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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1)

吃了飯,沈放二人在城裏大車行雇了輛騾車,并不多做停留,便吩咐車夫向富春縣去。講定的車價是二兩銀子。沈放雖是個男人,卻不慣于這些瑣事,交道反都是三娘出面打理的。兩人這次出門本就是為了避禍,所以也就漫無目的。加上三娘雖是一個女子,但生性脫略,帶的行李極少,只一個包袱裝了兩人的換洗衣服,路上更覺渾身輕便。

坐在車上,沈放笑道:“等了半天,你怎麽還沒開口埋怨我?”

三娘“噢”了一聲,知道說的是酒樓上贈袍的事——她已另取出一件藍綢夾衫與沈放換上了。口中微微一笑道:“你結交這樣的嶔崎磊落之士,我怎麽會怪你?你也太小看我了。要不是你搶在前面,說不定我倒要先和他結識一番呢。”

沈放聽了這話,便輕輕握住三娘的手。城外青山綠水,一路上經過多是良田,麥苗青青,雨後如洗,三娘見沈放高興,心裏也覺輕快,境由心生,越發覺得四周天明水淨,似這麽青騾便車,夫婦随和,真仿佛人在畫中游了。

正行着,忽有一輛車從沈放這輛車後面超過來。那車走得急,一轉眼就從沈放坐的車邊擦過,那車上的車把式向這邊車上望了一眼,揚起鞭子在空中劈了一聲脆響。

過了半晌,剛超出的那輛車已走得不見了,卻聽前方遠遠處又傳來一聲鞭響——應該還是那輛車的車夫抽出來的,看來剛過去的那車把式是個好手,離這麽遠聲音還能傳過來。那響聲特異,給沈放趕車的車夫聽了,嘴角似乎就露出一絲笑意——這車夫長了一副老實面孔,可能也是一時興起,只見他也揚起了手中鞭子,高高擡手,望空中猛地抽去。長長的烏溜溜的鞭梢在空中一連打了三個結,随着車夫手腕用力揮下,就在空中“劈叭叭”清脆脆地一連響了三聲,驚起一只飛鳥。騾子都豎起了耳朵,腳步分明加快了起來,三娘的手卻在沈放的手中輕輕一抖。沈放不知她為何吃驚,向她臉上看去,只覺她面色有些蒼白。

沈放體貼道:“怎麽了?”

三娘搖搖頭,雙眼卻盯着那車夫的後背,神色似乎有些冷。沈放見四周無人,便伸手将三娘輕輕摟了一摟。卻見三娘側過臉來,臉上的神氣很是特異,把嘴唇湊到他的耳邊說:“可能有麻煩。”

沈放一愣,剛要問,三娘卻搖了搖頭,下巴向前面趕車的那車夫後背極輕極輕地點了一點。沈放還在疑惑,卻見三娘手已忽伸進包袱裏摸了一下,然後收回,像取了件什麽東西,袖子蓋着,也看不見。

過了一時,前方車轍裏有個坑,車子颠得一晃,沈放身子一歪,和三娘碰了一碰,才發覺不知何時她袖中已多了一塊冷硬之物。

不一刻車子行到一片密林之中。林中全是松樹,這時連沈放也覺出不對來——這裏分明不是官道,行人全無,極是荒僻,不知車夫怎麽把車趕到了這兒來。

他側目向三娘望去,一臉疑問,就要開口問那車夫。三娘卻拉了拉他衣袖叫他不必,她自己只顧從車廂的旁窗中往外看。猛地聽駕車的車夫“籲”了一聲,一收缰繩,騾子便“咴”的一聲停住了,把兩人的身子沖得向前一俯。三娘扯開簾問:“怎麽了?”

