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交待好售貨員看好自己的東西,黃冬梅這才放心走,走的時候還不忘說一句:“我一會就回來,你可一定給我看好了。”
那售貨員點點頭:“放心吧,這麽多的東西,我一定看好了。”
黃冬梅還沒走出門,又折回去,手伸進糖袋子裏,抓一把糖放兜裏,“一會兒得用。”
黃冬梅高高興興的來,又興高采烈的走,本來是去廠子找張月萍和關喜東的,可一拐彎,順便就去了縣委大院瞧一眼,那關家的大門還鎖着呢,黃冬梅又是啐一口,罵了一句娘,大搖大擺的走了。
到了廠子裏,黃冬梅覺得她的腰不是腰,腿不是腿的,一上午慌慌張,走的實在太快了,這一會兒竟然都疼了起來,可架不住心裏高興啊,就在門口叫那看門的大爺,“我找張月萍。”
大爺打開小窗,“什麽關系啊,登個記。”
“我是她媽。”黃冬梅笑嘻嘻的,“對了,還有我女婿,關喜東。”
大爺知道了,“哦,找他們啊。行,我去給你叫,你等着吧。”
那大爺披着一個軍綠色的大棉襖,也不把袖子套進去,就那麽披着,從小屋裏走出來,就被黃冬梅截住了,拉了一把那大爺說:“你知道他倆?”
“那咋不知道啊,他們不是說要結婚了嗎,廠子裏都知道。”看門的大爺緊了緊大棉襖,那風吧,呼呼的棉襖裏灌,可人家就是不系扣子,袖子也不套進去,就那麽披着。
“我先去叫他們啊。”大爺說。
“行,麻煩你了。”
黃冬梅站在大冷天裏等着,張月萍和關喜東都不敢墨跡,跑的比兔子還快,尤其是關喜東,晚出來的,卻是第一個跑出來的。
“嬸子,你咋來了?”關喜東見着黃冬梅就問。
黃冬梅看他一眼,臉上笑吟吟的,“還嬸子?”
“你看我這嘴。”關喜東作勢往嘴巴上拍一下,“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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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話,張月萍也到了,也是問,“你咋來了,媽。”
“這不是找你們有事,沒事來幹啥。”黃冬梅看一眼張月萍,目光立刻又轉向關喜東身上,“冷吧,怎麽穿這麽少。”
黃冬梅少有的關心人,張月萍在一旁站着聽見她媽的話,感覺更冷了。
關喜東自然喜不自勝,連忙道:“媽,我不冷,穿着厚着呢,棉襖裏面還有個羊毛衫。”
黃冬梅一聽還有羊毛衫,心裏啧啧幾聲,不愧是縣委大院的孩子。轉頭立刻看向張月萍,道:“你冷不,你有沒有羊毛衫?”
張月萍臉上讪讪的,“沒有。”
關喜東聽了,立刻說:“媽,我得空就帶月萍去買一個,正好過年穿。”
黃冬梅這下滿意了,見那看門的老大爺才走來,從兜裏抓一把水果糖,遞給他:“麻煩你了,這是他倆的喜糖。”
那老大爺一看還有糖吃,高興死了,立刻伸手接了,“你看,這喜糖,不拿不行啊,謝謝了。”
老大爺拿了人家的糖,就不得不表示一下關心,随口問一句:“哪天結婚啊。”
黃冬梅搶了先:“臘八。”
老大爺笑了,“好日子,又好記,行,先恭喜了。”
黃冬梅笑着,“謝謝,謝謝。”
張月萍和關喜東早就變臉了,那臉色啊,一個比一個難看,黃冬梅偷偷看兩人一眼,就當沒看見,笑嘻嘻的和那看門的說着話,張月萍一看她媽止不住了,就趕緊挽着她媽的胳膊:“行了,媽,怪冷的,走吧咱。”
“是是,走吧,媽。”關喜東忙說。
這家裏都說了,不讓結婚,結婚這件事算是吹了,所以不管是關喜東和張月萍在廠子裏都有意無意的回避着大家問,時間長了,也就沒人管這些閑事了,誰知道黃冬梅來了,就和這看門的老大爺什麽都說了,連日子都說了,這日子定了,還能有假?給他說了,就相當于整個廠子都知道了,這老頭可是個大喇叭啊。
三個人還沒走,廠子裏的下工鈴就響了,工人三三倆倆的出來,其中一個跑的快,一頭就紮進門崗小屋裏。
黃冬梅他們三個就聽見啊,那人一進去就問:“咦,大爺,誰的糖啊。”
大爺牌大喇叭開始有效果了,“關喜東和張月萍的。”
“這真的是要結婚啊,好久沒人說,我還以為吹了呢。”
“哪兒呀,人家張月萍的媽都來了,還給了糖,說了,日子也定了,幾號來着,看我這腦子。”
還沒一秒鐘,那大爺想起來了,一拍腦門,“臘八!”
