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周遇寧還沒來得及反應看下什麽情況,後面已經重重踢了一腳過來。周遇寧本來全部關注力都在那只奄奄一息的小土狗身上,沒有防備下整個人都被踢地直往前面的磚牆上撞去。其實要是真撞過去,她頂多受點皮肉之痛而已。
不過她懷裏抱着的受傷小狗就不一樣了,肯定會随着她這踉跄前撞的力道一起撞到堅硬的牆面上。對于這只已經奄奄一息的小狗來說,再一次的重力撞擊很有可能致命了。
電光火石間,周遇寧腦海裏閃過沈程那會在自己肩側借力的場景,本來握着塑料繩的右手條件反射下松開,緊接着右手直接握拳重砸在近在咫尺的磚牆上,以力消力,本來向前洶湧踉跄的力道瞬間抵消打住,她和懷裏抱着的土狗在離磚牆幾公分處險險打住。
即便這樣,她懷裏的小狗還是因為她驟然踉跄的動作牽扯到傷處發出凄慘的聲響。
那堵磚牆看着有些歷史了,牆面糙砺凹凸,她剛才右手重砸過去,牆面上塗刷的舊石灰都撲簌了不少下來。
周遇寧站穩回去後,轉身,一言不發地盯着劉依依。
“誰讓你之前欠我一腳,現在只是扯平了而已!”劉依依壓根沒想到自己剛才虐待小狗的醜行會被沈程看到,臉色慘白地解釋起來。
沒有特殊情況的話,沈程有早起晨跑的習慣。劉依依就是從孫捷明的嘴裏打聽到沈程的這個習慣,今天才破天荒早起,精心梳妝打扮後出門,本來打算在這裏守着沈程跑回來。沒想到剛出門就被受驚蹿過來的流浪狗咬了一口,其實只是咬在她鞋面的毛絨球上,花了幾萬買過來的限量版鞋子,鞋面上的裝飾居然一口就被流浪狗咬變形了,這雙鞋也就可以扔掉了,她莫名生氣起來,特意回屋拿了帶着防身用的棒球棒去教訓這條晦□□,後面就被周遇寧撞上了。
沈程跑了一圈回來,還隔着幾百米就看到了磚牆前面的周遇寧和劉依依。他雖然不知道她們在前面幹什麽,不過看到劉依依朝背對着她的周遇寧擡腿時,他就猜了個大概,所以及時喊出聲提醒周遇寧。
也得虧他喊了一句,周遇寧懷裏的小狗才不至于再次受到重力撞擊。
劉依依沒想到今天倒黴事一件接着一件,先是被周遇寧看到自己虐待動物,這也就算了,偏偏剛才好巧不巧地讓沈程看到自己踢周遇寧的醜行。她又氣又惱,大腦飛快運轉着,下一秒可憐巴巴地和沈程解釋起來,“沈大哥,你們這裏怎麽還有流浪狗啊,我早上出門一不小心被咬了一口!吓得我心髒都要跳出來了!”
“是嗎?這種流浪狗最容易攜帶狂犬病毒了。”沈程走近,不緊不慢附和了一句。
“就是呀!我們那邊的小區現在看到流浪狗就要打掉的,以免攜帶狂犬病毒的流浪狗發作時亂咬到他人。所以我剛才怕歸怕,特意回屋拿了防身的棒球棒出來,免得這條瘋狗再傷到他人。”劉依依腦瓜子靈活着,畢竟沾血的棒球棒還在她手上,她再是巧舌如簧也編不出新的借口,幹脆順着沈程的話風接上去。
“嗯。咬傷了哪裏,我來看下嚴重不嚴重。這裏醫療條件差,還是抓緊時間去正規醫院救治,免得感染了狂犬病。”沈程踱步到劉依依身邊,好整以暇地打量起了劉依依的雙腳,或者更準确地說是打量了下劉依依右腳的鞋面位置。
劉依依沒想到沈程一眼就看出了問題所在,只是怪自己剛才會錯意了,這會恨不得自己的雙腳能憑空消失,她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含糊應了一句,“還好,你們公務也挺忙的,我自己帶了消毒藥水就不麻煩你們了。我先回屋把傷處消下毒再說。”她說完後顧不得去看沈程的反應,喪氣地往她昨晚住的休息室那邊落荒而逃。
周遇寧看了下她自己的右手手背,剛才她自己着急沒控制好力道,這一拳砸過去力道兇猛,偏偏磚牆打底的牆面有很多糙砺的碎石粒,手背已然有好多處破皮,上面還有不少血絲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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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她得知自己的身體狀況後,身上頭一回有外露出血的傷口。她腦海裏快速過了一遍基本的防護措施,身體卻是一動未動地僵在原地。
畢竟作為旁觀者和當事者總是不一樣的。
“手沒事吧?”