卻見那趕車的車夫朝前面一指,前面的大路上有三五個人打橫攔住了。那幾人本就已擋在路中間,像生怕沈放的車跑了,還在路上橫了一輛車,車頭上挂了個小旗,旗子上畫了五個輪子,一個朱紅,一個墨黑,一個靛青,一個溜紫,最後一個是海藍色。

沈放一愣:還從沒見過大車上挂這麽古怪的一個旗的。旗上還繡了四個字,道是:輪行天下。

沈放覺着那車隐隐就是剛才擦身而過的那輛車,旗子卻像是才挂上的。

三娘像也一愣,還沒及問那幾人為什麽攔路,卻聽對方已高聲道:“車中可是鎮江府沈放沈先生夫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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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放聽有人問,不自覺欠身拱手答道:“不錯,正是。”

對面那人便面露喜色,向前湊了過來。他手裏擺弄着一對鐵核桃,只聽得被他轉得“咯吱吱”的響。三娘卻嘆了口氣——傲之真是江湖閱歷全無,一句話就給人家試出來歷了。

卻見對面那四個人都不像什麽好角色。一個極胖,穿一件污灰的白褂子;另一個是掃帚眉,細高挑,卻扛着一根白蠟杆兒;剩下兩人似是兄弟,都是鐵青色的臉,筋骨粗壯,門神似的在那兒站着。四個人個個頭戴一頂新氈帽,帽子樣式卻說不出的古怪。那四人圍成個半圓形,把前面去路已完全遮住了。

沈放輕聲問三娘:“是打劫嗎?”

三娘搖搖頭,低聲說:“不像。無論如何,傲之,一會兒你一定聽我安排。”

沈放一愕,結婚十年,這還是三娘第一次對他說要他聽自己安排。心裏想:“三娘一向柔順,怎麽今天對自己說話如此決斷?”

卻見對面中間那人手裏拿了一幅畫像,正比着自己瞧。三娘見了那幅畫便知無法善了了。那人逆着光,透過紙背也隐約能認出畫的筆跡,沈放一掃之下,已認出那畫中之人正是自己。他精識書畫,只看那筆跡,就知這畫原是匠人描的,看來還有底稿,且已複制了好多份。稍微認真看了下,沈放認出那筆意依稀是自己鎮江好友顧祝言的手筆,心中不由苦笑,暗嘆道:朋友——居然是朋友的手筆。

他也沒想到朝廷會查訪得這麽急切。

兩人只有下車,卻是三娘先開口。只見她先打量了對方一眼,開口道:“幾位大哥可是缺錢嗎?我夫婦身上雖然所帶不多,但諸位要盡管拿去,只要不傷我夫婦性命。”

見對面人沉吟着沒說話,三娘便卸下頭發上一支烏銀點翠的銀簪,看看對方,又褪下兩只腕上的金镯子,身子輕輕發抖,仿佛十分懼怕。她身子微微向前伏,反把沈放一人遮在後面了。口裏這麽說着,她像止不住害怕似的反向前面蹭去,她身材本就瘦削,這麽一步步輕微顫動更顯得嬌怯了。

沈放以為她吓傻了,忙伸手向她一拉,竟沒抓住,要跟上前,卻見她一只手在背後向自己輕輕搖了搖,明明是阻止自己拉她,正不知她是何打算,想起她在車上的話,也只有停住了。

那四人果然目光齊齊盯在那金镯上,那镯子本身并不重,卻是鎮江府沈家的舊物,做工精細,扭絲鑲翠,一望就知能換不少銀子。中間那個身材瘦長、長了一對掃帚眉的人不由咽了一口唾沫,使勁咳嗽了一聲,像勉強壓下心頭貪念,幹着嗓子說:“不敢。夫人誤會了,我們不是劫匪,不要錢,只是來請人的。”

這回三娘臉上一愣,問:“愚夫婦并不認識諸位呀——這請字從何而來?又在這麽荒郊野外的,你們主人是誰?有這麽請人的嗎?”