關喜東和張月英聽了就想哭啊,真的想哭,可這一流淚,又怕被黃冬梅發現了,又怕直接凍成了冰啊。
“媽,你來做什麽呢,也不提前說一聲。”張月萍有氣沒處撒,也不敢和她媽說婚事要黃了。
“順路順路。”黃冬梅笑嘻嘻的,又看一眼關喜東,“走,跟着我走,幫我去拿東西去,太多了,我拿不完,你姐夫也幫不上忙了,只能來找你們。”
關喜東站一下,原來是叫他幹活的,關喜東就不怕這個,想來熱心腸,“行,這樣,媽,你和月萍先走着,我去廠子騎車,好拿東西。”
“對對,那也是,快去吧。”黃冬梅立刻說。
關喜東這一溜煙就回廠子了,張月萍和黃冬梅走的很慢。
張月萍想趁這個節骨眼和她媽實話實說呢,可被黃冬梅搶了先。
“我說月萍啊,你媽我是刀子嘴豆腐心,你也不是不知道。以前吧,都是怕你受罪,才不同意你和東子結婚呢,不過,我看啊,這麽長時間了你倆處的也好,東子這個人,說實話,我是越來越喜歡,人又會說話又能辦事,家裏條件也不錯,最關鍵的,是真心喜歡你。”
黃冬梅說完,看一眼張月萍,張月萍點點頭。
“那就是了,孩子,人這一輩子找個喜歡你的,你也喜歡的,哪哪都好的,你覺得容易嗎,不容易,一輩子也就一個。所以,不能撒手啊,撒手就真的沒了。”
張月萍看着她媽,本來想坦白的話,徹底給堵嘴裏了。
這關喜東騎着自行車也來了,騎到黃冬梅身邊連忙下來推着,三個人一輛車,沒法騎,推着吧。
這黃冬梅領他們去了供銷社,站在供銷社門口,張月萍和關喜東都傻眼了。
黃冬梅一件件的往外拿,那個愛說話的售貨員這一會兒也沒事,幫着她往外遞,一邊往外拿一便看着關喜東笑:“小夥子,你可真有福氣,娶個這麽俊的媳婦不說,丈母娘也這麽好,看看給你們買的,看看!”
關喜東長眼了啊,這盆盆罐罐熱水壺的,家裏用的,都快齊全了。黃冬梅最後出來,手裏還拿一套黑色中山裝,往關喜東身上一比,“行,就這件吧。”
關喜東愣了,“媽,你,你給我買的?”
黃冬梅立刻說:“當然是給你買的了,看看,好看不?”
說不好看那是假的,好料子好做工,十分好看。
“這……”關喜東為難的搓搓手,“媽,我不要,按說是該我給萍萍買的,怎麽能讓你給我買啊。”
“你呀,你給她買是你的心,我給你買,是我的心。你看吧,你姐夫腿腳不好了,我就剩你一個女婿了,我對你好,那不是想着以後我老了,不能動了,也能換你個真心不是?”黃冬梅說了句大實話。
可這時候吧,也就這大實話最有用,也最能打動人。
關喜東聽了,不敢說不要了,連忙說:“謝謝媽,我以後會對萍萍好,會對你好的。”
黃冬梅樂滋滋,“那就行。以後啊,我也把你當兒子待,你說行不行,東子。”
“行,行!”
張月萍在一旁看着,都傻眼了,她媽不是這種人啊,一向不會說好聽的,這是受了什麽刺激了,還給買這麽多東西,以前還說,結婚都不來,好家夥,這是太陽打南邊,北邊和西邊同時出來了。
關喜東推着一車子東西就走,推哪兒去,肯定先放張月萍她姐家了。
這一來一回,到家都下午頭了,孩子們吃過午飯上學去了,李強照例午休。
黃冬梅在家裏找一圈,沒有張月英的影子,廚房裏倒是給黃冬梅留了飯。
三個人又熱了熱飯,趕緊吃了。
張月英哪裏在家坐的住,還等徐菱來給她報信兒,吃完午飯,她就和米多她們一起出門了,又去了縣委大院。
這一去不打緊,門是鎖着的。
張月英這個氣啊,她就想着聽米多說了,這家還有個上學的學生,這中午頭的肯定有人,誰知道這一來,還是鎖着的。
“你是米多的媽媽?”聲音在耳邊響起來。
張月英回頭一看,就看見一個小姑娘背着個書包,看着她。
“是。”
“我叫關雙雙。”關雙雙要去上學,去喊院子裏的小夥伴,可人家都走了,沒等她,她垂頭喪氣的,想着米多的好,卻看見了米多她媽。
關雙雙看着張月英,“大娘,我和你說,我家有人,我媽讓我把鎖鎖上的。”
關雙雙一顆紅心向着願意和她玩,不嫌她有個瘋子姑姑的米多,自然也就向着米多她媽,這就說實話了。
張月英那叫一個氣啊,又問:“那你奶奶是不是也在?”
