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明修棧道
從乾坤殿出來後,皇後并未傳喚于兆前去問話,于兆心中卻更顯不安,大有驟雨前的寧靜之感。
入夜,他獨自一人從住處出來,四下望無人後方悄悄推開了禦書房的門——
忽的,從窗外傳來細碎的腳步聲。于兆一凜,繼而不緊不慢地将皇上批閱奏折所用案邊的暗格合上,将一根珠釵揣進袖子中,若無其事地向外走去。
直至遠遠可以望見兖王別院的時候,忽然從側邊竄出來一隊人馬,領頭的正是太子本人,他手持的銀劍在月光下迸發出冷光,只聽他揚聲道——“于總管,值此深夜意欲何往?”
“皇上有件東西讓奴才為兖王送去。”于兆頓下腳步,規規矩矩上前行了一禮。
“哦?”太子眼中迸發出勢在必得的光芒,“是何寶物?給本宮瞧瞧。”
“是。”于兆依言将珠釵奉上,下一瞬卻被太子擲諸于地,他怒道,“你送的便是這個?于總管,你當本宮三歲孩子糊弄?”
“奴才不敢!這雖然是支普通的宮釵,卻是莊淑妃生前最愛之發飾,皇上一直妥帖收着,如今叫奴才送出宮不過是給兖王留個念想。”
于兆規規矩矩将理由說了一籮筐,太子卻絲毫聽不進去,只是不耐煩道,“少廢話,匡聖令在哪?”
“匡聖令?奴才不知……”
于兆話音未落,便被太子手下兩人架了住,在他身上好一番搜查後方向太子禀報道,“回禀太子,查無匡聖令。”
聞言太子神色又沉了幾分,他斷是不相信于兆深夜出宮只是為了送支宮釵那麽簡單。
“與本宮做對沒有好處,識時務的就快把匡聖令交出來。”
“奴才萬不敢欺瞞殿下,皇上只讓奴才送宮釵給兖王,餘者奴才一概不知!”
難道玄機就藏在這只宮釵中?太子沉吟了片刻,俯下身将宮釵複拾起,拿在手上細細端詳,最終收入袖中。
“來人,将于總管壓回宮中交由皇後審理。”離去之前他在于兆身邊頓了頓道,“委屈于總管了,不過未免于總管被扣上偷盜宮中財物的罪名,還須細細審查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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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拿到太子繳獲的宮釵時,皇後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太子小心翼翼地詢問道,“母後可是看出了什麽玄機?”
“不過是一支舊宮釵,值得你這麽費心勞力?”皇後說着卻将宮釵妥帖地收入袖中,方又繼續道,“這并非是什麽匡聖令,你可得給本宮将于兆看牢了。他定會再找機會和兖王那邊的人接洽,切不可讓他将匡聖令奪了去!兖王那便也盯緊點。”
“是。”
太子領命退下,皇後的心情卻久久不能平複,藏在袖下的宮釵将她的手紮破了而不自知。這于別人或許是一支普通的宮釵,于她卻是一根永久的刺。皇上知道她定會派人監視于兆,于是故意讓于兆帶宮釵出宮,為的便是讓她難堪。但既是莊淑妃留下的一根宮釵都讓皇上保留至今,想必匡聖令他最終也會想方設法給盛沐澤送去——
夜難成寐,幾經輾轉後她披衣起身連夜至乾坤殿。自見過于兆後,皇上倒不再拒絕皇後送來的吃食,甚至一夜好夢。
皇後毫無顧忌地将皇上搖醒,把那支混着她血跡的宮釵攤開在他面前,一字一句咬牙切齒道,“沒用的,你送給兖王的東西,本宮都會一樣一樣找回來!”
皇上強撐起身子,第一次認認真真直視進皇後的眼睛,反唇相譏道,“給你和太子的東西,朕也會一樣一樣收回。”
“好!那本宮等着!”
皇後将那宮釵插進皇上榻前模板上一寸有餘,直至彎曲方才作罷。
此時距離皇上中箭已經過去了十日有餘,丞相和皇後封鎖了一切消息,皇上蘇醒的消息并未傳至宮外。
這幾日來,南歌無暇再去想和盛沐澤的感情問題,而是為那個她亦曾喚過“父皇”的人擔憂。他一旦就此倒下,只怕朝堂頃刻便會變成丞相的天下。
靈筠見南歌近日裏茶飯不思,便吩咐膳房做了南歌最愛的銀耳燕窩粥粥給她送去。
南歌卻胃口缺缺,強笑道,“我吃不下,這幾日火氣大,連嘴都是苦的。”
“我看你是苦惱宮裏發生的那件事吧,可事實上我們又做得了什麽呢?”靈筠勸道,“在我看來,太子做皇上總比康王要好。”
“不,”南歌卻是搖搖頭,“康王對不起南家,太子卻是會對不起天下百姓。”
“你又不是康王妃,何必擔憂如此之多。”靈筠嘆了口氣,轉而道,“若能找到仲神醫就好了,那皇上的病情定是有希望了。”
靈筠之言如醍醐灌頂,京城距雲隐山來回至少需要兩個月的腳程,請來仲岳皇上怕是已經不行了。而此前她為盛沐澤求藥的時候仲岳曾塞給她一個瓷瓶,想必可做應急之用。她當即起身,從梳妝臺最裏處翻出那瓷瓶,披衣便要往外走去。
“小姐要往哪去?”
