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你不是想早點知道他們的來頭嗎?那就早點接電話。”沈程說時視線看向周遇寧的手裏的手機。
“她和這件事不會有關系。”周遇寧應道,是陳述的語氣。
“你不接怎麽知道會不會有關系呢?”沈程不置可否,視線還是逗留在周遇寧的手機上面,“一般情況下,我們會建議受害人主動配合調查,而非我們強行要求調查。”他的言外之意很明顯。
周遇寧握手機的右手無意識的加重力道,手背上的青筋也跟着微微凸起。
她親眼見識過他的身手,他如果想要她手上的手機開機,她相信手機不會多呆一秒在自己手裏的。
“嘿,沈大哥,你幾時回來的?”門口方向忽然響起劉依依的聲音,語氣不乏雀躍。她之前去食堂裏吃飯去了,剛聽孫捷明說沈程回來了,立馬飛奔過來,剛進來正好看到沈程手上拿着開了瓶蓋的藥油瓶,她又看了看周遇寧撩起的褲腳口和腫脹的腳踝,立馬明白了沈程是特意來給周遇寧的腳踝上藥油的,礙于沈程就在眼前,劉依依并沒有明顯發作出來。
她家裏反正最不缺的就是錢,王晶晶失聯出了意外,在山上的那會她的确是害怕過,不過那也僅僅是一會而已。當自己和趙傑徐宇平提議,三人家裏近期內合計給到王晶晶家裏賠償100萬的時候,就算是彌補他們同行延誤報警的責任了,王晶晶父親悲恸歸悲恸,果然同意和解不再追究他們三的連帶責任了,她就放心回去了。
趙傑和徐宇平和王晶晶家人一起回去了,劉依依借口找沈程有事要多呆一天,這才留了下來。
周遇寧看到劉依依進來後,不着痕跡的把她自己的手機放回到口袋裏,順便把她自己的單側褲腿也放回去了。
眼前有劉依依在,她确定這會自己的手機安全着。
“沈大哥,你居然還會治跌打損傷,你真厲害!”褒揚沈程,劉依依破天荒地真心實意。
沈程無語地帶了眼沒心沒肺的劉依依,甚至連虛僞的客套話都懶得吱一句。
“小曹說那幾位的事情和你有關系,你是當事人,也需要過來做下筆錄。”門口忽然傳來孫捷明的聲音,他好說歹說才把王晶晶家人情緒安撫好返程回去了,沒想到小曹捷了沈程的電話後出門個把小時,又抓了三個嫌疑分子回來。孫捷明不确定嫌疑分子是不是到年底了也要沖業績,忙得一個腦袋兩個大,想着速戰速決處理好盡早回趟丈母娘家,畢竟提前說好的羊腿也沒了,再不守時就更說不過去,這會抽空隙就來喊周遇寧了。
“哦。”周遇寧微點了下腦袋,緩慢起來,盡量讓自己走路走得自然點。即便如此,孫捷明還是察覺出來了,狐疑地問了一句,“你腳崴了?”
“別了一下而已,沒什麽問題。”周遇寧一語帶過,繼續往前面走去。其實她的筆錄很簡單,主要就是告知孫捷明自己和嫌疑分子互不相識以及自己是個良民的事實而已。
孫捷明做完周遇寧的筆錄,繼續去和嫌疑人鬥智鬥勇說得口幹舌燥,結果幾乎沒有問出什麽實際有用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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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和我們一樣,其實都不認識真正的幕後之人。”沈程看到孫捷明還在絞盡腦汁分析線索,過來随口提點了一句。
“那你還讓我費這麽大勁盤問?”孫捷明激動地抗議了下。
“你也知道,現在上頭抓作風抓好評,正規流程總是要走一趟的。”沈程不以為然應道。
孫捷明:……
被這手續流程一耽擱,不知不覺就到了晚上。
這邊住戶相當分散,派出所附近都沒看到什麽人家。之前在山上時,周遇寧冒着嚴寒大雪給孫捷明帶過路,他內心深處還是挺感謝周遇寧的,眼前熱絡地替周遇寧張羅起來,“這邊晚上鮮少有車子經過,附近也沒有旅館。晚上要麽在我們的休息室裏先過一晚,等明天再走。”
孫捷明其實也不單單是為周遇寧考慮。他們的轄區內剛出了一起驢友遇難事故,雖然主觀上不是他們失職造成的,不過影響已然挺不好的。這要是游客再出點什麽意外,他們壓力也大着,所以樂得勸說滞留的周遇寧等到明天再走。
“也行。”周遇寧看了眼黑漆漆的窗外,并沒有逞能。
結果等孫捷明帶她到休息室那邊,沒想到劉依依已經在裏面了。劉依依本來以為自己住在這裏是高規格的特殊待遇,正在嘚瑟勁上。又想着自己還沒拿到沈程的私人聯系方式,雖然打心底裏嫌棄這裏的住宿條件,她還是硬着頭皮住下了。
結果沒想到周遇寧也被帶到這裏入住,她心頭那點良好的優越感就蕩然無存了。
周遇寧進來後,劉依依直接把她自己的包包往上鋪一扔,她自己則是往相對幹淨點的下鋪一躺,之後一臉挑釁地看着周遇寧。
沒想到周遇寧進來後視若無睹,直接走到貼牆的角落處,從包裏拿出睡袋靠牆邊鋪好,然後自顧自脫掉外套。
劉依依氣鼓鼓地坐在下鋪那邊,她本來都已經準備好大套說辭了,就等着周遇寧發聲好找茬。沒想到周遇寧看都懶得朝她的方向看一眼,完全不着她的道。
劉依依盯着周遇寧越看越生氣。
這也就算了。
等到周遇寧脫掉外套後,現出裏面的灰色高領寬松大毛衣。劉依依腦海裏飛快閃過之前看到沈程脖子上露出過的高領,又回想起剛才看到沈程單薄的穿着時,陡然間明白過來了,氣結問道,“你又作什麽妖了,居然把沈哥的毛衣騙過來穿!你沒看到沈哥穿得很單薄嗎?他要是凍感冒了還怎麽為人民服務?”
