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等沈程坐回到主駕位置上, 林招財和徐文浩已經把帳篷收拾好放在後備箱裏。他們兩個不明所以, 噤若寒蟬地坐在後排位置上。
看來兩人是大吵特吵了一架。傻子都看得出來沈程這會火氣大着,誰碰誰倒黴。
這就叫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徐文浩突然詩興大發地蹦出了一句諺語。
不過沈程這人向來沉得住氣,即便泰山崩于面前也是面不改色的性子, 共事好幾年, 這還是徐文浩頭一回看到沈程被惹得心浮氣躁的樣子, 他的确是新奇的很, 徐文浩本來和很想和林招財分享下他此時的八卦欲, 只是礙于前面主駕上的沈程氣壓太低, 他也只得壓住滿滿的八卦欲,眼觀鼻鼻觀心的看着窗外。
沈程右手剛碰到方向盤,指腹上閃過她手心冰涼的觸感, 是低血糖引起的反應, 再拖下去多半要休克。他腦海裏想着這事,指腹卻是無意識摩挲了下方向盤上的真皮,是在回憶剛才她手心的觸感。
他剛意識到這一點,右手忽然重重一拳砸在方向盤上,把坐在後排的林招財和徐文浩都吓了一大跳。
只是礙于他是老大,兩人才沒有吐槽出聲而已。
“有吃的嗎?”沈程扭頭問後排的兩人,火氣大的像是吃了炮仗似的。
“還有兩顆糖。”林招財不明所以, 惴惴不安地把他口袋裏的全部家當遞給沈程,這是他前天休假剛去外面買的,一共就這兩顆糖了。
沈程一言不發地接過去,把糖紙拆掉後, 看也不看周遇寧就把兩顆一起塞到她嘴裏,這才發動車子開了出去。
周遇寧本來頭暈的厲害閉目養神,沈程猛然發動車子,她整個人都往後仰去,自然牽扯到腰間的傷處,被劇烈的痛覺刺激到反而有點意識回來。可能是出了一身冷汗的緣故,也有可能是嘴裏含了會糖,她現在至少沒覺得天旋地轉了。
可是以她現在這腰的狀态,輕度級別的颠簸她都能感覺到,更何況開回去的大都路段坡陡坑窪,她本來還隐隐擔心自己待會會不會暈車熬不住,奇怪的是接下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回去的路程并沒有像過來時那麽颠簸。
周遇寧甚至出乎意料地沒再暈車嘔吐。
眼見得離站裏不到兩公裏的路程,周遇寧剛有困意,本來穩當行駛的車子左輪突然陷到公路裏側的排水溝裏,車頭左側猛得陷了下去,而他沒有急打方向盤出來,反而緩慢剎車,車子倒是沒有大震顫,只是左輪已經完全陷在了排水溝裏。
周遇寧的睡意自然打消了,幸虧車子震的不算太誇張,她的腰沒有再次受到重創。
反倒是後排的徐文浩無語地對望了下車窗外面。可見戀愛不單讓人心盲,還會讓人眼盲,是以沈程這樣訓練有素的老.司機,這段路的路況又不賴,沈程居然都能開到排水溝裏去。
Advertisement
“我先回去處理點急事,招財你背她回去。車子等晚點有空了再過來弄。”沈程吩咐了一句就下車,大步往前面走去。
林招財下車看了看陷在排水溝裏的左前輪,他對沈程的車技也難得有了看法。看完之後他就開始去背周遇寧了。
沈程回去後直接去了周遇寧之前逗留過的會議室,他甚至連沒倒掉的垃圾桶都翻過,可惜那裏只有旺財的一地狗毛,其餘都沒發現什麽。他又改去周遇寧住過的休息室,他一進去就去看了下靠牆邊的睡袋,這是周遇寧唯一留下的東西,估計那會不想把旺財驚醒才留在這裏的。
他蹲下來碰了下睡袋,果然在睡袋裏面摸到一本記事本。看封面有些磨損,估計是随身攜帶的緣故。沈程盯着那個封面好一會才做出決定。
等林招財把周遇寧背回到休息室這邊,沈程已經在辦公室裏處理公務了。
周遇寧再三和林招財道謝,等招財離開後,她走到睡袋邊,看到裏面平放着的日記本時,她一直緊繃的心這才真正落了下來。
她環顧了一圈,視線才看到前面窗臺上放着的打火機。周遇寧顧不得腰疼難耐,想也沒想就去把打火機拿了過來,然後直接把她自己寫的密密麻麻的日記本撕下來點了。
火苗很快吞噬掉周遇寧撕下來的那些紙張。
周遇寧翻了下日記本上剩餘的半本都是空白一片,這才放心回去。
處理好這件頭等大事後,她這才察覺到自己體力已經嚴重透支。她甚至都沒有力氣鑽進睡袋裏睡一覺,只能将就着躺在睡袋上面,至少比席地而睡要強一點。
