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方伽堯睡醒的時候, 宿舍裏沒人了。
但是木桌面兒上擺的幾樣兒都是食堂早飯,一碗鹹糁上還飄着蛋花, 旁邊躺着兩片兒蔥油餅。
剛睡醒的嗅覺特別敏感,方伽堯下床赤腳上了寬面兒的板凳, 膝蓋抱在胸前, 用湯勺在糁湯裏攪了兩下, 底下就往上翻蔥花圈兒。
方伽堯一般不吃早飯,以前自己在公寓住的時候, 一個星期吃不了三回。
現在現成的往桌面兒上擺,就低頭嘗了兩口, 順便摸了手機,點開吳畏的微信, 敲上去,
-謝了。
-醒了?教室510,一排二坐,宏觀經濟。
-吃完就可以來。
方伽堯盯着手機,嘴裏的湯都沒往嘴裏送。
手在上面懸了一會兒,回了個知道。
等着方伽堯換吃完洗漱開始去陽臺找衣服,擡頭發現自己昨晚那件兒白襯衫已經飄在衣架上了,這會兒被風吹得左右搖擺, 旁邊就是自己送給吳畏的內褲。
純英文字母的邊兒, 褲縫兒上還繡着一直黃色的鴨子。
好認。
當時自己沒仔細找,只是找了大號兒給吳畏換上,現在再看。
撐大了。
自己在吳畏床上躺了一晚上, 從後面貼着,吳畏後半夜開始出汗,兩個人都粘,但是方迦堯沒撒手,抱了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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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方迦堯睡着的時候有自覺,吳畏氣的早,沖了澡就出門,自己沒起來,就睡得晚了點兒。
現在只有八點,離上課還有半個小時,方伽堯在陽臺門口兒站了一會,最後伸手,把已經吹幹的白襯衫穿上,胳膊穿過袖口的時候,方伽堯能聞到一股淡香。
但明顯跟宋希玉身上的有區別。
像是更濃烈的男士香水。
臨出門就單手捏了領口兒的地方,到了食堂旁邊兒的商店,方伽堯習慣性拐進去,手先是拿了一盒兒煙,等付錢的時候,猶豫了一會兒,換成一盒兒透明五彩的水果糖。
揣着進了教室。
進了門口兒就看見吳畏趴在桌子上,套了件兒黑皮夾克,應該是睡了。
人人都知道吳畏贏了南大,打了人,對吳畏的評價在群裏就可見一斑,說好的離捧上天就差這麽一點兒,壞的從他初中打架說到暴力傷人,不管怎麽說,方伽堯輕輕用手滑着桌面兒,就停在吳畏發梢前面。
這是個溫柔的人。
方伽堯就站在吳畏給自己預留的位置旁邊,前排空着,教室後排倒是塞得滿當,所以稀稀拉拉的前排特別容易成為焦點。
另外方伽堯在籃球賽上露過臉,認識他的人比以前多。
後面幾排開始悄摸摸地說話。
“來了,”吳畏頭沒擡,只是伸了胳膊把方伽堯攥住。
“你怎麽知道,”方伽堯沒掙紮,順着他坐下,用右手掏了一塊兒方糖,“張嘴。”
吳畏聽了這話才把臉轉過來,沖着方伽堯,等嘴裏多了舌感糙面兒的白砂糖塊兒,才說,“我的香水,”吳畏用手點在方伽堯襯衫上,“這裏,這裏,還有這裏,”說完笑了,自己用胳膊擋了一下兒,“聞出來的。”
“以前的不好聞。”
吳畏眼神一開始還是笑着的,看見桌面兒上的手機開始閃,嘴角往下,松開抓着方伽堯的手,反手扣住手機,沒搭理。
“不接?”方伽堯之前就注意到,最近吳畏手機想的很頻繁,而且他自己從來不接,只是看了一眼就挂。
心情不佳。
“沒事兒,還有,瞧瞧門口兒應該是找你的。”吳畏把臉又轉回去,擡手往門口兒指,“十分鐘,多了我忍不了。”
方迦堯順着吳畏的手指頭朝外看。
宋希玉。
她搓着手站在門口兒,早上空氣偏冷,能看見微微泛紅的指尖。
“隔壁班宋希玉,漂亮吧。”朝後幾排的男生眼睛尖,從宋希玉剛站到門口兒的時候眼睛就粘人身上了,“她站咱門口兒找誰啊?”
“瞧誰往外走就找誰呗。”
“甭猜,找方迦堯的。”一個人直接甩了筆,挺不屑,“到底因為長得帥,男女都往上湊。”
“你這話有意了,小女生迷得五葷三素的我知道,男的誰往上湊啊?”
“頭一排那位,瞧見沒,”那人說着指了指第一排的吳畏後腦勺兒,“保着方迦堯的,他數頭一個。”
幾個人坐得靠後,聲音也就傳在那一片兒,前面出門的方迦堯自然聽不着,只是靠在門框上,靠外站了站,讓教室裏頭的視線暫時中斷。
方伽堯知道,像宋希玉這樣腼腆的小姑娘,能過來就算不容易,但是方迦堯還是心裏掐着一塊兒表,怕吳畏等着急,“有事?”
“嗯,你入學以來是不是還沒入社團?”宋希玉眼裏泛光,說話的時候也很有靈氣,眼睛在眼眶裏滾了滾,“因為學生會有任務,讓我幫着宣傳,”宋希玉伸手抵了張表,“參加不參加都是自願,就能填一下調查意願嗎?”
