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回宮後,又飄起了細密的雨絲,祁景煜從小太監手中接過之前在寺前耍帥的傘,走到了容泠身側。
“雨不大,我們走回去?”祁景煜撐着傘,輕聲道。
好端端的,為什麽要走回去?容泠心裏疑惑,卻還是點了點頭,下了轎辇,站在了他的傘下。
雨絲細細的,打在傘面上發出“簌簌”的聲音,天地間仿佛只有傘下的他們兩個人。
“母妃說,當年她也是心動過的。”祁景煜在一片雨聲中開口,像是懷念,又像是嘆息,“那年她剛入宮,只是個無人問津的小妃嫔,忽逢大雨,被困在了屋檐下。”
容泠靜靜地聽着,她從來不知道這些塵封的愛恨恩怨,她所見的後宮也完全不像那樣步步都是危機。
“于是她在屋檐下躲雨的樣子就被父皇瞧見了,随後受寵了好長一段時間。”
祁景煜頓了頓,側着頭看向容泠,她今日沒戴什麽發飾,發絲柔順地落在耳後,祁景煜心神一動,下面的話也就脫口而出了:“母妃說,她是在與父皇共撐一把傘時心動的。你現在有沒有一點怦然心動的感覺?”
“……”容泠都做好了聽一段凄美的愛情故事的準備,被他這麽突如其來的轉折弄得哭笑不得。
“你都這麽問出來了,哪還有什麽怦然心動?”容泠有些無奈,好不容易醞釀出來的一點氣氛,全被他自己一句話毀掉了。
“所以說原來是有的?”祁景煜一點都不在意那些虛的,追問道。
容泠不言,耳後又慢慢地染上了紅色:“你拉着我走回去就是為了說這個?”
“嗯,而且,雨中,一把傘下,什麽紛擾都隔絕了。”祁景煜語調微微上揚,容泠覺得他又要開始醞釀一個“大招”了。
果然,祁景煜攬着她的腰,在她耳邊輕聲道:“這麽狹小的地方,我想做什麽你都逃不掉。”
容泠一把抓住了腰側的那只手,回頭瞪了他一眼,眼神軟綿綿的、沒什麽殺傷力。
祁景煜見此大笑,一天的煩躁都煙消雲散,笑聲在雨中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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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場風波之後,容泠在宮裏休閑了好一陣子。如今宮裏愛出頭的那幾個都走了,只剩下太後侄女蕭沐、落水幸存的阮清蓮以及默不作聲的安貴人了。
祁景煜之前跟她坦白一切的時候說過,這幾人都不可盡信。
容泠也知道,阮清蓮是魔怔了,一心認定是她要害死所有人,說不通也沒必要說通。蕭沐立場受限,心裏也總有妄想,說不準什麽時候就反水了。至于安貴人,容泠與她不熟,也想不明白她的動機,只好先放在了一邊。
可轉眼一個多月過去,她們卻是一點動靜都沒有,整日待在屋裏,都不出來晃悠的。
她們不動,容泠也樂得如此,反正後宮這麽大,也沒有什麽你死我活的恩怨,見不着就當作不存在好了。
日子過得不溫不火,太後也沒再出來找麻煩,只有祁景煜偶爾惹一惹她,再哄一哄她,算是為數不多的波瀾了。
“怎麽,在宮裏閑得無聊了?”祁景煜見她神色恹恹,問道。
“有點,我現在算是明白了,那些女人鬥來鬥去的事,也是在給自己找樂子。”容泠趴在桌子上,嘆了一口氣。
“那可怎麽辦?”祁景煜又跟她開起了玩笑,“難不成要我找幾個人進來跟你宮鬥玩?”