沈程是被旺財喊過來的,他回來後直接去辦公室了,不到一刻鐘,旺財瘸着腿銜着他的褲腿要把他往外拉去。沈程看出旺財是有什麽事要告訴他,順從地跟在旺財後面。沒一會旺財就把他帶到了周遇寧在的休息室方向。
剛走到走廊上,沈程就隐約嗅到類似紙張着火燃燒後的氣味。
他莫名心慌了下,大步進去,就看到水泥地上燃燒後的紙質灰燼,而周遇寧臉色慘白地躺在她自己的睡袋上面,是已經昏迷了。
旺財一進去就對着周遇寧拼命吠叫起來,仿佛這樣就能把周遇寧叫醒過來似的。
沈程直接把周遇寧放平,之後把她的沖鋒衣外套拉鏈拉開,對着她做胸外按壓起來。
他還沒按壓幾下,周遇寧就虛弱地喊了起來,“疼——”先前和沈程多次交手後,她這會其實不單腰部,胸膛後背全都有淤青,加上旺財喊人喊的快,她剛昏迷就被沈程重重按壓起來,所以蘇醒得格外快。
她只覺得渾身上下都痛得冒煙,稍微輕碰都夠疼,更何況是沈程專業程度的胸外按壓。
好歹是醒過來了。沈程把周遇寧打橫抱到靠牆邊的下鋪裏躺好,抽手回來的時候才發現她渾身上下都在出汗,身上的體溫倒是滾燙得吓人。他拿了紙巾揩了下她額頭上的冷汗,察覺到她似乎一直在喃喃說着什麽,他湊近去聽,才聽明白她一直重複的是,“我真有病,離我遠點,我怕會傳染給你——”
她其實都已經燒得七葷八素了,倒是還有閑心惦記別人的事。
他莫名聽得五味雜陳,去打了熱水給她兌了杯葡萄糖沖劑。
沈程本來是想讓周遇寧自己起來去喝的,看她痛苦的眉梢緊蹙,整個人顯然已經燒糊塗了,本着送佛送到西的原則,他重新把周遇寧扶坐起來。
她是燒得冰火兩重天,雖然沒有昏迷然而接近迷糊,所以他輕微的碰觸都能讓她發出毫不掩飾的吃痛聲,而不是像之前那樣全都忍着咽在肚子裏。
他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他很有可能低估了她的腰傷。也正因為如此,簡單的扶她起來都讓他有點畏手畏腳,是怕無意間牽扯到她的扭傷處。
沈程小心翼翼地把她扶靠在他自己肩側,挨得這麽近,她身上高燒散出的熱意很快就傳到他的衣物上,這麽一會功夫,她自己的劉海鬓發都被冷汗打濕掉了。
沈程一手握着杯子,一手扶着她,好讓她能緩慢的把兌好的葡萄糖喝下去。
她喝得不快,即便如此,一杯葡萄糖倒是有半杯灑在了外面。
不過喝下半杯,也至少能先讓她補充點體力回去。
旺財看到沈程讓周遇寧喝葡萄糖的時候就已經安靜回去了,偶爾搖一搖它自己光禿禿的尾巴,像是特意留下來和沈程作伴似的。
沈程看着周遇寧因為高燒潮.紅起來的兩頰,看着似乎比剛見時憔悴不少。雖然她這來勢洶洶的高燒多半是她自己的心病引起的,而他還是覺得無比歉疚,為着他自己的誤傷。
這種低級錯誤,他的确是很少犯的。
不知道為什麽,好像遇上她,他就很容易犯渾。
沈程也沒留意自己走神了多久,等他回神過來,才發現周遇寧不知何時溜滑到他懷裏,一動不動,像是某類易驚的動物,蜷成一團,是潛意識裏自我保護的架勢。他錯愕地低頭望去,沒想到就這麽點功夫,她倒是睡熟過去了,發出輕微勻稱的呼吸聲。
她戒心向來重得很,要不是身體虛脫到一定程度,是肯定不會允許她自己這樣的。
沈程又看了看地上被燒成灰燼的紙張,沒人踏足,那些紙張大都已經化為散亂的灰燼,還有小部分殘留着紙張的模樣殘痕,上面的文字卻是一個字都看不到了。
他果然猜得沒錯。
她是為着這個日記本才會怒火攻心。
到底是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會讓她如此大動幹戈,不是不讓人好奇。
沈程緩慢地把她放平回去,好在這裏是硬板床,對她的腰傷恢複有幫助。沈程好不容易把周遇寧挪好睡姿了,正打算起來時,沒想到制服的門襟又被什麽力道牽扯住了。
他低頭一看,是她的右手緊緊拽在那裏,不偏不倚,居然還是之前被她拽掉少了一顆紐扣的地方。
他莫名啞然,忍住要把她爪子瞬間掰開的沖動,就這樣呆在原地足足愣了好幾分鐘,這才僵硬地迎.合她的睡姿在她外側緩慢平躺下來,至少這樣她的右手還是能無比自然的拽着他的外套門襟。
看在她是病人的份上,他暫時不和她計較。他別扭地和自己解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