那漢子一臉恭謹,拱了拱手說:“我們主人就是奉秦老相爺之命叫我們來請沈先生及乃眷到府上一會的,在別處耳目衆多,只好在這裏恭請了。”

沈放也沒料到原來還是為吳江一詞的那檔子事——逃了這麽遠,竟然還是沒有躲過,想想心下也不由駭然:這姓秦的一人,竟然如此爪牙四布,自己剛剛到了餘杭,他怎麽就知道了?他自己倒無所畏懼,只是,只是帶累三娘了。

卻見三娘已改了臉色,發作道:“我們相公到底犯了什麽事,值得你們這般畫影圖形的緝拿!竟然在路上攔關設卡了,當真沒有王法嗎?——你們幾位,是哪個衙門的?”

對面中間那人表面上還是滿臉笑容,口中道:“不敢、不敢,夫人就別和我們一般見識了。我們這些跑腿的知道些什麽,都不過是趕車吃飯的苦哈哈,也都是奉命行事——還不是從秦丞相那兒接的令,我們也沒那個福分,只是我們當家的怎麽說我們就怎麽做了。據說沈放先生前幾個月在吳江長橋寫過一首什麽詞,萬歲爺都知道了,是秦老相爺想見先生一見,就叫我們這個……這個來請了。”

三娘見對方态度還好,面容轉溫,點頭道:“這還像話。”回頭道:“傲之,去是不去?”

沈放随口就道:“不去。”說完之後看看對方四人的架勢,已知去與不去早由不得自己了。

三娘卻放軟口氣:“可是你看看,這去不去還由得了咱們自己嗎?”

沈放的臉便青了。三娘輕聲勸道:“其實去了後,只要相公軟軟脾氣,說不定也不會太糟,畢竟沈家是江左望族,加上相公之才,在朝廷中也是有人知曉的。論人論事,也不見得就一定是壞事。只要相公随和些,說不定那秦相爺還會賞識相公的才華,就此青雲平步了呢。”

說完,她一臉淺笑地看着沈放。

沈放不由一臉怒色,雙眼直瞪着她道:“三娘,連你也不知道我的心!嘿嘿,不過是為了吳江長橋上一首詞,也沒說什麽,他真的就想逼盡天下蒼生三緘其口嗎?士可殺不可辱。還說是‘請’,叫這麽幾個車把式來還不是綁架嗎?”

三娘又問了一遍:“相公,你真的不想去?”

沈放搖搖頭,三娘卻似面有喜色,輕聲說:“其實有好些事還是可以自己做主的。”說着擡頭看看對面那四人,又回頭望望那車夫,一臉詫異道:“咦,原來你們都喜歡戴這樣的氈帽,餘杭人都喜歡這樣的帽子嗎?”

給沈放趕車的那車夫嘀咕了一聲,不知在說什麽。三娘已走近那攔路的四人,央求道:“四位大哥,我家相公脾氣暴,去了也沒什麽好處,別再氣着秦相爺他老人家,你們就放過我們這一馬吧。”

她似是也覺得空口白話打動不了人心,說着又褪下兩只耳朵上的耳環,在手裏掂了掂——那耳環上鑲有兩顆水鑽,品質不俗,加上那镯子與簪子,這幾樣東西加在一起分量也就不輕了。

她說着就連那镯子帶簪子一起要遞給那個長着掃帚眉,似能做主的人。

那四人的目光已被首飾膠住,可是奉的命令想來極嚴,不敢違拗,口裏只說:“不,不……這位娘子,這個我們做不得主。”

三娘右手的點翠烏銀簪去勢卻忽然加快,将到那掃帚眉胸前時一簪就直刺入那人的胸口。那人痛呼一聲,三娘卻毫不手軟,手腕加力,已深入心口。旁邊那一對門神似的兄弟還沒反應過來,三娘已左手一揮,兩杯耳釘化做兩枚暗器直向其中一人雙眼飛去,她手法極準,離得又近,正中那人雙眼。那人哀嚎一聲,慘叫倒地,雙手伸手去摳眼睛,可是那對耳釘已深入腦髓,他只抖動了兩下就猛地一挺死去了。三娘同時右手衣袖一揮,袖中不知有什麽鋒芒一吐,另一名壯漢就見喉間噴出一蓬鮮血,仰天而倒。最後一個胖子剛想上前,三娘一只金镯已擊打在他腕上,那是最柔弱的“關寸”,那胖子手一松,手中鐵鎖掉下來正砸在自己腳上。他方痛呼之際,三娘已伸袖朝他胸前一按,他胸口就多了個洞,雙眼直盯着三娘,“撲通”一聲倒下。

