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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多了個倔強的随從

房間裏,一男一女大眼瞪小眼。

“……你到底知不知道男女有別?”應多聞的嗓音非常平靜,只是一口銀牙快要咬碎了。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身上的傷要換藥?”潋滟神态自然,笑容可掬,可惜額上的青筋不斷地跳顫。

半晌,應多聞吸了口氣,朝她伸出手。“我可以自己上藥。”

潋滟捏着白瓷藥瓶,索性就往桌面一擱。“有本事,自己下床拿。”

應多聞夠硬氣,抓着床柱,強撐起高大身軀,歪歪斜斜地直朝桌邊走,眼看着就要拿到藥瓶,潋滟偏是快上一步取走了藥瓶。

“潋滟!”他咬牙道。

潋滟橫眼瞪去,悻悻然地把藥瓶丢給他。“你到底是不是個男人,不過是上個藥也這麽婆婆媽媽!又不是沒幫你換過藥。”

應多聞正要往回走,聽她這麽一說,不禁又回頭。“你說什麽?”

“不然你以為這幾天是誰幫你換藥的?”她總不可能每天都把大夫找來吧,大夫出診是要銀兩的,而她現在可是靠打賞度日,光是他的藥帖就快要耗光她的積蓄了,她不動手,難不成要一見血就暈的香兒動手?“換藥又沒什麽,你半夜內急,還是我服侍的耶。”

應多聞難以置信地瞪大眼,像是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什麽。

“喂,你幹麽臉紅?我又沒有看到什麽……我只是幫你脫褲子……應多聞,你那是什麽表情?!難不成是我輕薄你不成了?該臉紅的應該是我,全因為你傷着,病得糊塗了,所以我才會幫你,你……不要臉紅啦!”

潋滟難得失态地大吼大叫,只因臉色蒼白的應多聞瞬間漲紅了臉,難為情的情緒在兩人之間缭繞着,好半晌兩人都說不出話,只能站在原地,誰也不瞧誰。

“……小姐,藥上好了嗎?”香兒在門外輕聲問着。

潋滟抹了抹臉,低聲道:“布巾什麽的,我都擱在花架上,你要換藥就弄得仔細點,小心不要沾了水。”話落便快步離開房間。

門一開,香兒随即迎上前,一見她便脫口道:“小姐,你的臉怎麽這麽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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潋滟磨了磨牙。“被人給氣的。”對,她的臉是被氣紅的,才不是被他傳染臉紅。

“方才來時,就聽見你們在裏頭嚷嚷,也不知道在嚷嚷什麽,是多聞惹小姐生氣了?”

香兒很是好奇,小姐被绮羅三番兩次找麻煩也從不動怒的,如今竟被氣得臉紅,這可真是難得了。

“不要再提他了,我現在懶得理他。”她哼哼兩聲,打從心底瞧不起他比小姑娘還要扭扭捏捏。但想到什麽,不禁又問:“早上時廚房說有銀眼鲈,我要了一尾,中午要廚房弄魚湯,有沒有再跟趙大廚子叮囑一聲?”

“有,我辦差,小姐還不放心嗎?”香兒不禁垂眼低笑着。說不睬多聞,卻還是惦記着要準備魚湯,好讓他收傷快一點。

“那就好。”她應了聲,腦袋裏轉着她得想個法子賺點外快,要不他的藥要打哪來?

“香兒,你留在這兒,我去找菊姨。”

“知道了。”香兒自然清楚她存的是什麽心思,畢竟應多聞光是一個月的藥帖就要費上十兩銀子,更別提一天三頓的加料膳食,這些花度對現在的小姐來說是極大的負擔。

接下來連着約莫十來日,每當應多聞清醒時,瞧見的都不是潋滟,而他也從未問過,只是靜靜地養傷,直到一晚,被她的聲響給擾醒。

“小姐、小姐,你不要緊吧?”

他一張眼,就見香兒不住地給她拍着背順氣,而她背對着他,他瞧不見她的神情,但滿室酒味,不難猜出她是醉吐過了。

“不打緊、不打緊。”哪怕吐得雙眼泛紅,潋滟還是笑嘻嘻的,不為什麽,就為了光是這幾日,她就已經把未來幾個月的花費都給攢下了。“香兒,你瞧,這一袋全都是金裸子呢,還有喔,這一袋裏頭裝的是一對金雕鴛鴦,很沉的,五兩重肯定有,還有金釵玉環……”

她摸着放在桌面上幾樣打賞來的寶貝,雙眼緊閉着,深深吸了口氣,突地展笑道:“太好了,我被淨化了。”果然,還是金子的淨化效果最好!

