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于思樂偷溫瞳的藥去扔掉并粉碎的時候, 帶溫瞳去赴約戚頌的時候,他這輩子都沒想過,他還會再面對溫瞳, 還會呆在彧肆的房子裏。
當時的他只想扔掉溫瞳的穩定劑,破壞掉他唯一能想到且能牽制彧肆的方法,僅此而已。
他甚至都沒想過把溫瞳送到戚頌的床上,戚頌還會不會放溫瞳活着回去。
又或者, 戚頌會折磨溫瞳多久,溫瞳會被如何折磨……
這些于思樂從來都沒想過,只要不在他眼前讓他看着溫瞳死,他都良心無愧。
反正錢貨兩訖, 此後再與他無關了。
只是現在……
他忽然很後悔, 盲腸都悔青了。
既後悔當時就不該管戚頌怎麽對溫瞳, 那一針下去溫瞳會在自己眼前怎麽樣,又後悔怎麽就把事情做得這麽絕!
就應該先把溫瞳的藥帶出去藏起來, 先給自己留一條後路。而不是直接一不做二不休的将藥扔進重置垃圾桶裏, 想要挽回的時候一粒灰都找不到。
如果藥還在,現在再偷偷給溫瞳還回去,豈不是可以當做什麽都沒發生, 反正戚頌也廢了, 不會有人跳起來揭穿他。
可是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星樞的重置垃圾桶約等于一臺微型的粉碎機,被扔進去的東西, 都是默認為永不再需要的東西, 當場就會被銷毀,并且傳送至廢料處理區, 變成19域的一抹廢土。
現在幾個小時過去, 于思樂估摸着那上千粒的藥已經成了某個區域的一捧白灰。
他猶猶豫豫戰戰業業的盯着溫瞳的上衣口袋。
以前溫瞳穿的病患服上的口袋是大喇喇的敞開着, 并且沒有封口的。他站在溫瞳的身後,有時候甚至連裏面有幾粒藥都數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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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今天的溫瞳……
彧肆替他換了一件白T加一件外搭的薄款針織衫,雖然針織衫上的口袋和17號精神病院病患服的口袋位置都相同,開口也相同,但這衣服服服帖帖。溫瞳的小藥丸又只有半片指甲蓋大小,他放幾十粒在裏面,根本連一個小包都撐不起,更不要指望溫瞳動作大一點能灑出來一粒兩粒的了。
甚至這次他的口袋裏到底有沒有藥于思樂都無法單從外面看出來,想要從他身上偷一粒藥也變得很是艱難。
不過按照溫瞳一貫的習性,估摸着身上不會超過30粒藥。
再計算一下溫瞳吃藥的頻率……
能撐滿五天都算溫瞳精神狀态好轉了!!
吃完了他就會去他的小倉庫拿藥,拿不到自己就暴露了。
到時候總不能再說是帶溫瞳出門找人時,順便把他治療精神疾病的所有藥也帶上并且弄丢了吧。
于思樂越琢磨越焦慮。
溫瞳就那樣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看夠了,才終于緩緩的:“我不記得了。”
“真的?”于思樂驀地瞪大雙眼,有點驚喜。雖然他現在更愁藥的問題,但溫瞳什麽都不記得總是好的。
溫瞳又頓了下,那兩只灰白的蝴蝶也染了幾分不易琢磨的笑意,“真的。”他聲音還是輕輕的,回答得很誠懇,“我只記得你好像在很遠的地方叫我,然後身體騰空,有輪椅被摔的聲音。”
于思樂:“……”
于思樂緊張得大氣不敢出。
溫瞳:“所以是因為你太着急,差點從樓上摔下去嗎?”
呃……
倒也不是着急,就單純的只是一個人沒辦法像淩羅那樣連人帶輪椅一起端着下樓罷了。
于思樂支支吾吾的囫囵敷衍過去,又變着方兒的試探了溫瞳好些次,見溫瞳好像确實不知道真相,于思樂才終于放心下來。
現在就只差弄到藥了。
他雙膝跪在溫瞳面前,手掌不停的摩挲着褲腿。
“瞳瞳,”于思樂忽地往自己後腿上一坐,噘着嘴撒嬌:“幫我倒杯水呗,我好渴啊…”
“為了救你,我肋骨都快被踹斷了,到現在還沒喝到一口水呢。”
于思樂的演技拙劣又浮誇。
溫瞳盯着于思樂看了會兒,莞爾一笑,溫柔的答了一聲好,推着輪椅轉身滑到不遠處的溫水機面前。
重新回到于思樂面前時,溫瞳将一只手掌大小的透明杯遞到于思樂面前。
于思樂望着溫瞳尬笑,雙手緊張的在大腿上來來回回,停不下來。
他總覺得,有些時候溫瞳的笑容怪可怕的。尤其是在你心裏有鬼,他還一直目光深邃又純粹的盯着你笑時,總有一種他什麽都知道,什麽都看穿了,他只是不揭穿你的感覺。
這種感覺讓人尴尬又頭皮發麻。
但是管不了那麽多了,總不能被溫瞳這樣一看就跪下認錯吧!
