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懦弱無能?
“你圖什麽呢?”嘆息般的話語落在耳邊,安貴人嗤笑,容泠以為她要說些什麽,可等了半天卻是一字未言。
倒是第一次有人問她圖什麽,以前的那些人,要麽就是愚蠢地被她騙到死,要麽就是從來都沒把她這麽個默默無聞的小角色放在眼裏過。
她聽出容泠已經看透了她的小把戲,不過心裏依舊毫無波瀾,于她而言,本就沒有什麽勝利,只有在怨恨不甘之中那顆被浸染了心,日複一日地折磨着她自己。
不是不甘心被冷落,不受寵,被貶低,而是不甘心那年被送入王府,一生葬送。
不過現在想那些又有什麽用呢?當年海誓山盟的未婚夫早已迎娶嬌妻入門,把她這個年少時的荒唐夢給忘了吧。
這麽多年來,她看着王府宮中那些跳上跳下的小醜,只覺得可笑,她想毀了這一切,毀了這些年少無知的美夢,讓她們知道,這世上根本沒有什麽值得追求的,根本沒有她們的立錐之地。
安貴人的眼裏愈發癡狂,她擡起頭,對上容泠的目光,溫柔的笑意中蘊含着一種憐憫的意味:“娘娘無所不知,嫔妾甘拜下風。不過如今風光無限,日後又會何去何從呢?”
“那就不勞你費心了。”容泠毫無所動,安貴人早已被自己的執念蒙蔽,什麽都看不進去,聽不進去,規勸也是毫無意義。
只是,容泠還是無法理解,是怎樣的仇恨才能讓人困擾這麽多年,甚至害死那麽多無辜之人。容泠自問,她今生醒來時的确是想毀了所有害她的人,可真正做出選擇時,真正将生殺予奪的權力交付于她手中時,她還是沒能趕盡殺絕。
不是祁景煜所想的那種留她們自相殘殺,讓她們生不如死地活着,而是真正的下不了手,因為根源并不在她們。是太後處心積慮謀劃了一張大網,将侯府一網打盡,那些明面上害了她的人也只不過是太後手中的棋子,甚至連她們自己都不知道。
“你遷怒了那麽多,還不夠嗎?”容泠垂眸問她。
“娘娘何必裝作一副善人的模樣?我這麽做,不是替娘娘掃清了道路嗎?還不用娘娘親自髒了手。”安貴人笑了笑,她隐藏了太久,難得得以重見天光,心裏實在是躁動難安。
“你們、在打什麽啞謎?”阮清蓮聽了一頭霧水,茫然地看着她們。不是容泠借機誣陷欺壓安貴人嗎?怎麽變成了這樣?
氣氛被她這麽一打亂,兩人都沒有再說下去的意思了,容泠瞥了她一眼,懶得解釋,轉身走了。
“主子,您就這麽不計較了嗎?”青桃跟在她身後,難以置信道,這麽好的機會,為什麽不給安貴人一點教訓?
“我心裏亂得很。”容泠的聲音有點沉悶,剛剛與安貴人的那番話讓她猝不及防地正視了自己重生以來一直想要回避的問題,她唾棄這樣懦弱無能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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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是安貴人胡說八道惹您不高興了嗎?奴婢這就去教訓她!”青桃見此,也有些心慌,剛想轉身回去就被驚蟄一把拉住。
“你別鬧騰了,讓主子安靜一會兒吧。”驚蟄觑了一眼容泠的臉色,低聲道,她隐約感覺得到容泠情緒的問題,但她打架偵查都沒什麽問題,偏偏從未做過勸解人的事。
要不,還是找皇上來吧……驚蟄心裏想着,又怕自己擅離職守會出什麽事,很是猶豫。
容泠沒有管她們在想些什麽,她腦子裏亂亂的,從前世到今生,一件件一樁樁的事從她眼前閃過,每一幅圖景都像是對她的嘲笑,嘲笑她的無能,她的懦弱。
是啊,她不一直都是如此嗎?自诩清高,自己為看得透一切,什麽都是俗不可耐,說什麽不屑争鬥,還不是懦弱無能?
仔細想想實在是可笑,今生所擁有的一切,與她又有什麽關系呢?不過是仗着前世的經驗,改變了第一個選擇,後面的事呢?坐享其成還動不動庸人自擾。
容泠壓抑了太久的情緒終于在這一刻難以抑制地爆發了出來,她望着眼前的那片梅園,眼角泛紅。
她厭惡這樣的自己,不斷地被外界影響,将自己變得面目全非,每次鼓起勇氣想要做些什麽,都只是“一時沖動”,再而衰三而竭地縮進自己的殼裏等待別人的拯救。
容泠甚至都在想,自己何德何能,受到這樣的寵愛與眷顧?
