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讓我親一下, 成不成?”吳畏把頭埋在方伽堯肩窩,聲音很小。
“現在不行, ”方伽堯把吳畏的身子往上兜了兜,他知道現在不能讓吳畏幹這事兒, 就先把臉別過去, 沒忍住脖子紅了, 對着吳畏算是半哄半勸,“等會兒沒人的地方——”
說到最後方伽堯聲音幾乎聽不見了,
聲音在嗓子裏抽離的喑啞續上剛才的斷話,“再給你親。”
“同學, 你們先等一下,”挂着紅袖章的幾個學生從看臺上走下來, “現在不能走,校長說了,先去主席臺一趟,說說剛才什麽情況,”一共下來三四個男學生,帶頭兒的是個小眼鏡,這會兒反着光,頭發也被剛才的風刮得挺亂, “我們籃球賽是要賽出友誼, 賽出精神的比賽,你剛才——”
“現在沒空,”方伽堯截了小眼鏡的話, “我們現在去醫院,沒法兒去。”
周圍都是亂哄哄的學生,有的已經從看臺上跳下來,繼續朝這兒湧,沒一會兒就堆了一圈人,小眼鏡個子欠點兒,就扒拉着人群還很執拗,扯着嗓子喊,“你是不是沒聽清?校長說的!”
方伽堯朝看臺上扭頭,猩紅的臺桌布上面,幾個白襯衫的肥圓肚都提着褲腰帶往下看,小眼鏡看方伽堯朝上看了,以為這事兒說動了,趕緊趁熱打鐵,“你們現在上去說明情況,再順便态度良好認個錯,指不定還能落得個從輕發落。”
方伽堯輕輕扶住吳畏的後背,感覺對方埋在自己脖子上的嘴不老實,腳步沒停伸手摘了自己胸口的塑料牌,扔給小眼鏡,眼神往後看,發現讓吳畏吃醋的小姑娘這會兒正在人群後面站着,眨着眼睛朝着兒看,方伽堯直接偏了目光,又對着小眼鏡交代,“給校長說聲兒,讓他等會兒,現在沒空。”說完把吳畏半扶半推出了體育館的門,後面小眼鏡應該是扯着嗓子在人頭堆兒裏說了什麽,但是方伽堯聽不見了,也無所謂他說什麽。
出了門,外面已經飄着不大不小的雨,兩個人連汗帶水,全部澆了個透徹。
“去醫院,”方伽堯朝着校門口兒的方向走,吳畏明顯不怎麽想不配合,“回宿舍。”
“你別鬧,你自己現在什麽情況你自己不清楚?”方伽堯聲音帶了點兒顫,“真的,別當小事。”
吳畏聽出來方伽堯聲音不對了,低頭看他,
兩個人現在就站在雨裏,方伽堯臉上豎豎八八的都是水痕,吳畏有種錯覺,裏面一定有一條流的是眼淚。
吳畏稍微離方伽堯遠了一點兒,伸手捧住他的臉,問他,“不高興了?”
“嗯,”方伽堯鼻音出來了,“就去醫院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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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吳畏往方伽堯拿的袋子瞄了一眼,“這不有傘?”
