李錦華緩緩回了聲是。
戴貴妃約莫是早就料到她會如此冷靜自持,也不着急問別的,而是問她玩得開不開心、盡不盡興的客套話。
李錦華一邊頂着錦薇的含情脈脈,一邊還得應付戴貴妃牛頭不對馬嘴的問題。
“今日溫恭郡王和人在大理寺開堂公審,李太醫為何不去看看熱鬧。”戴貴妃笑道:“昨日你可是親眼目睹的,你不想去看看到底誰勝訴嗎?”
李錦華眼睫顫了顫,迎上了晃動的珠簾後頭戴貴妃審視的眼神,才知道她在這兒等着她。
“回貴妃娘娘的話,微臣是陛下指給娘娘您的太醫,自然是以娘娘的身子為重,至于郡王殿下那裏,微臣慚愧,只能辜負殿下的期望了。”
李錦華端端坐着,眉目清冷神色鎮靜,叫人瞧不出半分撒謊的跡象來。
戴貴妃曉得李錦華跟祁平遠的關系甚好,而祁平遠和趙如懿之間又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若要叫李錦華跟他們徹底斷了關系怕是不大可能。
不過聽她這般滴水不漏的話,戴貴妃心裏其實是極舒坦的。
“幸虧你是個知趣兒的,不像其他人一樣蠢笨。”戴貴妃面上的凝重瞬間化為烏有,嘻嘻笑笑仿佛十分平易近人,“本宮就知道本宮的眼神沒有錯,你且安心待在本宮身邊辦事吧,日後少不了你的好處。”
戴貴妃為人矜嬌高傲,走在哪裏都是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樣,可待身邊人的人卻是較好的,這是李錦華的切身體會。
李錦華察覺的戴貴妃的眼神直往自己和錦薇身上瞟,心裏陡然升起一絲毛骨悚然的感覺來,趕緊拿了起身,揖禮告辭道:“貴妃娘娘若無其他事情吩咐,微臣就先行告退了。”
戴貴妃也不攔着,只聽了李錦華一番表忠心的話就覺着她是個聰慧的人,自然曉得該如何行事,于是就更加放心了幾分。
“沒事了,你先回去吧。”
“微臣遵命。”
李錦華提着藥箱轉身就走,走了幾步發現錦薇并沒有跟上來,一時覺得疑惑便回頭看了一眼。只見錦薇湊到戴貴妃耳邊,不知說了幾句什麽,惹得戴貴妃掩唇笑了笑,眼神也頗為暗昧。
見李錦華回了頭,戴貴妃從貴妃榻上微微坐起了些,笑着望着她問道:“李太醫可還有什麽沒說的?”
錦薇一張精致俏麗的臉蛋也望了過來。
李錦華嬌軀一顫,搖了搖頭。
“沒......沒什麽可說的......”
李錦華小心肝顫巍巍地離開了儲秀宮。
128:真兇
李錦華回到太醫院的時候,才聽說了清秋閣的桑寶林胎死腹中的消息。
宮中多是慣會踩高捧低的人,當初戴貴妃身懷有孕不過一個時辰全重明宮都知道了,而桑寶林痛失孩子的消息卻掖藏了小半天。
李錦華昨日曾去給桑寶林診過脈,立即被喬歸鶴拉去前廳,當着衆太醫和醫徒的面重複了那日的情景。
“錦華年紀還小,把不出來喜脈也不能怪她。”旁邊的何志說道。
何志平常從不與人為惡,是太醫院裏最為耿直的人,他既然這般幫腔李錦華,其他太醫們也連聲附和。
自從姜易幾個走後,在醫院裏少見的和諧。
李錦華針法高超,聰慧靈巧,大家都喜歡她,自然為她多說幾句話。
喬歸鶴坐在上首,眉宇間還是有幾分凝重,“那桑寶林雖是個不受寵的嫔妃,但這事皇後娘娘下令嚴查,老夫這也是配合她審問幾句,錦華你莫要放在心上。”
李錦華的心眼有多小他也大概知道,還是先打個招呼為妙,沒得一邊處理這些糟心事,一邊還讨了李錦華的嫌。
李錦華回道:“師傅放心,徒兒自有分寸,只是依着那日的情景來看,我倒覺着桑寶林身邊的那個宮女有些不對勁。”
“哪裏不對勁?”
