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當今親封的海恩侯,和今科狀元郎一同出現在蘇州城,二人竟還是姑舅表兄弟,造成的震蕩,就連林陌這個見識了後世大場面的人,也大感吃不消。
距離當年雲家出事已經過去十多年了,一些年紀大的老人還記得蘇州城有名的積善之家——雲家。
當時雲家出事時,好多人大感惋惜,當初受雲家恩惠的人不少,在這些人的幫助下,林陌的母親雲氏才能保下娘家一部分的家財,不至于落得一場空。
之後更是幫助林陌良多。
本以為雲家也就這樣了,誰能想到,當年的雲家大爺不僅回來了,還棄從武,成了武昌侯,尚了長公主,在蘇州百姓的眼裏,真真是風光無限了。
當年雲濤頂着武昌侯的名頭入姑蘇的時候,這些鄰裏街坊雖然聽到了些風聲,卻不敢相認。畢竟十多年了,一個書生,一個武勳,相差如此之大,誰都怕認錯了人。
武昌侯和德陽長公主的嫡長子和當年雲家姑娘的孩子,一個元及第的狀元郎,一個卻是因驅逐倭寇和海盜有功,恩功封侯。
如今,兩個孩子功成名就,一同回鄉告慰祖先,簡直都能譜寫出一段佳話來了。
至于之前,林陌被生父過繼給同族之人的事情,更是又被人翻出來,作為反面典型,說了又說。
自從林陌以海恩侯的身份回返姑蘇後,林陌的那位生父,就再沒有踏出過家門。
林陳氏詢問身邊的大丫鬟,“老爺現在在何處?”
那丫鬟頭壓得很低,下巴幾乎抵到胸口上了,壓根不敢擡起頭來看向林陳氏。
“回太太,老爺在胡姨娘那兒,讓大廚房整治了一桌子酒菜,又将太太埋在梨花樹下的狀元紅挖了出來……”
“啪!”林陳力氏握在裏,一直十分喜愛的一把紫檀木玻璃鏡子,竟生生的被她把柄給折斷了。
剛才回話的丫鬟縮着脖子,恨不能把自己整個人都團成一團,就像胡姨娘養的那只波斯貓一樣,團成個球,不讓林陳氏把注意力放到她的身上。
當日林陳氏容不下林陌,使計把林陌擠兌的在蘇州城呆不下去,只能以歷練之名,被林父送出蘇州,背井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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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為這個占了她兒子嫡長子之位的小子,會直接死在外頭呢,誰能想到,他不僅回來了,還出落得讓她越來越忌憚了。
好容易老爺将人過繼了出去,即使心疼林如海身後的萬貫家財,因着可以和那個礙眼的小子一刀兩斷,林陳氏的心裏是很高興的。
結果呢,那小子又回來了!還是這種衣錦還鄉的姿态!
高調,張揚,令她厭惡!
林陳氏深吸了好幾口氣,她已經确定了,這林陌,就是生來克她的!有他在,她的日子就不能過得舒心了!
“太太,您可要保重身子啊,您要是氣出個好歹來,大爺和二爺卻是要靠誰喲!”
陳氏的奶娘呂嬷嬷從外頭進來,看到的就是林陳氏這副搖搖欲墜,幾近暈厥的樣子趕忙上前,苦口婆心的勸着。
林陳氏見了呂嬷嬷,一直強忍着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往下落。
“奶娘,我這心裏苦啊!”
呂嬷嬷也是陪着落了一場淚,這是她從小奶大的姑娘,她心疼啊。
“太太您可要振作一些,這府裏還是您作主,那些個狐媚子再如何,也逃不出太太的掌心。老爺不過是一時新鮮罷了,他還能越過太太去不成?”
林陳氏搖了搖頭,苦笑道:“奶娘以為,我會把那些個狐媚子放在心上麽?我寒心的是老爺!當日決定将陌哥兒過繼出去的,難道不是老爺自己麽?如今他做這番動作給誰看!”
她閉了閉眼,硬生生的壓下眼泛起的淚意,她不想再為那個人流一滴眼淚了,正如奶娘說的,不值得。
……
暗衛把林淦府上探聽來的消息一一說與徒阡聽,當然了,聽衆裏并不只有昭瑞親王一個,武昌侯、海恩侯、長公主、雲狀元,都在一旁聽着呢。
林陌對生父一家已經徹底的沒有了一絲感情,聽着暗衛的禀報,仿佛在聽一個陌生人的事情似的,除了博他一笑之外,再沒了一點別的情緒。
徒阡探過身子,摟住他的脖子,奇道:“阿陌怎的一點都不好奇?你難道不想看你那生父後悔莫及的樣子嗎?”
