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2)
道:“來者何人?”語音未落,樹上已有一人如巨石之墜,直向那樹下砸來,一下正砸在伸手去擒沈放的一個差人肩上,只聽“喀叭”一聲,那公人雙腿受力不住,登時斷了,痛得昏了過去。那落下之人雙腿騎上他肩時趁勢便向後一仰,一頭已碰到另一個差人頭上。他的頭如鐵錘一般,那個公人哪受得起?登時也撞暈了,然後才見他立住身,身高勢雄,凜凜然不可犯。三娘這才認出正是自己酒樓上遇見過的那個漢子。
文亭閣臉色一變,雙手一拍,身後才退出來的兩個公人已與他成三角之勢把那來人封住。那漢子哼哈一聲,仰首看天,全不在意,雙腿立得如淵渟岳峙。文亭閣一咬牙,扇面一合,點向他雙眼。那人并不理他的招法,擡起一只鐵掌,直直便向他胸口印去。文亭閣先覺胸口一空,四周卻忽有壓力傳來,沛然浩蕩,無可抵禦,極似傳聞中號稱“振臂一呼,千峰回響”的“響應神掌”。
他便隐約猜知來人是誰,當下不敢硬拼,忙伸手去撥。與那人掌緣才一碰,文亭閣就身形一晃,退後一步。文亭閣目光一狠,那漢子又是一掌擊來,文亭閣不敢怠慢,沉腰蹲馬,雙掌接住,“砰”地一震,這一回他卻蹬、蹬、蹬一連退了三大步。那漢子絕不姑息,第三掌又至,文亭閣這時背已靠上一棵大松樹。只見他臉色由青轉黃,吐氣開聲,也勉力推出一掌,這一掌相交卻是無聲無息,半晌,才見文亭閣後背松樹一陣搖晃,落下松針如雨。
文亭閣口角噙血,十指腫痛,那漢子看他半晌,冷聲道:“接得我三掌,算條漢子了,且放你一馬——還不給我走路?”
文亭閣呆了一下,他一生何曾受過此等侮辱?面皮紫漲了好一會兒,才猛可裏一跺腳,恨道:“耿蒼懷、耿蒼懷,你好……你好……”
那個被他稱為耿蒼懷的人雙瞳一縮,冷聲道:“你還不走?”
文亭閣臉色一暗,一招手,一臉恨容叫來那兩個未受傷的公人,背起地上的傷者,轉身退了。
他們将将走遠,三娘已過去扶起沈放。只見他頰上顴骨處一片青紫,全身上下都是泥水,另有草屑滿頭,十分狼狽。
倆人同時看向耿蒼懷,正要過去謝謝那恩人,無奈俱是身上乏力。
卻見那漢子沖沈放盯了幾眼,然後第一次眼中微有笑意地看向三娘,開口道:“布衣未敢忘憂國,你們很好,很好。”說完,抱起樹杈上那滿面病容的小孩,魁偉的身子一轉,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沈放二人也情知大恩不言謝,要留也留那漢子不住。
好半天兩人定過神來。沈放靠在一棵樹上,一手拉着三娘的手,一手替她擦去臉上的草屑,低聲道:“苦了你了,三娘……”
然後輕聲一嘆:“只怕從今以後,咱們就得流落江湖了……”
說時,他一臉傷感。
三娘卻搖頭笑了笑,道:“只要相公不後悔,我苦了什麽?”
頓了下又說:“我倒覺得若整日局促在鎮江一隅,書齋墨舍,皓首窮經,才是真的有負了相公胸中抱負。相公平日所精研的糧米兵革之學反倒是沒了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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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她臉上忽現出一陣神往,悠然道:“以江湖之大,未必沒有一二奇行逸志之輩肯與你我折節下交,那時相公也未必不能一酬素志,小展才略于天下。”
——沈放見她眉間一抹英氣,不由也心懷一暢。握着她手,放眼前程。只覺若果能如此,有妻如此,又何必金紫加身,二八羅列?盡足以稱慰平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