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匡聖令
皇上終也醒了過來,只是如今宮內上下悉數換成了皇後的人,而他也被困于乾坤殿內不得出去,兩日來除卻皇後他再見不到旁人。
尚顧念着夫妻情分的皇後并無依丞相之言弑君,一日三次湯藥亦不曾落下。雖然皇上一句話都不願與她言說,她卻甚是享受兩人無言獨處的時光,因為以往便是這樣于她也是奢侈。
今日送完藥後她并未立即離開,而是将丞相的話傳達與他,“如今大局已定,皇上還是将匡聖令交出來吧。”
自盛高宗起,歷任皇上都有自己的一支親兵,他們不抵禦外敵、不伏擊流寇,所存在的意義便是在皇室有人發難的時候鞏固皇上的地位。這支數萬人的精銳親兵只聽命于匡聖令,而這匡聖令自從皇上昏迷至今,丞相派人搜遍了禦書房和乾坤殿皆無所獲,這才決定從他這裏入手。
可皇上怎會心甘情願将匡聖令交與皇後,他斜睥了她一眼,翻了個身複将眼睛合起。
“臣妾自問沒有對不起皇上什麽,皇上到底為何如此厭惡臣妾?”皇後聲音有些蒼涼,為她這二十年來如履薄冰的婚姻而悲切,“自從莊淑妃入宮後,皇上可曾認真看過臣妾一眼?”
聽皇後提起莊淑妃,怒氣漸漸充盈了皇上的內心,他終于開口,聲音卻如冰一般冷,“錯了,是自從莊淑妃死後,朕才不願再看到你。這些年來你可曾夢見過她?睡得可會安穩?”
自莊淑妃死後他便懷疑過是皇後所為,而後被外放出宮的莊淑妃婢女家中又慘遭大火,他派人暗中調查,果真發現放火之徒是皇後的人。只可惜彼時他初登基,根基未穩,便只得将此事強壓了下來,此後他對皇後更是再無半分情分。
皇後不自覺後退了一小步,她瞞了二十年的心事,卻原來皇上早已明察秋毫。如今她與皇上既是撕破臉,皇宮上下也遍滿了她的人,她也不怕将此事認下來——
“是臣妾做的沒錯,可那是因為臣妾愛皇上。你我成親二十年來,難道皇上真的不知道臣妾對你如何麽?”
一如幾日前她下定決定殺了他的時候他及時蘇醒,她便再下不去手。
“你我成親本就是政治聯姻,除了後位你不應再有所奢望。”
“若皇上雨露均沾便也罷了,可若有人長住皇上心裏,臣妾便要将她挖出來!皇上您看,自莊淑妃死後,臣妾這些年可還曾害過人?”
可那偏偏是他最為在乎的人!皇上擡起手想扇她一巴掌,最終頹然放下,“走!朕不想再看見你!”
“除卻臣妾,旁人無法踏入乾坤殿半步。若臣妾不來,皇上您可怎麽用膳呢?”
“朕要見于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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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皇後一聲冷笑,再次提起匡聖令道,“那匡聖令你到底放哪了?”
殿內又歸于一片沉默,皇後面色黯了幾分,“那皇上好好歇息,臣妾晚間再來。”
當夕陽消失于天際的時候,皇後如期将飯菜送至乾坤殿。這次皇上連看都不看她一眼,更是不吃她送來的吃食。此舉終于觸怒了皇後,她如同一只受傷的母獸般上前扳過皇上的身子,盯着那張依舊緊閉着雙眼的蒼白的面容道,“我說過要見于兆不可能,吃不吃随便你!”
皇上巋然不動地躺于榻上,似是真的熟睡了去,只有不太均勻的呼吸出賣了他。
“好,臣妾便看皇上能堅持多久!”
皇後憤而離去,但仍舊三餐為皇上送去湯藥和飯菜,而皇上果真滴水不進,米粒不沾。再加之他身上舊傷未愈,僅一天便又陷入了昏迷。
“你果真恨我如斯?寧願餓死也不吃我送來的飯菜?”皇後握着皇上溫涼的手,喃喃自語。
這幾日太子臨朝,在丞相的幫襯下一切與皇上在位時并無別樣。丞相下早朝後循例入宮,在中宮等了許久不見皇後,便緩步來到了乾坤殿。
一步入殿內便見着皇後拉着皇上的手黯然神傷,皇後擦了擦兩頰的淚水,将心裏糾結的事說與丞相,“若再不讓于兆前來服侍,皇上怕是撐不下去了。”
“那不正好,省了我們動手。”
“可……”皇後着急,在對上丞相的視線後又收了聲,默然低頭。
丞相将皇後的神情盡收眼底,“讓于兆過來吧。”
他知道皇後對皇上仍有感情,而他不拿到匡聖令亦不會安心。
“可皇上蘇醒的消息如今仍封鎖着,若讓于兆傳出去可如何是好?”
“皇上為何必須要見于兆難道你還不明白?你道他當真是為了一敘主仆之情?”丞相撚須露出了胸有成竹的笑意,“依我看他是要将匡聖令借機傳出去才是。我們何不将計就計,等于兆找出匡聖令的時候再出手将之奪下。”
“父親言之有理,那女兒這便傳于兆過來。”
“好。”
皇後急急離去,丞相知道她并非為了匡聖令,而為有個理由傳喚于兆而欣喜。
在迷迷糊糊中,皇上聽到了于兆用着尖細的聲音喚他“皇上”。他虛弱地微一睜眼,多日不見的于兆果真就跪在他跟前。他四下望了望,偌大的乾坤殿內除卻于兆并無旁人。
他本就在賭,賭皇後不會眼睜睜見他孱弱病死,果真讓他賭對了。
只是事已至此,不容他再猶豫,此前他已是給了太子諸多機會了,他卻屢屢令他失望。
在于兆的服侍下他将一碗稀粥喝盡後,湊在于兆耳邊悄聲道,“匡聖令藏在朕母妃生前寝宮的暗格裏,那個暗格就在入門右手第三塊磚頭下。”
他母妃生前所居住的寝宮二十年前便被他以思念生母為由封了起來,除卻每日灑掃的宮女,只有每年母妃的生死忌他才會踏足那處。平日裏他亦不曾刻意派兵把守過那個寝宮,是以哪怕丞相将皇宮翻個底朝天,亦找不到那裏去。
“朕要你将他交給——”
皇上拉出了于兆的手,在他掌心輕而緩地寫下一個字。
于兆心領神會,“奴才哪怕粉身碎骨亦不負陛下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