香兒擔憂不已,被她的笑臉逗得好氣又心疼。“小姐,你老是說些我不懂的話呢。”

“哪兒不懂呢?這很簡單的,淨化,就是把髒東西給去掉,而人的心裏最容易藏污納垢,去接觸自己最喜歡的,就可以甩開那些不開心的,要不日積月累的,人會病的。”她帶着幾分醉意,笑得俏皮又可人。

“沒聽過這說法呢。”她的小姐果真滿腦子與衆不同的想法。

“沒聽過啊,可這想法就像是根深柢固地長在我的腦袋裏,讓我這麽想,讓我這麽做,我心裏就會開心點。”她不想賣笑,不想讓人随意地碰觸她的身體,可眼前的狀況逼得她不得不。

時間一久,她有種被迫堕落的難過,可是她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為了報恩,更是為了不久的将來鋪路,為了有朝一日可以離開天香樓,眼前這些苦都是可以忍的,小事一樁,忍忍就過!

“小姐……”

“香兒,我沒事。”她笑眯眼地拍拍香兒的頰。“好香兒,幫我把這些拿到房裏小櫃鎖上吧,這兒就交給我了。”

“小姐,不成的,你醉了。”

“我沒醉。”拜托,她連喝酒都是天才,去大廳瞧瞧,被她灌醉的有幾個。

“小姐。”香兒不依,硬是要攙着她起身。

潋滟晃了下身子,随即拉開她的手。“去去去,你眼下黑影都跑出來了,我怎能讓你給累着呢,今兒個可是除夕,明兒個你會有好多事要忙的。”見香兒似要說什麽,她又道:“你好歹也先幫我把東西拿去放着吧。”

香兒沒轍,只能将桌上的幾樣打賞收拾好拿回房,可待她又趕回側房裏時,卻見潋豔已經躺在應多聞的床上了。

香兒神色戒備地盯着應多聞,卻見應多聞緩緩擡眼,低聲道:“她醉了。”

“我馬上帶小姐回房。”香兒上前一步想将潋豔拉起。

應多聞伸手阻止着。“你抱不動她,讓她在這兒睡吧。”

“不可以。”香兒想也沒想地道。

雖然她也不認為應多聞是個下流之輩,但讓他和小姐共處一室已是于禮不合,要是同床共寝……思及此,她不禁苦笑了,天香樓裏的花娘,還有在乎禮教的餘地嗎?

“我把床讓給她。”

見他艱難地要下床,香兒趕忙阻止。“你就歇着吧,我在這兒候着,要是有個什麽的才好差使我。”要是他起了歹念,至少她還能阻止。

應多聞忖了下,終究還是在潋滟身旁坐下,拉過被子讓香兒替她蓋上。

今晚是除夕夜,該是家家戶戶守歲的除夕,卻是他頭一次離家過的節日,也是他人生截至目前為止,最教他心痛的一個夜晚。

深邃的眸眨也不眨地直睇着潋滟的睡臉,不懂她怎能連入睡都帶着笑。

他讓一個遭他陷害的小姑娘賣笑攢錢,攢來的錢竟是為了醫治他……他輕輕地将她收攏入懷,這般纖瘦的身子,分明還是孩子般未長開的臉,卻因為他而落得這步田地,他怎能欺她到這種地步?

他到底該要怎麽做,才能償還他無意犯下的錯……

年關愈近,天愈凍得教人難受,可今日潋滟卻覺得好溫暖,不是被子中帶着濕氣的暖,也不像是火盆烘得人喉頭發幹,而是一種催人昏昏欲睡的暖,教她怎麽也舍不得張開眼。

“小姐、小姐……”

“唔……好香兒,再讓我睡一會嘛。”她撒嬌地喃着,把臉埋進散發暖意的地方,想避開香兒今日特別煩人的叫喚。

“小姐……小姐,你趕快醒來,今天都初一了!”香兒見到這一幕都快尖叫了。

“初一就初一,我跟菊姨說了初一休息啊。”潋滟苦着臉張開眼,回頭瞪着她。“我又不上工,讓我多睡一會又如何?”