這一串動作極快,那幾人還未來得及反應就已被三娘這麽看似柔柔弱弱的女子放倒了,沈放也已被這一串魚龍變化驚呆了,卻見三娘望了望地上四人,重又回沈放身邊,輕笑道:“相公,沒事吧?——我說有時候,只要咱們不想,別人還是強迫不了咱們的。”

沈放唇角扯了下,想笑,卻木住了似的。見三娘說這話時正站在車轅邊,背對着騾車,她一出手就殺了四人,但臉上神色似乎依舊緊張。

她背後那給他們趕車的漢子似乎也在她剛才殺人時像沈放一樣驚呆了,這時還在簌簌發抖。三娘臉朝着沈放說:“其實,我是……”

她這句話沒說完,她和背後的那車夫兩人已同時發動。車夫是一支長鞭直往三娘頭頸上套來,三娘卻并不避,似是背後長了眼睛,适時用左手長指甲向那騾子屁股上狠狠一刺,騾子一驚便向前沖去,那車夫的一鞭就此便也擊空了。

但他也端的了得,左手一拍車轅,人已“騰”地飛起,但還是晚了一步,三娘一招占先,豈容他喘息?左手之匕首早已向他刺去。那車夫躍起得快,但左邊大腿上還是被三娘刺了一刀。他似絕沒想到三娘怎知道他會對她出手,一驚之下,他便退,一落落在大車另一側,要緩過這一口氣再說。三娘卻毫不留情,團身一滾,人已從移動的車轅底下滾了過去。那車夫落地時已然不穩,更沒想到三娘一個女流之輩動起手來竟有這麽一股拼命的狠,當下連退。三娘卻偏偏攻他下盤,車夫手中的長鞭又能遠不能近,徒然上下揮舞,已威脅不到三娘。他正要棄鞭,三娘已捉住他鞭梢,身子一轉,順勢在他腳上一繞,伸手一抖,那車夫就已摔倒。那車夫倒地後去了傷腿的困擾,又丢了鞭子,反似無所顧忌了。他一腳鏟地,要絆倒三娘,三娘讓開,也一腳鏟去——她着的是裙,這麽一腳趟去,裙擺在地面一掃,登時揚起一大片灰來,車夫雙眼被遮。他還是第一次看見動起手來這麽毫無避忌的女子,這時他已盡落下風,又不敢閉眼。沈放只見滿天的塵土,三娘還在地上一腳腳鏟去。自己不由緊張得把兩只手緊緊攥住,指甲都摳進了肉裏去,雙眼拼命要看清,但塵沙越來越大,只見兩個人影,全分不清哪是車夫哪是三娘了。

他與三娘結缡十年,還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妻子竟然是個武學高手。忽一刻,場中一切突然靜了。滿天灰塵中,只隐隐能見一個穿紅的身影和一個穿灰的身影膠在了一起,一動不動。沈放一顆心已提到嗓子口,不知三娘勝敗如何,有沒有傷?那一刻只覺得時間似乎都停止了,半晌才見那灰塵慢慢落下,沈放的心也就慢慢往下墜,那兩個人影還是一動不動。良久,塵埃漸少,才見那車夫一手撐地在地上坐着,三娘像一個溫柔的情人似的蹲在他身邊,衣袖輕柔地、一羽不能加地按在了他胸口。那車夫似一臉不信,卻正在慢慢軟倒,他內力不錯,雖然左邊胸口鮮血不斷湧出,還是沒有立刻斷氣。三娘一臉悲憫地看着他,輕聲道:“不服是不是?自從你甘心刀頭舔血那一刻,你早該想到今日了。”