“在,還有我姑,都在家呢。”關雙雙說,“你別和她們說是我告訴你的。”
“行。”張月英道。
關雙雙就和張月英揮揮手:“我去上學了,大娘,你能不能告訴米多姐姐,讓她來找我玩。”
“行。”
張月英看着關雙雙走了,看一眼大門,怎麽辦?
砸門吧!
可是張月英靜下心來想了想,這門不能砸,你不能說人家家在外面鎖上門就是防你來着啊,直接就砸門,到底是不好。
張月英就想了,好,你們故意這樣,那我就等吧,看誰沒臉。
她就在臺階上一坐,等起來了。
張月英知道,這關喜東早晚要下班回家,這關家大哥也要回家,再不齊,這關雙雙也要回家,總是能等到人的,再說了,那黃冬梅在家,會做飯的,她也不怕了,就坐在門口等着,聽着裏面一會兒一句說話的聲音,也是真耐的下心。
張月英果然等來了人,關喜傑回來了。
這到年底了,人人都要過年,小偷小摸的也要過年,所以最近紅縣的治安并不是太好,關喜傑一連盯了三天都沒回家,今天總算清閑點了,早早的下了班,一進縣委大院,就看見自家門口坐着的張月英。
關喜傑知道他媽突然變卦的事,但不知道家裏有人故意鎖上了門,這看見張月英了,立刻從自行車上下來說:“這不是月萍她姐嗎?”
張月英見到關喜東的哥哥,立刻站了起來,笑一笑,“是我。”
“哦哦。怎麽了這是?”關喜傑說着,往大門上一看,上着鎖呢,便說:“家裏沒人啊。”
這說着話就走到門口,也沒留意裏面不是真的沒有人,一邊掏鑰匙一邊對着張月英笑:“你看,這麽巧家裏沒人,我開門啊。”
張月英也沒說話,只是站在那裏看着關喜傑,心想有沒有人你打開門不就知道了。
這門一打開,裏面的徐菱就喊了:“是雙雙嗎,今天怎麽放學這麽早?”
關喜傑聽見徐菱在,臉色頓時就變了,看看張月英,“嘿,有人。”
然後沖裏面喊:“這有人怎麽還鎖着門啊。”
徐菱聽見是關喜傑,也沒出來,自然不知道張月英也在,随口就說了:“咱媽,說月萍她姐又要來,我就把門給在外面鎖上了。每次都叫我出來應付……”
徐菱說着推開自家屋裏的房門,就看見了她男人一臉尴尬的笑,還有身後的張月英。
徐菱臉色的笑容一點點的沒了,最後消失的無影無蹤,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你咋收回來啊,于是也尴尬的笑了笑,“月萍她姐來了啊。”
張月英倒是沒什麽,勉強笑了笑:“來了一下午了,就在門口坐着了。”
徐菱的臉就更挂不住了,這次是擋不住了,拉一把關喜傑。
關喜傑這人最要面子,眼看着家裏這些亂七八糟的事被人直接撞破了,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像被抽了一耳光一般,看一眼張月英說:“你來,我叫我媽。”
徐菱心裏立刻念起了阿彌陀佛,這可不是她帶進去的,是劉琴她親兒子,跟她可沒有任何關系。
關喜傑帶着張月英走到堂屋裏,推開門對裏面的劉琴說:“媽,月萍的姐姐來了。”
“哦。”劉琴已經沒有了退路,此刻沒有辦法,就先穩住了關喜蓮,自己一個人走出了卧室門。
張月英終于見到了這關家的老太太,劉琴。
張月英心裏再生氣,可還是按捺的住的,她看着劉琴先叫了聲,“嬸子。”
劉琴側着身,沒有給她一個正臉,只是擡了下手,說:“坐吧。”
張月英坐在了沙發上,劉琴立刻搬了一個馬紮,沒有面對張月英坐,只是側着身坐了。
張月英看着劉琴這一系列的動作,心裏這叫一個別扭啊,你還別說,這來了之後就沒看見這老太的正臉,不是側着就是側着。
可張月英心裏着急啊,也顧不上悉心探究這些,只是開門見山:“嬸子,我來好多次了,都沒見着你,你也知道我來這裏是什麽意思,你看吧。就剩四天了,這到日子了,我看這新房也沒布置,什麽都沒弄呢還,這婚到底還結不結了?”