方伽堯也順着他低頭,聲音有點兒木,“嗯,有傘。”
但是從去醫院到回來,這把傘誰也沒用。
就讓他安安靜靜躺在裏頭,在盛水的袋子裏晃蕩。
去了醫院醫生也就拍了拍吳畏額肩膀,開了上次的退燒藥,方伽堯除了回來的時候,袋子裏多了一盒兒退燒片,其他什麽都沒變。
醫生說了,
“就這個小夥子這個體格,這點兒壓根沒事兒,回去吃藥,發發汗,明天保準活蹦亂跳的。”
這就導致方伽堯跟着吳畏再回到東科大校門口兒的時候,才九點半。
雨停了,還能聞見挺好一泥草味兒。
“這個給你,你先回去,”方伽堯從自己袖口兒那把袋子遞給吳畏,站在校門口不往裏走了,吳畏就低頭看他,“我病了,”聲音有點兒沙,又強調一遍,“為你病的。”
吳畏把胳膊搭在方伽堯肩膀上,把人往懷裏一帶,微微低着頭,“你是不是得付點兒責任,方學長。”
方伽堯沒看他,耳朵上有點兒紅,“我知道,”然後才擡頭,“以後別這麽拼命了。”
吳畏喜歡方伽堯的後頸,很幹淨。
現在在後面兒白皮上貼着已經濕透的發絲,對比挺明顯,吳畏伸手,點在他脖子後面的凸顯的骨節上,一點一點幫他清理碎發,“我樂意。”
方伽堯直接回頭,眼神很複雜,但是什麽話都沒說,“我跟你先回去。”
剛才的比賽,方伽堯跑過去的時候就知道吳畏想幹什麽,那種不顧一切的狠勁兒是方伽堯不想看到的,吳畏沒理智的時候,方伽堯心裏發涼。
怕他越界。
怕他出事。
為了一個終究會讓他後悔的人做傻事。
“先回去,”方伽堯帶着吳畏上樓,他不大放心,吳畏這體表特征比一般人來的兇,看着吓人,方伽堯原本想走的意願就不算堅定,被吳畏兩句軟話打回來。
“等會兒,”吳畏轉身換了個站位,從方伽堯旁邊挪步去了他身後,把方伽堯頭上的皮筋兒拆了,“我幫你紮個,亂了。”
方伽堯發色深,是常見的黑色,裏面沒有多餘的雜色,只是天生有點自然卷,加上原本發際線偏低,吳畏肉眼能見到他紮頭發的次數就挺多,以前他覺得長頭發的男生不好看,現在想來,該是遇見方伽堯晚了。
吳畏把皮筋兒用牙齒咬住,伸手在方伽堯的頭發上抓。
他以前沒幹過這事兒,但是在方伽堯頭上就莫名順手,尤其把他的散發聚攏,指縫兒裏的觸感讓吳畏忍不住湊上去聞。
動作一大,碎發就往下掉。
“是不是長了?”方伽堯自己伸手摸了摸,“抽個時間去剪了。”
“別剪了,”吳畏用手指撐着皮筋兒往上套,臨走還摸了摸方伽堯的耳垂,“挺好看的。”
說完這句,吳畏就眼睜睜看着自己剛才摸過的地方一點點冒紅。
之後揉了把方伽堯的腦袋,沒說話,走到前面。
他知道,方伽堯怕瞧,盯着會害羞。
學校裏頭過了籃球賽的點兒就變得異常熱鬧,吳畏走在前面,沒跟方伽堯挨着,恢複到原來的距離,方伽堯在後面就能肆無忌憚的盯着吳畏瞧,吳畏在前面插兜,走得随意,不知道在想什麽。
吳畏一個人的時候,很酷,至少方伽堯會這麽認為,方伽堯所能想到吳畏會幹的事,都和一個人有關。
路上吳畏的手機響過幾次,都是只有個開頭,就讓他在兜裏掐死,連看都沒看。
方伽堯自己身上的襯衫是濕透後又被夜風硬生生吹幹的,現在涼風往裏鑽的時候還能帶着雨水的潮氣,他伸手朝自己最上面的那粒扣縫兒上摸,被吳畏拽掉的地方還有半根線頭。
這件襯衫扣子間距比較大,因為缺了最上面那個,導致方伽堯領口兒被風一吹就能露一片。
上面浮了一層他沒看見的粉紅。
男生宿舍樓下人不多,大部分都是等着樓上兄弟的男生,圍在一圈抽煙,但是今天沒人抽煙了,都盯着樓下的女生瞧。
女生挺白淨,打扮不算美豔,但絕對清純,男生堆裏喜好各異,但是碰巧幾乎所有男生對樓下這種類型的女生沒有抵抗力。
女生淡黃色的連衣裙,低着頭,露出一截兒好看的脖子,頭發細軟半搭在耳朵後面,垂到後背,還能看見細滑的耳墜,被風吹着輕微搖晃,無形中挺勾人的,她手裏拿着一個透明的塑料收納盒兒,偶爾會微微擡頭,往男生宿舍看一眼,接着再往人工林和球場的方向看一眼,之後又會低頭不說話。
手指頭輕輕在塑料盒上敲,像是在等什麽人。
“這麽純的少見了,”圍成圈兒的男生裏頭有人說,口氣還挺可惜,“甭惦記,沒見着人家等男朋友的?想追也晚了。”
“也倒是,就挺不甘心,別說這還沒看見正臉兒,等會轉過來還不知道什麽樣兒呢。”
“滾滾滾,吃不着就說酸,你這種人活該單身,人家挺好一姑娘怎麽還配不上你啊?!”
