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弓宓帶飛廉和姬偃他們去見了淼部的族長。
淼部的族長是一位年老的人,他的皮膚已趨于幹枯,手臂瘦削,眼窩凹陷,背部佝偻。他拄着一根拐杖,還是一根祭杖,同弓宓手上拿着的祭杖有點相似。
族長名喚淵戟,曾是淼部的前任大祭司。
淵戟從弓宓說明飛廉身份和來意之後就一直在屏風後面搗鼓着什麽。大半天過去,見淵戟還不從屏風後頭出來,弓宓有些抱歉地朝飛廉行禮,道:“對不起,飛廉大人,請您原宥淵戟大人的怠慢。”
飛廉擡手,道:“無妨。”他一向跟其他仙神不一樣,比較平易近人~( ̄▽ ̄~)(~ ̄▽ ̄)~
姬偃抱着離钺坐在一邊,而烏衡則低頭翻着她的腰包。
又過了半晌,淵戟從屏風後頭走了出來,走出來的同時雙手捧着一個盒子。将盒子恭敬地遞給飛廉,淵戟道:“飛廉大人,這是我族先輩尋雨在彌留之際托付于後代的物品。”
接過盒子,打開往裏頭一看,只見盒子裏躺着一枚指環,烏沉沉的,看上去像是什麽稀有礦石。飛廉見過這枚指環,曾戴在烏衡的手指上,後來烏衡将這枚指環送給了尋雨,祝賀她和蚩尤成婚。
隔了七百多年,再次看到這枚戒指,飛廉很是感慨。
百年如白駒過隙,一晃而過,可那些曾與他交好之人卻已湮沒于歷史洪流之中。
“她有留下什麽話嗎?”
淵戟答:“物歸原主。”
飛廉一怔,半晌,回頭朝烏衡說道:“阿衡,過來。”
翻着腰包的烏衡一頓,接着把腰包拉上走過來,問道:“怎麽了?”
飛廉從盒子裏拿出那枚拴着細繩的戒指,将它戴在烏衡的脖子上,道:“這是你的東西,現在該還你了。”
摸着脖子上的指環,冰涼的觸覺帶給她一絲熟悉,烏衡低頭盯着指環好一會兒,才道:“這東西好熟悉啊。”
飛廉表情溫和道:“當然熟悉了,這本就是你的東西。”
烏衡眨眨眼,繼續道:“上頭蘊含着靈力。”
飛廉笑道:“是司夜之神閻羅的力量,你拿着無妨的。”當年的烏衡是烏族的祭司,即閻羅的祭司。
烏衡點頭,小心翼翼地将這枚指環塞進衣服裏。
淵戟看了看烏衡,又看了看飛廉,覺着這位神祗對這小姑娘的态度着實不一般。不過,他不是多事多話之人,也就不去在意,而是将目光看向一邊的姬偃和離钺。離钺的不同,弓宓能看出來,淵戟自然也能看出來。
小小的男孩很乖巧,一動不動地任由年輕女人抱着。
“這孩子是你的兒子?”淵戟好奇地問道。
姬偃笑道:“是啊,钺兒是我兒子。”說着,揉了揉離钺的頭。對姬偃來說,離钺就是她兒子,她也的的确确将他當兒子來養的。
離钺在把玩姬偃垂在胸前的辮子,手指頭纏着發絲,一圈一圈,玩得不亦樂乎。他聽到姬偃承認他是她的兒子一瞬,明明應該高興的,可心底卻産生了一絲別扭。他并不喜歡兒子這個稱謂。
淵戟點點頭,擡起手摸了把長長的白須,看向飛廉,道:“飛廉大人,敢問何時前去?”
飛廉想了想,道:“現在吧。”
淵戟道:“那就請大人和幾位随我來吧。”埋葬尋雨之處比較偏僻,林野之中又有猛獸出沒,獨自一人前去勢必會有兇險。可有祭司和族長帶路就不會遇到那樣的麻煩。淵戟走在最前頭,拄着祭杖,一步一停,走得極其慢,而弓宓走在他後頭,嘴裏叽裏咕嚕地念叨着淼部代代相傳的祈福語。
姬偃一手拉着一個小的,與飛廉并肩走在一起。
很快地,他們就到達埋葬尋雨的山洞了。
才剛進山洞口,飛廉就聽到山洞裏就傳出了人說話的聲音,是兩個年輕男人和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
“尋姒,我要回去,這裏太可怕了!”女人哭啼的聲音斷斷續續地響起。
“閉嘴, (ya)。”介于男人與少年之間的聲音。
“尋姒,我們私自跑來這裏,被大祭司和族長知道定會……”另外一個聲音随之響起,很年輕的男人聲音,帶了一絲怯懦。
狠狠打斷他的話,尋姒道:“定會怎樣?我可是尋雨直系後人,來此祭拜自己的祖先怎麽辦了?淵戟他奪了我父親的大祭司之位,還不許我來祭拜祖先嗎?”淵戟這個名字他咬得極重,聽着該是恨極了。
“可……”年輕的男人還想說什麽,又被尋姒打斷道:“滿缪,你到底幫誰?別忘記了,我才是你的朋友。”
滿缪聽了這話後不敢吱聲了。
淵戟冷着臉,這聲音一聽他就知道是誰了,整個部族對他頗有微詞的只有尋姒。當年,尋姒的父親乵眼(yan)荊和他同為前前任大祭司洧(wei)的弟子。要不是發生了那件事,或許現任族長之位和前任大祭司之位都是乵荊的。
那日發生的事,尋姒并不知曉前因後果,待他看到乵荊時,乵荊已亡。而帶乵荊回來的淵戟自是被他認為是殺父兇手,可當年之事,前前任大祭司洧宣布是意外,再加上這些年來淵戟的威望擺在那兒,誰又會覺着淵戟是個沾滿乵荊鮮血的兇手呢?