劉琴一開始怕張月英認出她來,可見張月英根本就沒半點認出她的意思,也就不怕了,回的倒是斬釘截鐵又幹脆利落:“我不是和東子說了,這個婚事作罷了。”
張月英雙手放在膝蓋上,聽劉琴這麽說,立刻捏起了膝蓋上的棉褲,這是心裏有氣又不能随便發出來,又努力壓了壓火,“嬸子,這話咋說?”
“我都說清楚了,不結了。自古男婚女嫁的,都是父母之命,我們不是封建家長,但這東子是我一手拉扯大的,我還是能說了算的。這個婚不能結。”
“為什麽?”張月英已經惱了,顧不上那麽多了,立刻問道。
“不為什麽。就是不喜歡你妹妹,我看不上她。就這樣。”
“那前兩年你怎麽不說看不上,我媽那邊不同意,你死活哄着月萍,哄了她兩年,耽誤那麽長時間。我們這邊同意了,你們趕緊說要結婚定日子,怎麽突然就變卦了,你這個理由我接受不了。”
劉琴轉頭正面看了張月英一眼:“話我已經說完了,你能不能接受是你的事,行了,我累了,回去吧。這婚,不結。”
劉琴說完就站起身往卧室走。
關喜傑和徐菱就在堂屋門口的院子裏站着,裏面說的話聽的是一清二楚啊,關喜傑都聽的生氣了,看着他媽說:“媽,你看你,有話不能好好說,你也是的,怎麽的也得有個理由吧,結婚不是兒戲。”
劉琴已經走到了卧室門口,也沒說話,進去後把門一關,就在裏面插上了。
張月英坐在那裏,被激的臉頰通紅,雙拳緊緊握着,見劉琴進去了,立刻站了起來,連下巴都在抖啊,要氣死了。沒辦法對着比她年長的長輩出氣,一轉頭看見了徐菱和關喜傑,張月英幾步走出門,瞪了徐菱一眼,就沖出了關家。
這一走出關家的門,張月英就看見黃冬梅正站在那裏看她呢。
張月英來不及生氣了,看見她媽後吓的魂都沒了,就見黃冬梅朝她擺擺手,喊道:“月英,走,咱們回家。”
張月英連忙跑過去,問道:“媽,你怎麽來了?”
黃冬梅看着她這個受氣包大閨女,知道又受氣了,勸慰道:“你來這裏做什麽。”
“我,我沒事。”張月英還準備瞞着。
“嘿,你這孩子,什麽時候也學着不和媽說實話了。”黃冬梅瞪她一眼。
張月英苦笑了一下,試探着問一句:“媽,你都知道了?”
黃冬梅點點頭,“走吧。”
“去哪啊?”
“回家。”
這一路上張月英一直小心翼翼的,也不敢問她媽話,可看着黃冬梅吧,倒是特別開心,心想着完了,月萍和這關喜東指定要分手了。
回到家卻看見關喜東在家呢,還有張月萍,堂屋裏擺滿了剛買的東西,兩個人和金多米多正在一件件翻着看呢。
米多吃一塊奶糖,甜的要死,見她媽回來了,連忙說:“媽,我姥姥買了奶糖。”
張月英走進堂屋,堂屋裏一片紅啊,大紅色一片片的,又喜慶。
張月英更納悶了,“這是誰買的?”
“咱媽。”張月萍道。
張月英更不明白了。
黃冬梅對她笑了笑,指着關喜東那身衣服說:“你看,東子的這身衣服怎麽樣?”
“你買的?”張月英問。
黃冬梅點點頭,張月英只想把她媽拉出去問個明白。
幾個人說說笑笑的,時間也不早了,關喜東回了自己家,張月萍和她媽一起睡,也不走了。
金多照例被派到了辛向南家住着,米多也和金多一起去審辛向南去了。
這人都走了,黃冬梅就發話了,“你倆跟我進來。”
張月萍立刻看一眼張月英,張月英對她點點頭。
“知道了?”張月萍無聲的問一句。
可張月英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被黃冬梅搶了先,“你還打算瞞我多久,來,你給我說說,這個婚你還想結不想結了?”
張月萍立刻問:“怎麽說?”
“你不想結有不想結的法子,想結有想結的法子,你倆進來,關上門,聽我說。”黃冬梅吩咐道。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元宵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