幾個男生說話聲音沒控制住,大了。
驚動了穿裙子的女生,她沒忍住朝這兒看了一眼,雙目帶羞,兩頰緋紅。
這一回頭,直接把一圈兒的男生看愣了。
“操了,真他媽好看。”
等女生扭過臉的去的時候,人堆兒裏有人沒忍住,髒話夾雜着最純粹的贊美就這麽說出來了。
剩下的幾個點着頭表示同意。
女生确實耐看,圓臉大眼,鼻尖兒挺,站着身段兒也好,女生遠看就塗了支淺色的唇釉,不紮眼,但顏色溫柔。
方伽堯跟着吳畏從人工林裏穿過來,沒留神撞在吳畏後背上,“怎麽不走了?”方伽堯額頭靠上去的時候,吳畏後背正燙。
“我去買點兒東西,你先上樓洗澡,我回去再洗。”吳畏撂了話,從男生宿舍樓下轉身往東,沿着水泥路,去了正對面閃着“超市”的牌子底下,低頭撩了門簾進去了。
進了門口兒,裏頭收錢的大媽正撣灰,瞧見挺高一個子進來,亮了亮眼,“要點兒什麽?”
“進來待會兒,”吳畏找了個角落,靠在貨欄下面,想了一會兒,伸了胳膊問,“有酒麽?”
和兩口解燥。
他現在如果跟着方伽堯回宿舍,不知道自己想幹什麽。
方伽堯站着等了一會兒,見吳畏沒出來,打算上樓。
“方...伽堯”
方伽堯聽着聲音耳熟,等轉過身,就看見剛才在體育館見過的女生。
只不過換了條裙子。
身上的香味兒沒變,方伽堯稍稍離她遠了一點兒。
“有事?”方伽堯用手把領口兒收了收,鎖骨往下就看不見了。
“也沒什麽大事兒,就是過來謝謝你,在體院館...”女生聲音越說越小,到最後方伽堯只聽見一個尾音。
“應該的,你不是也提醒我下樓來着,扯平了,沒什麽好謝的,”方伽堯朝她點頭,微微側身繞開她,但是對方截了自己半步,身子又跑到自己前面來了,方伽堯再低頭看她的時候,她的臉一直紅到耳朵根兒。
“還有...這個...給你...”女生伸出胳膊,挺滑的絲料面兒水袖就順着她細白的胳膊往下滑,“我是...隔壁班的,宋...希玉,就謝謝你,”她說完把自己懷裏的盒子塞了,頭也沒回就提着裙子往回走,路上還差點撞上打球回宿舍的男生,低低叫了一聲,颠着小碎步進了人工林。
鵝黃的碎裙角,就湮在松翠裏頭。
方伽堯等到了宿舍,單手解了扣子,把盒子跟自己的眼擡到齊平,發現裏頭也是藥。
不過比自己從醫院拿出來的還要齊全,退燒、感冒、外傷消腫通通都有,裏面有個兔頭玩偶上面夾了一頁紙。
上面是她的字,粗頭碳素筆寫得可愛花體。
-你好,這些藥不知道你用不用得上,晚上看見你跟舍友出去,問了才知道去了醫院,我的一點心意,體育館裏謝謝你了。
-- 宋希玉。
方伽堯把紙折了往盒兒裏放,找了件換洗衣服,進了陽臺浴室。
只不過他沒聽見,關門的聲音跟宿舍開門的聲音重合。
等他冒着水汽從陽臺出來,吳畏已經坐在桌上鑽研那個小盒兒了。
“宋希玉,”吳畏撚着紙念出來,胳膊撐在自己側臉上,扭頭問方伽堯,“她叫宋希玉?”
