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下藥
“下藥?什麽藥?”容泠心裏一緊,這事簡直像是沒完沒了了,鬧這麽大動靜,誰的手筆?
“奴才不知,翠荷殿那裏已經鬧成了一團,阮常在直說娘娘要殺她滅口。”那小太監唯唯諾諾,頭都埋在了地上。
“不知道就過來胡言亂語?你是哪個宮的?”祁景煜皺眉,本來被突然打擾心裏就不爽,這小太監還支支吾吾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皇上息怒,皇上饒命。”那小太監什麽也不說,只一味磕頭求饒。
祁景煜神色不虞,冷哼一聲:“告訴你主子,再折騰,朕就不客氣了。”
說完,不顧那小太監顫抖的求饒聲,牽着容泠的手,嘆了一口氣。
容泠見他神色嚴肅,還以為他要說些什麽重要的事,卻聽他遺憾道:“明日再帶你去。”
“……”容泠無言以對。
“怎麽,那裏的事哪有你重要?不過是幾個人小打小鬧罷了,別在意。”祁景煜安慰她道,“你若是有興趣,就跟她們玩玩宮鬥,沒興趣就丢給我處理。”
容泠只覺得這句話霸氣側漏,明明是應該用在朝堂正事上才對,怎麽偏偏用在了宮鬥的事上?
還有,宮鬥這種事,從來都是上不了臺面,暗地裏進行的,不管心裏怎麽想,面上都是要擺出一副和和睦睦的樣子才是。怎麽此人說來卻是毫不回避,甚至還把宮鬥當作了一場游戲似的……
不過也多虧了此人不同尋常,自己在後宮中才能如此随心所欲。容泠竊喜。若是他真的左擁右抱,對誰都這麽好,自己定是不願主動争寵的。那或許今生也會向前世那樣,不過是換了個地方獨居一隅。
重生以來,容泠多少次想過這場新生的意義所在,是給她一次機會改變自己的未來?可世道如此,她又有什麽能力改變呢?所幸,她足夠幸運,遇見了命定之人。只願此情能夠長長久久。
只是這麽一晃神的工夫,轎辇便停在了翠荷殿外。祁景煜扶着她下來,一路上手一直相握,看向她的眼裏也總是帶着笑意。
在這樣的眼神注視下,容泠忽然就覺得,無論翠荷殿裏的瑣事,還是宮中太後的計謀,抑或是侯府的謎團,都不算什麽,都能夠迎刃而解。
容泠懷着和此情此景格格不入的心情邁入了殿內,聽到阮清蓮虛弱的咒罵聲也心無波瀾。
Advertisement
“我就知道,你連她都不放過,怎麽可能會放過我?”短短一日的工夫,阮清蓮原本稚嫩清純的臉上再沒有了佯裝的天真爛漫,取而代之的是陰狠怨毒。她頭發散亂,臉色蒼白,像索命的女鬼一樣,瞪大了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容泠。
容泠只看了她一眼,沒有理會,問一旁的太醫:“她被下了什麽藥?”
“是、是會使人症似風寒卻不是風寒的藥,”老太醫還以為她們要先撕上幾句,突然被問有點沒反應過來,“傷身子,卻不會致死。”
容泠松了一口氣,她雖然不喜歡阮清蓮,但也不想就這麽看她平白無故地死去。尤其是下手的人将一切都扣在自己頭上。
她轉而望向還在瞪着她不放的阮清蓮,神色如常:“我若是想害死你,會下這麽不痛不癢的藥嗎?”
阮清蓮胸口起伏不定,落在一旁的手攥緊了被褥,像是憤怒到控制不了自己,聲音也是從牙縫裏流出來的:“我真想撕開你這裝模作樣的面孔。”
阮清蓮這般偏執,容泠也懶得再與她辯解,反正不管怎麽說都會被她歸咎到自己頭上來,平白浪費時間浪費精力。
安貴人在一旁欲言又止,神色猶豫,卻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默默地站在角落裏,一如既往地置身事外,不聞不問。
“宮裏管得這麽嚴,是哪裏來的藥?”容泠沒有在意旁人,也不在意阮清蓮怨毒的目光,鎮靜自若,問道。
“這麽一說,嫔妾也覺得奇怪,”安貴人低眉順眼,上前一步,像是終于忍不住想要把心裏的疑惑說出來似的,聲音平和,不急不躁,“正如娘娘所說,宮中規矩森嚴,若是想要害阮常在,何必下這樣無傷大雅的藥,倒容易平白暴露自己,往後也不好再有所動作了。”
的确,這也真是容泠疑惑的重點。像這種症狀類似風寒的藥,更像是用在不起眼的地方,無聲無息地害人,操作得好也能借此将人打入深淵,再也翻不起身來。
可阮清蓮才落過水,本就疑心病重,出了什麽症狀定是會找太醫徹查的,那豈不是在打草驚蛇?