最重要的是跪下認錯也不一定會被原諒。
于思樂又快速的在大腿上搓了兩下,豁出去了一般,擡手就去接溫瞳手裏的那杯水,在即将觸碰到時,于思樂的速度突然加快,右手‘不小心’撞在溫瞳的手上,溫瞳手裏的水杯成功的被撞出去,撒了溫瞳一身的水。
于思樂注意着角度的,根據溫瞳喜歡将藥丸放在右邊口袋的習慣,他将水杯撞向了左邊。
在沒找到代替的藥物前,堅決不能浪費哪怕一顆。
現在溫瞳兜裏的小藥丸全都如數家珍。
“哎呀!”于思樂誇張的叫一聲,一骨碌的從床上彈起來,一邊和溫瞳道歉,一邊非要給溫瞳把濕掉的衣裳脫下來,并且詢問了溫瞳的房間,必須要親自為溫瞳換衣裳,并且親手洗掉被自己打濕的那一件。
一副誰都不能跟他搶的架勢…溫瞳沒說什麽,非常輕易的将外套脫給他。
于思樂高興了,抱着溫瞳的濕毛衣就往口袋處一摸……
空,空的??!!
于思樂當場石化。
溫瞳笑吟吟的望着他:“阿肆給我買的衣服都放在你隔壁的第三間房。”
“他說那是我的房間。”
沒了外套,溫瞳第一次露出了潔白光滑的兩節胳膊。
他的胳膊上幾乎沒有任何一根毛發,手肘處的皮膚甚至白得發亮,像已經透明了似的。如果仔細盯着他的胳膊肘看,甚至能從那透明的肌膚裏看清裏面的骨頭,以及煞白的筋膜。
溫瞳是正面面對着于思樂的,于思樂自然看不見溫瞳的手肘。
他一摸溫瞳口袋裏沒藥,整個人都不好,但是溫瞳發了話,他只好敷衍的哦了一聲,抱着溫瞳的濕毛衣就往外走。
隔壁第三,于思樂往左邊看了一眼,拖沓着腳步往那邊去。
他呆在彧肆的房子裏總感覺裏面有一股天然的冷氣,出門就凍得哆嗦了下,加快了步伐。
推開溫瞳的房門,第一眼看見的便是入門處的置物櫃上,那個裝着白色小藥丸的小小玻璃瓶。
!!!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于思樂又驚又喜,一把抄起小藥瓶,還順勢往房間裏掃了一眼。
有點羨慕了。
感情彧肆不僅提前找人替溫瞳收拾好了房間,連他的日常用品,服裝鞋飾都提前準備好了。
敞開的衣櫃裏,滿滿當當一櫃子明顯只适合溫瞳尺寸和風格的衣服,一眼望過去幾乎都是穿着舒适的材質和淺雅的顏色。
手上這個小藥瓶,不用多說也是彧肆替溫瞳準備的,還特意挑了一個扁口的,薄薄的一片,方便溫瞳攜帶。
在17號精神病院,溫瞳沒有這樣的條件,醫院裏也沒人敢一日三餐定時定點給溫瞳發藥,基本都是溫瞳自己拿着所有。
沒有東西裝,于是所有的藥都裝在一個袋子裏,放進口袋的藥也沒有包裝,只好就那樣一粒一粒的散裝在口袋裏。
既不衛生又不安全。
彧肆那樣一個有錢有權還帥得不像人的男人,能為溫瞳體貼至此……
于思樂癟癟嘴,迅速從小藥瓶裏偷了一粒藥丸揣進自己兜裏,又從衣櫃裏随手拿了一件深藍色的針織毛衣。
和剛才那件款式都一樣,只是顏色略微不同。
剛才那件是淺藍色,如今這件是深藍色。
看來彧肆也沒有多麽上心嘛,連外套買了兩件一樣的都不知道。
這一櫃子多半都是随便打包的。
于思樂強行忽略掉彧肆可能直男到顏色不同即不是同一件衣服,或者直接整間店鋪全包回家了的可能性,安慰了自己一番,心裏舒服一點了。
回到于思樂自己的客房,溫瞳伸手接過衣服,原本于思樂想意思意思替溫瞳穿上,但溫瞳的眼眸卻忽然冷了下來,似乎很抵觸別人替他穿衣。
于思樂只好将衣服遞給溫瞳,氣氛也自然而然的冷了下來,兩人相對坐着,溫瞳又恢複了那副含笑的模樣,但沒再說話。
于思樂也有自己的心思,半響兩人都只是安靜的對坐着,相顧無言。
翌日。
出了戚頌的事情以後,戚家一直沒有動作,彧肆卻忙得一整天沒見人影。
淩羅和力高揚在彧肆的房子裏陪着溫瞳,于思樂從早找到晚,終于在傍晚時找到借口出了彧肆的家門。
揣着從力高揚那裏騙來的一張紅色星幣,于思樂奢侈的坐了一趟甲殼蟲。
享受完有錢人的待遇,下了甲殼蟲于思樂就後悔了。
這玩意兒虛榮心是滿足了,但是走得也太慢了。于思樂覺得和他步行的速度也沒差多少,等他下了車,終于找到一間灰撲撲,但有藥的巷子小藥店時,天色已經快要盡黑。
“老板,”于思樂氣喘籲籲的将剛才錯開的零錢往桌子上一拍,掏出那一粒小藥丸擺在星幣的旁邊,“我要買這種治療精神疾病的藥,你這有嗎?”