“娘娘,您別胡思亂想,我們先回去吧。”驚蟄柔聲勸道,用餘光示意青桃去找皇上來。
青桃這回總算是沒再犯蠢,瞬間領會了驚蟄的意思,悄無聲息地溜了。
等祁景煜趕來時,容泠已經平靜了下來,歉意地看着他,抿了抿唇:“又打擾你了。”
祁景煜一聽這語氣就覺得不對,青桃支支吾吾地給他解釋了一路,說得不清不楚,弄得他雲裏霧裏的,直到看見了容泠,才隐約明白了點。
他走上前去,将她環在身前,松松垮垮地抱着,伸手拭了拭她眼角的淚痕:“說說看,這次又在想什麽?”
這樣溫馨的姿勢,沒由來地讓人心安,容泠帶着點鼻音,嘟哝道:“我在想,自己太懦弱無能了。”
說完就有些後悔了,聽起來有點矯情,還像是在撒嬌,還是說反話等誇的那種。
“誰說的?你要是懦弱,還敢讓我戴這種東西?”祁景煜颠了颠腰間的豬尾巴香囊,挑了挑眉。
“不是說這些。”容泠哭笑不得,壓抑在心裏的悲觀絕望都破了一個口,透了些溫柔的風進去。
“這還不夠?難不成你還有更厲害的報複?”祁景煜故作驚訝,将她抱得更緊了點,“那我可要反抗了啊,可不能任你欺負。”
容泠将頭埋在他胸前,沒說話。這種安慰實在是太過另辟蹊徑了,讓她招架不過來。
祁景煜見她情緒緩和了點,松了口氣,這才稍稍正經了點:“我知道你在鑽什麽牛角尖,肯定是在想,我這麽舉世無雙的人,怎麽就偏偏栽在了你身上。”
哪有這麽說自己的?以為他會正經點的容泠覺得自己絕對是腦子壞掉了。
“其實我也納悶呢,”祁景煜沒等她回應,自顧自地往下說,“也許是緣分,對你一見如故一見傾心?或者就是上輩子欠你的,你安心受着就好。”
這人說話一點都不着調,容泠悶聲悶氣道:“沒有欠我的。”
“你怎麽知道?”祁景煜挑了挑眉。
容泠這才意識到自己差點說漏了嘴,連忙回補:“誰要跟你上輩子還有瓜葛。”
“啧,行吧。”祁景煜也不為難她,默認了這個回答。
“現在心情好點了?”打了這麽久的岔,祁景煜低頭看她,眼角還有點紅,但是沒再哭了。
“嗯。”容泠點了點頭,心裏還是有點難受,但也不像剛開始那麽厲害了。
開解就要一次到位,祁景煜故意用了青桃那種恨鐵不成鋼的語氣:“你說說你整天都在想什麽,懦弱無能?難不成你還想上天了?”
容泠被他逗得忍俊不禁,祁景煜也笑了,繼續道:“又不是像她們那樣以怨報怨才是有本事,做自己想做的事,何必強迫自己狠心呢?”
容泠點了點頭,平靜下來以後,這樣一本正經的說教就顯得很是羞恥,讓她紅了臉。
也是,好好的自怨自艾做什麽呢?因緣邂逅,有些事不必深究,就像她的重生,誰又能說出個所以然來呢?
就算自己真的只是憑運氣取勝,那也是無可辯駁的結果,不比別人卑微。
容泠覺得,她能重生,能遇見祁景煜,實在是最幸運不過的事了。
“我開解了你這麽久,你是不是該有所表示?”祁景煜湊到她耳邊輕聲道。
容泠抿了抿唇,有點不好意思,她從來沒有主動過,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設,才擡起頭,環着他的脖子,蜻蜓點水般地在他唇上一啄,然後又一下子将頭埋在了他胸口。
祁景煜被這突如其來的親吻擊中,愣在了原地,好一會兒才後知後覺地笑了起來,低頭看着容泠羞澀的神色,又起了個壞心眼:“其實我只是想跟你商量商量可不可以把以前那些事一筆勾銷,沒想到竟然獲贈了香吻一枚。”
容泠一聽這話,羞憤地一頭撞向了他的下巴,然後埋在了軟枕之間。
沒臉見人了,鬧了誤會也就算了,他還非要說出來!
“哈哈哈哈!”祁景煜笑得開心,還不知道,因為自己這麽個騷操作,一筆勾銷是不可能了的,倒是還可能再延長一點。
第二天,祁景煜看着腰間的那個“豬蹄子”,撫了撫自己脆弱的小心髒,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懦弱無能?呵,女人。
作者有話要說:容泠:這麽矯情絕對不是我!(沒臉見人了)
祁景煜:産前抑郁?
容泠:你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