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方伽堯數着時間, 到了六點半準時拎着紙袋往回走。
裏頭是他下午從書櫃二層拿來的藥。
一小盒兒退燒片還有上次從醫院了多拿的ok繃,方伽堯其實下午在宿舍看了會兒書就一直在等吳畏回來。
門口兒就一直沒動靜, 一年級的群裏都是關于這次決賽的消息,從昨天晚上就開始刷屏, 飙紅的99的信息氣泡兒就沒下去過。
方伽堯以為下午吳畏得回來一趟, 想順便在自己臨走前看着吳畏把藥吃了。
主要是早上吳畏體溫高, 很明顯他自己沒當回事,但是方伽堯放心裏了, 手裏那一小盒兒藥就裝了挺長時間,一直沒找機會給他。
得空的時候, 成摞往下刷的微信消息也很難不去在意。
基本上裏頭在讨論的就是一塊兒,南大的杜欲對上東科大的吳畏。
本身就是挺讓人激動一件事。
不管懂不懂籃球的都想去看個熱鬧。
杜欲在南大名聲挺大, 因為之前跳街舞的關系,學校裏關于一些藝術交流的機會基本都有他的份兒,這些方伽堯都知道,也不在意,他跟杜欲,沒關系。
他一直都拎的清。
這次兩個學校的聯賽之所以比往年來的激烈,關鍵就出在吳畏身上。
東科大今天也有人了。
方伽堯進了學校大門口兒,也能感覺到路上基本沒人。
原本一進校區的“厚德載物”四個字下面的小廣場上這會兒冷冷清清空了場, 涼風一吹, 倒顯得有點兒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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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秋天難得多雨,方伽堯先回了宿舍,把唯一一把透明鋼骨的雨傘一塊兒捏在手裏, 上面本來就有刻的字母,方伽堯握住傘柄的時候覺得上面多了幾個刻痕,還沒成型,也就看不出來,沒在意就拿了往體育館趕。
等到離着體育館還差幾百米的地方,方伽堯就能聽到裏面人聲炸了,二樓爆出來一小撮人頭,眼看着站不開,但是還是一股一股往上冒。
有點兒擠。
方伽堯就站在一樓的門口兒,沒往裏去,從窗戶往裏看。
二樓坐着校領導,穿着白襯褂噓着熱水,旁邊站着低年級的女學生,紅衣旗袍站在一邊兒,除了二樓的領導專座區,剩下的但凡一點兒空地上都摞着人,因為人太多,情緒還都比較亢奮,校領導大多都在捂着太陽穴搖頭。
年輕人的玩意兒,他們有點消受不起,吵倒是真的。
“堯哥?你在這兒站着幹嘛?進去啊?!”萬科摟着幾個同校男生的肩膀,“咱們有專席,我帶你去進去。”
“不用,把這個帶進去,給吳畏就行了。”方伽堯伸手,要把袋子往萬科手裏擱,萬科一個花體轉彎兒,胳膊滑到旁邊人的身上,“別別別,這玩意兒我可不要,你要是真心想給就自己過去,“畏爺不稀罕這藥,他稀罕...”
“萬科,”方伽堯叫了他一聲,意思是旁邊還有同學,不該說的話別說。
萬科被他一提點,嘴巴也知道往回閉。
他平常嘻哈慣了,知道自己胳膊底下摟的可都是直男兄弟,在東科大對GAY的包容程度都還是個迷。
“堯哥,你真不去啊,我看畏爺下午精神頭兒可不怎麽樣,”萬科不開玩笑了,挺嚴肅,讓旁邊的兩個人先上去,自己找了塊兒僻靜地兒跟方伽堯掰扯,“畏爺下午都還沒怎麽活動呢,汗就成片往下淌,他自己光去沖涼就去了三四回,”萬科不瞎,看得出來畏爺身子不舒服,自己過去問的時候,又會被吳畏說着“沒事兒”打發回來。
不過萬科也想了,就畏爺這身體素質,也不會有多大的事兒。
“還有堯哥問你件事兒,”萬科磕着後腳跟兒,朝體育館裏頭看了一眼。
“說,”方伽堯往天上看,鼻尖兒嗅着潮氣沒忍住也朝萬科身後瞄了幾眼。
吳畏在做熱身,旁邊兒圍了一圈小姑娘,忙着擦汗遞水,他就坐在一層的觀席臺上,扭頭跟旁邊兒的隊友說話。
“堯哥,”萬科把方伽堯的注意力拽回來,“畏爺跟杜欲是不是有什麽梁子啊?”
“怎麽說,”方伽堯把視線收回來,捏着手上的小紙袋,一點一點把封口的褶子攤平,“吳畏說的?”