“那回房睡好嗎?”香兒焦急地拉着她的手。

“回房睡?”潋滟傻楞楞地複誦一次,這才瞧見香兒将她的手從……“哇啊!你怎會在我的床上?!”

原來暖暖的就是他!她剛剛還把臉貼過去……不等應多聞開口,她已經兩手并用扒開他的衣襟,确定纏上的布巾沒有滲出血來,她才放心了些。

“小姐!”香兒被她的舉止吓得羞紅了臉。

确定他沒事之後,潋滟就開始興師問罪了。“應多聞,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爬到我的床上!”

應多聞被她多變的神情給逼得哭笑不得。“這是我的床。”

“你的床?”她看向四周,神色微變,正要問香兒她怎會睡在這裏,卻驀地想到昨晚自己實在是困到不行,看到床就自動爬上去……輕咳了兩聲,她有些赧然地垂着臉道:“真是對不住,是我叨擾你了,你休息吧,我先回房了。”

話落,她趕緊跳下床,随便套了鞋就跑了。

丢臉!丢死人了,她簡直是作賊的喊捉賊嘛。

“昨晚就跟你說回房睡,你就說沒醉,結果咧,趕我把東西拿回房,你就爬上他的床了,這要是在尋常人家裏,你的清白就已經毀了。”

潋滟抱着頭哀哀叫,可惜香兒還是沒打算放過她,在她耳邊說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她指天立誓不再犯,才肯放過她。

而連着幾天,潋滟根本不敢踏進應多聞的房裏,只因實在是太丢臉,丢臉到無臉見人,直到她再上工之前,反倒是應多聞踏出房找她。

“你可以起身走動了?”潋滟覺得感動不已,就像是撿了只小動物,從奄奄一息養到活蹦亂跳,太讓人有成就感了。

應多聞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道:“我想擦澡洗頭。”都幾天了,他要是還下不了床,他大概也廢了。

“喔,香兒,你去準備。”

香兒應了聲便到後院小廚房準備。潋滟則是打量着他,确定他的氣色真是好上不少,于是她對他說:“你把手舉高看看。”

應多聞不解地微挑起眉,但還是聽她的話試着舉高,可惜左手只能擡到一半。

“請問你這樣要怎麽洗頭?”她替他換過藥,當然知道他最深的傷勢就是左肩到胸口,那種傷勢才養了個把月,要說能全複原,她才不信。

“右手也能洗。”

“你确定不會弄濕傷口?”她眯眼問,不等他應聲,她便道:“我幫你洗吧。”

“不成。”他想也沒想地拒絕。

“為什麽?”她聲音拔尖的問,這是什麽狀況?她是好心助人,卻被無情拒絕?

“不妥。”

“哪裏不妥?”

“就是不妥。”

“那天我們睡在一塊的時候,你怎麽沒跟我說不妥?”她沒好氣地道。

抱在一塊,睡成一堆都無所謂,洗個頭就這麽多規矩,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你……”

“潋滟,應三爺。”廳外,竹音三步并作兩步跑來,手上還端了個食盒。

“竹音,你怎麽來了?”潋滟詫問着。

今天是年初十五,她推薦菊姨在鄰近後院處的梅園辦了燈會,竹音今晚應該也會入席,怎麽都快掌燈時分了,她還溜過來?

“我方才去廚房确定今晚的菜色,聽見趙大廚子說應三爺的藥跟魚湯已經弄好了,所以我就順路送過來了。”竹音話是對着潋滟說,然而目光卻是不住地往應多聞身上飄。“三爺,先喝點魚湯吧。”

說着,就将食盒往桌面一擱,開始張羅了起來。

“竹音,先等一會,多聞他要先擦澡,待他擦完澡再喝。”潋滟趕忙将盅蓋蓋上,就怕天寒,這湯一會就涼了,添了腥味。

“擦澡?三爺能擦澡了嗎?不怕沾濕傷口?”

