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方伽堯下了車, 等到腳尖兒夠到地面的真實感回歸大腦,才勉強睜了睜眼睛,
他沒想到這次能喝這麽大,現在手如果不扶着刑南, 根本走不了路, 他們回去的時候宿舍還沒鎖門, 只有胡叔拿着鎖頭兒坐在外頭的凳子上涼快,見着人來了還特地晃了晃打招呼。
自己先是被刑南扶着上了二樓, 刑南一只胳膊撐住搖搖欲墜的萬科,勉強還能借出來一只手給自己扶着, 方伽堯到了二樓沖成刑南擺手,“你們上去吧, 我沒事兒。”
萬科懶洋洋趴在刑南身上,身子跟八爪魚似的扒拉着他,恨不得身上的每一塊兒都得貼着,雖然晚上涼快,但是也架不住萬科這樣貼,刑南渾身熱的難受,沖方伽堯點了點頭,就拽着身上的八爪魚上了樓。
方伽堯推開門的時候, 身上的襯衫都粘在一起, 自己還能聞見上頭混合着煙酒的雜味兒,甚至還有熟人身上濃烈的香水,混在一塊兒, 都是雜香。
所以他進了門口兒,扯着自己的領子,換了雙鞋就往陽臺走,他整個人被悶熱包圍,周圈兒都不通風,陽臺是無窗設計,但是就今天晚上尤其悶熱,就算他整個人都站到陽臺上,空氣裏還是紋絲不動,等着他整個人躺進浴室裏,胳膊朝把手上砸,從裏面只擠出一泡空氣,
停水。
他就什麽也沒想,直楞楞躺在上面,手沿着瓷磚面兒往下滑。
渾身發懶,指望着誰能拉自己一把,好歹上個床,不過最後他始終沒掙紮過身上的懶肉,只是在浴池裏頭仰着頭,從兜裏摸了根煙,咬在嘴上,因為沒火兒,也沒點着。
不過說實話,今天從那種地方碰見陳好婷,他挺意外,不過想想那個人的性格,其實也在情理之中,畢竟當初自己選擇退圈,第一個反對的就是她。
嘴裏咬着煙頭,屁股上的手機還在震動,磕着浴室裏頭的瓷磚面兒,“嗡嗡”的響,他擡起手來朝屏幕上看,原本以為是吳畏,等看到這一串兒陌生號碼,心裏就有掂量。
所以當他接通之後,聽見裏面熟悉的女聲,也沒表現的多驚訝。
“你怎麽來了?”方伽堯在腦子裏盡量想着打招呼的話,他以前跟陳好婷算是朋友,但是關系也就停留在朋友這塊兒,多了沒有。
所以今天晚上見吳畏吃醋,方伽堯就想跟他解釋,一直沒找着機會。
“怎麽沒事兒想你了就不能來找你啊?”那頭的聲音出奇的好聽,音調不高,透露着爽利,聽着舒坦,“之前你一聲不吭的就走了,還以為你去哪兒發家致富了呢,問了幾個朋友最後才告訴我,感情兒回去當好好學生去了?”陳好婷那邊兒該是抽煙了,方伽堯在這邊兒還能聽見打火機的聲音。
聽到這兒,他嘴又饞了。
方伽堯勉強還能聽清,順着思維邏輯對答,“多我一個,少我一個也無所謂,又不是什麽要緊角兒,走了就走了。”
“你把自己總是放的這麽低,算了,我跟你說正經的,以後的巡回比賽你去不去?”
方伽堯本來眼睛就轉不開,身子也往下溜,聽到陳好婷聽這句話,用腳尖兒把自己頂住了,停了一會兒才又跟她強調,“我退圈了。”
聽見這話,電話那頭聲音就有點兒激動,“你就沒個遺憾?!當年要不是你家...要不是那件事兒,冠軍還能讓個無名小卒撈去了?還不是你的。”
“陳好婷,我現在挺好,真的,”方伽堯把腳尖兒一松,整個人仰臉兒朝天滑下去,身子磕在冰涼的瓷面上,輕輕呼氣,“我知道你為我好,你也知道,我不熱那個。”
“童堯,你敢不敢當着我的面兒把現在這句話再說一遍,我要你盯着我的眼睛說,”陳好婷那邊兒估計把手機離嘴近了點兒,聲音大了一圈兒不止。
方伽堯悶了半天,實在是經不住眼球上那片兒沉眼皮,手機滑到地上,“咚”的一聲,他沒什麽回話的欲|望,由着那頭兒還在喂喂的叫着。
只是很小聲的對着空氣嘟囔,“我叫方伽堯。”
電話裏的聲音,方伽堯只聽見最後兩聲,這麽躺着渾身舒坦,想搭理又沒精神,就這麽放肆了一把,幹脆沒起來。
算是個不省人事。
他又開始做夢,當然還是星光璀璨在臺上那會兒。
所有人為他瘋狂的那會兒。
自己年少輕狂的那會兒。
就那一塊兒四方小地兒上,曾經說着自己的向往。
笑得張揚。
有些事兒,說過去也就過去了,想挽回,其實就跟碎玻璃一樣,就算拼的再好,總歸有跡可循,只需一道細微的裂縫兒,就能證明它碎過。
昏沉中的窒息感讓他很難受,總覺得渾身冰涼,沒點兒熱乎氣兒。
自己還在想不是以涼風順着陽臺刮進來了。
方伽堯迷迷糊糊聽見有人叫他的名字,睜眼的時候嗆了兩口水。
之後他自己的咳嗽聲越來越大,再後來直接嗆到肺裏,震得生疼。
他開始不由自主地大口大口喘氣,等看清楚邊兒上的人才得了空打招呼,“回來了?”