她說的很委婉,似乎說的是對方也是自己。

那車夫喘息着說:“你、你怎麽知道我會對你出手?——要不是我大意在前,這一戰,咱們還不知誰勝誰負。”

三娘柔聲道:“其實,從你挽那個鞭花時我就猜到你是誰了。你犯了江湖大忌,知己不知彼,我卻是知己知彼,否則,會真的傻到殺了人後用後背朝着在餘杭道上赫赫有名的餘杭大車店的‘背後殺人’葉老二?——你的招子太暗了,沒認出我是誰,所以你死得不冤。難道我荊三娘會連投到秦丞相手下賣命的‘車船店腳牙’這下五門中的‘一鞭脆響,雙輪奪魂’都不知道嗎?”

那葉老二忽然眼中一亮,伸手一指她道:“你是……你是……”

似乎認出了三娘是誰。

三娘臉上溫柔一掃,完全變成了英飒之氣,似乎回憶起了當年的自己,看着他的眼,點頭道:“不錯,我是。”

葉老二便頭一沉,只說了聲:“我不冤。”最後一口氣再也撐不住,人已整個軟倒在地。只聽三娘說道:“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人知道你是誰殺死的,也不會有人為你報仇的。”

那葉老二似最後一個希望也破滅了,口中噴出一口血,頭一垂,死掉了。

三娘臉上卻似沒有什麽喜色,等了好一會兒,才回頭。她回頭前用自己一雙手給葉老二合上了眼,見到沈放目瞪口呆的樣子,輕輕一笑笑了出來。

沈放見她一笑,也松了口氣,但也真是愣住了——他做夢也沒想到一向溫柔沉靜的妻子竟然會武。三娘望向這邊,經過這一陣翻滾,她身上已沾了不少草屑松針。她似全不介意,舉起匕首迎光照着,看着太陽在匕首上的反光,然後把匕首放在唇邊輕輕一吹,一串血珠便從刀槽中緩緩滴落。夕陽照在她臉上,她臉上別有一種愛嬌無限,似是沉思似是小憩。沈放已驚得說不出話來,口裏期期艾艾地道:“你……你……”

三娘不理他的吃驚,擡頭笑道:“相公,你還從來沒有這麽近看過殺人吧?”

然後又嫣然一笑:“好險、好險,給他們逃走一個咱們就慘了,定會躲不過那腳跟腳的追殺。”

沈放被笑得腦中一片空白,像是自己身邊的整個世界都在變了——連自己結發十年的妻子都有這麽多自己不曾了解的地方,難道,這就是人們所傳聞的那個“江湖”?

忽聽林子裏一片稀落落的掌聲,一人慢悠悠地道:“好靓的匕首,好快的身手!”

兩人大驚,一齊向林中望去,只聽那人笑吟吟地道:“荊三娘風采不減當年啊。”

三娘知對方已認出了自己,忙退至沈放身邊。卻見樹林裏斯斯文文地走出一個人,臉上含着笑,三十七八歲年紀,穿了一襲青綢儒衫,衣袂飄飄,溫文爾雅,大有出塵之慨。

他沖沈放兩人斯斯文文地行了個禮,說道:“老相爺渴見沈先生久矣,特命小弟前來促駕,想來先生不會見責唐突吧?”

天色已晚,一片餘光照在這片短松林中。一地屍首,本已十分詭異,卻有一個人雙眼視若無睹,在這一片屍首之間雍容揖讓,真讓人有一種恍非人世的感覺。

那人還在笑吟吟地往下說:“真是天緣湊巧,學生正不知道要到哪裏去找,卻在這裏叫小弟碰上了——沈兄,咱們這就起程,晉谒秦相爺去如何?”

三娘這時才猛地想起一個人,心中一沉:如果真是他,那就糟了!