“可不是,我正在說他呢,可他……”

“我來幫忙吧。”竹音開口打斷她未竟的話,腳步已經飄到應多聞身邊。“以往我還在家裏時,弟妹們都是我照料的,替人擦澡洗頭什麽,我都很在行。”

“竹音……”會不會太主動了一點?那家夥很講究禮教的,不可能讓她近身。潋滟正打算要勸退竹音,卻聽應多聞開口。

“那就有勞竹音姑娘了。”

潋滟當場呆住,不忘用力地掏掏耳朵,确定自己沒聽錯,等到一會香兒差人将熱水給端進了側房,竹音就很自然地跟了進去,應多聞完全沒有阻止她。

“小姐,你被雷打中了?”香兒回頭正要問那魚湯跟藥要不要先擱到爐上溫着,卻見她臉色難看,小嘴抿得死緊,像在隐忍什麽。

“冬天會打雷嗎?”潋豔橫眼睨去。

“偶爾。”香兒很老實地道。

潋滟抽了抽眼角,悶不吭聲地往雕花團椅一坐。

香兒見她像是生着悶氣,只好徑自将湯藥拿到爐子上溫着。

“不用溫吧,一會他出來就要喝了。”潋滟托着腮,氣呼呼地道。

“洗頭又擦澡的,要費上不少時間呢。”

潋滟翻了個白眼。“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麽标準,我要幫他,他說不妥,竹音主動要幫他,他就說勞煩竹音姑娘……香兒,你倒是說說,他到底在想什麽?”是瞧不起她嗎?

香兒心裏悶笑着,表面上假裝很認真地思索,半晌才道:“竹音大了小姐兩歲,他應該是認為竹音比較幫得上忙。”

“我說香兒,這跟年紀沒什麽關系,我已經跟竹音一樣高了。”

“力氣卻不一樣大。”

這一點,潋滟反駁不了,暗暗決定自己要練練力氣,絕不再教那家夥把她給瞧扁了,竟敢當着她的面給了兩種版本的選擇,簡直是氣死她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眼見外頭的天色都暗了下來,潋滟不禁催促着,“香兒,你去跟竹音說一聲,時候不早了,她要是不趕緊過去梅園那頭,被菊姨發現,到時候就有得她受的。”

“嗯……再等一下。”

“為什麽?”再等,竹音可是會挨上一頓罵的,外加腿上兩枚瘀青。

“擦澡擦得有點久,所以我覺得要再稍等一下。”

“嗄?”聽香兒那種牛頭不對馬嘴的說法,潋滟不禁側眼望去,就見香兒臉上浮現了可疑的緋紅,她先是疑惑了下,而後像是想通什麽,喃喃道:“不會吧,免費招待嗎?”

“小姐……”香兒閉了閉眼,不明白她既然意會了又何必說出口。

“不會吧?”潋滟還在不可思議,他的傷很重耶,大夫都說了能救回他是老天恩賜的,他那身體真能……

“竹音出來了。”

香兒在她耳邊低語,教她猛地擡眼,就見竹音似是有些失魂落魄,手上還捏了個錦囊。雖說距離遠,她瞧不見上頭的繡樣,但竹音最拿手的就是針線活,那錦囊肯定是她親手做的,而這狀況……

“唉呀,天都黑了,我得要趕緊到梅園了。”竹音一走到廳口,瞧見外頭的天色,吓得花容失色,拔腿就跑。“潋滟,香兒,我先走一步了。”

“慢走。”潋滟托在腮邊的長指輕敲了兩下,想了會便起身朝側房而去,門也沒敲地推門直入。

房內,正穿上中衣的應多聞眉頭微皺,側過身系了繩後,沉着臉道:“要我說幾次男女有別?”

“剛才你跟竹音怎麽沒有別?”她沒好氣地朝他走去,随即便伸手想翻開他的中衣,卻被他一把揪住手。

“潋滟。”他沉聲斥道。

“你換藥不給看,可至少要讓我知道你好到什麽程度吧?”她有一種被視為登徒子般的厭惡感覺。

“至少我已經可以行動自如。”

潋滟雙手一攤。“由着你吧。”反正他就是排擠她嘛,無所謂。

“小姐,我把魚湯和藥端過來了。”香兒在門外喚着。

“端進來吧。”潋滟往椅上一坐,示意他過來。

待香兒将魚湯和藥擱在桌面,應多聞不禁微皺起眉,道:“下次別再準備魚湯了,我不喜歡吃。”這一只銀眼鲈叫價至少半兩,以往他沒看在眼裏,但如今花的是她賣笑換來的銀兩,他是怎麽也吞不下。

“不喜歡也得吃,給我吃幹淨。”還敢挑三撿四,有沒有搞清楚自己的狀況?

