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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報恩機會來了

惡夜裏的一樁兇險就如此化解掉,然而當晚在天香樓裏聽說引起了騷動,經香兒打探,才知道原來是應三爺把江爺丢在大廳外,菊姨趕忙将大夫找來醫治他,而待他清醒,絕口不提犯了什麽事,只是狼狽又氣惱地說從此再也不進天香樓。

菊姨疑惑不已,潋滟也懶得告知這事,只是心裏惦記着欠了應三爺一份情,不知道有無還人的一天。

而竹音則是天天帶着她繡好的錦囊上工,就盼能再遇見他。

潋滟為此猶豫了好久,終究還是沒說出口。不管他有沒有再來天香樓,依他那日的穿着打扮,分明就是個富家公子,哪裏可能納竹音為妾?他不來,就讓竹音盼着,總好過面對現實傷心的好。

就這樣,直到年關将近時,原以為再也不會遇見的人,竟然出現在她眼前,而且看起來像是快要死了……

“小姐,天寒地凍的,你在這裏做什麽?”香兒遠遠就瞧見連暖帔都沒搭上的潋滟蹲在園子一角,不知道在拉扯着什麽。

“香兒,過來幫我!”潋滟頭也不回地喊着。

香兒微皺起眉,擔心她是受了傷,加快腳步跑去,卻見——

“小姐,你趕快放手!”她瞧見一個渾身血淋淋的男人,也不知道死了沒?

潋滟氣喘籲籲地擡眼瞪她。“他還活着,你快點幫我擡起他,他再待下去,不死也得死!”

年關将近已至隆冬,雖沒下雪,但園子裏的草木都已經凍得枝葉泛黑,一個身受重傷的人,哪有辦法在室外捱過一晚?

“小姐,這個人私闖進咱們後院,這事得先跟菊姨禀報才成的!”香兒急得直跳腳,只想将她扯回房裏。

“禀報也不急于這一刻,我跟你說,這人是之前救了我的應三爺,他曾救過我一回,你說,我哪可能眼睜睜地看他就這樣死去?”知恩圖報是做人最基本的,要她視若無睹,幹脆叫她去死算了。

香兒呆了下,還沒轉過來,跟着香兒前來,就停在幾步外的竹音聽見了,拉起裙擺就跑了過來。

“潋滟,你說是應三爺?”竹音急問着。

潋滟用下巴努了努地上的男人,竹音一瞧見他的臉,當場吓得花容失色,忙抓着潋滟問:“這該怎麽辦才好?他看起來傷得很重,他……他還有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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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再怎麽樣我也要留住他這一口氣。”潋滟霸氣十足地道,哪怕心裏一點把握都沒有,也不讓人看穿她的惶恐。“竹音,你幫我,咱們一人架着他一邊,先把他架回我院落裏再說。”

“好。”竹音毫不猶豫地應聲,看着潋滟拉起他一邊胳臂,她便撐住另一邊,豈料兩人怎麽也撐不起昏迷的男人。

“香兒,過來幫忙。”潋滟氣喘籲籲地喊着,卻不見香兒走來,一擡眼才發覺哪裏還有香兒的蹤影。

不會吧?她以為香兒應該會是站在她這邊,支持她任何作法的,豈料她竟連一聲都不吭就跑了……

沒時間讓她難過香兒的悖叛,她咬了咬牙,使盡力氣要再将應三爺撐起,可是一連試了好幾回,撐不起就是撐不起。

她怕他失溫,更怕一再折騰讓他的出血更嚴重,可恨她一點力氣都沒有,就連想救個人都這般難。

“潋滟,怎麽辦,憑咱們兩個是撐不起他的。”竹音說着,寒凍的天,她額上卻已經微布薄汗。

潋滟抿緊唇,忖了會便道:“不能再拖了,我去請守門的邦哥幫忙。”雖說邦哥不見得會幫,可眼前她已經無計可施,用跪的用拜的也要把人求來,大不了再撒把銀子買通他。

“我去。”

竹音自告奮勇,才剛放下應三爺的手,便聽見香兒氣喘籲籲地喊着,“邦哥,就在這兒,你動作快一點。”

“你小聲一點,要是我私自踏進這兒被菊姨知曉,我會被她扒掉一層皮。”

“邦哥,你放心,既然會請你幫忙,絕不會害了你,待會還有後謝呢。”

潋滟擡眼,就見香兒已經把邦哥給請來。邦哥長得虎背熊腰,白天守在後門,是防花娘逃跑的看門小厮。

嚴邦一見草地上全身是血的男人,眉頭一皺,立即上前一步,不由分說地将應三爺給抓起,粗聲問:“要将他擱在哪?”

