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方伽堯在去人工林的路上, 一直盯着手機,給吳畏打電話。
認真說起來, 吳畏一周搞幾次突然消失,他已經習慣了, 但是這次趕上昨天晚上的事兒, 他就有點摸不準。
他不知道吳畏會不會主動去找宋希玉, 吳畏說話沖,就算他沒有什麽壞心思, 宋希玉一小姑娘估計也得吓得不輕。
關機也很巧合,但是總有哪裏不對, 方伽堯的步伐由小變大由慢變快,出了小幾百米之後就直接小跑, 手裏的傘基本上已經成了累贅,所以他幹脆收了傘面兒,往手上胡亂一紮,捏着傘身,迎着風雨,朝人工林那邊奔。
他倒是不擔心吳畏會對宋希玉怎麽樣,只是覺得自己有責任對着宋希玉說點兒什麽。
畢竟一個人,把名為喜歡的東西, 小心翼翼捧在手裏, 時而羞怯的不知道該怎麽做的時候,是一個人,最可愛的時候。
所以他跟宋希玉之間, 一直就缺這麽一次彼此尊重交談的機會,之前原本以為這事兒能夠一直瞞下去,也就禮節性的拒絕宋希玉就成,但是現在這個狀況,比較複雜。
自己欠宋希玉一個解釋。
他越跑越快,風雨就穿過他的白襯衫,沒一會兒他身上就濕了,輕薄的衣服粘在身上,雨摻着汗也從額頭上一道一道往下淌,路上有人會時不時的朝他瞧,可能都覺得他挺奇怪,其中有人瞧出來,都邊走邊扭頭,對着他指指點點,聲音又多又雜方伽堯也聽不清,只是盯着人工林的方向加快速度,耳邊盡是些鑽耳的細風。
從教學樓到人工林的距離不算短,方伽堯用了五分鐘,順着裏面的小路往裏走,他輕輕壓抑着喘息,用手扶着一棵又一棵樹往前走。
人工林裏确實有人。
但背影是單薄的。
還是個男生。
等方伽堯走近,覺得這個背影挺熟,才想起來是早上的時候見過的房子名。
這會兒他一個人躺在一溜的青灰水泥臺上,上頭有遮雨的棚子,彎彎曲曲挺長的一個走廊,他屈膝坐着,手裏捧着書,綠色書皮兒上頭有幾行挺複雜的公式,因為還沒走近,隐約能夠聽到他嘴裏念叨着什麽,估計在背東西。
方伽堯喘息聲重,所以對方很快就轉過頭來,但就是瞧着他什麽都沒說,薄眼皮下面的眼珠往上翻,挺輕蔑的露出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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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伽堯瞧他,這個人如果不這麽刻薄,其實也算挺好看一人,但是現在眼窩深,眼皮上壓了一道肉褶兒,每次翻眼皮的時候,都會覺得這人實在是刻薄。
“你來找宋希玉的吧,”原本低頭看書的房子名,沒再扭過頭,只是把身子挺直,伸了伸腰,“這事兒可真是瞞不住,俗話都說了,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說到這兒的時候才把頭傳過來,臉上露出的是一種極為怪異的微笑,嘴角幹癟着,拉扯着表面的皮肉上揚,嘲諷道,“你跟吳畏,是那種關系啊?”他的聲音說到最後,笑得發顫,加上他身子單薄,上衣裏頭的陰影就透過外面肥大的格子襯衫一晃一晃的。
“宋希玉呢?”方伽堯往前走,就站到房子明身邊,居高臨下看着他,雨水就順着睫毛一滴一滴往下淌,方伽堯有種直覺,宋希玉肯定來過這兒,而且跟房子名說過話。