應多聞靜靜地喝着魚湯,見她只盯着自己,不由得問:“你晚膳用了嗎?”

“還沒,待會要過去梅園,現在不急着吃。”

應多聞眸色黯了下,沒再多說什麽,反見她像是有話要說,卻不好開口,于是便問道:“有事?”

潋滟垂睫忖了下,是有事,但卻不知道該怎麽說。照方才竹音離去的模樣看來,她幾乎可以篤定兩人之間絕對不像香兒所猜想,而竹音拿在手上的錦囊,肯定是他不肯收……

她懶得迂回了,開門見山地道:“多聞,竹音喜歡你。”

“誰會相信花娘的真心?”他連家人都信不過了,更遑論是花娘。

潋滟楞住,壓根沒想到他竟會吐出這般傷人的話,尤其他剛剛才勞煩竹音幫他洗頭擦身,過河拆橋也不需要這麽快!“應多聞,你給我收回這句話,否則我會覺得我白救了你這個人。”

“她只是個花娘。”他壓根不認為自己說錯什麽。

潋滟沉着臉冷着聲道:“我也是個花娘。”原來,他是這般看待花娘的……他這個混蛋又怎會知道淪落青樓的姑娘,被迫賣笑到底是什麽心情,她甚至後悔自己為什麽要救這個混蛋!

應多聞直視着她,不禁沉默。在他心裏,從未視她是花娘,哪怕明知道她拿賣笑的銀兩救他,他還是無法認定她是個花娘。

潋滟見他悶不吭聲,不禁怒得起身,正要走,卻被他拉住了手,她冷冷回頭,用冷進人骨子裏的嗓音道:“怎,方才不是說男女有別,現在怎麽拉着我的手了?還是因為你終于明白我是個花娘了,所以無須避嫌了?”

香兒在旁直瞪着潋滟被拉住的手,不知道該不該上前拉開兩人的手。

應多聞算是見識到她發火時,用字會有多尖銳了,服軟地道:“我錯了,我收回那句話,你別氣。”

“我沒氣,氣什麽呢?花娘沒有資格生氣的。”

“潋滟!”應多聞怒斥着。他不喜歡她用尖銳的言詞傷害自己,更氣的是,讓她如此的竟是他。

潋滟冷豔的眸子無一絲溫度地瞅着他。“我方才跟你說竹音的事,是想要提點你,如果你對竹音無意,就別讓她誤解,身在煙花之地已是萬般無奈,既對竹音無意,就不要給半吊子的溫柔,更不要利用竹音的溫柔,你只會害了她。”

“我無意利用,更不是給半吊子的溫柔,我不是鄙視花娘,我只是無法信任任何人罷了。”察覺她抽手要走,他忙道:“我的傷,就是我的家人給的……我雖是個庶子,卻受盡嫡母的疼愛,可後來我才知道,那全都是假的……”

潋滟垂斂濃纖長睫,回想他的轉變,心裏勉強釋懷。“你,信我嗎?”

“信。”他毫不猶豫地道。

潋滟雖沒表情,但聽他回答得如此快又篤定,教她內心不住地開出小花,冷臉就快要撐不住了。

“為何信?”可惡,她有一種快要飄起來的感覺。

“你,可信。”

潋滟直瞪着他,懷疑他是個情場浪子,專說甜言蜜語,暗罵他數聲,撐着冷臉又道:“我要怎麽信你?”

“我的命是你救的,只要是你說的,我都會照做。”

潋滟聞言,終于扯揚唇角笑得像只得逞的貓,開口道:“把衣服脫了。”

“小姐!”香兒難以置信地驚呼出聲。

“我是要看他的傷口,你有必要叫這麽大聲嗎?”難道她會是采草賊,硬逼他就範嗎?

別鬧了。“去去去,你到外頭,我非要看他的傷不可。”回頭又瞪着動也不動的應多聞,惡狠狠地道:“是怎樣,剛說的話,馬上就反悔了?”