竹音才要開口,已經被潋滟搶白。“邦哥,将他安置在我的側房。”

嚴邦應了聲,三步并成兩步地直朝她的院落而去,然走了幾步,又問着香兒,“潋滟的小院在哪?”

“跟我來吧,邦哥。”香兒快步走在前頭指引。

潋滟和竹音趕忙提步跟上,待人送進了側房後,香兒又打發了嚴邦将大夫找來,自然不忘在他手裏塞了點碎銀。

“小姐,咱們現在該怎麽辦?”嚴邦一走,香兒随即愁着臉問。

豈料,潋滟卻是一把撲進她懷裏,吓得她瞠圓了眼。“……小姐,你怎麽了?”

“香兒、香兒,你果然是最棒的!”原諒她不夠信任她,以為她丢下她一走了之,還暗暗傷心了一把。可實際上,香兒辦事最穩當,竟幫她把邦哥給收拾得服服貼貼,知道遇事該怎麽做怎麽拿捏,比她腦袋精明多了。

香兒被誇得一頭霧水,有點赧然地拍拍她的頰。“小姐,我還真摸不清楚你的心思呢,只是咱們現在該怎麽辦才好?還有,雖然邦哥替咱們找大夫,可這事菊姨一定會知曉,你得要先想好對策才成。”

香兒往床邊望去,就見竹音坐在那兒直睇着昏迷不醒的應三爺,那神情說有多癡情就有多癡情。

“放心吧,菊姨那邊有我頂着。”潋滟抱夠了才笑嘻嘻地擡眼。“別擔心,老天既讓我看見他,那就代表老天要我救他,他一定會沒事的。”

“可是,他要真沒事,也不能在這兒養傷啊。”

“他是個富貴公子,待他清醒,自然會差人把他接回去的。”對菊姨來說,她幫了個富貴公子,菊姨不會反對的。

一切本該照她的想象進行的,可偏偏她漏算了一點。

“……你無家可歸?!”潋滟用氣音問着。

不會吧,怎會有這種意料外的狀況發生?

大夫一來,快速地替他上藥後,直說他命大,及時得到救治,只要人清醒,喝了幾帖藥,傷就會穩了下來。

然而第一帖藥都還沒煎好時,他人就清醒了,雖然臉色死白,但那雙深邃的俊目依舊沉着有神,而且直盯着她瞧,使得她頭皮都快發麻,心跳一陣失速,半晌,她才想起正經事,誰知道這一問,竟問出了他無家可歸的窘境。

這下子死定了,照她的估算,大夫進出大廳,肯定會碰到菊姨,所以菊姨也差不多要來興師問罪了,而他現在卻說他無家可歸……

“你無須擔憂,我不會在這裏叨擾你。”他低啞地道,斂目的側臉噙着幾分憤世嫉俗的恨。

潋滟眉頭都快打結了,心想才隔了一陣子不見,他整個人似乎不太對勁,想問他,畢竟是交淺無法言深,不問嘛,他待在這裏确實是個大問題,偏偏她又不可能在這當頭趕他離開天香樓。

送佛送上西天,她要是在這當頭趕他走,同樣是逼他去死,這事她絕對不幹,所以她非得找出讓菊姨願意留下他的法子不可。

“你盡管放心,就在這兒待着。”略略想出了輪廓,她二話不說地保證。

他瞧也沒瞧她一眼。“男女該防。”

潋滟不禁低笑了聲。“這兒是青樓,要是男女該防,銷金窩全都可以歇業了。”

他眉頭微皺,聽不出她是自嘲還是怎地,教他不由得正視她,思緒千回百轉,而最終,他的心定了下來。

“你要我留下嗎?”他問。

潋滟微揚秀眉,不去揣度他那種近乎暧昧的問法,想了下便道:“你曾經救過我,所以我還一次情,這是天經地義,我可以想法子讓你在這兒待下,直到你不願待為止。”

“我可以留下,直到你不再需要我。”他承諾着。

他能逃過死劫,這條命自然要給她,唯有她能決定他的去留。

“這是你報恩的方式?”她好笑地說。這種說法,好像他連命都可以交給她……這恩也報得太大了點,她不敢收。

“是。”

“那……我可以問你為何受傷嗎?”她小心翼翼地打探。

他眸色一黯。“不過是被養的狗給咬傷罷了。”

“喔……”那只狗,肯定高大兇狠。“那麽,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嗎?”