“不是,畏爺的心思一般人瞧不出來,但是今天下午兩隊見面的時候,他跟杜欲氣氛忒怪了,”萬科撓撓脖子,“兩個狠人在一塊兒情緒就太明顯了,私底下的幾個兄弟都說,畏爺搞不好跟杜欲有梁子,”萬科特小聲兒猜測,“昨天有人看見了,說是在人工林裏頭就有事兒,具體說什麽的都有,反正今天這場球有看頭了。”
“堯哥,這事兒你知道麽?”萬科站在外頭用兩只胳膊互相自己抱着搓了搓,看方伽堯沒開口的意思,就自顧自說,“這天說冷也太快了,先不說了,裏頭快開始了,”萬科跟方伽堯再确認一遍,“堯哥你真的不進去?其實就一晚上,錯過了以後就沒得看了。”
體育館開始報語音,幾個帶紅袖章的學生也開始從樓上到樓下維持紀律,凡是有座兒的都被摁倒椅子上,剩下的都給清了場,按年級一溜兒的排在門外面,學校為了照顧同學的情緒,特地把一樓的幾個大門打開,再有就是找了學校新媒體的幾個學生在學校內網上挂直播。
可能校領導沒料到今年的熱情這麽高,所以一切安排就顯得倉促,以往各屆籃球賽東科大都墊底,體育館從來沒來過這麽多人。
方伽堯站在門口,迎面就是裏面被清場的無座學生,外面站也站不開,冷不丁手就給萬科拽住,“你要是現在還想站在門口兒,那就真是幹圖個熱鬧了,跟我去換衣間,給你挂個工作證,名正言順的在裏頭。”
方伽堯跟着萬科擠進人群,确實,門外站不開。
他就什麽話也沒說。
換衣室就是上次自己打掃那間,現在裏面稀稀拉拉還有幾個沒換衣服的隊員,都扒拉着櫥門一臉興奮,“不是你們看沒看見,南大的柯哲,操,太社會了,瞧那一胳膊的黑紋,這他媽是來打球的?”
有人聽見就笑話他沒見識,“你去年沒來吧,他暴力扣籃,直接把咱校的學生幹住院了,知道為什麽都不搶他的球麽?”
另一個很滑地續上,“怕死呗。”
方伽堯耳朵裏聽着,接着萬科給的一個透明塑封的紙牌兒,上面寫着“工作人員”,萬科拍拍他肩膀,“行了,有了這個牌子今晚上在體育館想上哪兒浪都行,”萬科自己似乎挺滿意,又沖着剛才說話的那幾個人兇,“這他媽還沒開始,別這麽沒出息行嗎?”
“也倒是,”其他人都連頭套上豔紅的球服,抓了把頭發,“今年不好說了,咱們這邊兒出了個吳畏。”
吳畏的名聲在剛入學的時候,就傳遍了,有錢加有顏,沒幾個人不認識,最近聯賽上表現又紮眼,這個名字在男生堆兒裏的熱鬧程度不亞于一開始就給關注的小姑娘。
方伽堯把藍繩挂到脖子裏,順着換衣間前牆上的窗戶往下看,下面的情況的看得很清楚。
屋裏的幾個人就東扯西扯了一會兒,都被教練叫下去,到了一樓通道,開始站雙隊。
萬科簡單交代幾句,也跟着他們跑下去,屋裏就剩了方伽堯。
方伽堯依着換衣間的門口往下看,吳畏已經起身跟着剛從二樓下來的隊友站到通道門口。
他站第一個。
純紅的球衣,挂着13號的字母,這是前鋒的數字,輸出主力。
他眼神朝下,像是誰都沒看,耳後的肉疤在體育館的強光下很紮眼,後頸的骨頭凸顯,在他扭頭的時候更明顯,等他轉頭的熱身的時候,方伽堯明顯能感覺到他在這兒停頓的視線。
方伽堯總覺得自己站在哪兒,他都能一秒找到。
兩隊前移等站到中間白圈的時候,吳畏正對上杜欲。
方伽堯微微往前傾身,手裏不自覺攥緊,兩個人在場地中間站定,全場瞬間爆炸——
主要是兩個人氣場太強,又名聲在外,基本上只要對臉站着,就是
尖銳的人聲往耳朵裏灌,方伽堯微微皺了眉頭。
“同學?”等人聲平息,身後響了一聲清脆。
方伽堯回頭,是個紅着臉的小姑娘,跟自己一樣脖子上也挂了個小牌子,穿着條斑點的紗裙,怯生生地說,“那個...所有工作人員都要到一層去準備,你還沒下去吧”
方伽堯低頭看了眼自己工作證,點頭,“知道了。”
等方伽堯跟着小姑娘到了一層,找了個邊角站着待命。
工作人員沒座位,只有圍着一圈兒的場地分散站着,萬一有什麽突發狀況可以最快反應。
他站得散漫,兩邊兒袖子挽起來,靠着一圈兒的栅欄,探着身子。
方伽堯今天也從腦袋後邊兒紮了個揪,從後面能看見一截兒脖子,方伽堯生的白,穿襯衫顯得幹淨,他盯着中間的吳畏看,手裏拎着袋子,誰都沒回避。
方伽堯後面是一群大一女生,認識方伽堯的也多,都蹿搗着身邊的小姐妹往他那兒看。
除了身後的同學,吳畏跟杜欲幾乎同時往這兒扭頭,體育館面積不大,很容易捕捉一個人的目光。
所以三方集聚的焦點,都在靠着欄杆的方伽堯這兒。
連主席臺的校領導都往方伽堯的方向看了幾眼。
但方伽堯自始至終,
眼裏就瞧見一個吳畏。
猩紅張狂。
“嘟——”
場哨開始。
裁判中場抛球,籃球在體育館中間做了直線。
吳畏跟杜欲同時起跳,
杜欲純黑的球衣胸口晃着15號,起跳高度差了點兒,球被吳畏用手掌兜住,直接撞給對方防區裏的隊友,開始做手勢。
等吳畏跟着杜欲一起下落,兩人肩膀相撞。
肉跟肉之間的骨頭聲兒很重。
兩個人都使了力氣,杜欲着朝吳畏撞,“球打得可以。”
吳畏反手,用身體截了杜欲的胡兒,兩腿重重站定,點着杜欲肩膀把人朝後壓,
“這話不全面,”
“今天我主要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