應多聞咬了咬牙,當着她的面脫衣,香兒則吓得自動轉頭面門思過。

潋滟審視着他的傷,口子确實都收了,表面結痂的狀況也頗好,就不知道底下的傷勢如何。

“潋滟!”他突低吼道。

“幹麽,咱們說話都非要比大聲的嗎?”她氣長,只是不習慣大聲說話,不要以為她不會。

“別碰。”

“你很小氣耶,應多聞,竹音可以幫你擦澡,我連碰都碰不得。”拜托,她只是想确認傷勢而已,不要老是露出他被輕薄的表情好嗎。

應多聞閉了閉眼,不願再多說,更何況他已經确定自己根本就是着了她的道,她的冷臉是裝出來的,全是為了引他上當。

“大夫說過,表面上的傷好得快,但不代表裏頭的傷也好了,你無須想太多,盡管養傷就是,只有你真正的把傷養好了,才算是幫上我的忙。”看過傷勢後,她才不信他說不愛吃魚,就怕他是認為自己好得差不多了,想替她省銀兩罷了。

真是,令人讨厭卻又貼心的家夥。

“小姐,時候差不多了,你是不是該回房更衣了?”一直被迫面門思過的香兒可憐兮兮地提醒着。

“知道了。”潋滟沒好氣地道,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又對着應多聞笑嘻嘻地道:“吃完,全都不準剩下。”

“……是。”看她露出笑靥,他只能說,他永遠也不想再看她冷着的臉,哪怕是假裝的,他都不願再見。

天香樓占地不算廣,但是園林小巧精致,假山流山,穿柳度杏,尤其時序入春後,成遍的黃杏随風而落,有訴不盡的詩情畫意。

以往的他,在這時分自然是流連青樓,飲酒作樂,夜撒百兩,眉頭也不會皺一下,然而現在,他也是在青樓沒錯,卻是目睹潋滟與人飲酒作樂,任人摟摟抱抱。

他皺着濃眉,別開眼,心裏躁動着。

二月時,他開始了差活,但卻不純粹只跟在潋滟身旁,在潋滟進雅房上酒時,菊姨就會發派其他差事給他,所以他不會瞧見雅房裏究竟是怎生的光景,可今兒個卻是在這片杏林裏行酒令,教他瞧見她是如何與酒客斡旋玩樂,嬌笑撒潑,他心底是說不出的難受。

倒不如別看,眼不見為淨。

“房內美嬌娘,一弦十指撥,潋滟接句!”

可眼不看,耳卻捂不得,在場花娘恁地多,誰都不找偏是要找潋滟,還行這種下流、字中有意的酒令,分明是藉此調戲,還要她接不了句,硬灌她酒。

豈料,潋滟思忖了會,笑得賊賊地道:“屋外負心郎,千刀萬裏追。中!喝酒、給賞!”

現場放聲大笑着,不管是席間花娘酒客,全都一致認為潋滟對得好極了,而且輪了幾圈行酒令下來,誰都占不了她半點便宜。

殊不知這游戲規則是潋滟定的,為了配合衆人的程度,行的是最簡單的酒令,她要是對不出來,那真是白活了。

潋滟表面笑盈盈地接過賞銀,順手巧妙地将伸過來的魔手抓住又推了回去。

哼,一群登徒子,沒占人便宜就活不下去了是不是?她笑意不歇,心裏卻是不住地腹诽,直到時候差不多了,她便帶着賞銀尿遁去也。

遠遠的就瞧見一抹高大的身影隐在杏樹後,她笑嘻嘻地喊,“多聞,我走不動了。”

只見那抹高大的身影毫不猶豫地朝自己走來,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背我。”她話一出,就見他眉頭擰得更緊,她不禁笑得更樂。

瞧瞧,這才叫做男人!要懂得避嫌,知道男女有別,哪像那些個登徒子,老是借機毛手毛腳,教她擋得好累。

以往覺得這家夥規矩多,可現在她卻覺得他的規矩多得好!

“說笑的,幫我拿着,好重。”她将今晚搜刮到手的賞銀全部遞給他。

應多聞才剛接過手,她便趁機貼向他,沒用雙手抱着他,只是将額頭貼在他的胸膛上而已。

感覺到他渾身緊繃,她不禁低低笑着。

嗯,她心情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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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38年和1943年,希特勒曾派助手希姆萊兩次帶隊深入西藏;在新中國成立之初,斯大林曾派蘇聯專家團前後五次考察西藏,他們的秘密行動意味深遠,沒有人知道他們的真實目的。多年之後,身在美國賓夕法尼亞州的藏獒專家卓木強巴突然收到一個陌生人送來的信封,信封裏裝着兩張照片,照片上驚現的遠古神獸,促使卓木強巴及導師、世界犬類學專家方新教授親赴西藏。他們在調查過程中震驚地發現,照片上的動物竟然和帕巴拉神廟有關……
    不久之後,一支由特種兵、考古學家、生物學家、密修高手等各色人物組成的神秘科考隊,悄悄從西藏出發,開始了一場穿越全球生死禁地的探險之旅,他們要追尋藏傳佛教千年隐秘歷史的真相……
    西藏,到底向我們隐瞞了什麽?!