他沉默了一會,才道:“多聞,應多聞。”

“多聞?有意思的名字,聽起來是個爹娘有所盼望的好名字。”友直友諒友多聞嘛,她真是天才,随便都聯想得到。

“也許。”

潋滟直睇着他淡漠的側臉,總覺得他真的和初遇時相差甚遠,也許和他這次受傷有關,但他要是不想吐實,她再追問也沒用。

更糟的是,氣氛好凝重喔,她想開口卻又不知道能說什麽,适巧有人開了門,她開心地回頭喊,“香……菊姨。”啐,還以為是香兒把煎好的藥端來,誰知道竟會是菊姨,而且後頭還跟着一副準備看熱鬧的绮羅。

真是唯恐天下不亂的家夥,就非要惹火她不可嗎?為什麽就不能稍稍放過她這個想要和平度日的人?

“潋滟,你倒是說說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菊姨冷着臉,雙眼如冷箭像是要将應多聞給盯死在床上。

潋滟起身,笑得一臉無辜。“菊姨,我正要跟你說呢,不如咱們先到隔壁小廳聊聊,好不?”

“有什麽話不能在這兒說的?”

“菊姨要是想在這裏說,自然也是可以。”潋滟态度落落大方,一點遮遮掩掩的窘态皆無,就見她施施然走到床邊,對着菊姨道:“菊姨,這位是應多聞,近兩個月前,就是他将江爺給丢在天香樓大廳的。”

原是來看好戲的绮羅聞言臉色大變,悻悻然地瞪着她。

“他?他為什麽要這麽做?”菊姨惱聲道。“就因為他,江爺直到現在都不再踏進天香樓,這筆帳适巧可以在這當頭跟他算。”

“菊姨,這筆帳很難算,倒不如先坐下,我給你倒杯茶,咱們好好對個帳。”潋滟親熱地挽着她在桌邊坐下,倒了杯茶放在她面前,從頭到尾都當绮羅是空氣。“菊姨,你可知道為何應多聞要這麽對付江爺?”

“我這不是等着?”

“那是因為江爺圖謀不軌,他收買了崔嬷嬷,在我進後院的腰門後,便将腰門鎖起,而守在腰門竹林裏的江爺便趁機要強辱我的清白,香兒還被他踹倒在地,當時要不是應多聞趕至,我怕不能好好地站在菊姨面前。”

潋滟說着,有意無意地看向绮羅,見她臉色忽青忽白,她心裏就覺得很樂。

“竟有這種事?”菊姨往桌面一拍,思及什麽,又道:“可就算如此,江爺從此不進天香樓,你可知道我損失多少?”

“不對,菊姨,這帳是要這麽算,假如我讓他強辱了清白,他頂多花個百兩銀子就可以将我帶回江府,因為我非完璧,而他也勢必會到外頭吹噓,屆時我在天香樓裏不再有價值,自然是随他喊價了,是不?”

聽潋滟這麽一說,菊姨不由靜默思索着。

潋滟見狀,扳動玉指細算着。“菊姨的算盤打得比我還精,可以算得出江爺進天香樓一回能撒多少銀子,而他又是多久來一回,而我呢,一旦及笄,我的初夜又能夠喊價多少,又或者該說,如果有人想替我贖身,菊姨打算将我賣個什麽好價呢?難道我的價碼還不值将個素行不良的江爺給打出天香樓嗎?”

一旁靜默的應多聞瞧着她落落大方的講起那晚的險事,話鋒一轉竟會提及她的賣身價,教他眉頭不禁攢得死緊。

“菊姨,你別聽她胡算,江爺可大方了,他每回的打賞可都豐厚得緊。”站在門邊的绮羅趕忙進屋煽風點火。

潋滟笑吟吟的,不疾不徐地道:“多豐厚?不就是一支銀釵和一把琵琶,再不就是拿些官銀要威風,連套象樣的頭面都沒有,哪裏算是豐厚的打賞來着?如煙姊姊的客人上回送了一套精裝四書五經,打個折賣回書肆,随随便便都能賺上幾十兩,這才叫作豐厚。”

再白目,她就不是打臉,而是打人了!

“你!”