“我只是懷疑,但沒有确切的證據啊,師傅您可以酌情跟皇後娘娘提提。”李錦華留了道口風,沒有把話說得太死,“先前我在清秋閣給桑寶林診脈,曉得她是因吃壞了東西導致的腹痛,影響了脈象。”
喬歸鶴面色沉了沉。
其實他原本把李錦華叫到這兒,就是為了先探清楚李錦華跟這件事情有沒有關系。
桑寶林失血小産,已經有太醫去驗過李錦華開的藥方,上頭并無不妥,也沒什麽與孕婦相沖的藥材。
那麽問題就出現在李錦華去之前了。
好在李錦華現在提出那個宮女有問題。
然而宮女也确實是有問題。
喬歸鶴就想走個場面,李錦華這話正中他的下懷,“好好,待會兒老夫就去回禀了皇後娘娘,這一天天的,真不太平。”
骁同濟道:“可不是,又不止後宮這樣鬧騰,前朝現在也是一鍋粥。”
骁同濟說出了大家的心裏話,大家一致點頭贊同。
喬歸鶴揮揮手道:“那便這樣吧,都散了,各自忙各自的去。”
衆人稀稀拉拉地散開了去,杜子安留下拉住了李錦華的衣袖,一雙賊溜溜的眼睛看了眼喬歸鶴又看了眼喬溫言,才不甚勇敢地迎上李錦華的眼神。
也不知道為什麽,杜子安總覺得李錦華最近跟變了個人似的,連他都有些怕了。
“錦華你放心,那個桑寶林的事情與你無關,皇後娘娘定會明察秋毫的。”
李錦華身形站得筆直,袖間的手指動了動,對着杜子安點了下頭,眸中無甚情緒。
庚皇後沒什麽實權,不過是仁德帝給庚家的臉面支撐着,如今後宮中最有權勢的是戴貴妃。庚皇後不可能為了一個小小的寶林而徹查六宮,該是雷聲大,雨點小,做做樣子的。
再說了,真兇就在清秋閣裏頭,這把火就算燒起來也燒不到外人。
喬歸鶴什麽都沒說,轉身準備去鳳儀宮了。
喬溫言上前拍了拍李錦華的肩頭,“你小子也不知走了什麽厄運,怎麽回回出事都跟你扯上關系。”
“許是上天眷顧吧。”
“我這可不是在誇你。”
“哈哈,師兄我曉得的。”
如今已知深秋,後宮嫔妃多是傷寒咳嗽,太醫們反倒清閑了下來,只将藥方寫下去,讓醫徒抓藥熬藥就是了。
李錦華跟喬溫言去藥房幫忙,趁喬歸鶴不在,大家一邊說起宮中的熱鬧來。
“宮裏頭傳言,陛下遲遲不立郡王殿下為儲君,是因為生了扶持戴家的心思。”
戴貴妃身份尊貴,又有母家萬千榮寵,倒是個極易扳倒皇後的人。
而知曉戴貴妃是假孕的李錦華和喬溫言,聞言後只笑笑不說話。
戴貴妃縱然如今無限風光,但這铤而走險之下便是萬丈深淵,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可能連同戴家也會一并牽連。
“若說這戴家和庚家,一個是新貴聖眷正濃,一個是舊臣不得帝心但勝在手裏有兵權,倒叫人不好分辨了。”
幾個醫徒湊在一處小聲嘀咕着,擡頭望了望喬溫言和李錦華,見他們二人并無反應,才又低頭繼續擺道了起來。
李錦華聽着覺着有些好笑,“他們只是醫徒,為何要如此關心朝事。”
這不是李錦華看不起他們,而是事實本就如此。
如果他們是朝堂上的官員,想着站隊擁護各主,倒叫人好理解些。這幾個醫徒沒事聚在一起嚼舌根,又能有什麽好處。
喬溫言性子一慣溫和,不太在意這些,“管他們呢,平日裏拘束慣了,随他們吧。”
“難怪他們有恃無恐,竟能當衆說起這些大逆不道的話來。”
要是換作喬歸鶴在這裏還不把他們的月錢扣到明年去,更逞論在這裏聊朝堂之事,仁德帝立不立儲君哪裏有他們說話的份。
杜子安跟來一起幫忙,卻完全被李錦華無視,好不容易逮着機會,旋即開口道:“錦華,你最近經常去戴貴妃宮裏,你覺得她腹中的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
“……”
李錦華強行忍住了想伸手甩杜子安一巴掌的沖動。
“子安你是不是……”
他怎麽可以笨成這樣。
難怪祁平遠經常被杜子安氣得跳腳。
其他人在讨論戴貴妃和庚皇後之間孰輕孰重,可前提是戴貴妃得生的是個男孩。
杜子安這話問得好,剛才小聲讨論的那幾個醫徒都紛紛側目望向李錦華。
李錦華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這叫什麽事。
民間有奇術,在孕婦懷胎兩三個月之後,大夫就可以分辨出胎兒是男是女,前朝太醫中也有人學到了這門手藝,可這門手藝在後宮中實在危險,稍有行差踏錯便是人頭落地。
