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忘形
慣例早會開了十幾分鐘，主任講了幾句話，然後就要帶着實習生去查房。
“主任，”趙墨陽叫住程向風，“早上請個假。”
任雲思不痛不癢地搭了一句，頗為陰陽怪氣：“又翹班帶小情人去看病。”
任雲思是個好勝心和勝負欲都很強的人，整個科室都知道她對趙墨陽的心思，現在半路空降一個情敵，棘手到關系匪淺甚至同居，如何能咽下這口氣。
程向風不知這其中龃龉，他本人對趙墨陽和任雲思都很欣賞，尤其任雲思還是他喜歡的類型，笑了一聲：“雲思，墨陽好不容易有個對象，你可打趣得最狠呢。”
她反唇相譏：“趙醫生的對象現在還在休息室裏等着，不怕把人憋壞了？”
“就是那個美女？”程向風拍了拍趙墨陽的肩膀，“墨陽你可真是豔福不淺。”
若是知情倒是更麻煩，一向都不以為然的趙墨陽客氣地笑笑，“早上就麻煩你們了。”
神經外科的鐘嶼又見到了那個小美人，不過這次美人不像上次沒人要一樣楚楚可憐，雖然單方面拉着趙墨陽的手，但是臉上的表情分明就是在宣告主權。
能帶着人這麽招搖過市，沒有□□才怪。
鐘嶼把人帶去做腦部CT，趙墨陽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手機，發現有一個他母親的未接電話。
“喂，媽。”
“聽說江離住在你那裏，是受傷了？現在是什麽情況，要不要緊？”
他停頓了一會兒整理頭緒，組織好語言，“她住在我那裏方便照顧，畢竟我是醫生。今天帶她複查，基本沒什麽大礙了。”
電話那頭似乎是還有些顧慮，“你爸說江離在咱們醫院有住院記錄，可把我吓壞了，那你是什麽想法，兩個人住在一起終歸不成樣子……”
“你不是希望我能和江離回到以前的樣子嗎，”趙墨陽翻了翻江離的病歷，目光停在『記憶缺失』幾個字上，“江離因為腦震蕩有些事情記不清，我需要重新開始培養感情。”
趙夫人松了口氣。
江母跨越了太平洋好幾個時差給她來了電話，就說自己的女兒任性得很，介紹的對象一個都不肯見面。江父也是一個脾氣，直接經濟制裁，父女倆誰也不肯讓步，江離一個人就訂了飛機票回國。電話裏一個母親把自己的女兒托付給另一個母親，還大膽揣測了女兒回國的意圖。
“江離以前多喜歡你家墨陽啊，估計都談過一次了，原來還以為是小孩子過家家小打小鬧，現在看來江離是要回去找墨陽了。”
“這麽一說，墨陽這些年也一直沒有女朋友，一個人過着，我還以為是在忙學業忙工作……”
“既然他們有心，咱們不妨順其自然，要是親上加親也是件好事。”
都說知子莫若母，趙夫人總是不能理解兒子的想法。江離剛回國的時候就是來找他和好的，偏偏他不理不睬，現在倒是開竅了。
“中午我讓李司機給你們送飯，你帶着江離和你爸談談，人家父母還都不知道，你們這不是搞地下情麽。”
“好。”
趙墨陽挂了電話，想想當年，也就是地下情的時候，他們的感情最堅韌而濃稠，卻沒有想到從此僵持，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
短時間的意識障礙，醒後有短暫的逆行遺忘，沒有器質性損傷的征象。
“還有頭暈嘔吐的症狀嗎？”鐘嶼溫柔地問了一句。
江離很乖巧地答了沒有。
“那應該是沒有什麽大礙了。”他在病歷本上簽了名，“其他的注意事項墨陽都知道，我就不多說了，你不用擔心。”
一直坐在旁邊一言不發的趙醫生看到結束終于開了金口：“走吧。”
江離朝鐘嶼禮貌地笑了笑，然後亦步亦趨地跟着心上人走了。鐘嶼沉迷在小美人的笑容裏老半天，總覺得忘記了一些什麽重要的事情。突然他錘足頓胸，忘了拜托江離要一張池湘之的簽名了！
江離本來以為檢查完就要回去，沒想到趙墨陽并沒有這個意思，又把她帶回了心血管外科。
她晃了晃手中的片子，“我還要檢查心髒嗎？”
他擡腕看了看表，時針停在十和十一之間，“我們一起吃個午飯，吃過飯我送你回去。”
“好！”江離雀躍。
這還是趙墨陽第一次約她，平常她都是在家裏一個人吃外賣，好像都沒有什麽機會和他一起吃飯。他的假期因為她都用光了，趙墨陽整天在醫院裏救死扶傷，回到家裏兩個人也只是打個照面，如同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的房客與房東。
“那我還在休息室等你嗎？”
趙墨陽拿了一把鑰匙給她，沒有想到自己還是挪用了公物，“你還記不記得我爸的辦公室？坐電梯到九層左拐，你可以在隔壁房間等，那裏有網絡。”
江離接過趙墨陽給的第二把鑰匙，感覺仿佛又開啓了他的一道心防。她伸手輕輕地抱住了眼前神情平靜的男人，趙墨陽聽到了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你可以偶爾給我一點回應嗎，騙騙我也好，讓我覺得，其實你還是喜歡我的。”