劉依依越說越氣,胸口都大起大伏起來。
然而周遇寧還是自顧自把毛衣脫掉,整個過程有條不紊,她像是戴了隔音耳塞,完全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裏,丁點不受外界幹擾。
劉依依雖然氣得都要咬碎銀牙,可是她甚至都沒有和周遇寧擡杠的機會。
直到門口忽然傳來敲門聲,本來正在生悶氣的劉依依這才一溜煙起來去開門,沒想到過來的是稚氣未脫的小曹。劉依依特意往外面走廊上張望了下,确定沒有沈程的身影,她這才略顯失望地問道,“什麽事?”
“她腳崴了,我給她拿冰袋過來冷敷消腫下。”小曹拘謹地站在門邊上,說時把手上的冰袋遞給劉依依,示意她轉交下給周遇寧。
“你也太費心了。”劉依依陰沉着臉色接過來。
“不費心,沈隊說她崴腳是公傷。”小曹年紀輕心思單純着,撓了撓後腦勺,又朝劉依依憨笑了下,說完後才轉身離開。
等小曹前腳一走,劉依依砰得一下重重關門上去。她往回沒走幾步,手上本來好端端拿着的冰袋毫無預兆地扔在地上,走過去的時候還特意用鞋底碾磨了幾下,這才皮笑肉不笑問周遇寧,“公傷?做了什麽轟轟烈烈的大事?怎麽都沒聽你提起過?”
周遇寧沉默地鑽進睡袋準備入睡,依舊沒有搭理劉依依。
“我是因為好友遇難不得不留在這裏幫忙處理後續事宜,不像有些人,死皮賴臉地呆在這裏刷存在感。”劉依依繼續惡聲惡氣地指桑罵槐起來。
周遇寧鑽進睡袋,順便把袋口的抽繩收緊,這才閉眼入睡。
劉依依本來都準備了長篇大論要和周遇寧争執,沒想到她完全不和自己一般見識,她怒火越來越旺,偏偏周遇寧壓根不搭理她,她即便是有滿腔的無名怒火也無處發作。
周遇寧是被外面詭異的聲音給吵醒的,她看了下手表,還是早上6點而已。她這幾天補覺補得差不多了,這會醒來也是神清氣爽着。外面的聲響還在繼續,周遇寧看了眼右側空蕩蕩的床鋪,起來利索穿衣穿鞋,這才循着聲源朝外面走去。
一直走到外面的靠牆邊,周遇寧才發現了詭異聲響的源頭。
靠牆邊癱躺着一條髒兮兮的小土狗,後腿看樣子像是被輪胎之類的東西碾壓過,血肉模糊着,還有一條幾米長的塑料繩凹嵌在後腿的傷處。劉依依一只腳踩在塑料繩帶上,手上拿着一根狼牙棒球棒,毫不客氣地往小狗身上砸去,邊砸邊教訓起來,“叫你咬我!”
小土狗估計受傷嚴重,連吠叫聲都很微弱了。
劉依依砸得手有點累,晦氣地看了眼自己被這流浪狗咬髒了的鞋面,轉身打算回去,正好看到周遇寧冷眼看着自己。周遇寧雖然沒說一個字,然而眉宇間的寒氣讓人看得不寒而栗。
劉依依莫名被周遇寧看得心頭發毛,她難得一言不發沒有冷嘲熱諷,安靜地看着周遇寧往牆根位置走過來。
周遇寧沒一會就走到了小土狗旁邊,小土狗被碾得血肉模糊的後腿上沾了很多碎石泥灰,其實不單受傷的後腿,這只狗渾身上下都是髒兮兮的,泥灰太重太厚,身上的大部分毛發都黏連在一起。看樣子是只流浪狗,估計是被碾傷了後腿在先,不知怎麽咬了劉依依,後腿上傷處拖着的塑料繩又很容易被挾制,這才被逮着暴打。
周遇寧忍着作嘔沖動,蹲下來伸手輕輕撣了撣土狗。周遇寧手心剛碰觸到土狗時,本來奄奄一息的土狗猛地抽搐了下,是受驚過度的條件反射。等到周遇寧輕柔地撣了好多下後,本來一直戒備狀态的土狗才發出微弱的聲響。髒得幾乎看不出模樣的臉面上淌下來濕漉漉的液體。
周遇寧察覺到小土狗已經不再戒備抵觸了,這才近前彎身小心翼翼地把土狗給抱起來。她顧忌到土狗後腿上的傷勢嚴重,抱土狗的時候格外小心,還得騰出一只手把那根髒兮兮的長塑料繩也同時挪回來。好不容易把傷痕累累的土狗抱在手上,土狗繼續發出微弱的吠叫聲。周遇寧怕自己稍不小心會牽扯到土狗後腿上的傷處,站起時都是小心翼翼的。
她快站直回去時,身後方向遠遠傳來一句提醒,“小心!”
是沈程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