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次日醒來,容泠心情美妙,滿意地看着祁景煜被逼挂在身上的香囊,針腳精致,配色也栩栩如生,只不過,繡的不是什麽龍紋,而是一只豬蹄子,看上去頗為喜感。
祁景煜一臉無奈,要說是什麽蝴蝶青藤也就算了,容泠親自繡的,怎麽都好,女氣一點都無所謂,但偏偏是一只粉嫩嫩的豬蹄子,這要是被人看見了……
“這不太好吧?要不還是換個樣式的?”祁景煜苦着臉,試圖做最後的掙紮。
“行呀。”容泠從善如流,挑了挑眉,拉開抽屜,一排樣式各異的香囊直直地刺入他的眼簾,“還有豬頭,豬尾巴,豬耳朵,豬鼻子的,你喜歡哪個?”
“……”祁景煜偏過頭,神色一言難盡,“要不還是尾巴吧。”尾巴好點,不那麽顯眼,還可以說是一個粉色的結?祁景煜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
“好呀,那豬蹄子就留到明天吧。”容泠臉上的笑意一點都沒變,纖細的手指捏了捏豬耳朵香囊,落在了豬尾巴上,體貼溫柔地親自給祁景煜戴上。
“……”行吧,祁景煜悄悄地在心裏數了數自己給自己挖下的坑,覺得大概有半個月都要跟這些玩意為伴了。
不行,還是需要再掙紮一下!祁景煜想象了一下未來半個月“暗無天日”的日子,清了清嗓子,板起了臉,沉着聲音道:“看來是朕把你寵壞了。”
“嗯,皇上說的對,快去上朝吧,再不走要遲了。”容泠一點都不帶怕的,敷衍地點了點頭,若是不看祁景煜腰間的香囊,真是一副賢良寵妃恭送皇上的圖景。
“……”吓也吓不到她了,祁景煜長嘆一口氣,覺得自己的地位嚴重受到了動搖,搖了搖頭,大步走出了海棠苑,腰間的“豬尾巴”還在一晃一晃的。
李總管早就在外面等着了,見皇上出來,連忙迎上去,祁景煜把手垂在身側,試圖遮掩住那個令人一言難盡的香囊。
然而,李總管向來是以眼神好,耳朵尖,腦子夠使在宮中備受敬仰的,他弓着身子,一眼就透過祁景煜手指間的空隙,瞧見了那個香囊。
“喲,皇上今日換了個香囊那,定是容娘娘親手給皇上繡的,皇上才會這麽看重。”李總管沒看見祁景煜走出來時的臉色,閉着眼睛就是一通吹。
“……”祁景煜沉默了幾秒,思考了一下這李總管是不是年紀大了,腦子不好使了,怎麽哪壺不開提哪壺,随後故作高深地坦然道,“是啊,她童心未泯,親自繡的,朕也只好配合配合了。”
李總管覺得這話聽起來有些不對勁,眯起眼睛仔細一瞧,那香囊上不是什麽金絲銀線、龍飛九天,而是一條粉嫩嫩的、繞了個圈的、豬尾巴?
“……”這下完了,拍馬屁拍到馬腿上了。李總管恨不得在自己腦門上狠狠一拍,把自己拍回皇上走出來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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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和皇上鬧個情緒,算是情趣,皇上大度,不說什麽,自己在這瞎摻和什麽?這不是找死嗎?
好在皇上暫時還沒有跟他計較的意思,想來也是被娘娘這、這奇思妙想給弄迷糊了。李總管想了半天,委婉地将這香囊歸為“奇思妙想”,嘆了一口氣,娘娘可真會玩。
好在上朝時離得遠,也沒人敢擡頭觀察皇上今日戴了個什麽香囊,在祁景煜的故意遮掩下,無人察覺,當然,也可能是看見了但不敢說。
……
祁景煜走後,容泠還沒什麽反應,青桃卻是忍不住笑了起來,還是能把飯噴出來的那種笑法。
“哈哈哈哈,主子您也太厲害了點吧,您瞧見了沒,皇上臉色都不對了。”青桃回味了一下,滿心裏只剩對容泠的敬佩了。
容泠對此很是淡定,抿了一口姜太醫開的藥茶,口感微苦。
“我說怎麽前些日子突然見主子開始繡東西了呢,”青桃自言自語就能說上一天,一點都不在意容泠的回應,“不過我記得主子已經有好幾年沒碰過這些了,怎麽覺得手法比以前還要娴熟了?”