她風聞湖州文家“行藏用舍”中有名的三大高手之一“玉竹秀士”文亭閣,暗中身份是相府武庫總管。如果是真的,自己只怕敵他不過。他可不比适才“下五門”中那些小喽啰。

三娘這麽一念之下,手心就不由一陣陣出汗,再一轉念,已明白文亭閣定是得了大車店的信,與他們一路的,卻不明白他為何這時方才出來。

文亭閣已看出她心中疑問,笑道:“本來聽到大車店葉老二來報,說在好登樓上見着了秦相爺渴見的沈兄,我就命他們趕快來請。後來,最新的探報才傳來,聽說沈兄夫人竟有點像當年以一把匕首叱豔江湖的荊三娘,小生好奇,加上心知如果真如線報所說,這葉老二兄只怕就要功敗垂成了,連忙趕來。可惜,還是晚了一步,沒有見識到荊三娘将近十年藏而未露的風采,可謂平生一憾。”

然後,他沖三娘微一颔首,便不再理她,又沖沈放道:“沈兄大才,小弟久仰,吳江一詞更是萬家傳唱。未得一面,常引為恨,奈沈兄玉趾一向不臨京輔何!今日有緣,即請移駕。”

三娘知道他慣于做假,冷淡道:“我們夫婦草野之民,不慣虛文,只求文先生讓開一條路,他日相逢,定有回報。”

文亭閣一笑,像是很瞧不起女人般,還是不理她,依舊沖沈放道:“兄臺不給我面子,難道相爺的面子你也不給嗎?”

三娘已知道無法善了,索性冷笑道:“沒想到大名鼎鼎的文亭閣文先生也走了相府捷徑,做上官了,近來仕途可算順利?”

她言下一片譏諷。她口裏雖這麽說,心裏卻不由一片凜然,文家武功在江南一向大大有名,何況這人還是有數高手中的一位,這一關真不知闖不闖得過了。

文亭閣果然臉色一緊,沖沈放發作道:“先生攜眷在臨安城外光天化日之下,殺人四五,難道當真就沒有王法了嗎?”

不等沈放答言,三娘已一聲尖笑道:“王法?虧得秦丞相原來認識這兩個字!他慣于荒郊迎客,客到後自然白刃加身了。”

文亭閣這時方看向三娘,口裏冷笑道:“荊三娘巾帼英雄,不讓須眉,自然可以代沈兄做主。但你讓沈兄這麽個彬彬君子,謙謙宿儒,難道也一輩子同你餐風宿露,亡命江湖——荊三娘真把當年漂泊江湖的滋味都忘了嗎?”

三娘身上輕輕一抖,想起自己年輕時十步殺人,千裏避仇,霜晨雪夜,賣藝糊口的事,心底不由一陣灰冷,心道:我這麽做是不是錯了?——傲之,傲之他一向處境平穩,那種日子他過得慣嗎?

她不敢向沈放看去,雙眼一直盯着文亭閣那秀秀氣氣的雙手。忽覺得自己一只手掌已被沈放握住,耳邊聽他輕聲道:“三娘,你來做主,一蓑煙雨任平生,只要你說的,我跟你走。”眼中不覺就模糊了。

她知文亭閣非到不得已也未見得願意和自己動手,輕易開罪蓬門中人。便向文亭閣冷冷道:“好,那你先容我問問我家相公,是想和我走還是想和你走。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當頭各自飛,難保他沒有他自個兒的想法。如果他想随你走,大車店葉老二的命自有我擔着,不幹他一絲一毫。”

果然文亭閣遙遙颔首,似是也不願為一個葉老二惹上一個三娘這般的敵手。

三娘拉着沈放退了兩步,轉頭輕聲說道:“傲之,咱兩人分開走。我先纏住這厮,你騎騾子先走,別等我。你走了之後我再謀脫身,記住,這不算撇下我獨自逃命。姓文的這厮武功極高,我全沒有勝他的把握。十天之後,咱們在銅陵府外困馬集相會,到時你最多等我三天,要是我三天不到,你就先去淮上,到鳳陽‘眉樓’找一個和我有同樣木釵的姓顧的人,她會接應你的。到了那兒……你就應該是安全的了。”