“好了,绮羅,這裏沒有你說話的餘地,我還在跟潋滟說話呢。”菊姨不耐地斥喝绮羅,正色問:“潋滟,雖然你算得極精,但你要怎麽證明那晚江爺對你圖謀不軌?說不準是這個男人劫財,才會對江爺痛下毒手。”

“菊姨這麽說也是頗合理,但我方才也提過了,江爺最喜愛拿官銀耍威風,畢竟江爺的布莊是戶部欽點的朝貢品,他身上官銀多,打賞的自也是官銀,菊姨何不到崔嬷嬷那裏搜搜,也許能找到一些官銀。”

绮羅聞言,忙道:“江爺打賞時,總是闊氣得連丫鬟都給,崔嬷嬷要是能分得一二也不算什麽。”

“崔嬷嬷不過是個看守腰門的婆子,想拿賞有難度吧?”潋滟幹脆端了杯茶在菊姨身邊坐下,淺啜了口,道:“其實,一個守門的婆子哪有可能見到貴人,就算遇到了貴人恐怕也個識得身分,而通往後院的路曲曲繞繞,江爺要一路無阻地進到腰門,若是無人引路,他怕也走不到呢。”

绮羅臉色瞬間刷白,想再說什麽,卻對上菊姨淩厲的目光,吓得她別開臉,什麽話也不敢說出口。

“潋滟,這事可以暫時不查,但他呢?他這是怎麽着?”

“菊姨,我這個人呢,沒什麽好,就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有人拉我一把,我必定銜草結環,有人扯我一腳,我自然是睚眦必報,這應多聞救了我,如今他有難,我當然非救他不可,他因為遇慘事,落得無家可歸,我本打算要收留他,可方才他開口了,說我救了他,他要把命押給我,我就想……菊姨,讓他留下來當我的随從吧?”

“你胡鬧,怎能留個男人在身邊?更何況這後院裏住的可不只你一人。”菊姨想也不想地駁斥她的要求。

“我當然可以,菊姨,是菊姨寬宏大量不與我計較,我才能茍活至今,所以菊姨要我做什麽,我定會做什麽,可我怕,我怕意外,所以為了保住我的清白,菊姨不認為該讓個武藝超群的人跟在我身邊較妥當嗎?”搶在菊姨再開口前,她又道:“菊姨,有我在,他不會染指其他花娘,況且姊姊們也不可能傻傻地被個不知底細的男人給拐了吧,更不可能蠢得将他當面首養,是不?”

菊姨攢起柳眉,仿佛陷入天人交戰,一旁的绮羅低聲道:“姊妹們不可能養面首,可天曉得他會不會化為惡狼把潋滟給吃了。”

潋滟橫眼瞪去,恨不得将她打發到天涯海角去。死三八!菊姨都好不容易動搖了,她偏要在旁邊造謠生亂。

“绮羅說得對,我可不能養虎為患。”

“菊姨!”

“夠了,不用再說,待會我就差人将他送出天香樓,天香樓的規矩任誰都不能打壞,就算是你也一樣。”菊姨話落便起身,潋滟正想法子要攔下她,便聽應多聞有氣無力地開口。

“菊姨,何不聽我一句?”

潋滟詫異地回頭看着他,沒想到他真的會主動争取留下。

“你有什麽好說的?”菊姨懶懶地睨向他。

“一句很重要的話,你先讓她們出去,且聽我慢慢說。”應多聞眸色沉穩,并無居于下位的卑微感。

“什麽話非得要她們出去才能說?”菊姨不以為然的說。

“我認為還是等她們出去再說較妥。”

雖然不知道應多聞到底要說什麽,但潋滟出手幫上一把。“菊姨,你就聽聽他怎麽說嘛,绮羅姊姊,咱們到小廳去,我讓香兒給你上茶。”

“喂,你幹麽推我,我才不喝你的茶,你……”

潋滟二話不說地使力将她往外推。雖然她撐不起一個傷重的男人,但要把長她沒幾歲的姑娘推出房,還是辦得到的。

房內,菊姨冷冷地看着應多聞。“你到底想說什麽?”

潋滟硬是将绮羅拉到小廳,香兒适巧煎好了藥端來,潋滟立刻要香兒去備上一壺茶,只是茶還沒送來,她便從廳門口瞧見菊姨快步踏出院落小門。

“菊姨,待會我就請邦哥多帶幾個小厮把他給擡出天香樓。”绮羅動作比她還快,已經飛奔到菊姨身邊獻計。“得走後門,被人撞見了可就不好了。”

潋滟暗咒她欠揍,正要開口時,就見菊姨的臉色臭得像是被倒了幾百兩的帳,惱聲道:“何時我做事還要你差使了?”