她不說容泠還沒有意識到,按這一世來說,她的确是很久不碰這些了,不過是前世閑着無聊,用來打發時間的罷了。
“這叫天賦,你這蠢丫頭比不來的。”容泠不上心地随口找了個理由,把青桃搪塞過去了。
不過想想她也真是膽大,敢跟皇上開這種玩笑,好像還真是祁景煜說的那樣,被寵壞了,開始恃寵而驕了。
“恃寵而驕”的容泠一點反思的意思都沒有,甚至還想繼續皮下去。
反正祁景煜也不是個什麽正經的人,自己不過是被他帶壞了而已,有什麽可愧疚的。
“聽說禦花園裏的木芙蓉開了,去看看吧,”容泠起身,還不忘調侃了一句青桃,“說不定還能碰上什麽人,好讓你一展身手呢。”之前這小丫頭不就期待着想要宮鬥嗎?
“主子您說什麽呢,我哪有想要一展身手了,不都是想要幫一幫主子嗎?”青桃嘟着嘴,很是不服氣。
此時的容泠只是随口一說,還真沒想到一語成谶,碰上了那幾人,青桃還陰差陽錯地幫了她大忙。
剛入秋不久,桂花将開未開,隐隐約約散發着一點香氣,點綴在涼爽的秋風裏。禦花園裏都是些應季的花草,沒什麽特別的,只是看個熱鬧罷了。
容泠慢悠悠地往前走,驚蟄和青桃跟在她身邊。走到假山邊,容泠頓了頓腳步,不确定道:“前面是不是那片梅園?”
方向感奇差無比的青桃茫然地踮腳看了看,驚蟄點了點頭:“的确是梅園,皇上很喜歡那裏,早些年也經常去,主子怎麽知道的?”
容泠入宮時日尚短,驚蟄印象裏并沒有見她去過那裏,不禁有點疑惑。
容泠輕笑了一聲:“小時候偷偷跑去過,還鬧出了笑話。”是她摔在雪裏的地方,也是她第一次遇見祁景煜的地方。
驚蟄不知道她還有這樣的過去,但容泠不說,她也不多問,緊緊地守着自己的分寸,不敢逾矩。
她們在這散心,有些人卻是坐不住了。阮清蓮早就拉着安貴人在禦花園裏晃悠了好幾天了,就等着容泠來呢。
“呀,瞧我們遇見了誰,”阮清蓮故作驚訝地誇張道,“真是有些日子沒見了,不過我可不敢多靠近,免得有人腳滑,賴在我頭上。”
容泠皺了皺眉,這惡意也太直截了當了,倒顯得有些刻意。雖說阮清蓮落水之後性情大變,但也不至于到這種地步才是。
“娘娘恕罪。”安貴人上前一步告罪,也沒多解釋,一副無奈的樣子。
“阿嚏——!”青桃突然打了個噴嚏,吸了吸鼻子,意識到氣氛不太對,也連忙告罪,“奴婢失儀了……”
容泠沒有說話,驚蟄卻是突然神色一變,一道白色的身影閃電般襲向容泠,她伸手一擋,沒來得及多想,就将那玩意甩在了一旁。
“什麽東西?”青桃反應過來,吓得直跳腳,定睛一看,是一只通體雪白的貓。
那貓顯然是養尊處優慣了,被甩開後毛都炸了起來,朝幾人龇牙。
“這、這不是當初養在德妃身邊的那只貓嗎?”安貴人也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嫔妾記得,當初德妃不知從哪得了這只貓,因着它渾身雪白,就從‘玉尺宵飛練’中取了兩個字,叫它‘玉宵’,怎麽會在這裏看見。”
當初德妃因為謀害皇嗣的罪名被處死,宮人也都分散到各處,這只貓的去向倒是不清楚。
那貓盯着驚蟄,顯然對剛剛的事有些後怕,動了動鼻子,放棄了進攻,跳到假山後瞬間便跑沒影了。
“去讓人把這貓看好,別讓它到處跑傷了人。”容泠吩咐驚蟄道。
“是。”驚蟄應下,卻是沒有立刻行動,守在容泠身邊,警惕地看着對面兩人。
“這貓怎麽會突然跳出來襲擊人呢?”青桃嘀咕道,“到底是德妃養的貓,如出一轍的不講理。”
容泠不知道她是怎麽從一只貓身上看出不講理的,但這事的确值得懷疑,德妃的事都過去這麽久了,這貓現在才冒出來,肯定是被人悄悄收養了,在這宮裏,誰又會悄悄收養這麽一只貓呢?