沈放只說了聲:“不……”

三娘已阻住他道:“聽話,你在這兒只會拖累我,走得越快我反能越早逃走。”

沈放還想說什麽,卻見三娘忽然大怒,翻臉道:“你以為是我殺的葉老二你便沒事了嗎?小人!孬種!你要觍顏屈膝去侍候那姓秦的王八蛋,你就去吧,我一輩子不再認你是我丈夫。咱二人從此一刀兩斷,相逢陌路,我荊三娘算認錯了你這個丈夫!”

她是要旁人以為沈放說“不”是不肯随她走。說着,她就一巴掌把沈放推倒,正滾在泥中,滾的一身又是泥又是水。沈放道:“三娘……”三娘已一刀割下自己一塊衣袂,扔給沈放,說道:“咱倆今朝割袍斷義。”說着就去割車上套的騾子的繩索。她知文亭閣多疑多慮,自己這一番做作未見得騙得了他,所以一定要快,不給他思慮的機會。

文亭閣果然就在那邊看着她怎樣表演,卻見她擡腿一腳直把沈放向自己踢來。文亭閣性本多疑,不知她夫婦是否真的決裂,忙側身一讓,這時三娘已回身三下兩下割斷了那騾車轅上騾子身上的套索,一翻身便上了騾背,要從文亭閣身邊疾沖而過。

文亭閣猶在懷疑,見沈放被她一腳踢得很重,那渾身泥水也是不假。又見三娘翻身上騾,他奉令找的只是沈放,且也知道荊三娘當年在江湖上的聲名,不想惹她多生是非,側身由她沖過,彎身去扶沈放。這時,三娘已沖出十餘步,文亭閣忽聽背後三娘一聲大喝:“我寧可你死了也不願見你自毀名節!”一回頭,便見她從騾背上擲出一柄飛刀來,直向沈放射去。

文亭閣一愕,猶道有假,卻見那刀轉眼已飛到沈放眼前三寸。他要的是活人,不及多想,忙一掌向刀柄撥去。他手一觸刀柄,就知錯了,那刀刀刃雖寒光閃閃,卻分明只是錫紙制成。他已不及細想,一掌已将那刀柄拍散,只見一股煙霧就散了開來。好個文亭閣,遇亂不驚,情知有毒,左手依舊向沈放扣去,口中立時屏住呼吸,身子往後疾退。

哪知他左手扣了個空,卻見三娘已飛出一根軟索将沈放拉起,直拽向騾背。她左手并不停,連發三枚飛針把剩餘的一頭騾子和拉另一輛車的兩匹馬全部射倒,以防文亭閣再追。間不容發之際,還射了一柄飛刀直奔文亭閣後背。文亭閣只覺背後一涼,他反應極快,忙身子一縮,伸手兜住一棵樹,一悠就悠了出去,把那柄飛刀讓過,他也借這一悠之力撲向三娘。

三娘手中的飛刀卻向他連連射來,文亭閣一一避過。避過後,但覺背上發冷,知道先前那刀還是已将他後衿劃破了。雖未傷肌膚,但文亭閣也不由暗呼一聲好險,倒抽了一口冷氣,心下更怒。

三娘一打騾身,騾子又向前蹿了一箭之地,但畢竟是一騎雙乘,跑得不快。文亭閣眼看追之不及,忽然立定,伸出雙指捏住嘴唇,撮唇一嘯。他聲音才出三娘就知不對,這分明是內家的“以聲克敵”之術。文亭閣功力不夠,傷人不着,但吓倒這頭牲口還是綽綽有餘。果然,說時遲,那時快,三娘跨下騾子已然聞聲一振,身子就像篩糠一般抖了幾抖。

三娘知道文家的“回波嘯”是一浪高過一浪,絕不能容他再毀了這匹騾子,那樣的話只怕一個人也走不了啦!

