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收留盈兒
自皇上離去後,衆朝臣亦紛紛告事離去,偌大的喜堂上僅剩盛沐澤、南歌并太子三人。
盛沐澤剛欲擡腳上前将巧思抱起,南歌便看穿了他心中所想及時按住了他的手,小聲道,“叫家丁來處理。”
一個當堂告太子的女子……若是他太過賣力,只怕太子會懷疑到他頭上——
這道理盛沐澤亦懂,他無奈點頭,揚聲道,“來人,将這婦人擡出去!”
王府內的下人聽聞此事早有五六人在堂外候着,聽得盛沐澤的傳喚即刻入內。巧思的屍體輕易地被兩個壯漢擡起,地上僅餘下一灘鮮紅粘稠又刺目的血跡。
“皇兄,那臣弟便先告退了。”跟在兩個壯漢身後,盛沐澤牽着南歌的手就要往外走。
“五弟,”太子轉過身來,喚住了他,“巧思是你的人吧——”
“皇兄這話是何意?就因為我認識玉燕?”盛沐澤頓住了離去的腳步,抱屈道,“慚愧地說,皇兄既是為玉燕所迷,臣弟一介凡夫俗子又豈能幸免?但臣弟與玉燕除卻風月再無談及其他,更不知她有舊識成了皇兄的妾室。皇兄如此說未免折煞臣弟!”
太子冷笑一聲,他自是不相信事情當真如此之巧,況巧思着實是冤枉了他!
“橫豎那賤人已死,任憑五弟如何說都好。不過今日的局面你想必也是看清了,她即便是搭上性命亦動不了本宮分毫!”
今日之事他雖吓在心裏,但定要在南歌和盛沐澤面前将威立足。
“臣弟不敢。”
“你們且回吧,将那賤人留下。”
“可父皇命臣弟将她妥善安葬。”盛沐澤眉頭深蹙,緊了緊袖子底下握着南歌的手。
他本意是想讓巧思告完禦狀後全身而退,不料她卻劍走極端送了姓命。而今他能做的便是找個風水寶地将她好好葬了。
“怎麽,難不成她真是你的人?還是說你也相信了她污蔑我的那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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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弟不敢。”
“活人父皇尚且做不得主,何況死人呼?将她留下,本宮自會‘好好’安葬!”
太子咬牙加重了“好好”二字,若非巧思早早自我了斷,他定将她處以淩遲極行。他恨極了巧思,又怎會輕易将放過她的屍首。
感受到盛沐澤周身散發的淩厲氣場,南歌連忙用指甲掐他的虎口以迫讓他沉靜下來。
“好,那就交給皇兄了。”片刻之後,盛沐澤道。
無論兩人如何暗波湧動,盛沐澤都不好與太子正式撕破臉。他朝太子略一矮身後,便攜南歌走了出去。
“王爺這——”擡着巧思的兩個壯漢候在屋外等候盛沐澤發落,盛沐澤将視線落下別處,不忍再看巧思一眼,冷聲道,“太子會處理。”
不多會,太子方才從屋內走出,下的命令卻讓在場所有人都為之一驚,只聽他道,“鞭屍五十,拖去亂葬崗喂狗。”
“……是。”家丁面面相觑後,方遲疑地應下。
從康王府出來後,盛沐澤臉色一直不大好看,南歌亦沒好到那裏去。兩人一路默然,直至快回到別院的時候,盛沐澤才開口道,“你說巧思和玉燕會不會怪我?我連玉燕最後的屍首都無法保全……”
“這是巧思姑娘自己的選擇……她既已犧牲王爺更要沉住氣以俟時機将太子一舉擊敗。”此時南歌能做的只有寬慰,她提議道,“斯人已矣,便是風光大葬她亦不知。素聞京郊的靈泉寺香火甚旺,不若我們明日上山去為巧思姑娘祈福吧,願她來世投個好人家。”
自從重生後南歌便信了這些鬼神之說,以巧思的人品,下世定能等來好運。
“好。”盛沐澤沒有異議。
冬轉初春,反而比平日更寒了幾分。次日清晨南歌洗漱完畢的時候盛沐澤已雇了馬車候着了,兩人許久沒有一同出游,只是眼下兩人都沒了心情。
兩人一路無話,直至靈泉山山腳下,盛沐澤才開言讓馬車夫回去。通往靈泉寺有兩條路,一條是馬車可以上下的山路,另一條則是由九千九百九十九個大理石組成的臺階,心至誠者上山都會選擇後者。
為了給巧思祈福,兩人相互扶持行了半日有餘方才登頂靈泉寺,寺內香火鼎盛絲毫不輸萬佛寺。
從住持大師處得知巧思已成功轉投好人家,盛沐澤臉色方才微微轉晴。無論住持說的是否靈驗,于在世的人而言總歸是個安慰。
盛沐澤從懷裏掏出一對色澤、質地皆上乘的玉手镯,對南歌道,“這對手镯玉燕和巧思一人一只,巧思最後一次單獨見我的時候将它塞給了我。我想在此處找個地方葬了它,在此福至之地為她們立一個衣冠冢,你認為如何?”
