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故作迷局
“皇上,從方常在的屋裏搜到了一個香囊,香囊裏裝着一個紙包,裏面有着用掉了一半的粉末,”沒過多久,搜查便有了結果,小太監跪在殿中央,一五一十地禀報道,“已經給太醫看過了,的确是阮常在所中的藥。”
“哦?沒有別的了?”祁景煜卻是沒有在意藥是從誰那裏搜出來,而是把重點放在了別處。
“是,已經仔細搜過了,只有那半包藥粉。”小太監不明所以,肯定道。
“那就奇怪了,都偷帶了藥物進宮,怎麽不多帶些毒藥呢?”祁景煜輕笑,語氣嘲諷,說完也沒指望收到什麽回答,擺了擺手讓小太監下去了。
的确是奇怪,就像是有人悄悄藏起了毒藥,只留下半包用過的藥粉在明面上。但這明明是個栽樁嫁禍的好機會,為什麽會在方常在的屋子裏搜出來?都是已經死了的人了,是因為死無對證?還是怕露出自己的馬腳?
也對,無論是從安貴人那裏還是蕭沐那裏搜出了這半包藥,兩人都脫不開嫌疑。
容泠又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她們幾眼,蕭沐神色有點奇怪,不像是心虛也不像是松了一口氣,容泠一時說不清楚,而安貴人則是依舊那副置身事外的樣子。
“莫非是方常在想要惡作劇,在阮常在的茶水裏下了藥,又約了阮常在出去,卻不小心在湖邊失了足,慌亂之間推倒了阮常在……”見幾人都不說話,蕭沐猶豫着開口。
“不對,這也說不過去啊。”還沒等人提出疑點,蕭沐就先行否定了自己的推測。
“惡作劇哪有這麽小題大做的?”容泠看了她一眼,“倒是那天上午,阮常在跑來了幽竹軒,說方常在想要害她,摔倒在地差點推到她。”
“摔倒?”安貴人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疑惑,“方常在平時走路都是小心翼翼的,這……”
容泠說出這話時便在注意她們倆的神情,方常在鞋底被磨平的事只有她和祁景煜,還有那個下手的人知道了。
可安貴人和蕭沐的神情都很正常,看不出什麽蛛絲馬跡。容泠看了看祁景煜,只見那人也在看她,明目張膽的,一點都不做掩飾。見她看過來,還朝她笑了笑,像是在鼓勵她加油一樣。
容泠這才恍然想起,祁景煜明明是知道怎麽回事的,偏偏不告訴她,這是什麽意思?是想讓她繼續跟她們宮鬥玩嗎?
容泠轉過頭去不再看他,心想,不告訴就不告訴,我還查不出來嗎?
“就算她們的确是鬧了點矛盾,若是方常在下了藥,就斷沒有再把人約出去的道理,還是大晚上的湖邊。”容泠收起那些亂七八糟的心緒,回到這件事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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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說來,那封約阮常在出去的信,是旁人僞造的?”蕭沐瞥了身邊的安貴人一眼,暗示意味十足,“我與方常在不熟,并不知道她的字跡,更不用說模仿僞造書信了。”
安貴人不惱,聞言只是笑了笑,也不反駁解釋:“這麽看來,是嫔妾嫌疑最大了。”
的确,安貴人與她們同住一宮,平日裏常有往來,而蕭沐則是獨自一人住在另一處宮殿,相隔甚遠。
“可惜那封信被阮常在帶在身上,浸了水,看不出原貌了。”蕭沐像是抓住了洗清嫌疑的重點,臉色也好了些,“不然倒是可以拿來仔細瞧瞧。”
“若是有人僞造書信,那又怎麽讓方常在同時出現在那裏呢?”安貴人不慌不忙道,“可沒有搜出什麽別的信件。”
“那安貴人怎麽看?”容泠忽然覺得,這個不聲不響的安貴人才像是深藏不露,如此被人懷疑都不慌亂,何況,她能夠安安穩穩地從王府到皇宮,在無數明槍暗箭中安然無恙,想來也不是什麽簡單的人物。
“嫔妾愚鈍,不敢胡亂猜測。”安貴人惶恐,不敢再多言,仿佛剛剛的應對只是昙花一現,又恢複了平日裏恭謹的模樣。
祁景煜在一旁悠哉悠哉地看着她們你來我往,嘴角的笑意一直沒有消散,像是樂在其中。
說到底,他才是她們勾心鬥角的源頭和目标,安貴人和蕭沐的種種言論,都不過是為了在他眼裏洗清嫌疑。
可惜她們自以為藏得好,可他身為皇帝,手握無數權柄,宮中的一切都在他眼底無所遁形。
什麽宮鬥争寵,不過是在于皇帝想不想管。不想管,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愉快地看着妃嫔們為了雞毛蒜皮的小事鬥個你死我活,為了皇帝的“信任”和“寵愛”費盡心思。想管的話,這些雕蟲小技又怎麽能瞞得過真正的權勢呢?