“動了手腳,必然會留下痕跡,那便搜吧。”祁景煜卻沒有跟她們一樣糾結于這些彎彎繞繞的,簡單粗暴、直截了當。
幾人坐在正廳裏等着,容泠冷眼看着她們兩人,只見安貴人眉眼柔和,垂頭盯着桌角,一動不動。蕭沐則似乎是有些坐立不安了,手指纏在一起,無意識地摩挲。
算上他們從幽竹軒過來的時間,離事發已經過了這麽久,若是真的是她做的,肯定早就藏好了東西,有了萬全的把握才是,怎麽會有掩飾不住的心虛呢?
容泠心裏疑惑,蕭沐身為蕭國公府的女兒,又是太後侄女,被送入宮,不可能是那種沒有心機的小姑娘,那她在又在擔心什麽?
不過這事實在是古怪,從動機和時機上客觀來看,容泠幾乎都要懷疑是阮清蓮自己動的手,演戲給她們看了。
容泠抿了抿唇,只覺得這次避暑之行真是片刻都不消停。這才短短幾日?先是阮清蓮跑來哭訴方常在要害死她,緊接着兩人就一同落了水,溺亡了一個,剩下的一個又被下了藥。
容泠在心裏嘆了一口氣,都說宮裏是非多,還真是果然如此啊。
正在她無奈心累之時,有一只手借着桌椅的掩蓋,從旁邊鑽出來,在她手背上輕輕地拍了拍。她一驚,下意識擡頭,看見坐在她身旁的祁景煜朝她眨了眨眼。
容泠不敢動彈,生怕被人發現了這裏的異常,心裏小聲埋怨,祁景煜也真是的,一點都不在乎氣氛,明明是剛出了事,處處緊張的時候,他卻還在偷偷摸摸地做些小動作,真不知道他整天都在想些什麽。
然而,這一舉動的确是很大程度地安撫了她,手背上傳來暖暖的觸感,讓她的心也沉靜下來,不再想那些錯綜複雜的瑣事,而是想起了他。
祁景煜總有這樣的本事,無論在什麽情況下,都能一下子奪走她的注意力,就想現在,她怎麽也無法忽視手背上傳來的暖意。
蕭沐心裏緊張,在寂靜的氛圍裏更是無限度地擴大,雖然阮清蓮的事與她無關,可她屋裏的确藏着些不能見人的東西,是太後早早就交給她的,她一直沒有動過。vx公號:books186
可是,不論她有沒有那種心思,無論她是不是被迫,只要被發現了那些東西,她便完了。百口莫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甚至連家族都會被牽連。
蕭沐攥着衣角,手心裏全是汗,只盼着太後給自己的隐蔽足夠安全,讓人輕易搜不出來,查不出來。
她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地吐出,想要調節一下狀态,免得被人發現異常,卻不經意間正巧瞧見了祁景煜與容泠悄悄的互動。
深吸的氣才吐出一半,蕭沐瞪直了眼睛,幾乎都忘記了呼吸。從那晚以後,她一直欺騙自己是皇上冷淡無情,對她們不感興趣,對待容泠也許也只是裝裝樣子,免得又被催着選新人入宮。
可現在這樣子,哪是自己所想的冷血無情?那笑意都要溢出眼底了,望着容泠低下頭的側顏,眼裏的情意讓她嫉妒得快要發瘋。
不對,他怎麽可能露出那樣的神情?他什麽時候對旁人如此、如此動心?蕭沐難以置信,不願接受眼前的現實,在她的記憶裏,祁景煜就像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俠士,感情與他而言都是身外之物,随心所欲從不受外界幹擾。
這樣的人,也會動心嗎?蕭沐心裏泛澀,眼角發酸,移開視線不再去看容泠含羞的臉頰和祁景煜含情脈脈的眼神。她怕自己再看下去,就不知道今生所求為何了。
蕭沐低下頭,也想安貴人那樣,尋了個桌角,目不轉睛地看着上面的紋路,沒有注意到安貴人凝滞的眼睛轉了轉,看了她一眼,複又無喜無悲地落回了原處。
祁景煜收了笑意,冷冷的目光掃過她們兩人,壓下心頭的不耐煩,隐忍了這麽久,總算要開始了嗎?
容泠敏銳地察覺到了祁景煜手指微不可見的一頓,心裏隐約有種微妙的預感,說不清好壞,只覺得令人心悸。
像是被卷入旋渦之中,呼吸不暢,四周都是望不盡的霧氣,讓人不敢踏出一步。她渾身冰涼,只有手背上傳來了一絲溫暖,讓她下意識緊緊握住。
祁景煜一愣,眼裏的冷漠一掃而空,容泠第一次這般主動,太過突兀,讓他都不知道該作何應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