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仲岳死因
南歌之毒既解,魏清河為給盛沐澤尋延年益壽的藥方便将精力悉數用在了研究仲岳留下的醫書上,更甚至到訪了仲岳方開張了兩天的藥鋪。
店家遵從程少卿的話将仲岳葬在了北山的桑樹下,不算荒涼但也沒有風光大葬。而藥鋪則仍舊維持着原樣,仲岳死得蹊跷,店家并不敢輕易銷毀現場的痕跡,以便他日官家來查。
“魏先生這裏來——”
見到魏清河,店家連忙将他領到了藥鋪門口,維諾而恭敬道,“仲先生的東西都在這了,小的一樣也沒動過。”
“師叔的事勞煩店家了,”魏清河溫潤出聲,朝店家微一拱手,“稍後我想去祭拜師叔,還得勞煩店家帶路。”
“不礙事、不礙事。”
魏清河甫一推開門,腐臭味便從黑暗裏撲鼻而來。店家心裏一咯噔,連聲道,“不對啊,這屋裏沒人了。”
“不是死人的氣味。”
但死了什麽東西是肯定的。
魏清河略一蹙眉,拿袖掩住鼻子,循着臭味源頭找去,店家掌着燈于他身後亦步亦趨地跟着。越往內走,臭味便越是濃重,魏清河終在角落裏找到了一只身體發脹的死老鼠,而距老鼠屍身不遠處則躺着小半塊糕點。
“呀!”店家輕呼了一聲,“這老鼠定是吃着毒藥了。”
魏清河并未答話,他眼睛盯了糕點片刻才伸手緩緩将跟前的糕點拾起,而往昔的記憶一點點湧上心頭。猶記得少時父母忙碌,年幼的妹妹每日纏着他做梨花糕吃。他憊懶,便将做梨花糕的方法教與妹妹。
妹妹長得精致可愛,亦聰穎機智,卻獨獨這梨花糕在她手上被揉成了四不像。而這如今他手上的半塊糕點卻像極了出自妹妹之手……
“店家,”魏清河轉身問道,“你可曾見過有什麽人來尋過我師叔?”
“未曾注意。”
也是,有心之人下毒定會刻意避開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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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清河點點頭不再言語,師叔的藥鋪剛開張應不至于當即尋死。而一代醫聖可被刺死、被勒死,卻獨獨最不易被毒死,這糕點連他都看出了蹊跷,師叔又怎會不知,除非他是心甘情願吃下它。
而能讓他心甘情願吃下的人又有誰呢?
藥鋪內的東西已讓程少卿搬了個空,魏清河此行唯一所獲便是這半塊糕點。他并未去祭奠仲岳,而是滿懷着心思回到別院,對着從內透出青黑的糕點發呆了半日,心中糾成了一團。
直覺告訴他,給南歌下斷腸草之人亦極有可能與毒死仲岳的是同一人。他見過關沂清的屍身,卻亦在盛沐澤的解釋下知道那不過是個空殼。如今或許能再尋到妹妹,但他心中卻是五味雜陳。
或許,他單純可愛的妹妹已在歲月這口染缸中浮沉而變了樣。
一番糾結之後,他還是入了宮,欲将此事與盛沐澤商議。
盛沐澤此時正在處理積攢了多日的奏折,皇上雖亦有翻閱,但身子已大不如前,每日所批閱不過二三十份,其餘的便堆積在了一起。皇上已隐有退位的打算,初步将新皇登基的日子定在來年開春。
而經過斷腸草一事後,南歌與盛沐澤之間的感情更是堪比金堅。太子批閱奏折,閑來無事的太子妃則在一旁研磨,遇到為難的家國事,盛沐澤也會詢問南歌的看法。
東宮上下無不欽羨太子與太子妃這對神仙眷侶的,皆言禍後福綿延。
魏清河到東宮時,南歌正跪坐于盛沐澤身邊研磨,兩人相談甚歡,對視的眼中飽含着無限的情意。
聽聞腳步聲響,盛沐澤擡首,眼角的笑意仍未斂去,“清河,坐吧。”
南歌微微直了身子,亦對魏清河報以淺淺一笑。
盛沐澤待魏清河一向禮遇,魏清河依言坐下後方将晨間所見之事報與盛沐澤,“清河今日去了一趟仲師叔的藥鋪,在牆角撿到一塊有毒的糕點。竊以為師叔并非自殺而是被投毒身亡。”
“程少卿彼時曾查過藥鋪的門窗,門窗完好而門栓是由內鎖上,可見仲先生是獨自鎖于房內身死。而以仲先生的醫術修為,要毒殺他幾乎不可能。”
盛沐澤本也懷疑過仲岳的死因,但單是這一點便無法說通。
“我懷疑沂清未死,只有她才可能使師叔心甘情願服下毒藥……而娘娘所中斷腸草之毒清河也懷疑是她所為,畢竟她與娘娘曾有過舊怨……清河此來目的有二,一是希望娘娘能多加防範,她或許是娘娘身邊任何一個人;二來也希望娘娘找出她後能将她交由清河,清河一定将她好好管教……”