“……菊姨?”绮羅吓了一跳,沒想到竟被反嗆一句,不禁委屈地漲紅臉。

潋滟在旁察言觀色,雖說沒有十足十的把握,但照菊姨的反應,她應該是答應讓應多聞留下了,就不知道應多聞到底說了什麽,怎會教菊姨的臉色這般難看。

“潋滟,他可以留下,也可以待在後院,但他不只是你的随侍,天香樓的雜活他也得做。”菊姨說話時,幾乎是咬牙切齒,話都是從牙縫擠出的。“要是讓我發現你倆間有私情,我能有什麽手段,你就算忘了,香兒也會提醒你。”

話落,也不等她吭聲便氣呼呼地走了,還險些撞上端茶而回的香兒。

“菊姨怎麽氣成這樣?”香兒走近她,低聲問。

“我也不知道。”潋滟聳了聳肩,只是大略地提起方才的事。“香兒,茶給你喝吧,我先把藥送進房裏,順便問問到底發生什麽事。”

“小姐,還是讓我把藥送去吧,小姐總不好跟個男人共處一室。”香兒趕忙拉住她,就怕她真是一點防心都無。

潋滟沒好氣地笑睨着她。“香兒,你會不會想太多?我人都在青樓裏了,還怕人家壞我清白嗎?”見香兒又要開口,她連忙打斷,“方才菊姨已經撂下狠話,說只要我跟應多聞有私情怎地,她有什麽手段,你都會提醒我的。”

香兒原本是菊姨身邊的大丫鬟,當初是因為看重她的姿色,才會将香兒發派到她身邊伺候。想當然耳,香兒必定是最清楚菊姨脾性的人。

“菊姨狠的時候,可以比誰都狠,你可千萬別以身試法。”香兒苦口婆心地勸着,怎麽也想不到菊姨竟會答應讓一個男人待在後院,甚至就養在小姐的小院裏,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放心吧,我都決定要好好過日子了,又怎會自找罪受?我倒是很想知道應多聞到底跟菊姨說了什麽,竟能教她改變心意,簡直是太了不起了。”這種談判手法,她得多多學習才是。

香兒沒轍,只能任由她進廳裏端了湯藥便往側房去。

“多聞,喝藥了。”一進屋,潋滟便直接把藥端到床邊花架上,自然地往床畔一坐,作勢要将他扶起。

“我自個兒來。”應多聞微皺着眉,要她退開一些。

“你行不行?大夫說你左肩到胸口的傷頗深,要是使勁的結果又滲血該怎麽辦?”看着他用雙肘奮力地撐起自己,她不禁直盯着他胸前的布巾。

“哪怕你在青樓,你還是要記得男女有別。”應多聞氣喘籲籲地撐起自己,臉色蒼白地倚在床柱上。

“你還真是有趣,在這青樓裏是不會有人跟我這麽說的。”不過,這也證明他是個正人君子吧。

應多聞張口想說什麽,但最後還是幹脆閉上了嘴,伸手要她把藥端來。

乖乖把藥遞給他,潋滟拉了把椅子坐在床邊,好奇的問:“對了,你到底是跟菊姨說了什麽,竟教菊姨改變了決定?”

應多聞面無表情地将藥喝完,把空碗遞給她。“我說,她要是不肯留我,我就砸了天香樓。”

“有沒有更高明一點的謊?”她今年十三,不是三歲好嗎。

天香樓開門做生意,防人亂事,肯定雇了幾名護院打手,是他說砸就砸的嗎?他要是無傷在身,她還勉強相信,依現在的狀況,就連她都能整死他,還砸什麽?

“沒有。”

潋滟啐了聲,額外送他一記白眼。不說就算了,橫豎也不是挺重要的,重要的是他能留下養傷,又能有一處栖身,也算是她唯一能報答他的方式了。

“我倦了。”

“嗯,睡吧。”大夫說藥裏添了安神和鎮痛的藥,可以讓他睡着,少感覺一點痛楚。

“你可以離開了。”

這算是過河拆橋嗎?“我留在這裏是要照顧你,不用急着趕我。”

“我不用人照顧。”

“你最好有那麽強,想當初我重傷時,在床上躺了個把月,都是香兒在旁照料我,你沒個人照顧,吃喝拉撒怎麽處理?”他肯定沒傷過,不知道有傷在身,自己會變得有多弱。

“你為何會重傷?”他嗓音無波地問。

她聳了聳肩,不以為意地道:“聽說之前我寧死不屈,一頭撞在牆上,是吊着一口氣硬被救回的。”

應多聞眸色一黯,面色寒鸷,久久不發一語。

潋滟察覺自己似乎把氣氛弄擰了,思索片刻才道:“不過呢,我清醒後,把所有事都忘光了,這也讓我想清楚,人嘛,活着才有希望,才等得到柳暗花明又一村,太急着下定論,只是跟自己過不去。”

應多聞直睇着她灑脫的笑臉,豁達的說法不像是自嘲,而是一種率性達觀,說的是她的心境,卻也适巧說進他的心坎裏。

“所以,你睡吧,我就在這裏。”

應多聞黑眸眨也不眨地直睇着她,仿佛着魔般看着她噙笑的眉眼,她那般自在,那般無垢,像這人世間沒有任何黑暗可以玷污她,更沒有任何困難能夠擋在她面前,屈辱她半分。

“你不是累了?要不要閉上眼休息了?”可不可以別用那雙深邃的眼睛騷擾她?