趙墨陽順從地把手環了上去，語氣溫柔無奈，“我還是執迷不悟地喜歡着你，是以前的你不要我啊。”
江離把手收緊：“如果我沒有忘記過去自己所做的事情，你是不是不會原諒我，見都不想見我……”
“其實好像也沒什麽需要計較的，說起來也很無聊，”他把手放下，安撫性地拍了拍她的背，“可是看到你又難免會想起來你做過的事……放下的話說起來很容易，我不想欺騙你。可能你只欠我一個擁抱，這麽多年利息攢下來就變得很多了。”
明明是路人皆知的橋段，女主角因為不可抗力的原因不得不暫時離開，回來的時候結局卻不是皆大歡喜，她的男主角锱铢必較，睚眦必報。
是她得意忘形。
江離又氣又惱，什麽話也沒說擡頭咬上了他的下巴，對方沒有反抗任由她胡鬧，她更得寸進尺地把人摁在牆上強吻。
想起說不定他是因為跟別人練習所以技藝娴熟，江離親得生疏，純屬洩憤。等到氣消了松口，“我是睡了就跑還是另尋新歡，你怎麽變得這麽小肚雞腸？”
要不是下巴和下唇上的咬痕，剛剛的事情根本沒有對他造成任何影響，趙墨陽的眼神高深莫測，江離放棄了同他角力。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徒手相搏，她實在讨不到什麽好處。
“好了，病人預約的時間要到了，我要回去了。”他親了親她的額頭，“我不會跟你計較的，你現在的樣子跟十年前一點區別都沒有，真讓人懷念。”
·
江離戴着口罩坐上電梯，又上來了幾個醫生，她自覺站到角落裏。
“聽說趙院長今天因為趙醫生包養了一個小明星的事情特地趕回來了，原來還以為趙醫生是個正人君子，沒想到也幹出這種事。”
“不是說是個演員？據說長得非常漂亮啊。”
“有幾個作品還叫演員？充其量算和網紅吧，要不是蹭池湘之的熱度誰知道她。”講這話的女醫生長得不錯，江離一眼瞄到了她的胸牌。
任雲思。
媽噠，還是心血管外科的，剛剛在趙墨陽那裏吃的癟忍不住要找個人來冤冤相報。
電梯合時宜的震動，江離身體前傾，又快又準地扶住了前面的女醫生，“謝謝你。”
六層到了，江離看着白大褂上一個鮮豔而醒目的“SB”，覺得神清氣爽。就是掌心還剩點自己掏錢買的YSL，不免有點心疼。
算了，趙墨陽給吃給住，一時還不至于流落街頭，爽了再說。
她用鑰匙打開了房間，發現裏面是一個臨時休息的地方，有張小床，也有一些簡單的家具。估計是趙夫人布置的，看起來不經常用的樣子，東西都擺放得太整齊了些。
大概過了一個小時左右，江離已經把自己的采訪都看過一遍，終于有人來了。
“趙伯伯。”
估計是趙墨陽提前告知過，趙院長笑眯眯地讓她坐着，“你回來我正好也不在，受了傷的事情還是剛剛知道的，趙墨陽有沒有把你照顧好？”
“嗯，”江離端正坐姿，不動聲色地收起手機，“伯伯好久不見。”
還沒聊上下一句話，電話就來了，江離看着他走到窗邊接電話，忍不住把手機摸出來問趙墨陽什麽時候下班。
短信剛剛發出去，趙墨陽就出現在門口。
他提着三個飯盒進來，江離把桌子上的東西都清理幹淨，幫忙把東西都拿出來。
趙院長終于打完了電話。他看了一下今天的菜色，點評了一句：“真是托了江離的福，你媽不僅多做了兩個菜還加了一道葷腥。”
趙墨陽随口附和：“媽偏心你又不是不知道。”
江離吃着蝦覺得并沒有什麽不妥，她可是病號，心安理得得很。
“江離是不回去了嗎，現在要留在國內發展？”
她剛想回答，趙墨陽就替她開了口，“簽了顧懷的公司，勉強糊口飯吃。”
“這樣我就放心了，”趙伯父放下筷子，看着江離，“那你們的事情什麽時候定一下？我剛剛和你爸通了電話，他說要是你們訂婚就回來一趟吃個飯。”
江離嘴裏一口飯噎住。
趙墨陽也停下了筷子，“爸，你們誤會了。”
趙父不滿：“誤會什麽，你們年輕覺得同居沒什麽，我們這老一輩的可不喜歡別人指指點點，先訂個婚有個意思，省得別人瞎猜胡說。”
江離眨眨眼睛，第一次發現父母之命多麽美好。
“住在一起不算什麽，當年她……”什麽越界過分的事情沒做過。
他沒有把後面的話說出口，拿起勺子舀了點湯澆在飯上，“也要等江離把和江伯伯的誤會處理好再說，何況江離現在根本不記得出國以後的事情了。”
他的父親沉默。
“爸，你不能因為江家的那些股份就老是跟媽一樣操之過急，”趙院長看兒子把話說得露骨想要解釋，趙墨陽不給他分辯的機會，“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強求不來。”
江離不甚想了解這些利益的你來我往，她埋頭假裝走神。事實上，她比較想知道趙墨陽對于當年的說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