魏清河斟酌着用詞,希望屆時找到的妹妹還得救。
聽完魏清河之言,南歌猶如醍醐灌頂,她腦海中當即浮現出一個人兒清秀的面容。那日與盛沐澤所懷疑的所有想不通的地方全都豁然敞亮了起來,但她并未當即與魏清河說出心中所想,只是不動聲色道,“好,魏先生的提醒我記下了。”
魏清河複起身歸于殿下,“娘娘若要責罰,清河願為舍妹做的一切領罰。”
“先生快快請起,”南歌見狀連忙道,“若非先生及時告知解斷腸草之法,只怕如今我已魂歸故裏。常言道不看僧面看佛面,便是沖着先生的關系,斷腸草一事我便不再追究。”
“清河謝過太子妃。”魏清河再一頓首,這才起身剛要落座便聽盛沐澤幽幽道,“我這才剛冊封太子,你便與我如此疏離,看來你是不願看到我坐上這位子啊——什麽罰與不罰,君臣關系不君臣關系的,我只知道你是我朋友。”
“是,”魏清河眉頭漸展,不由得叨念道,“殿下還是不要過于操勞,身子為要。”
延年益壽的草藥他已找得差不多了,明日起便可為他調理身子了——
“好。”
盛沐澤欣然答應,但許是這幾日心情愉悅,除卻手上的傷痕他并未感受到身子有何明顯的不适。
“那清河便先告退了。”話既已傳至,魏清河起身便要告退。
盛沐澤卻開言挽留道,“眼下已是用晚膳的時辰,別院雖距宮裏不算太遠,但也是折騰。你便留下來一同用完晚膳再走吧。”
他在無心帝位之時相識了魏清河,一直以來拿他當做可交心的朋友,并不想如今因君臣身份而疏離。
“好。”魏清河知道盛沐澤的用意,便複坐回了位置上。
晚宴結束後魏清河出了宮,南歌亦将盈兒遣退了去,偌大的東宮寝殿內僅餘她與盛沐澤兩人,她這才将心中所想告訴盛沐澤,至此一切她都想通了——
“我竟忘了,我既重生在關沂清身上,她若重生只能以別人的身份出現。我和靈筠皆重生,她因也有在這一世才是,若我沒猜錯的話,盈兒便是她這一世的身份。”
所以,她當初為了原身才會願意追随‘翠花’左右,而今原身已死,斷腸草只是個開始絕不會是結束。
“我亦有此猜想。”盛沐澤應和地點頭道。
“仲先生忽聯系沙鷹幫救走盛熠煊,定也是和她有關。”南歌頓了頓接着道,“但這一切也只是我的猜想,她若真是關沂清,與盛熠煊定會有聯系。我想親自揪出她的尾巴,來個一石二鳥。”
“若抓到她你當如何?”
面對盛沐澤的疑問,南歌合了合眼,她對盛熠煊未做絕那是因為他僅是這一世的他。而盈兒若是關沂清,那必是從前世而來,前世的殺子之仇猶刻骨銘心。
“我答應過魏先生,這是我給她最後的機會,她若不再犯,那我便當她是盈兒。若她仍舊迷途未返,我亦不會輕易放過她。新仇舊恨一起算。”
話雖如此說,可南歌知道,她所認識的關沂清并不會輕易收手。
“好。”盛沐澤溫熱的手掌覆住了南歌的,柔聲道,“你便是要将她千刀萬剮,我也會給你遞上最鋒利的刀。”
“千刀萬剮未免殘忍了些,下次我備好一口大鍋,你幫我添些柴火好了,”南歌靠在盛沐澤的肩頭輕飄飄玩笑道,“我這人見不得血腥,還是蒸了幹淨。”
“好個菩薩心腸,那都依你吧。”盛沐澤在南歌額頭輕啄了一下。
秋末轉涼,入冬的腳步加快了些。盛沐澤将堆積的政務處理得消了些後便向皇上提出攜南歌同游牯嶺鎮,皇上卻是不甚放心,面露擔憂到,“你如今身份已大不同,且那逆子如今下落不明,只怕他會暗中對你不利。且等局勢安定了些再出去吧。”
盛沐澤并未将以身做餌的計劃告知皇上,生怕他在宮中日日為他的安危日夜擔憂,只是道,“兒臣在牯嶺鎮生活了多年,便是連兖王府都設在那裏。如今距即位還有三個月的時間,兒臣想帶歌兒再回牯嶺鎮看看。日後即位再随意出游恐是不便了。”
“可是……”
皇上仍舊面有豫色,盛沐澤再次開口道,“兒臣受封儲君,三皇兄落難在逃。而兒臣卻要因為一個敗者而被禁锢在皇室中嗎?父皇放心吧,此行若皇兄膽敢出面,兒臣定将他縛回來向父皇請罪!”
“……那好,”皇上知道盛沐澤做事一向有自己的主張,他話既已說道這份上便妥協道,“照顧好自己,也保護好太子妃。她大病初愈,路上多當心着點她。”
“是,兒臣遵命。”盛沐澤展眉而笑。
南歌這個太子妃,不僅他喜歡,連父皇亦是中意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