“她在哪兒?我為什麽要告訴你啊,你有野男人還想着泡她,有點不要臉吧,”房子名揚着下巴,推着小眼鏡兒,“要我說你們這種違背自然倫理的人,都不應該出生——”
方伽堯沒讓他把話說完,直接擡腳踹在他後背上,力道朝下,讓他整個人的前胸趴在水泥臺上,直接用後腳跟兒頂住他的脖子,“耳朵不好使,你嘴倒挺能說,說話有點兒重點。”
“方伽堯!這是學校,你如果敢打我,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房子名被方伽堯直接壓迫到氣管,說話都帶着嘶啞,出的動靜兒就更難聽,而且偏偏這個聲音讓方伽堯想起來一個人,所以腳上沒忍住又使了點勁兒。
“可以,我不打你,直接弄死你成不成?”方伽堯說話帶了痞氣,他壓着後腳跟朝下按,自己好整以暇地從兜裏掏出一小皮筋兒,朝着後腦勺摸了兩把,紮了個小發揪。
打人的時候不能不爽,這是他一貫貫徹的。
其實這個習慣一直都有,只是後來他收斂了不少,打架的次數也沒以前多,整個人挺淡泊的過了小半年,房子名是為數不多頭一個,讓他想重拾這個習慣的人。
“你...開玩笑...吧?”房子名艱難地扭過臉,眼睛就這麽驚恐的瞪着,裏頭的瞳孔極具放大,整個人跟只受驚的兔子一樣。
“我說真的,沒開玩笑,是,我跟吳畏就是那種關系,”方伽堯仰着脖子,輕輕呼了一口氣,一時間覺得如果自己沒有那麽多顧忌,大大方方坦坦蕩蕩的承認跟吳畏在一起,自己可能會很舒服,甚至很爽,現在這樣肆無忌憚的發洩自己的欲望,才恍惚又覺得自己是個人。
但是,日子不能總向着自己過,他把吳畏放在心上,就多了分量顧忌。
還多了束縛。
“方伽堯,君子動口不動手,我承認剛才說話可能有點過分,你罵我可以,但是你不能動手,”房子名整個臉憋得通紅,本來他皮膚白,手上的血管也明顯,這會兒壓得時間太久,導致臉上爆紅,血管兒也順着皮膚下面開始陡然凸起,原本窩在懷裏的書都被他掙紮掉在地上,上面的字全花了。
“知道跟男人做有多爽嗎?”方伽堯用手拍拍房子名的臉,“就你這樣兒的,怕還是個雛吧,”方伽堯說着顫笑出聲兒,“君子動口不動手,但是你覺得我是君子麽?”
房子名倒是想說話,但是現在一句話說不出來,貌似所有的氣息都卡在嗓子眼兒,上不去下不來,急得他直拍大腿。
方伽堯現在對他做的事完全超出了他對方伽堯的固有印象,之前在學校因為顏值挺出名的,他之前觀察過,方伽堯沒事兒的時候就喜歡坐在角落,不喜不笑,除了在萬科聚餐上的那一次,其他的時候他都是一副這種表情。
他原本以為是個挺随和的性子。
所以盯着方伽堯一張乖學生的臉,才覺得現在才在自己脖子上的這個人,根本就不是方伽堯。
是魔鬼。
房子名只能嗚嗚咽咽,伸着手指頭,不停的在頭前面來回比劃。
最後實在受不了,嘔出幹水,終于壓得他脖子的那只腳在往回撤。
“哈...乎...”在一瞬間獲得重新通暢的喉嚨,大口大口的呼吸,兩只手在脖子上扒拉,拉出一道又一道的紅手印,幹咳了半分鐘,才能勉強說話,但聲音嘶啞,跟嗓子扯破了似的。
“我再問你最後一遍,你見過宋希玉?”方伽堯耐心用盡,直接按着人,往牆上撞,“簡單回答我,廢話不用說,在哪?什麽時候?說過什麽話?”
“早上的時候,在這見過她,你跟吳畏的事兒,也是她告訴我的,來找我的時候哭的挺厲害,我就安慰幾句,”房子名說話斷斷續續,跟不上趟兒,所以就得傳半句,“我說完了。”
方伽堯聽完,直接一腳踹在他肚子上,房子名直接仰了個身,從臺子上翻下去,胳膊着地,還能聽見清脆一聲。
方伽堯兩腿站到水泥臺上,順勢蹲下,兩只胳膊撐在自己膝蓋上,眼神陰冷,“實話?”