對方沒說話,就這麽捧着自己的臉來來回回瞧。
他這才覺得自己渾身透濕,旁邊的水聲還在嘩啦啦響,等方伽堯扭過頭一看浴缸裏都是水
也猜到該是自己睡着的時候,中途來了水自己水龍頭又沒關。
自己把自己淹了。
“抱歉——”
“謝謝。”
他知道自己剛才把吳畏吓着了,要是他沒來自己說不定就交代了,正想撐着身子坐起來的時候說句話,但架不住嗓子裏頭火辣辣的疼,剛才可能嗆水多了就這會兒有點上火。
但話還沒說完整個人就被拽過去,悶在對方懷裏。
然後感覺箍着自己的手臂在慢慢收緊。
“我真沒事兒,以後我注點意,少喝點兒酒。”
方伽堯說話開始變軟,手掌跟彌補似的往吳畏頭上放,因為他覺得這事兒自己做的不對,更重要的是對方比自己抖的厲害。
倒像是溺水的人是他。
“冷不冷,我夠不夠熱?”吳畏的話就貼着方伽堯的耳朵過去。
吳畏把方伽堯的皮膚搓紅,從下往上順着一截兒一截兒的搓,他只覺得現在方伽堯身上發冷。
這樣不好。
不像個活人。
剛才來水的時候,方伽堯沒注意,都是涼水,這個天兒在涼水裏泡上十來分鐘,不感冒都算身體好,更何況方伽堯不知道自己泡了多久,等着吳畏開始問他冷不冷的時候,身體才反應過來,“還成,這樣我泡個熱澡暖和一下。”
雖然方伽堯在水裏泡了挺久,但是襯衫上都是從會所裏帶出來的亂七八糟的味兒,他這會兒聞着也皺眉頭,更別提鑽被窩睡覺了。
“我在這看着,你洗。”吳畏扯了條小短凳,就這麽坐在邊上,腦袋微微靠在牆面上,掏了個手機往手裏一放。
方伽堯雖然已經開始解領口兒,但還是扭過臉朝吳畏說,“這會兒就酒醒了,不用看這麽緊,有事我會叫你,你去外頭床上等着就行。”
“你再廢話,我現在就脫衣服。”
“我看着你,跟我和你,選一個。”吳畏正歪在旁邊的凳子上抽煙,到現在他才算稍稍安靜下來,只是眼神直勾勾兒的盯着方伽堯,沒半點兒商量。
方伽堯笑着搖頭,直接背對着吳畏,一件一件往下扯。
他其實對吳畏沒什麽避諱,現在胸口還隐隐作痛,他也能回想起剛才實在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說起來浴室溺水這件事兒,自己好像沒少幹。
其實不光是吳畏碰見的這兩次。
在以前的時候,零零星星也有過幾次,只不過那個時候,邊兒上沒人,自己能活這麽大,有一半兒它能歸咎于運氣。
現在可能自己運氣欠費,老天爺就送了個吳畏。
熱水澆到身上的時候,方伽堯有點抵觸,其間他側過頭瞄過吳畏幾眼,發現他說到做到,沒往這兒看,只是背着身子,露出幹淨利索的脖頸,低着頭在玩兒手機。
方伽堯因為吳畏的回避,瞧得明目張膽。
也從吳畏後背上,知道了所謂“安全感”三個字,跟眼前的這個男人,
可以畫等號兒。
水聲在安靜的兩個人中間顯得格外紮耳。
等着方伽堯光着腳從裏面出來,身上周遭還都是熱氣兒,他只穿了條短褲,外面套上了件襯衫,襯衫是他進來之前随便摸的,等穿上了才發現,是有吳畏耳環那件兒。
這個東西他之前就挺在意,想趁着這個機會幹脆還了,就戳了戳吳畏的頭,對方擡着眼上下打量了一下,“洗完了?”
“完了,順道兒這個還你,”躺在方伽堯指尖兒的小銀環在浴室裏頭的冷光下面顯得特別精致小巧,“又不能一直當扣子用,還是帶在你身上合适。”
這個東西就懸在兩個人中間,吳畏沒接,只是順着人又給推回去,捏着對方的手,又從領口兒上穿過去,“這個就是扣子,我說了,從這顆往下,”
“都是我的。”
吳畏伸手,勾着方伽堯最上面的那一節兒領口,讓耳環輕輕咬合。
“我送給你的任何東西,我不會再要,也不需要你還,”吳畏說完,從自己胸前比量一下,然後伸出手指點在方伽堯的心口兒上,
“包括我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