老板是個上了年紀,支棱着山羊耳的老人,他一雙精明的眼睛從鏡片後看看于思樂,又朝桌子上的藥丸看了一眼,聲音頓頓的道:“有,你等着。”
山羊耳說完起身,弓着背走向一扇不透明的門後。
片刻之後,他從裏面拿出一盒白色包裝的藥,同樣放在桌子上,“8個星幣。”
“我沒零線。”
他說罷也不去看于思樂,也不伸手去拿于思樂擺在桌子上的星幣,意思明顯的讓于思樂拿零錢,他找不開。
“來十瓶。”于思樂財大氣粗的将那張面值80的星幣推到山羊耳面前。
他拿出來的藥丸包裝盒上寫着百粒裝,那自己一口氣買十瓶倒在一起,數量應該就和丢掉的那一包差不多了。
于思樂耐心的等着。
山羊耳聞言停下手裏的動作,又看了看于思樂,視線重新落到那一粒小藥丸上。
上個月他店裏也來了一個這樣財大氣粗的客人,當時他不在,店裏的小夥子就上了當。
來人拿了一粒以假亂真的藥對比着在他店裏買了真藥。
很快,店裏就沖進來一群人,說他的店裏賣假藥,他在完全證明自己的藥都是正規渠道拿的真貨後,小夥子因為百口莫辯,到現在還在辦案局裏沒能出來。
現在又來一個這樣的……
山羊耳不免多打量了于思樂幾眼。
粉毛長發,打扮得花裏胡哨,頭上還有傷。
“數量龐大需要先驗你的藥。”山羊耳滿臉冷漠的埋頭繼續處理自己手裏的事情,想要于思樂知難而退。
“驗藥?”于思樂頭一次聽買藥還要做什麽驗藥的,反應不過來,“什麽叫驗藥?”
他是真的不懂。
在他眼裏,買藥買藥,自己都拿着藥來對比了,那不是直接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就得了嗎!
“驗藥價格120,要不要随你。”山羊耳還是愛答不理,他已經不想做于思樂的生意了。
???
“120??”
“你咋不去搶呀!”
于思樂一雙瞳孔瞪得老大,要不是力高揚是真的財大氣粗一出手就扔給他一張面值500的,他都不舍花80給溫瞳買藥。
結果這老頭張嘴就要120星幣坑他……
“要不要随你。”山羊耳老頭又重複了一遍。
于思樂:“!!……”
于思樂咬牙切齒的對着山羊耳一頓輸出念叨了半天,見山羊耳完全無動于衷,只好又從兜裏掏出一張80,又一張80。
“驗!”
山羊耳瞥了一眼擺在桌子上的三張星幣,沒動,好半天才又幽幽的說:“如果驗出來你的藥有問題,驗藥費是不退的。”
“……”
于思樂覺得這個老東西在明目張膽的坑他。
老頭見于思樂臉都快綠了,終于不情不願的替于思樂解釋了一遍驗藥的公正性。
這已經是他走的第七家,終于不是一見那粒藥就轟他走的藥店了。
于思樂又咬了咬牙,“驗!”
驗不出什麽東西看老娘怎麽砸了你這破店,他在心裏咒罵着,氣呼呼的叉着腰要求山羊耳馬上就驗。
作者有話說:
看大家都對于思樂留下來有很大的意見,想和大家說兩句,劇情快要進展到換藥以及養料的事件了,雙線擠在了一起天天都卡文卡到瘋,尤其是銜接劇情,嗚嗚嗚。
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想和大家說說瞳瞳,他除了對自己的執念(彧肆)之外,(甚至對彧肆也沒特殊到哪裏去),只是一個偏執到精神不太正常的人,他不是一個白蓮花,沒有忍受委屈和寬宏大量的心懷。相反的,他冷血,殘忍,情感薄弱,享受玩弄獵物,享受把他們帶上天堂又一腳踏進地獄的感覺。
還有很多情節可能我處理得不夠好,考慮得不夠周全,比較片面。這些都是我的問題,┭┮﹏┭┮我會繼續加油,盡我可能去改善,去完善我想要講的這個故事的。
(但是最近真的好忙好忙啊,忙起來就卡文,我好難受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