“自然是好。”南歌哈了哈凍得通紅的雙手,同意道。
盛沐澤見狀,将身上的外袍褪下後又為南歌披了上去。這雖是盛沐澤常做之舉,但對已決定向他關上心門的南歌而言卻仍舊讓她面色漲紅,她推脫道,“我已有一件了,你當心着涼,還是快披上吧!”
“我一會兒要幹活,披着累贅。”盛沐澤卻不管不顧将披風系了個死結。
打定主意後,兩人轉至靈泉寺後院衆和尚居住的院落。聽得敲門聲後,開門的是一個不過八歲的小姑娘,她遲疑地看着來者道,“請問二位找誰?”
南歌不意開門的竟是個女童,側身往門內望了一眼,見院裏晾曬的皆是和尚衣服,方才确認自己沒有走錯地方。她禮貌道,“我們想來借個鋤具,還請小姑娘通傳一聲。”
“二位稍等。”
不多會,女童回來時手裏一左一右拿着兩把鋤頭,“師兄們都不在,你們且先拿去吧,待他們回來我再說與他們。”
“多謝!”
盛沐澤将衣冠冢選在靈泉山的向陽面,在一棵合抱的樟樹旁。雖只是小小的兩個土堆,卻亦是靜谧美好之地。待他将最後一抔土整平,夕陽已染紅了西面的天空。
“聽聞秋日的靈泉山開滿了漫山遍野的野菊,日後每年的重陽我都會來看你們。”臨去之時他許諾道。
許是親情于他難求,友情便更顯珍貴。他會記得所有為他犧牲過的人,而關于他的使命他亦将更牢地記在心裏——
兩人還鋤頭的時候,開門的亦是那個小姑娘。她接過鋤頭,撲閃着大眼睛道,“我師兄亦是還沒回來,二位且稍等我片刻!”
南歌與盛沐澤相視了一眼,既是小姑娘如此說,出于禮貌兩人便在門外等着小姑娘再度開門。這次小姑娘再出現時背了個小包袱,央求道,“二位下山可否帶上盈兒,讓盈兒追随左右?”
“小姑娘,我們萍水相逢,你怎麽就知道我們是好人呢?再者說,你父母兄弟呢?”南歌有些意外這個與她不過只有一面之緣的小姑娘竟提出如此要求。
“我若還有父母兄弟又何須在靈泉寺逗留近一年的時間,”盈兒眼眶微微泛酸,一張玲珑精致的臉蛋更顯我見猶憐,“一年前我被匪徒綁走,幸得下山化緣的師兄将我救下。僥幸逃了一命,很多前事卻是記不清了,在靈泉寺裏修養了半年身子才将将好了起來。住持和師兄待我雖好,靈泉寺卻不是個長久的容身之地。住持與盈兒說,第一個敲開這扇門的生人,便是盈兒的有緣人,盈兒可随其下山。還請二位可憐則個——”
盈兒說着朝着南歌便要跪下,南歌連忙彎腰攔住了她,“那……容我跟住持商量商量吧。”
“恩!”盈兒使勁點頭,背着包袱将他們引到了住持跟前。
待住持将經一部誦畢,南歌才擡腳踏進了正殿,對着三尊菩薩拜了三拜,方才切入了正題——
“這位小姑娘背着包袱便要随我們下山,住持您看——”
住持一撚須,“看來二位是敲過盈兒姑娘的門了。不錯,貧僧跟盈兒說過,第一個敲開她的門的人便是有緣人。二位如不嫌棄便将盈兒帶下山吧——”
盈兒粉雕玉琢煞是可愛,又生就一雙伶牙俐齒,不過八歲便失了雙親,南歌對她是又喜又憐。她本打算待盛沐澤回牯嶺鎮後便回南府居住,靈筠自是不能再留在她身邊服侍她,不若她便将盈兒收下——
念及此,她便點頭應允道,“那好,盈兒你便随我們下山吧,日後你就跟在我身邊。”
“謝姑娘,”盈兒朝南歌便拜,又轉向盛沐澤道,“謝公子!”
從始至終盛沐澤皆沒有說過一句話,南歌收與不收盈兒他都沒有異議,無論她做何決定他都支持便是。
“盈兒,你來,貧僧有幾句話送你。”
住持朝盈兒一招手,俯身在她耳邊道,“凡事不可執念太重,否則只怕成為會成為孽債。你可記住了?”
盈兒斂眉道,“盈兒記下了,多謝住持多日來的照顧,盈兒沒齒難忘。”
“唉,下山去吧——”
住持嘆了口氣,念了聲“阿彌陀佛”,只希望他這番話真的能令盈兒開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