祁景煜不說破,一方面是想看看容泠會如何應對,另一方面更多的是想要放長線釣大魚,她們如今只是初露鋒芒,剛開始布局,往後的事才是重頭戲呢。若是利用好了,于他而言也會方便許多。
容泠看不出安貴人是真的不知道還是不敢說,她的确傾向于是有人同時以對方的名義将兩人約在了湖邊,再通過磨平的鞋底與未融化的冰塊,讓方常在“不小心”滑倒,将阮清蓮一起推入水中。
可若是路線不對,沒能正好倒向阮清蓮呢?容泠前世今生都沒有經歷過這種陰險的算計,實在是有點想不明白。
“說起來,我聽阮常在回來後一直在念叨,是容昭儀設計害的她們……”蕭沐忍不住還是提起了這回事,擡眸看了一下祁景煜的臉色,見他神色如常,才敢繼續說下去,“幽竹軒附近有燈光映在湖面上,容昭儀可曾注意到了?”
她不敢明說懷疑容泠,只拐彎抹角地點出了容泠的可疑之處。
“燈光又不必親自去,指使幾個不知情的小宮女小太監,或者讓自己的心腹宮女去,都不是問題。”容泠淡淡地回道,心想,她那段時間一直在忙着和祁景煜鬥嘴,哪有工夫去設計什麽害人的勾當?
“也是,是我多心了,娘娘一直和皇上待在一起,怎麽可能會與這種事有所牽扯呢?”蕭沐笑道,仿佛剛剛真的只是随口一說。
她之前無意間瞧見了皇上對容泠的态度,至少不敢在明面上針對容泠。
安貴人從那句之後就沒再說過話,安安靜靜地坐在一邊,像是把自己當作了一個裝飾用的花瓶。
“時候不早了,回去吧。”見幾人也說不出什麽花來了,祁景煜瞧了瞧窗外的天色,對還在思索的容泠道。
還當真是從侯府裏千嬌萬寵出來的大小姐,沒見過什麽勾心鬥角,還在糾纏着可行性的細節問題。不過也好,這般單純也是可愛,祁景煜情人眼裏出西施,怎麽看容泠怎麽覺得有趣。
在這繼續耗着也沒什麽意思了,容泠點了點頭,起身打算跟祁景煜一起回去。然而,起身的那一瞬,一陣力道拽住了她的衣裙,她一個踉跄,好在被祁景煜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容泠低頭一看,只見她的衣裙不知何時被祁景煜打了個結,系在了他的腰帶上。
“……”屋內一片寂靜。
“咳咳。”祁景煜輕咳兩聲,若無其事地伸手解開了那個結,理了理衣裳,裝作一副無事發生的樣子。
瞧見了這一幕的蕭沐和安貴人低下了頭,移開視線。蕭沐倒還好,提前有了點心理準備,安貴人則是心裏一片驚濤駭浪——皇上和容泠之間的關系,似乎有點超乎想象?
容泠張了張口,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旁邊還有人看着,也不能對他“不敬”,但她實在是服氣,這人除了嘴欠,手也欠嗎?好好的系個結做什麽?看她出糗嗎?
容泠深吸幾口氣,反複對自己說,大庭廣衆的,收斂些,別急着鬧脾氣。
祁景煜也沒想到會出現這樣意想不到的效果,他系的時候一半是無聊,一半是想起了母妃曾經說過的民間婚禮的習俗,可惜他今日穿的衣服不那麽好系,就轉而系在了腰帶上……
祁景煜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似乎有點、幼稚了。
容泠瞪着他的目光沒什麽殺傷力,依舊是那種小爪子撓人的感覺,祁景煜甚至都有點開始習慣她這樣生動的樣子了,會鬧脾氣,會說出心中所想,而不是憋在心裏。
不想她剛入宮時那樣,枯燥乏味的恭謹,清冷地将人拒之千裏之外,不讓人窺探她的心境。
祁景煜知道,那是她選擇的自我保護的方式,母妃當年傷了心,也是如此,不接觸,不動心,就能夠随時抽身而退,不受任何心傷。
但自己并不像先帝那樣多情,他的心很小,只裝得下她一個人。所以,他想要一步步地卸去她的心防,推開那一扇扇門,抱住她褪去冰冷外表後的本性。
……
容泠綴在祁景煜身後,慢慢地往外走,努力讓自己忘記剛才的尴尬。安貴人快步追上了她,附在她耳邊,輕輕道:“方才搜屋子的時候,嫔妾見蕭嫔娘娘坐立不安,總覺得心裏不安。”
容泠頓住腳步,看向她,她神色猶豫,容泠也不催促,片刻之後,安貴人才繼續道:“嫔妾只是猜測,方才皇上也說,沒有只帶這種藥進宮的道理,那剩下的毒藥,會不會就是被蕭嫔娘娘悄悄拿走了?”
“嫔妾心裏惶恐。像嫔妾這樣在宮裏混日子的,想必入不了她的眼,娘娘還是多加小心吧。”安貴人說着還悄悄地回頭看了幾眼,像是生怕被蕭沐聽見了似的。
“你就不怕我懷疑你是為了挑撥離間才故意這麽說的?”容泠注視着她的眼睛,想看出她是真心還是假意。
“嫔妾只想好好地活下去,不敢搬弄是非。”安貴人眼神澄澈,沒有一絲陰霾。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三更,謝謝支持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