人家好不容易懷上龍胎,若被診出是個男孩,再來個居心叵測的妃子搞波陷害,不就完了。
還不如彼此各自揣着糊塗,等十個月以後再見分曉也不遲。
129:作對
“咳咳。”
李錦華擡手握拳捂在嘴邊,眼刀子冷冷甩向杜子安,“貴妃娘娘千金之軀,是男是女都是上天恩賜,豈容得我們這等下臣評頭論足,當心禍從口出。”
李錦華說完,也是愣了一下。
記得當初喬歸鶴剛收她為徒時,也曾提醒過她管好嘴巴,以防禍從口出,沒想到這麽快風水輪流轉,她也開始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杜子安癟了癟嘴,不是很明白自己錯在哪了,為什麽李錦華突然又對他冷下了臉來。
旁邊碎嘴的幾個小醫徒卻是聽得清清楚楚,旋即面色一變,低頭做自己的事情,不敢再往這邊看。
他們又不是什麽權貴人家,需要站隊以求自保,他們如今在這太醫院裏面閑話嚼舌根,萬一被人聽了去,日後被翻出舊賬來怕是跑不掉。
喬溫言道:“錦華,你吓着子安了。”
杜子安是太醫院裏出了名的膽小,也是受不得氣了,但凡有人說句他的不是,他就容易紅眼眶哭啼起來。
李錦華聞聲回頭看了眼杜子安,心裏的氣不打一出來。
難怪從前的李錦華畏首畏尾,被蔡俊那幾個憨貨欺負成那樣。
說話間,祁平遠從門外進來,一身長袍襯得他腰身如竹,氣質清雅,臉上卻無半分笑容,甚至是有些陰沉。
杜子安連忙放下手中的活計,迎上前去道:“師傅,您不是陪殿下去大理寺了麽。”
李錦華和喬溫言也同時看向祁平遠。
喬溫言見他臉色不太好看,問道:“該不會是敗訴了吧?”
不能夠吧。
據他所知,那龐淵欺壓百姓克扣赈銀,樁樁件件都足以讓他被擱置查辦,難道戴家還真的有保他的本事?
又或許是陛下在保?
甭管他為人如何,總之是把殺人的好劍,陛下覺得他還有用,那他便是無罪的。
見祁平遠久久不出聲,喬溫言聲音加重了幾分:“祁大人?”
祁平遠淺棕色的眸子裏帶着顯而易見的憤郁,涼涼地掃了一眼杜子安。
“師傅……”
他都要委屈死了,怎麽一個兩個都這麽兇巴巴的。
祁平遠心裏真的是煩得很,誰都不想理。
喬溫言也看出來了,索性不再問,也給李錦華使了個眼色。
李錦華繼續拿着藥方在層層格格的櫃子裏抓藥。
到了晌午,大家在飯廳吃飯的時候,祁平遠捧着碗做到喬歸鶴身旁。
喬歸鶴擡手攏了攏胡子,笑了兩聲:“咋了,看你有話要說的樣子。”
對面的喬溫言和李錦華默默地扒着飯,也不插嘴,就等着祁平遠的下話。
祁平遠嘆着氣,飯粒都有些咽不下去。
“今兒早我陪殿下去大理寺了。”
“老夫知道。”
如今宮裏誰不知道趙如懿私自出宮,還帶回來了個美貌女子,偏那女子跟戶部侍郎龐淵有冤仇,趙如懿去大理寺就是為了給那女子讨還公道的。
這件事沒法趙如懿做得是對還是錯,只是站在喬歸鶴的态度上,趙如懿委實有些多管閑事。
所以今早祁平遠不敢當面跟喬歸鶴告假,而喬歸鶴聽了喬溫言的轉述也沒什麽好臉色,本都是一群不相幹的人,何必趕上去摻合。
只是現在祁平遠這幽怨的小表情,叫他有些好奇。
“我原以為殿下只是看不慣那個龐淵,沒想到卻是幹出了一票大的。”
“什麽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本來我今兒陪殿下是去為了紅袖那樁人命案,沒想到殿下居然留了後手把跟龐淵相關的一些人都扯進了案子裏頭,紅袖那事還沒解決,又添了一批新案子。”
祁平遠連吃飯的力氣都沒有了,只望着天嘆着氣。
趙如懿如此得罪人,往後的日子可如何是好。如今前朝正掐得你死我活,趙如懿一慣不搭理那些拉幫結派的事的,這下倒好,為了一個紅袖一路沖關為紅顏。
真是英雄氣概,讓人不得不咬牙切齒地給他伸個大拇指贊揚他多管閑事。
喬歸鶴也算是聽出來了。
一向不理朝政的郡王殿下,為了個女子跟戴家杠起來了。這不是小事,庚家和戴家先前就因為彼此立場不同各自互掐過,趙如懿如今若是出頭,便就是明着跟戴家作對。
這于陛下,也是不讨喜的。
四周的人都在低頭吃飯,并沒有人往這邊探頭,喬歸鶴的面色再次沉凝了起來,壓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