“實話,她就一小姑娘,你也別跟他計較,以後甭搭理他就完了,”房子名說話的時候沒敢看他,只是自己往後挪,後背磕在另一邊的水泥臺子上,想盡量的離方伽堯遠點。
現在他說話純屬就是自保,方伽堯跟平時大相徑庭,這會兒陰郁的臉色,簡直跟吳畏一模一樣。
“還有,萬科是我兄弟,我不管以前他欠你什麽,以後你要是這副嘴臉,活該給人欠,滾。”
房子名聽着這句話,簡直如臨大赦,試探半趴到方伽堯旁邊兒,抓着地上的書濕噠噠的就往包裏塞,一點形象都沒有,連爬帶滾的跑了。
這會兒雨小,方伽堯坐在原地往天上看,抽了半支煙,買的是以前的牌子純藍色的煙嘴,熟悉的燙金小字,他先自己冷靜了一會兒,不知道剛才為什麽就情緒失控了,以前跟杜欲在一塊兒的時候,任憑別人揪着他倆怎麽說,他心裏都挺平靜。
現在,他聽不得別人不念吳畏的好。
只要是旁人說了,在他這兒,就是罪。
直接死刑的那種。
他仰着頭,輕輕聞着空氣裏的潮氣,隐約覺得自己哪裏不對。
跟吳畏靠的太近,的确是一件很危險的事兒。
等半根煙抽完,方伽堯重新把歪在一邊的雨傘撐開,順着上面的褶子印兒,很有耐心的一道一道壓平,最後按扣兒的時候,發現在金屬扣面兒上,貼了一張粉紅色小貓爪的貼紙。
方伽堯笑了笑。
篤定,房子名剛剛在放屁。
等回了宿舍,還是一直聯系不到吳畏。
唯一新鮮的,手機上收到了宋希玉的回信。
只有六個字,
-對不起,要幸福。
方伽堯扣上手機,也沒有擦幹,直接坐在轉椅上,仰着臉兒盯着天花板瞧,陽臺窗戶沒關,這會兒有風,還有點細雨,方伽堯扭頭的時候,看見窗臺上擺的今年的日歷,等他的眼睛從一排一排的數字上數過去,才有點恍惚。
突然想起,籃球賽已經告一段落了。
自己其實沒有過多的理由再留在這兒,等再擡手給吳畏打電話,仍然關機。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晚自習,方伽堯有點兒在意,又覺得其實這種事情稀松平常,晚上來上課的時候,在隔壁班已經看到了宋希玉,方伽堯就倚在門框上看了幾眼,期間跟她對上目光,總是宋希玉先撤,方伽堯在課間空的時候等過幾次,但是明顯宋希玉在躲,強人所難的事兒,方伽堯不想幹,所以他發了幾條消息過去,簡單一解釋,算是盡力了。
之後不管宋希玉怎麽看怎麽想,都與他無關。
八點剛過一刻,刑津北就來電話,方伽堯收拾的利索,踩着時間點出門,臨走的時候給吳畏發了條短信。
-回來的時候記得找我。
南巷門口的燈還是花花綠綠的,方伽堯推門進去,一眼就看在窩在沙發上的餘闵溫,上衣松松垮垮,露着鎖骨,整個人騎在沙發邊兒上,左右來回晃,但扭頭瞅見方伽堯,還沖他招了招手。
“來了,堯哥。”
方伽堯直接繞過他,沖着刑津北點了點頭,直接走了流程往後臺走,他在這兒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賺錢,其他一概不想管,不管是刑津北還是餘闵溫,現在他都不想見。