容泠敢肯定,今日這事是有人有意為之,若不是驚蟄反應快,自己定然是躲不過的。
“貓也分得出好壞,看到了心思險惡之人,打抱不平一下也沒什麽好奇怪的。”阮清蓮還在那陰陽怪氣。
容泠剛想讓她閉嘴,就聽見身邊青桃又一聲“阿嚏——!”,還揉了揉鼻子。
“你這是怎麽了?”容泠看向她,是天氣突然轉涼,着涼了?
“奴婢從剛才起,總覺得鼻子癢癢的……”青桃吸了吸鼻子,又醞釀出了一個噴嚏。
“這麽一說奴婢倒是想起來,”驚蟄不疾不徐地開口,“那貓跳出來之前,青桃也是打了個噴嚏,奴婢才來得及反應過來攔了那只貓。”
“你是說,”青桃揉了揉通紅的鼻子,聲音有點悶,“我打噴嚏吸引了那只貓?”
“……”驚蟄被她蠢得愣住了,反應了幾秒她的思路,才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有人用香料什麽的吸引那只貓,你鼻子靈聞到了才打噴嚏的。”
“哦,這樣啊,”青桃“洗刷了冤屈”,睜大了眼睛,“難怪我總覺得鼻子癢癢的呢!”
容泠不動聲色地打量着那兩人的臉色,阮清蓮依舊是那副“你是賤人你是傻逼”的表情,安貴人……似乎也沒什麽變化。
是心理素質太好,還是真的意外?
這邊,青桃顯然是意識到了自己的作用,左聞聞右嗅嗅,最終在安貴人身邊連打了兩三個噴嚏。
“就是這個味道!”青桃指着安貴人的外衫道。
“這、這怎麽會?”安貴人惶恐地跪在地上,張了張口卻沒有說出話來,一副不知道該怎麽解釋的樣子。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就憑着婢女的一句話,就要定安貴人的罪嗎?”容泠還沒有說什麽,阮清蓮倒是先炸了。
“你有什麽想說的?”容泠沒理會她,神色淡淡地問安貴人。
“嫔妾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安貴人神色惶恐,伏在地上,“許是,許是從哪裏蹭到了什麽東西……”
這演技,當真厲害,難怪能越過德妃和寧嫔,活到現在。容泠冷眼看着,若不是祁景煜當初跟她說過安貴人近年來的所作所為,她還真要被她這無辜的模樣給騙了去呢。
“為什麽要弄在你自己身上?”容泠知道她在演戲,卻還是有一個問題不解。她分明可以把香料弄在阮清蓮身上,反正那蠢貨被人賣了都不知道,根本察覺不了,不就把自己給摘出去了嗎?何必以身犯險?
安貴人動作微不可察地一滞:“嫔妾、不知道娘娘在說什麽。”
“哦,我大概想明白了。”容泠沒得到她的回答,目光落在了阮清蓮身上。是想在她面前演一出被我欺壓的苦肉計,好讓她徹徹底底地、全心全意地信任你?
那之後呢?你要利用她做什麽?就像害死方常在那樣,躲在幕後運籌帷幄,掌控別人的生死?就像藏起毒.藥,悄悄放在蕭沐送到皇上面前的綠豆湯裏那樣,自以為不被任何人發現,自以為将一切都玩弄于股掌之間?
容泠輕嘆一口氣,望向阮清蓮的目光近乎憐憫,她不會信自己,寧願信一個随時可能會放棄她、害死她的人,那也沒必要費心出手相救,就看她自己造化吧。
至于安貴人,容泠幾不可察地輕聲道:“你圖什麽呢?”
作者有話要說:哎呀這章有點長。其實離完結不遠啦,最多還有幾萬字吧。(迫不及待地想寫番外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