林陌乜了他一眼,“看他做什麽?他是後悔了,還是依舊不覺得自己有錯又如何?同我又有什麽關系?如今那一家子對我來說,也不過是個比較熟悉一些的陌生人罷了,你會因為陌生人的後悔而高興嗎?我看不見得吧。”
徒阡摸摸鼻子,他家阿陌說的很對,不過是幾個陌生人而已,的确不必理會他們。
聽了兩個人的對話,雲濤若有所思。
其實,林如海這一支,早在前朝末年,戰亂紛起時,因為某種原因,就已經從姑蘇林氏一族分宗出去了。
後來還是林如海的祖父,念着自家人丁不旺,在這個以宗族為主的時代裏,委實太吃虧,又不忍同族之人生活困苦,因而
又把宗連了回來,給了林氏族人一些庇護。
因而,他們這一支和林氏宗族的宗祠并不在一處,祖墳也是分開的。
當初林陌過繼後,直接把他的生母雲氏的墳從林氏宗祠裏遷了出來,尋了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安葬。
想起當初他在和林家族人商議遷墳之事時,林家人的态度,林陌無聲的嗤笑,想來那些人的腸子已經悔青了吧。
林家這裏的拜祭雖然簡單,卻是要分作兩處。徒阡身為跟着林陌來見公婆的“醜媳婦”,全程參與了這件盛事。
他問林陌:“你當初怎麽會想起來将母親墳遷出來?”
林陌看了一眼正恭敬為雲氏上香的林黛玉,見她認真的模樣,和昨天祭拜林海夫妻時并無兩樣,甚至眼底還多了一分發自內心的感激,心下熨帖。
想了想,他低聲道:“其實,當年的過繼,只是我和林大人之間的一場交易罷了。”
徒阡被驚了一下,好在他的自制力極好,驚訝的神情也只不過一瞬,很快反應了過來。
他本就是個聰明的,林陌說完後,很快就明白了他這麽說的原因,“你是說?”
林陌點頭,“不錯,當日我同林大人有言在先,林大人助我脫離生父一家,我護着黛玉,直到她尋到可以托付終身的良配,交易便可結束。”
之前,他和林如海之間的交易內容的确是這樣的,然而,人和人之間的感情,都是處出來的。
當年他不過是把黛玉當成了一個任務npc罷了,幾年相處下來,他對這個便宜妹妹卻是真心的憐惜,反正他自己孑然一身,把林黛玉當做親妹妹護持下去也沒什麽,就讓他們當一對真真正正的兄妹吧。
直到這個時候,林陌才真正的把林黛玉當成是他的親妹妹,捧在心裏護着的那種。
徒阡何等聰明,心思又一直放在林陌的身上,一見他這個樣子,立即明白了阿陌在想什麽,當下不由點頭,他的阿陌,果然心善。
……
林、雲兩家的到來,在整個江南之地引起的震蕩不小,徒阡和雲濤夫婦個的身份,就足以讓整個江南官場的人不能淡定,就連雲霖這個前途光明的新科進士,也成了不少人使勁想要湊上去巴結的對象,更不要說海恩侯林小陌了。
這幾天,林陌收到的各種邀請的貼子,差點把負責處理這一塊事務的鄧峽給埋了。
林陌被弄得很無語,随意的擒起一張貼子看了一下,眉頭立即挑得老高,幾乎要飛出發跡線了。
“哎喲喲,這不是金陵體仁院總裁甄應嘉甄大人的貼子麽?這位怎麽也來湊熱鬧了?”
要是他的記憶沒有出錯的話,甄家似乎快要被抄了?
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仔細回想一下,再和記憶裏原著的時間線對照一番,甄家被抄的時間,可不就大概是在這一兩年的裏了?
“有意思。”
金陵甄家,和以賈家為首的四王八公都是老親,幾家人的出身其實都差不多,在元帝朝,甄家甚至還比賈史王薛四家略低了那麽一些,否則他們也不會呆在金陵,沒有跟着進京。
自從甄家出了一位奉聖夫人後,結果自然不同了。
這位奉聖夫人原是甄應嘉的母親,更是太上皇幼年時的奶娘,于太上皇又有救命之恩,自從太上皇登基為帝後,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甄老太太被送回金陵榮養,甄家也就理所當然的,成了太上皇在金陵的錢袋子。
在金陵城,誰人不知,哪個不曉,金陵甄家眼通天啊!
然而,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一個家族,更不可能永遠立于不敗之地!
果然,就見徒阡沒忍住,翻了個白眼,說道:“不過是知道自己不受皇兄待見,想要找個人探一探皇兄的态度罷了。”
林陌笑道:“所以,我這是被當成軟柿子捏了?”
徒阡斜乜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說,誰敢拿你當軟柿子捏啊?