飛廉看了看淵戟,笑問道:“這尋姒是誰?”
淵戟回道:“正是尋雨之後。”
聽到是尋雨的後人,飛廉一怔。
若淵戟說得是真的,那麽尋姒就不單單是尋雨後人那麽簡單了,他還是蚩尤的後人。蚩尤竟然有後人?這個真相讓飛廉想起了安邑部被滅的情景。伏羲的怒火在蚩尤敗的那一刻被燃起,鋪天蓋地,化做橫飛的鋒芒,席卷了整個長流河流域……飛廉還記得自己的雙手竭盡全力在長流河下游展開飓風屏障,卻終究無法保全更多的人……那一日,烏宇也死了,他看着烏衡絕望地放聲大哭,卻無能為力。
太古時代的事早已随着時間而被人遺忘,可他卻始終忘不了。
安邑部的事姬偃并不那麽了解,如果換做是于滕娜娜,她或許會知道當年安邑部為何被滅的前因後果以及始祖劍的誕生……烏衡,尋雨他們這些人以及神的故事。
姬偃只玩過《古劍奇譚》第一和第二部作品,就連網絡作品都沒有玩過,因為來不及玩。不過,《古劍奇譚》官方出的書倒是買了,可惜還沒看就來到了這個世界。如果看過書的話,姬偃一定會認出飛廉,聽過烏衡、尋雨他們的名字。
見飛廉神游,姬偃小聲問道:“怎麽了?”
烏衡也扯了扯飛廉的袖子,叫了他一聲:“阿廉。”
飛廉回神,淡淡道:“尋姒應當是我的故人之後。”
姬偃問道:“是尋雨姑娘嗎?”
飛廉點了點頭。
這時,裏頭響起了 的驚呼聲。“尋姒你要做什麽?你要開這座的棺木嗎?那……那裏面可是葬着我族神明啊!!”淼部中無一人知曉這座棺木中埋的人是誰,除了淵戟、弓宓和尋姒之外,哦,對了現在還得加上滿缪和 以及姬偃他們。
“你給我滾開!”推搡的聲音伴着尋姒的聲音一同響起。“這裏頭埋葬的是我的祖先,我的直系祖先,才不是淼部的神呢!我要怎樣就怎樣,就算撬開了棺木又怎樣?她是不會怪我的!”
姬偃一聽這話,不贊同地皺起了眉頭。
撬祖墳這種事是喪盡天良的,這尋雨的後人還真不是個東西。
離钺不懂,尋姒他們說的話他都聽不懂,不過有一點他知道,尋姒在做的事和說的話,姬偃是不喜歡的。姬偃不喜歡的,那麽他也不喜歡。雖是那麽想,可畢竟很多事他無法自行想得通透,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依舊寫滿了懵懂和不解。
姬偃他們這一路下來走得也是遠,離钺早就有些累了,于是他伸手扯了扯姬偃的裙擺,糯糯道:“判判,困。”
見離钺困了,姬偃将他抱了起來,柔聲道:“钺兒睡吧,判判抱着你。”
離钺揉了揉眼睛,點點頭,乖乖地趴在姬偃身上睡着了。
飛廉冷着臉,對面色同樣不好的淵戟和弓宓道:“進去看看。”
淵戟和弓宓恭敬地點頭,接着幾人就往山洞裏走了進去。當尋姒撬開棺木的一瞬,他整個人都被一股風纏上,并且抛了出去。
身體被抛起來,又被抛出去,狠狠摔在地面上讓尋姒整個人都蒙了一下。別說他了,就連滿缪和 都吓了一跳,紛紛朝唯一的路口看去,當淵戟和弓宓手持祭杖冷臉出現在他們面前時,滿缪和 歇菜了。
“族……族長?”吓得跪在了地上。
就連滿缪,大個頭的青年也匍匐在地上,瑟瑟發抖。
飛廉手一擡,被撬開一點的棺木又重新合上。接着,他看向摔倒在地上,疼得無法自己爬起來的尋姒冷冷問道:“你就是尋姒,尋雨之後?”
尋姒還奇怪自己怎麽忽然就不受控制地被抛了出去,一聽到這個陌生的聲音,他連忙擡頭朝飛廉看了過來。
只看了飛廉一眼,尋姒便瞪着他,道:“我是誰之後關閣下何事?閣下即非淼部之人,就不要來管我們淼部的事!”
淵戟将手中祭杖重重往地上一敲,道:“那麽我呢?我有沒有資格來管你呢?”淵戟何曾想到乵荊的兒子竟然有一天會做出如此喪盡天良之事,這是在拿他們整個淼部的安危開玩笑!
七百多年來,因為這個山洞,因為尋雨,他們淼部才安然到至今。如今他們這些做後人的竟然在撬尋雨的墳,這簡直是在作孽!
尋姒慢慢從地上爬起來,冷眼看着淵戟,道:“整個部族,最沒資格管我的人就是你了,殺人兇手,淵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