她決然地看了沈放一眼,說:“傲之,還是得你先走。”

說完,她雙腿一松,左手在沈放肩上一抓,已扯下一片衣襟,就勢塞進騾子耳朵裏,右手一按鞍身,人已躍身而下,更不停留,人已反攻文亭閣,不容他再出口嘯叫。

她用牙将散開的頭發咬住,手裏一刀險似一刀,全無客氣,口中叫道:“傲之,快走。”

文亭閣因要換氣,失了先機,被她逼得連連後退,一時無法還手。沈放卻并不就走,倒回身來救三娘。那文亭閣身手非凡,三娘如何抽得出手來?見沈放帶住騾子在自己身邊兜圈子,她一咬牙,更無一語,伸手便向騾子屁股刺了一匕首,叫道:“抓緊。”騾子“咴”的一聲,痛得驚了,兩條後腿人立了一下,便沿路狂奔而去。

三娘這下才心裏一松,知道文亭閣絕對追不上了。文亭閣得空,也就能騰出手還擊。他用的是一把扇子,雖未展開,卻已封住三娘的一雙匕首,他說道:“我這扇子有抽、點、拍、打、刺、削、展、抹……一共十六路,荊三娘,你當真還不識相住手?”

三娘不答,只管狠命厮殺。文亭閣卻并不着慌,依舊斯斯文文笑道:“荊三娘,我也真佩服你這舍命救夫的舉動。但別以為沈兄他一個人跑得了,你也沒想想,真以為我是一個人來的?”

三娘聞言一驚,側目望去,眼看沈放騎着那騾子就要沖出樹林,林邊樹背後忽然一聲不吭地轉出兩個公人,一個抖着鐵鏈,另一個手持鐵尺。持鐵尺的人一尺就打在那騾子頭上。那騾子負痛,驚嘶一聲,人立而起,這一下突然,當場就把沈放掀倒在地。那騾子空着鞍瘟頭瘟腦地跑開了,沈放卻摔得不輕,掙紮幾下都沒能站起,那兩人已慢慢向他身邊逼去。

文亭閣這時反纏住三娘,不讓她援手。三娘連下殺手,卻知以文亭閣武功,自己要救沈放只怕當真無望了。

她也當真果斷,忽然收手,一退十步,然後一福到地,軟聲道:“文先生還請高擡貴手,放過拙夫,我随你回去應命就是了。他只是個迂腐書生,你拿住他又有何益?”

文亭閣只搖搖頭。

三娘臉色一變,厲聲道:“否則,你今日也未必捉得住我。那時,只要我荊三娘一口氣在,在這世上一日,就叫姓秦的奸賊和你湖州文家一日不得安寧!”

文亭閣見已占上風,更不怕她威脅,冷笑一聲道:“你還想走?有那麽容易?就是走了,只怕‘下五門’中的人你就已糾纏不清。哼哼,還不用我文某出手。一向聽聞荊三娘大好手段,原來也有求人的時候?你不必虛聲恫吓,我只帶了這兩個公人來,三娘何妨把他們連我一齊殺了,那不是更加走得太平?”

他想起适才險遭三娘一刀暗算,不由心下愈怒,表面上卻裝得更加悠悠然,眯着眼,展開那把鐵骨扇,細聲細氣地念絹面上的詩句:“秋來纨扇合收藏,何事佳人信感傷?請托世情詳細看,大都誰不逐炎涼?”神色間倒像諄諄教誨,循循勸誘一般。

忽聽得半空中有人說道:“真的只帶了這兩個?”

那聲音低沉,如沉雷悶鼓一般。林中人齊齊擡首,卻見左首一株大松樹的枝丫上卧有一人,他一揚手,兩枚松果飛出,文亭閣身後兩株大樹背後就傳出兩聲悶哼,又倒退出兩位差人來,人人頭上都腫起個大包。那兩枚松果去勢極奇,竟能繞過松樹擊中後面的人,足見出手的人手段之高。

文亭閣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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