不提林陌海恩侯的身份,單單林陌是他的愛人這一點,說出去就能鎮得住整個大晉八成以上的權貴!更不要說,他還是武昌侯的親外甥呢。
“大明宮裏的甄太妃怕是要不好了。”徒阡一臉淡然,仿佛說出口的不是事關一個人生死的消息似的。
不過想想也能理解,當年甄太妃,仗着美貌,和奉聖夫人甄老太太老來女的身份,以貴妃之尊,被太上皇獨寵那麽多年,就連當年的繼皇後,如今的皇太後都要避其鋒芒。
甄貴妃所出的皇子徒邦更是被太上皇所喜愛,在先太子出事之後,東宮無主時,曾經一度想要立徒邦為諸君。
當年,林陌遇到徒祁時,那些被派來行刺他的黑衣人就是金陵甄家豢養的死士,就連年前徒阡落水,也有甄家人的。
如今,曾經差點被自家弄死的不得寵的皇子,一朝得勢,甄家人會惶惶不可終日并不奇怪。
徒阡這話一出,林陌就明白了,他想到了一個問題,“都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甄家這麽多年搜刮的民脂民膏不計其數
,家財肯定不少,你說,咱們要不要向他們家‘借’一點銀錢來使使?”
總比将來這些錢財被送到京城那幾家被揮霍掉強。
而且這次他們南下,還帶着當今聖人吩咐的任務來的。
江南一帶自古就是魚米之鄉,經濟繁榮,是一個王朝的錢袋子,每年江南上交的稅收,總是能占到全國稅收的成以上。
如今,因着林陌的忽悠,咳……規劃的富國強軍的藍圖,當今的目光已經不僅僅放在大晉國內了,海外那一大片廣袤的大陸,都在在的吸引着這位雄才偉略,年富力強的帝皇的目光。
想要對外擴張,首先要的是什麽?是錢!他需要有足夠的錢來組建一支,甚至幾支能夠稱霸海上的水軍!
不只是海外擴張需要錢,最近幾年?西海沿子那邊也不太平,近期怕是戰事将起,所需要的軍費難以計數。
所以,才有了他們四個重量級人物,這一次的江南之行。
不就是錢的事嗎?對林陌來說,能夠用錢來解決的事情,那都不叫事兒。軍晌嘛,湊湊也就有了。
江南什麽人最多?鹽商啊!這些人的銀錢可多着呢,在林陌的眼裏,全都是大肥羊!他們的銀錢不坑白不坑,坑了也不白坑!
徒阡一聽他這話,果然問道:“借?怎麽借?”
林陌略一擡下巴,神情得意:“看我的。”
接下來幾天,自從回姑蘇後,一直悠閑渡日的林陌突然忙了起來,成日裏都泡在雲氏留給他的莊子上,不知道在搗鼓些什麽。
徒阡實在好奇,問他時,也只得到一句稍安勿躁的回答,把個昭瑞親王給撩得是心癢難耐,抓心撓肺的。
好在不過日時間,他就知道林陌都忙了些什麽了。
最近,江南各地,但凡有身份地位的人家,都收到了一份設計精美的小冊子,身為金陵體仁院總裁的甄應嘉自然也收到了。
“萬寶拍賣會?當真有一萬件寶物?這口氣有點大啊。”甄家二老爺甄應熹很不以為然。
被甄應嘉拿在上的,是一本名為《萬寶拍賣會商品圖冊》的小冊子,不過比他的巴掌大一點,并不厚,裏面的圖卻都是畫得栩栩如生,并不像時人最愛畫的水墨山水畫一般,一水的抽象畫。
同時,這本小冊裏,還夾着一份拍賣會的邀請函,一樣的精美,讓人見之難忘。
甄應嘉還是有幾分見識的,他一眼就看出來了,這是請了西洋的畫師來畫的,單單這麽一本小冊子,花費的銀錢可不少,聽說這樣的小冊子,整個江南那些上層人家裏,幾乎每家一本。
“這個拍賣會的主人還真是大。”饒是甄應嘉也不得不佩服萬寶拍賣會主人的大。
不過,看這上面列出來的待拍賣的商品,也就不奇怪了。
“啧啧啧,鑲紫檀等身玻璃穿衣鏡,春夏秋冬四季大屏風,透明玻璃茶具,透明玻璃酒具,五彩琉璃樽……這拍賣會的主人也不知道是哪一位,竟然能一下子拿出這麽多玻璃做的東西來。瞧這冊子上畫的這些,若都是真的,每一件可都是價值連城的寶貝啊!哎呦呦,還有這些,雖然不是大件的,卻件件精美,若是能得一兩件,後院那些女人們肯定會搶破頭。”
如今随着大晉朝和海外諸國聯系的加強,海商帶來的稀罕物兒可不少,單單這種大件的玻璃制品的價值就極高。
畢竟東西從海外運到大晉,路途遙遠,玻璃制品又極脆,能夠全須全尾到達大晉的,賣價都極高。
他們這樣的人家,偶爾還能見到幾樣,普通的平民之家,連透明度高一些的玻璃長什麽樣兒都想像不出來。
這人一下子拿出這麽多來拍賣,足見其財力。
至于後面的半人高大紅珊瑚樹,翡翠白菜之類的,全都被這兩位見多識廣的甄家老爺給無視了。
這樣的東西雖然少見,他們這樣的人家,家裏多少還是有那麽兩件的,都是被當成傳家寶一般供着的。
“難怪拍賣會起名萬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