直到耳邊傳來沈程的問詢聲,她這才如夢初醒地擡頭看了他一眼。沈程看了眼剛才周遇寧手背重砸過去的牆面位置,知道她不懂得收力,皮肉之苦是少不了的。他又看了一眼周遇寧懷裏土狗後腿上慘重的傷處,緊要關頭,她能想得出這個以力制力的點子,倒是挺聰明的。他想到這裏,特意近前打量了下周遇寧右手上的傷勢。
其實他只是上前一步而已,沒想到周遇寧立馬反應過度地後退了一步,尤其是她有皮外傷的右手更是和沈程保持着最大化的距離。
她這麽毫無預兆挪動了下腳步,懷裏的小土狗被牽扯到傷處立馬微弱地吠叫了下。
“我那裏有消毒藥水,先去處理下。”沈程感應到周遇寧的疏離,及時止步,不動聲色和周遇寧保持回去距離。
“我的手沒事。你先幫忙處理下它的傷勢吧。”其實周遇寧也不确定沈程會不會幫忙處理這只重傷小狗的傷勢,或者換句話說,她也不确定這只奄奄一息的小狗能不能存活下來,只是先探下他的口風而已。
“恩。”
沒想到沈程爽快答應,周遇寧這才把懷裏的土狗交給沈程。她之前是雙手抱着土狗的,自從她自己的右手手背有皮外傷後,她就改成左手去抱,這會也是用左手單手交給沈程,少了只手托墊着,交接時免不了拉扯到小狗身上的傷處,本來就已經風聲鶴唳的小狗立馬躁動着掙紮出去,只是因為傷勢太重沒有力氣掙脫出去而已。
沈程接過土狗後,餘光有意無意地掃過周遇寧遠遠避開的右手,唇角微微動了下,不過還是沒有問出口。
沈程到了會議室後,他把重傷的小狗放在桌子上,緊接着去拿了碘酒和紗布過來。他在幫土狗包紮傷處的時候,周遇寧沒受傷的左手一直輕輕撣着土狗身上。
沈程幫小土狗包紮的時候,小狗并沒有太多反抗,只是被碘酒碰到傷處的時候才發出嗚咽的吠叫聲而已。等到沈程幫土狗包紮完畢時,周遇寧這才去拿了碘伏棉簽,給她自己的右手傷處消毒起來。
“你的手背嵌入了砂石,要把砂石取出來後再用雙氧水消毒才行,要不然很快會化膿的。”沈程在她幾米之外提醒起來。
周遇寧覺得自己已經盡可能藏着掖着了,也不知道沈程的視力到底多少,居然連這些細節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她雖然當了很多年的志願者,都說旁觀者清,她自己當志願者的時候是清楚知道着生活中的很多細節都是無妨的。可是這種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估計是神經過敏的緣故,眼前她聽到化膿這種詞都會覺得莫名惡寒。
周遇寧想想還是接過沈程遞過來的鑷子,小心翼翼地把她自己右手手背裏嵌入的幾顆細砂石剔出來。看着是小粒砂石,鑷子輕輕碰觸時,破皮處就傳來劇痛。周遇寧咬牙硬忍着,不過動作是相當緩慢。停停頓頓的,過了好一會才剔出來一顆小砂石。
“你要是對自己下不了手,鄙人可以代勞。”沈程在邊上好心提醒起來。
“不用了,謝謝。”周遇寧簡短回了一句。估計是被沈程提醒的緣故,接下來她的動作就快了很多。剔取砂石、雙氧水消毒、包紮,她全都自己處理。雖然是單手處理,她包紮的倒也像模像樣,看樣子以前要麽是專業學習或者實踐過這些基本護理事項的。
不僅如此,她包紮好自己右手的傷口裸露處後,直接把她用過的醫用鑷子裝進了塑料袋裏放進口袋,之後又拿了個随身攜帶的一次性手套套在包紮好了的右手上。一切處理妥當,周遇寧這才走回到木桌邊,輕輕去撣小狗的後背算是安撫,“這裏流浪狗多嗎?”周遇寧忽然問了一句。
“不多。”
“這樣。”
“你們這裏有警犬嗎?”
“沒有。你該不會是在打算它的下半生吧?”沈程有意無意盯着周遇寧帶一次性手套的右手,一語雙關問道。
“反正你們沒有警犬,多只狗看門也好的。”周遇寧話少,這還是她頭一回主動和沈程聊這麽多。
“你既然這麽喜歡它,幹嘛不自己養着它?”沈程深邃的眸光突然諱莫如深起來。
“我不方便。”周遇寧說到這裏,忽然打住不說了。
偌大的房間裏驟然安靜下來。
沈程本來就比周遇寧高出不少,站在那裏随意看過去,就看到周遇寧的視線停留在土狗身上,濃密的一排睫毛擋住了她下斂的眸光,他看不到也看不清她的心思。
他還是頭一回看到有人小小年紀就清心寡欲沉靜到眼前的地步。
更準确的說,是了無生氣到眼前的地步。
在她眼裏,他從來沒有看到過這個年紀該有的朝氣活力。
盡管她正值青蔥年華。
相識數日,不過奇怪的是,相比初見時看到她青壓壓的黑眼圈明顯消退了不少,連着一雙長眸下面的卧蠶看着都小了一點。
“有沒有興趣給它取個名字?”還是沈程先打破這突如其來的沉默。
“你答應養它了?”沈程話音剛落,周遇寧本來下垂的一排睫毛驟然上揚,臉上雖然沒有笑意,然而眸梢間的生機驟然八方襲來。
凡塵驚鴻,短短一瞥自有她的美人風骨。
不是不攝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