難怪竹音會巴着他不放,要不是她強勢趕人,現在霸在這裏的人就是竹音了!有誰受得了他這種不語的凝視?這根本就是勾引嘛!

應多聞緩緩地閉上眼,睡意不一會襲來,将他卷入夢中,夢中有着他曾以為最美好的一切,可事實證明,一切都是虛假,他一直活在旁人給的假象裏,而他的自以為是毀了一個家,毀了一個曾經心高氣傲的小姑娘……

“香兒,他燒多久了?”

耳邊隐隐約約聽見潋滟急切的說話聲,應多聞想張開眼,再瞧瞧她那抹率性從容的笑,也許身上的痛就能消除幾分,然而試了幾回,他怎麽也做不到。

“小姐,大夫說過了,他身上的傷勢必會引起高燒,我已經讓裘兒去煎藥了,一會喝下就會好多了……小姐,你這是在做什麽?!”

“我拿白酒塗在他身上給他散熱。”

“可你不能脫他衣衫啊!”

“我不脫他衣衫怎麽塗?”太為難她了。

“可是……”

“沒有可是,先降溫再說,腦子要是燒壞了,那可是救不回來的,我豈不是白救人了?”潋滟不由分說地拉開他的衣衫,将布巾沾上天香樓裏最辣的白酒,塗在他的皮膚上,搞得滿室都是嗆辣的酒香。

“小姐,你不會想脫他褲子吧?”香兒瞧她動作略有停頓,驚駭地道出揣測。

“本來想,但想想還是不妥。”下半身不塗應該沒關系吧。将白酒遞給香兒,她又擰了濕布巾敷在他的額上。

“小姐,你去歇着吧,這兒交給我就行了。”

“不成,你已經照顧他好幾個時辰,肯定也累了,你先去歇着,我要是累了再去喚你。”

香兒知道她一旦下了決定,是十匹馬也拉不回的,只好先到後頭的仆房睡。

潋滟勤換着他額上的布巾,待裘兒把藥端來,才輕聲地喚醒他。“多聞,先喝藥吧,喝完了藥,身上的熱就會退了。”

應多聞勉強地張眼,思緒仿佛還未清醒,半晌才道:“笑一個。”

潋滟楞了楞,嘴角抽了下。“等你喝了藥,再賞你。”是病傻了不成?她最好笑得出來,她若少點恻隐之心和良心,現在肯定就能哈哈大笑。

她使力地扶起他,他喝藥的動作依舊豪邁,咽下湯藥後随即又道:“笑一個。”

潋滟直瞪着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唇角。“好了,趕緊歇下,再睡一會,待你醒了,肯定會覺得好多了。”要是一點起色都沒有,她就得再将大夫喚來了。

“吹首曲子來聽聽吧。”他啞聲道。

潋滟超想翻白眼,他的要求還真不是普通的多,但不滿歸不滿,她還是回房取了竹笛,只是回來卻見他像是已經睡着。

她的纖指轉動着竹笛,想了下,走到窗前,吹奏起悠遠悅耳的笛音,不似平常的花舌那般俏皮,而是像淙淙流水能夠淨化人心般。

應多聞緩緩地張開眼,窗外月光在她身上灑滿了銀輝,讓她好似從月中而落的仙子,教他怎麽也移不開眼,笛音如沁涼夜風平息他身上的痛楚,撫慰了深藏在他內心的愧疚……

活着,他必須活着,至少必須為她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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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尋龍,十年點穴,游走陰陽,專事鬼神。
    走着走着,也就掙紮到了今天。