宋希玉手裏有筆,伸手往前遞,瘦削骨感,很漂亮,但是筆沒錢交到方迦堯手上,半路被截胡。
人是吳畏。
方迦堯在教室門口兒背光站着,吳畏過來搭在自己身上的時候,身子前面的陰影就更重。
方迦堯微微側了身,跟宋希玉介紹,“舍友,吳畏。”
宋希玉跟個小兔子似的點頭,就安安靜靜站在兩個人前面。
“方學長,我改主意了,”吳畏整個人環在方迦堯身後,兩只套着黑皮夾的胳膊就探到方迦堯胸口,“只給五分鐘。”
方迦堯後背能感受到吳畏前面冰涼的金屬拉鏈,硌在他後背上有點不舒服,他側臉回了句知道。
宋希玉一直就站在一邊兒看,兩個人剛剛扭頭說話的時候,離得很近。
出奇的近。
她不明所以眨眨眼,就看着吳畏在登記表上簽了字。
她有點兒急,沒忍住說,“這個先給方迦堯填吧,”說完自覺有點兒奇怪突兀,又補充一句,“因為要排序。”
吳畏把手扣在方迦堯頭頂,朝宋希玉點頭,“我知道,但是”吳畏隔壁墊在方迦堯脖子上,“他歸我管。”
宋希玉小臉通紅,他不知道吳畏什麽意思,就覺得吳畏跟方迦堯該是特別好的朋友,也笑着點頭,拿着表走了。
“是不是挺漂亮,”吳畏挂在方迦堯身上,眼神往方迦堯領口兒裏面瞧,“你裏頭都紅了,”
“因為她還是我?”吳畏總是喜歡對着方伽堯的耳朵吹氣,導致方伽堯燒耳的次數越來越多,以至于現在發展成只要吳畏挨着自己站,自己就會反射性紅耳朵。
“上課,熱得,”方迦堯從吳畏胳膊環的圈兒裏掙出來,“你還是想想下午校領導辦公室,你能說點兒什麽。”
早上學生會的小眼鏡來過幾次,吳畏這個辦公室早晚得去一趟,聽小眼鏡說杜欲從校外的醫院辦了住院手續,臨時走不了。
校長那兒得有個解釋。
方迦堯其實打算下午沒課直接陪着吳畏去一趟,但是吳畏說不用。
“有人多管閑事了,這事兒了了。”吳畏搭着方迦堯的肩膀回了教室,眼睛一直盯在他的領口兒上,“領口兒是不是大了。”
方迦堯低頭,“有點兒,等會兒找個人縫一個,暫時先這樣兒。”
吳畏沒出聲。
到下午的時候,吳畏的手機來電顯示的呼吸燈亮得很頻繁,手機讓吳畏靜了音,只有小燈拼了命似的閃。
方迦堯在意過幾次,見吳畏根本沒有要搭理的意思,自己也沒多問。
下午都到了晴天綠草的操場下面兒,跟着隔壁班一起的體育課,選修之後,方迦堯也是頭一次來。
方迦堯老遠看見吳畏靠在足球欄杆上,捏着煙講電話。
大學的體育課有選修項目,方迦堯選課的時候去晚了,就剩了瑜伽,瑜伽老師姓俞,過課率最低,期末最不好說話,所以他手底下剩下的學生,都是在選課的時候崩潰才被逼無奈的選擇。
“落單的同學,組個兩人隊,快點兒,”俞老師站在人堆兒裏,拍了拍手,頭上包了塊兒五彩方巾,風吹就能糊一臉。
方迦堯朝吳畏那兒扭頭,張了張嘴,但是沒出聲兒,看吳畏電話越走越遠,自己就坐在原地等。
下午太陽不大,光線好,照在人側臉上很溫柔,方迦堯不知道自己露着半截兒鎖骨獨子坐在草坪上,周圍的女生已經在蠢蠢欲動。
“希玉,你不過去?”宋希玉舍友在旁邊蹿倒她,“沒看着小姐妹都搓手準備上了?!”
宋希玉紮了個高馬尾,露出清爽的脖子,整個人鍵氣又溫柔,過來找她的男生也挺多,她都紅着臉躲在舍友身子後邊兒搖頭。
那邊俞老師上了脾氣,看着學生這個效率就上頭,“又不是相親,看中哪個就拉個手,有這麽難嗎?”
宋希玉聽着這話跟鼓勁兒似的,剛掰扯舍友的肩膀準備過去,就看見方迦堯肩膀上多了一只手。
吳畏一過去,把圍着方迦堯一圈兒的小姑娘吓退半步。
沒人敢往上湊了。
宋希玉也呆呆瞧了一會兒,拉着舍友的手,往俞老師那兒走。
“電話挺急?”方伽堯沒在意問了一句,吳畏也雲淡風輕的回他,“家裏的事兒。”
“來來來,保持安靜,隊裏确定好順序,上下上下站位,幫着同學做做拉伸!”俞老師平時就喜歡瑜伽,純碎是那種拿着興趣當工作的人,對自己對學生要求嚴格。
“那商量一下,你——”方伽堯想跟着吳畏就站位問題打商量,只扭了個脖子,剛開口,自己就被吳畏按着肩膀躺倒。
吳畏誰也沒瞧,自然騎跨上去,按着方迦堯領口兒,笑得惡劣,“我上你下的事兒還用得着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