“你放心,杜欲沒來,餘闵溫自己回來的,說是不想跟他混了,”刑津北在方伽堯經過他的時候扯着他的胳膊,勸,“好歹在我這兒幹了這麽長時間了,我還沒正兒八經的請你一頓呢,今天來了就甭跳了,在這兒喝酒,我請。”
刑津北瞅了一眼,坐在沙發上的餘闵溫,笑的誇張,“今兒你想喝什麽,都擺桌上,等着一會兒我跟堯子回來,點少了罰酒啊。”
方伽堯聽他們扯着,胳膊就被刑津北往裏拉,還邊聽他說,“走走走,先跟着我把工資結一下,省得你說我小氣,以後再不來了。”
等着方伽堯跟着刑津北到了裏頭的雅間兒,裏頭的一切聲音全部隔絕,頓時安靜。
是間暗紅色的小房間,兩邊充斥的酒紅色的大塊兒大海綿牆,四周都是玻璃櫃兒,上面擺着各種各樣的酒瓶兒,随便拎一瓶出來,足夠方伽堯四年的學費了。
“你想說什麽?”方伽堯進屋就先坐下,可能覺得有點累,身子微微靠在沙發上,瞅着刑津北等着他先開口,今天他挺不正常的,覺得有事兒。
“是有事兒,”刑津北從門口進來的一瞬間,其實臉色就變了,他翹着二郎腿坐在方伽堯對面,表情認真,手指頭上門口指了指,“瞧見沒,就這妖孽來禍害我弟弟了。”
“還有,杜欲确實走了,不過沒帶這貨,我以前跟他玩就是瞎幾把混,現在騎到老子頭上來了,不能不管,”刑津北換了個姿勢,單手解了粒扣子,胸口兩邊兒的大百合花,就這麽被領子給壓下去,裏頭兩邊的鎖骨直往外飛,“跟你讨個商量,怎麽把外頭的小蹄子給弄走。”
“你這麽大本事,攆個人不就是一句話的事兒,還用得着跟我商量?”方伽堯說的是實話,這跟平時刑津北的風格不大像,有點兒過分謹慎了。
“誰說不是呢,但是我弟傻呀,天天跟喝迷魂湯似的,就守着這個小妖精不撒手,都拿他沒轍,這不讓你想個辦法嗎,”
“就問你身邊有沒有長得好看,聽話懂事,樂觀活潑,積極向上的大好青年,給他介紹個,讓他心窩子那塊兒擠擠,不就沒事兒了。”刑津北說着開了瓶酒,方伽堯光看标簽就知道挺貴的,度數也高。
“這酒味濃,晶透,好喝着呢,我剛才反正也就随便一說,萬一你身邊有合适的,想着給他介紹介紹,我就不信這天底下小男孩兒這麽多,那傻逼還能就指望一棵樹吊死啊,”
刑津北越說越氣,想起外面那個小浪蹄子的不是,就想罵人,“我現在還得知己知彼,當着小孩的面不能說什麽,先騙他做個朋友,等到知己知彼,才能殺他個措手不及,咱們這樣我攻內你攻外,拿下那個小妖精不就是分分鐘的事兒麽。”
同樣作為哥哥,方伽堯看得明白,別看刑津北平時吊兒郎當的沒個正形兒,在性|欲上玩的又野又嗨,但是這個弟弟,他是真當寶貝,平時罵歸罵打歸打,但是真到了什麽關鍵的地方,總能幫襯一把。
所以這個忙其實不用他說,他最近也在想這個事兒,今天被刑津北一提點,他腦子裏還真就有個合适的。
一樣執拗。
“知道,這事我記下了。”方伽堯跟刑津北聊得匆忙,方伽堯酒就灌的猛了點兒,本來他沒想喝,但是架不住最近事兒實在太多,沒忍住就煙酒都招呼上了,等到跟刑津北碰杯的時候,他想起來關于吳畏的事兒,“你今天有吳畏的信兒嗎?”
一個公子圈兒裏的,消息應該比自己靈通。
方伽堯原本打算随口一問,沒想到刑津北回答的倒挺清楚。
“知道,他哥正式回來,忙着接風洗塵呢。”
方伽堯拿酒的手一頓,“吳越禮?”