    短篇言情 已完結 398.2萬字
  7. 活人禁忌

    活人禁忌

    九歲那年,百鬼圍家宅,只為來要我的命!
    爺爺為了救我,硬是給我找了一個女鬼當媳婦兒……

    短篇言情 已完結 209.1萬字
  8. 藏地密碼

    藏地密碼

    這是一個西藏已經開放為全世界的旅游勝地卻依舊守口如瓶的秘密——公元838年,吐蕃末代贊普朗達瑪登位,随即宣布禁佛。在那次禁佛運動中,僧侶們提前将大量經典和聖物埋藏起來,随後将其秘密轉移至一個隐秘的地方,他們在那裏修建了神廟,稱為帕巴拉神廟。随着時光流逝,戰火不斷,那座隐藏着無盡佛家珍寶的神廟徹底消失于歷史塵埃之中……
    1938年和1943年,希特勒曾派助手希姆萊兩次帶隊深入西藏;在新中國成立之初,斯大林曾派蘇聯專家團前後五次考察西藏,他們的秘密行動意味深遠,沒有人知道他們的真實目的。多年之後,身在美國賓夕法尼亞州的藏獒專家卓木強巴突然收到一個陌生人送來的信封,信封裏裝着兩張照片,照片上驚現的遠古神獸,促使卓木強巴及導師、世界犬類學專家方新教授親赴西藏。他們在調查過程中震驚地發現,照片上的動物竟然和帕巴拉神廟有關……
    不久之後,一支由特種兵、考古學家、生物學家、密修高手等各色人物組成的神秘科考隊,悄悄從西藏出發,開始了一場穿越全球生死禁地的探險之旅,他們要追尋藏傳佛教千年隐秘歷史的真相……
    西藏,到底向我們隐瞞了什麽?!

    短篇言情 已完結 224.5萬字
  9. 荒村野屍

    荒村野屍

    我點燃香蠟,挖開腐爛的土壤,掘出我的愛人。
    她依然長發飄飄,明豔動人。親愛的,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我找不到她了!是在和我捉迷藏嗎?
    床底下,鏡子裏,窗外柳樹旁,都有你的影子,可是你究竟在哪!
    終于,我找到她了。
    被她用牙齒咬斷喉嚨的一刻,我知道,我們再也不會分開。
    溫柔的髒腑,請輕點攪動,我要在愛人的腹中,看她腐爛前最美的模樣……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15.1萬字
  10. 獻祭之門

    獻祭之門

    重啓末世,楚秋得到了一座屬于自己一個人的奇特獻祭之門,只要拿出足夠的獻祭供品,就可以兌換你能想象的任何物品。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97.1萬字
  11. 我的靈異實錄

    我的靈異實錄

    我是窮吊一個,裸辭在家,一分錢也沒有。好友猴子給了我一百塊讓我去買刮刮樂,結果中了幾千塊大獎!沒想到第二天錢裏面竟然有一張變成了冥幣!從此,我的生活徹底變了樣!
    我的天……我快要吓尿了!這尼瑪誰跟我開玩笑的呢吧?

    短篇言情 已完結 532.1萬字
  12. 我做白事知賓那些年

    我做白事知賓那些年

    我們老李家九代都是白事知賓,但是我們家沒有人能活過三十六歲。
    別人的命我能改,我的命卻由天定。

    短篇言情 已完結 39.7萬字
  13. 靈瞳

    靈瞳

    我出生三天被媽媽遺棄,後來發現自己天生能看到鬼,從此變成一個可憐的人兒……
    我媽不是人,懷我十五年才生下我……
    從我出生起就注定了我不是一個平凡的女人,被活埋,被毆打,被鄙視,被孤立,但我只想說:謝謝你們曾經給我的冷漠,因為有了你們,讓我一步一步成為了一個不平凡的女人!
    這個世界其實不僅僅有鬼,還有妖魔,還有神……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68.0萬字
  14. 桃花女總管

    桃花女總管

    隔了八年,至今仍深愛着的男人回頭找你,是怎樣的心情?
    別人或許覺得浪漫,但阮丹荷只想一掌拍死雷之亦那混蛋!
    就算他是主、她是奴那又如何?他怎能為逃命将她棄之山林?
    因此,她決定抛開那總是神出鬼沒的臭男人,不再為他所困。
    然而近來她的桃花盛開,連天市院的大少爺、三少爺也來示愛,
    尤其那手段下作的三少爺,竟買通婢女對她下了媚藥,
    好在院裏新來的夫子“田亦”及時相救,要不,她肯定給糟蹋了!
    可這事卻害得他倆沾了腥,她只得央求田亦與她扮演未婚夫妻,
    本以為事情塵埃落定,哪知雷之亦又來糾纏,也讓她得知個秘密──
    當年他假裝眼盲、抛下她,全因一場陰謀環環相扣的奪位之鬥!
    既知他的不得已及“被迫失憶”,這下,她是恨也恨不了了……
    但,就在她心疼雷之亦,同時又對假扮她未婚夫的田亦抱歉時,
    卻意外發現這兩個男人之間,居然有着奇妙的連系,
    不知為何,她有種預感,他似乎鋪下了天羅地網,讓她再也逃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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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 家族(初代吸血鬼同人)

    家族(初代吸血鬼同人)