    短篇言情 已完結 224.5萬字
  9. 荒村野屍

    荒村野屍

    我點燃香蠟,挖開腐爛的土壤,掘出我的愛人。
    她依然長發飄飄,明豔動人。親愛的,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我找不到她了!是在和我捉迷藏嗎?
    床底下,鏡子裏,窗外柳樹旁,都有你的影子,可是你究竟在哪!
    終于,我找到她了。
    被她用牙齒咬斷喉嚨的一刻,我知道,我們再也不會分開。
    溫柔的髒腑,請輕點攪動,我要在愛人的腹中,看她腐爛前最美的模樣……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15.1萬字
  10. 獻祭之門

    獻祭之門

    重啓末世,楚秋得到了一座屬于自己一個人的奇特獻祭之門,只要拿出足夠的獻祭供品,就可以兌換你能想象的任何物品。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97.1萬字
  11. 我的靈異實錄

    我的靈異實錄

    我是窮吊一個,裸辭在家,一分錢也沒有。好友猴子給了我一百塊讓我去買刮刮樂,結果中了幾千塊大獎!沒想到第二天錢裏面竟然有一張變成了冥幣!從此,我的生活徹底變了樣!
    我的天……我快要吓尿了!這尼瑪誰跟我開玩笑的呢吧?

    短篇言情 已完結 532.1萬字
  12. 我做白事知賓那些年

    我做白事知賓那些年

    我們老李家九代都是白事知賓,但是我們家沒有人能活過三十六歲。
    別人的命我能改,我的命卻由天定。

    短篇言情 已完結 39.7萬字
  13. 靈瞳

    靈瞳

    我出生三天被媽媽遺棄,後來發現自己天生能看到鬼,從此變成一個可憐的人兒……
    我媽不是人,懷我十五年才生下我……
    從我出生起就注定了我不是一個平凡的女人,被活埋,被毆打,被鄙視,被孤立,但我只想說:謝謝你們曾經給我的冷漠,因為有了你們,讓我一步一步成為了一個不平凡的女人!
    這個世界其實不僅僅有鬼,還有妖魔,還有神……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68.0萬字
  14. 桃花女總管

    桃花女總管

    隔了八年,至今仍深愛着的男人回頭找你,是怎樣的心情?
    別人或許覺得浪漫,但阮丹荷只想一掌拍死雷之亦那混蛋!
    就算他是主、她是奴那又如何?他怎能為逃命将她棄之山林?
    因此,她決定抛開那總是神出鬼沒的臭男人,不再為他所困。
    然而近來她的桃花盛開,連天市院的大少爺、三少爺也來示愛,
    尤其那手段下作的三少爺,竟買通婢女對她下了媚藥,
    好在院裏新來的夫子“田亦”及時相救,要不,她肯定給糟蹋了!
    可這事卻害得他倆沾了腥,她只得央求田亦與她扮演未婚夫妻,
    本以為事情塵埃落定,哪知雷之亦又來糾纏,也讓她得知個秘密──
    當年他假裝眼盲、抛下她,全因一場陰謀環環相扣的奪位之鬥!
    既知他的不得已及“被迫失憶”,這下,她是恨也恨不了了……
    但,就在她心疼雷之亦,同時又對假扮她未婚夫的田亦抱歉時,
    卻意外發現這兩個男人之間,居然有着奇妙的連系,
    不知為何,她有種預感,他似乎鋪下了天羅地網,讓她再也逃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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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 家族(初代吸血鬼同人)

    家族(初代吸血鬼同人)