刑津北沖他一笑,“是他同父異母的哥哥,其實吳老爺的私生子多,我光知道的,可不止這一個,但是裏頭就數他最有本事,其實上次的事兒是我對不住你,我到時候給你賠個不是,因為我沒想到——”
刑津北說到這兒停了停,狡黠一笑,“我沒想到吳畏挺有手段,這才幾天啊,就讓你挂念上了。”刑津北喝酒喝得急,容易上頭,這會兒就剪的亂七八糟的說,“其實上次他哥來,就是聽說他的千年不動感情的弟弟,居然有人了,當時我給他說的時候看他挺高興,後來知道你是個男的,你不知道他那個表情,”刑津北說完都笑了,“跟吃了10斤臭豆腐似的。”
“他不接受同性戀,”方伽堯低頭捏着酒杯,燈光朝上折射的光映在杯面上,把他的手指都染上顏色,“畢竟,吳畏的血統正,以後繼承家業的,也得是他。”
“你別說,他跟你說的話差不多,也是亂七八糟的血統那一套,我說這都什麽年代了,糾結這個有意思嗎,吳越禮說了,他回來就是扶持他弟,幫着他往老爺子在龍座上靠,”刑津北悶了口酒,“其實他個人不錯,也沒個壞心眼,就是關于他對感情的事兒吧,比他弟還急,我把話先擺在這兒,你要是能過來他哥這關,他爸你完全不用考慮。”
“你說可樂不可樂,一個名叫越禮的人,偏偏比誰還固守封建那一套,他哥也是個奇葩,”刑津北幹脆直接往沙發上一趟,晃着兩條長腿,悠哉悠哉。
“但是就是這個前提,難喲。”刑津北微微斜了眼,“你現在給我交個底,對着吳畏,你到底怎麽想的。”
回答他的,只有“咣當”一聲。
方伽堯只是輕輕碰了碰刑津北的酒杯,沒說話兒。
最後臨走的時候,只說了聲謝謝。
因為一整天都昏昏沉沉,他從刑津北那兒出來的時候,手裏一直捏着那把傘,空氣泛潮,但是沒下雨,所以傘用不上,方伽堯出了南巷,就沒往東科大走,而是晃蕩在馬路上,随便走走,之前在宿舍換了衣服,現在就穿了一件挺薄的純棉T恤。
他喜涼不喜熱,所以現在晚上雖然離熱這個字已經差了十萬八千裏,但是穿着還很舒服。
中科大往朝北,是一片居民區,裏面世俗煙火味兒濃,方伽堯摸了手機,想給他弟打個電話,但是看了眼時間,這個點兒他弟估計還在看書,就忍住把手機兜裏放,晃蕩到社區裏頭的一個小廣場兒,晚上人多,出來遛狗看孩子都不少,他朝裏走以後,就撿了一塊幹淨地兒坐着。
就是想找個地兒淨化一下這幾天的脾氣。
總覺得以前的自己又回來了。
等他剛坐下等到剛坐下,到了就開始震動。
消失一天的吳畏,這會兒打過來了。
“你在哪?我去找你。”
“挺遠的,你也別過來了,”方伽堯一邊打電話一邊看着廣場中間的一對父子,就把手撐在後面,“估計我晚上不回去了,自己找個地兒。”
“喝酒了?”
“你怎麽知道?”
方伽堯說話的時候,自己還能聞見嘴裏的酒氣,從刑津北那兒淘了好酒,就算不喜酒的他沒忍住多嘗了,這會兒有點兒上頭。
那邊先是安靜了一會兒之後,才聽見他說話,
“晚安。”
吳畏說這句就挂了電話。
嘟嘟的提示音,從方伽堯耳朵裏拉長。
人們的晚間娛樂都是有時限的,方伽堯只在那兒坐了半個小時,就看見大部分的人已經有了回去的意思,中間的黑色音箱被被一個小姑娘拔了插頭兒,這會兒正往自己的小電驢上裝,剛才還回蕩在廣場上的音樂,就停了。
方伽堯心裏一空,看這半邊兒的廣場陷入黑暗,人群在緩慢的移動。
等着方伽堯想擡屁股的時候,看見人群裏頭有一個人的運動軌跡不一樣,挺高大個子,逆着人群往這邊兒走,方伽堯沒忍住往前走了兩步。
但又覺得沒可能。
準備拿着傘走,直到他看清楚從陰影走到燈光下的頭發,才頓住腳。
跟所有的人都不一樣,
是灰色的。
手機開始成串兒震短信,
-現在給你半分鐘組織語言的時間,要你告訴我。
-我不在的十八個小時裏。
-你有多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