    王牌俱樂部裏響起了富有激情的音樂。舞池中的人們伴着節拍瘋狂起舞,渲染着一種發作似的狂熱。各種耀眼的綠色光束在這個空間裏肆意飛揚,不安的心靈躁動不已。這裏是富人的天堂,需要忘情,呼喚沉淪。——夜幕掩映之下的星城(starcity)又掀開了醉生夢死的一幕。
    內容标簽:魔幻 西方羅曼 正劇
    搜索關鍵字:主角:麗貝卡,以利亞,尼克勞斯,亨利,霍普┃配角:奧利弗,霍普等┃其它:美劇,吸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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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 美人謀夫婿

    美人謀夫婿

    花圓圓向來膽怯懦弱,但自從在小廟附近跌了跤撞了頭,
    她卻發現自己變了,很多事情看得透徹,觀察力超乎常人,
    既然得了這能力,她不好好利用為自己挑個夫婿就太可惜了!
    這姓蕭的未婚夫是美男子,但太多人搶,她可沒命消受;
    那姓龐的皇族貴公子心思彎道多,每回總是她占下風!
    還不如另謀良人,在小池子裏當大魚,混得風生水起,
    偏偏那兩位放着大池子不管,盯得她插翅難飛,
    這個他說:不想解除婚約!那個他說:快把婚事退掉!
    兩雙眼睛虎視眈眈,但可別以為她會乖乖就範,
    只因小女子自有一套馭男妙招,誰勝誰負還不知道呢~~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5.0萬字
  17. 重生之田園似錦

    重生之田園似錦

    重生農家小姑娘,又沒錢來又沒糧;家境貧寒是非多,叔叔嬸子聚成窩;東家長來西家短,似錦姑娘要穿暖;鼓勵爹爹重科考,高中舉人樂淘淘;誰料好景不常在,淨身出戶把家蓋;經商種田樣樣來,與君攜手樂悠哉,且看田園多樂事, 靜待歲月似錦時……

    短篇言情 已完結 209.7萬字
  18. 和鬼一起的日子

    和鬼一起的日子

    我小時候無意間救了一個厲鬼,從此,我就走不出這個圈子,也因此改寫了人生,一切恐怖離奇的事情接踵而來,老村山塘的古怪浮屍,兇殘老板夫妻的人肉包子,磚牆藏屍,富家老太死後的墊背童屍,一切看似與我無關,一切卻又牽扯在我的身上......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90.2萬字
  19. 吉星醫娘

    吉星醫娘

    她穿越當丫鬟那輩子唯一的遺憾就是感情沒有善果,
    先是她的奴婢身分配不上谪仙般的大人,衆人反對,
    後又是惡人把她沉塘,讓他們倆死別……
    幸好陰間使者大力相助,她有了重生的機會,
    如今不只成了國相嫡長女,有一針治病的金手指,
    甚至還比前世早十七年相遇,跟她家大人定了親!
    本以為這輩子可以修成正果,不料繼母想毀她親事,
    還有位同是穿越者的禮部尚書千金要湊一腳,
    就連她家大人也老做些奇怪的事!
    他先該死的表示要順帶娶個平妻還要納妾,
    卻又大興土木把院子改成前輩子她描述的模樣,
    在大雨滂沱中吻了她,在她迷失山林時焦急尋她……
    吼,他顯然是也重生了,那能不能說清楚他到底想幹麽?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6.5萬字
  20. 千萬買妻(幸福第二回合之三)

    千萬買妻(幸福第二回合之三)

    十年前,她是為了錢而抛棄他的狠心女人,
    十年後,她是填補了他身分證上配偶欄位的女人,
    但他常會毫不客氣的提醒她,她只是他花一千萬買來的,
    她唯一的任務就是替他生孩子,等完成了她便毫無用處,
    可他始終未曾細想,為什麽她對于他充滿報複性的惡言惡語,
    總能微笑以對,還能像以前交往時那樣對他撒嬌,
    她又為什麽一直想以他妻子的身分在他員工面前亮相,
    且他也不曾深思自己許多舉動的真正原因,他不準她外出工作,
    看她為了替他準備早餐而受傷,便下令她禁止進廚房,
    卻又縱容的讓她跟着他去公司,甚至為了替她出頭,
    寧可放棄有可能動搖公司根基的重要合約,
    聽見她以為他睡着時說的那句「很愛很愛他」,更讓他感到混亂,
    直到收到她前夫委托律師轉交給他的那封信,他才明白,
    原來要為當年的傷害自責、愧疚甚或彌補的人,其實是他……

    短篇言情 已完結 9.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