“你敢。”容泠放肆得很,眯着眼睛“威脅”他。
“愛妃真是越來越厲害了,是朕魅力不夠,滿足不了愛妃了?”祁景煜被她那樣子逗笑了,說出的話都帶了點顏色。
不過容泠可不是之前那個一撩就羞,一說就惱的人了,聞言沒什麽反應,甚至還翻了個白眼。
也就這麽幾個套路,聽聽也就習慣了,容泠這麽想着。
然而她并不知道,祁景煜那幼稚的大魔頭,口頭上讨不到好處,當然是要在行動上賺點回來了。
于是,第二天,容泠再一次睡到了日上三竿,也不用愁閑來無聊做什麽好了。祁景煜一舉兩得,覺得自己實在是高明。
容泠醒來時,祁景煜早就心滿意足、神清氣爽地去上朝了。她坐起身,青桃聞聲進來,端着梳洗的用具。
“主子您可算是醒了。”青桃尋常地感嘆道,昨晚她一不小心又看見了主子“挑釁”皇上的那一幕,實在是令她捏了一把汗。
倒不是怕皇上生氣怪罪,青桃早就習慣了皇上縱容主子瞎鬧的日常了,只是,以她這旁觀者的總結看來,這樣的事一出,主子第二天肯定又是要睡過時辰的。
可不是,這次也不例外。
“主子,您怎麽總是要招惹皇上?”青桃想了想,還是沒用“挑釁”這個詞,還是委婉一點比較好。
然而,事實證明,“招惹”也沒比“挑釁”好到哪裏去。
“你又不好好做事,跑來聽牆角了?”容泠瞥了她一眼,正好,起床氣還沒出使呢。
“?!”青桃“禍從口出”,無辜地眨了眨眼,腦中靈光一閃,主子今天這麽暴躁,難不成是……
“主子,您這個月,又不舒服了嗎?”青桃算了算日子,的确差不多了,于是試探道。
容泠聞言氣上加氣,強行擺出一個假笑,把青桃這個“小機靈鬼兒”攆出去了。
“今天怎麽脾氣這麽大?誰惹你了?”剛攆走了青桃,祁景煜就進來了,見她坐在床邊,臉上假笑還沒完全收回去,挑了挑眉。
“沒誰惹我,大概是起床氣吧。”容泠也說不出,就是有點心煩,易怒,只能先把這歸咎于起床氣了。
“啧,都午時了,還起床氣。”祁景煜瞧了瞧窗外的太陽,不怕死地感嘆道。
“是呢,我這起床氣經久不衰,你可最好離我遠點。”容泠的假笑也不用往回收了。
“……”祁景煜敏銳地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為了自保,還是決定少說兩句。
真是寵壞了,以前她最多惱一下,什麽時候敢這麽明目張膽地怼了?祁景煜在心裏嘆了一口氣,只覺得日子越來越難過了。
“中秋快到了,一場家宴少不了,人不多,也不用太費事,你來操辦嗎?”祁景煜決定來一招禍水東引,讓那三個閑在屋裏不敢出來的女人轉移一下她的怒氣。
容泠點了點頭,她是該找點事做了,免得整日裏這麽閑得慌。
她深呼一口氣,抿了一口茶,把胸口的那點煩悶咽了下去,剛打算開口說些什麽,就聽見窗外傳來了青桃的聲音。
“紅杏,你說,主子最近為什麽這麽容易生氣啊?”青桃提着個小水壺,一邊侍弄這花草,一邊小聲嘀咕。
“你傻啊!隔牆就是主子的屋子,你還在這亂說話!”紅杏壓低了聲音呵斥她,然而,距離實在是太近了,容泠一字不漏地全聽見了。
“啊?這裏?怎麽會?”窗外,青桃還是在賣蠢,小心翼翼地從窗口探出了個頭,正對上容泠的目光。
“……”這小丫頭沒救了。
“別人入宮都帶些機靈的侍女,你倒好,帶了個這麽有趣的。”祁景煜笑了笑,沒說出那個心照不宣的“蠢”字,也算是給青桃留了個面子。
容泠從前也不知道青桃這小丫頭能蠢出這種新高度,幸好不是正經的宮鬥人生,不然被人坑死都不知道。
“皇上感興趣了?”不過,這并不妨礙容泠“抓重點”。
“?!”祁景煜睜大了眼睛,“你這是打翻了哪年的醋壇子?”這走向,完完全全的出乎意料。
“我看她說的有幾分道理,你最近是真的容易生氣,該不會……”祁景煜拖長了語調,吊她胃口。
“你又亂猜什麽?”容泠直覺他接下來的話可能會有點驚悚。
“……該不會是懷孕了吧?”祁景煜湊到她耳邊接道。
容泠就知道他說不出什麽正經話,伸手想要推開他,卻被他一把抓住。
“我亂猜逗你玩的,別氣別氣。”祁景煜笑着将她抱在懷裏,“不過這麽一想,還真有點可能。”
祁景煜一副侃侃而談的樣子,容泠連忙捂住了他的嘴:“你別說了!青桃她們還在後面呢!”
“沒事,她們早就走了,沒人聽得見。”祁景煜耳聰目明,早就看見青桃在聽到容泠“打翻醋壇子”時就趕緊溜了,那小丫頭膽子小,哪敢偷聽這麽勁爆的話題。
鬧了好一通,祁景煜沒把自己瞎開的玩笑當真,一笑而過。直到下午,他批着奏折,李總管急匆匆地跑到他面前,笑得喜氣洋洋:“恭喜皇上!容娘娘有孕了!”
“?!”恍如一道晴天霹靂,祁景煜愣在了原地,真的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