    王牌俱樂部裏響起了富有激情的音樂。舞池中的人們伴着節拍瘋狂起舞,渲染着一種發作似的狂熱。各種耀眼的綠色光束在這個空間裏肆意飛揚,不安的心靈躁動不已。這裏是富人的天堂,需要忘情,呼喚沉淪。——夜幕掩映之下的星城(starcity)又掀開了醉生夢死的一幕。
    內容标簽:魔幻 西方羅曼 正劇
    搜索關鍵字:主角:麗貝卡,以利亞,尼克勞斯,亨利,霍普┃配角:奧利弗,霍普等┃其它:美劇,吸血鬼

    短篇言情 已完結 20.5萬字
  16. 美人謀夫婿

    美人謀夫婿

    花圓圓向來膽怯懦弱,但自從在小廟附近跌了跤撞了頭,
    她卻發現自己變了,很多事情看得透徹,觀察力超乎常人,
    既然得了這能力,她不好好利用為自己挑個夫婿就太可惜了!
    這姓蕭的未婚夫是美男子,但太多人搶,她可沒命消受;
    那姓龐的皇族貴公子心思彎道多,每回總是她占下風!
    還不如另謀良人,在小池子裏當大魚,混得風生水起,
    偏偏那兩位放着大池子不管,盯得她插翅難飛,
    這個他說:不想解除婚約!那個他說:快把婚事退掉!
    兩雙眼睛虎視眈眈,但可別以為她會乖乖就範,
    只因小女子自有一套馭男妙招,誰勝誰負還不知道呢~~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5.0萬字
  17. 重生之田園似錦

    重生之田園似錦

    重生農家小姑娘,又沒錢來又沒糧;家境貧寒是非多,叔叔嬸子聚成窩;東家長來西家短,似錦姑娘要穿暖;鼓勵爹爹重科考,高中舉人樂淘淘;誰料好景不常在,淨身出戶把家蓋;經商種田樣樣來,與君攜手樂悠哉,且看田園多樂事, 靜待歲月似錦時……

    短篇言情 已完結 209.7萬字
  18. 和鬼一起的日子

    和鬼一起的日子

    我小時候無意間救了一個厲鬼,從此,我就走不出這個圈子,也因此改寫了人生,一切恐怖離奇的事情接踵而來,老村山塘的古怪浮屍,兇殘老板夫妻的人肉包子,磚牆藏屍,富家老太死後的墊背童屍,一切看似與我無關,一切卻又牽扯在我的身上......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90.2萬字
  19. 吉星醫娘

    吉星醫娘

    她穿越當丫鬟那輩子唯一的遺憾就是感情沒有善果,
    先是她的奴婢身分配不上谪仙般的大人,衆人反對,
    後又是惡人把她沉塘,讓他們倆死別……
    幸好陰間使者大力相助,她有了重生的機會,
    如今不只成了國相嫡長女,有一針治病的金手指,
    甚至還比前世早十七年相遇,跟她家大人定了親!
    本以為這輩子可以修成正果,不料繼母想毀她親事,
    還有位同是穿越者的禮部尚書千金要湊一腳,
    就連她家大人也老做些奇怪的事!
    他先該死的表示要順帶娶個平妻還要納妾,
    卻又大興土木把院子改成前輩子她描述的模樣,
    在大雨滂沱中吻了她,在她迷失山林時焦急尋她……
    吼,他顯然是也重生了,那能不能說清楚他到底想幹麽?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6.5萬字
  20. 千萬買妻(幸福第二回合之三)

    千萬買妻(幸福第二回合之三)

    十年前,她是為了錢而抛棄他的狠心女人,
    十年後,她是填補了他身分證上配偶欄位的女人,
    但他常會毫不客氣的提醒她,她只是他花一千萬買來的,
    她唯一的任務就是替他生孩子,等完成了她便毫無用處,
    可他始終未曾細想,為什麽她對于他充滿報複性的惡言惡語,
    總能微笑以對,還能像以前交往時那樣對他撒嬌,
    她又為什麽一直想以他妻子的身分在他員工面前亮相,
    且他也不曾深思自己許多舉動的真正原因,他不準她外出工作,
    看她為了替他準備早餐而受傷,便下令她禁止進廚房,
    卻又縱容的讓她跟着他去公司,甚至為了替她出頭,
    寧可放棄有可能動搖公司根基的重要合約,
    聽見她以為他睡着時說的那句「很愛很愛他」,更讓他感到混亂,
    直到收到她前夫委托律師轉交給他的那封信,他才明白,
    原來要為當年的傷害自責、愧疚甚或彌補的人,其實是他……

    短篇言情 已完結 9.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