“嗯,就是體育館碰見的小姑娘,”話說了一半兒方伽堯才想起來,“正事兒忘了,先吃藥,”原本這幾個白藥片兒吳畏今天早上就該吃,現在吳畏一直用身體扛了十二個小時,方伽堯順手把換下來的襯衫往椅子上搭,給吳畏沖了熱水。
“這藥誰的?”吳畏盯着方伽堯掌心兒裏藥片,用自己手指頭亂翻,臉朝一邊兒歪,“她的我不吃。”
方伽堯把熱水放下,給吳畏看包裝盒,“上次我陪你去醫院那盒兒,我的,”方伽堯離得吳畏近了才聞到酒味兒,眉頭皺起來,“你喝酒了?”
“嗯,不多,身上燥,”吳畏吞了兩片兒,人就犯懶,伸了胳膊拽方伽堯的胳膊。
方伽堯在屋裏穿的是短袖,吳畏抓就抓胳膊上的一層皮肉,他仰着臉說,“要是沒了杜欲,你能跟我在一塊兒麽?”
方伽堯沒想到吳畏會這麽問。
但是有一點他能回答,“不能。”
吳畏聽了反應不大,就跟早就知道似的,把方伽堯往自己跟兒裏帶了帶,“不喜歡性?”
吳畏最早在新生入學那會兒就注意到了,方伽堯不喜歡別人碰他。
應激反應雖然不會很嚴重,但是有。
方伽堯突然轉頭去看吳畏,眼裏是被戳破秘密之後的驚恐。
這件事連杜欲都不知道。
讨厭觸碰,意味着抵觸性。
不可控制,本能的生理反應。
“這樣的距離讨厭嗎?”吳畏聲音低,在房間裏聽着像一種引誘,加上比一般人來的要高的體溫,方伽堯腰上開始發酸。
側着一邊兒,從頭頂到腳尖兒。
酸得站不住。
方伽堯指尖發顫,輕輕繞到吳畏耳後,壓抑着出聲兒,“不讨厭,”
“但是,是極限。”以前這樣的距離,方伽堯連想都不敢想。
方伽堯低着頭,眼睫毛顫了顫。
“我知道了,”吳畏松了手,抓着方伽堯肩膀上的毛巾,伸手在方伽堯頭發裏頭抓了抓,吻在方伽堯下颚角上,“等我。”
方伽堯感覺從頭頂抽離的那雙手。
餘溫還在。
吳畏沒說多餘的話,直接進了浴室。
方伽堯心裏空了一塊兒,他一直背負所謂“愛”的負擔。
所有人對他的喜歡,他都自覺無法回報。
杜欲是,吳畏也是。
方伽堯對“喜歡”兩個字有負罪感。
因為給不了。
吳畏感情越是熱烈,方伽堯越是想躲。
杜欲愛而不放手,最終選擇愛欲分離。
他怕吳畏成了第二個杜欲。
之後永無休止。
方伽堯用手撐了自己的白襯衫,盯着上面空了扣子的那塊兒地方,手指穿過去,他以前做過假設,如果吳畏是特殊的,至少跟吳畏在一起一般的肢體接觸不會讓自己這麽反感,但是牽扯更深層的愛|欲。
自己能不能接受。
但是生理反應該有的都會有。
吳畏想要的,自己給不了。
他把衣服蓋在臉上,臉朝後仰着,薄薄的一層透過去,方伽堯能看見亮燈的天花板。
五顏六色的情|欲在他這兒,
白紙一張。
可能是夜風吹在剛洗過的皮膚上太舒服,方伽堯閉了眼在椅子上輕輕搖晃,均勻的呼吸帶着他往夢裏走,
直到溫熱的觸感上唇,帶着沐浴清香,
他睜開眼,肩膀被人按住,自己仰着頭接受輕吻,透過襯衫只能看見倒着的吳畏的影子,他眨了眨眼,睫毛劃在衣料上,
隔着一層襯衫,吳畏的體溫也能透過來。
是一種異常的、強烈的溫熱,口腔裏混合的熱氣摻雜着一種誘導,
吳畏說話很輕很慢,落在方伽堯耳邊的話輕飄飄搔|耳,
“你害怕的,我都會教你,”
“先從接吻開始。”
方伽堯能感覺到,吳畏的手掌履在自己喉嚨上,沿着自己耳下的皮膚一寸一寸到了下颚的三角區,食指頂在軟肉上,口氣略帶懇求,
“作為報酬,求你件事兒,”
“今天晚上,讓我出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