靈筠一頭霧水喚住了南歌,南歌卻頭也不回道,“兖王府上。”
至兖王別院,南歌最先見到的是與她有結義之誼的韋靈,她褪去長裙又恢複了一貫的俠女裝束。見來訪者是南歌,韋靈多日來緊繃着的肩膀也松了下來,她笑道,“一入京就不見你,我剛在王爺面前提個話頭,魏清河就朝我直使眼色,我便不敢再往下問了……你此番回府是找王爺?”
南歌緊了緊手裏的瓷瓶,搖首不去想盛沐澤,“不是,我來找魏先生的。”
“好。”
無須韋靈指引,南歌便輕車熟路來到了魏清河的住處。
一同在屋內的,還有盛沐澤。
多日不見盛沐澤面容有些憔悴,想必也是因皇上的事煩憂。他見到南歌不自覺站直了身子,走至她跟前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最終也只是親啓薄唇道,“好久不見。”
南歌點點頭,盡量避開了他的視線,“之前仲岳神醫曾送給我這瓶藥,我想或許對皇上會有幫助。不過我不清楚藥效是什麽,拿過來給魏先生先瞧瞧。”
魏清河接過瓷瓶,将塞子打開後從裏面倒出了兩粒圓溜烏黑的藥丸,與一般毒藥無異。衆人面面相觑,從未見過如此奇怪的“救人”藥,最終都将目光落在了魏清河身上,能道出其中玄機的也就只有他了。
只見魏清河取了一碗清水,将藥丸刮掉一小塊溶入水中。過了須臾只見黑色的小塊藥丸發出“呲呲”聲響後竟将水染成了朱紅色,且散發出了香草甘甜的味道。
“這是什麽藥?”韋靈驚奇地看向魏清河,便是她此前常吃的解藥都沒有此般效果。
“假死藥!是假死藥!”魏清河激動地擡首,行醫數載,竟然真的讓他見到了傳說中的假死藥!
“世上當真有假死藥這東西?”盛沐澤蹙眉陷入了沉思。
魏清河點點頭道,“家父留下的手冊曾對假死藥有過記載,此藥雖通體烏黑但溶于水中則會成現出朱紅色之狀,并伴有淡淡的香草味。因假死藥是為掩人耳目,是以藥丸本身亦是如是。人一旦服用此藥後呼吸心跳都會暫停,甚至連體溫都會下降,給人一副已死之感,藥效能維系七天。”
此藥雖聽之極神,卻并非是南歌心中所想能起死回生的良藥。她肩膀垮了半分,轉頭看向盛沐澤道,“對不起,我以為能幫到你。”
“你如今肯來已經是幫到我了,”不顧旁人在場,盛沐澤一把便抓住了南歌的手,“回到我身邊來吧。”
“如今皇上還昏迷着,王爺怎有心思說這些!”南歌掙不開盛沐澤的手,只能小聲警告道。
“其實父皇早便醒了,只是一直被那妖婦軟禁着不讓消息外露。如今她禁锢着父皇無非是為了拿到匡聖令,不過只怕過幾日……”盛沐澤話鋒一轉,“不過你今日一來,所有問題都迎刃而解了。”
“啊,對!”
韋靈靈光一閃連連點頭附和,南歌一臉詢問看着她。只見韋靈眨眨眼睛道,“我早說了,你是王爺的福星!”
“你們先下去吧,我有話和翠兒說。”
魏清河将自己房間為盛沐澤騰了出來,南歌顯得有些局促不安,“你想怎麽做?”
“我想你留在我身邊。”
南歌沒好氣地扭過頭,“你知道我說的是皇室那件事!什麽時候了還沒個正經!”
“如今朝堂紛亂,我和南小姐的婚約自是做不得數了,你亦沒有留在南府的理由。翠花,我希望這段日子你能留下來陪我。”
“我搬去南府不是為了你,南夫人視我猶如己出,我在那兒生活的很愉悅……”
南歌官方的話尚未說完便被盛沐澤堵了住,“就這段時間,這段時間留下來陪我,其他的事我們日後再說。”
看着盛沐澤滿眼布滿了紅血絲,南歌不忍在他心裏再添一道堵,便點點頭應了下來,“好。我和韋靈也許久未曾好好敘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