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失望買醉
昨日偷得浮生半日閑,今晨一早盛沐澤便被皇上宣進了宮,而南歌在用完早膳後亦被靈筠差人請入了侯府。
待南歌見到靈筠時,靈筠已整裝待發在撷芳院候着了。
“你這是要往哪兒去?”仆一入內,南歌便問道。
“白朗回來了,”靈筠神采奕奕,眼裏閃着興奮的光,“巫女如今就呆在城郊一處原先廢棄的院子裏,我們現在就去看看吧,或許她真有辦法幫我們回到原本的身體!”
“當真!”
南歌聞言亦喜,抓住了靈筠的手就要往外走。靈筠與她相視一笑,撇下了婢女小厮兩人只身前往城郊的舊院子。
這城郊的舊院子是幼時南歌和兄長外出打獵時晚上暫時歇腳之處,後來随着他們年歲漸長此處便漸漸荒廢了。前些日子靈筠差人收拾了一番,倒是一處清幽的好居處。
巫女一身異域裝束,額前環了一圈七彩鈴铛。彼時她正閉目于屋內打坐着,聽到來人輕巧的腳步聲方才掀開了眼簾,朝着南歌的方向喚了句,“南小姐。”
聞言南歌與靈筠神色皆是一凜,相視一眼後靈筠臉上喜色更甚,“她果真知道!”
緊接着她朝巫女福了福身,懇切道,“巫女可有什麽能讓我們回到原本身體的辦法?”
巫女輕笑,視線卻始終沒有落在靈筠處,于她而言靈筠不過是沒有軀殼的魂魄罷了。
“辦法自是有的,不過——也要有宿主才行。這一世并無靈筠姑娘這個人,恕我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這……”靈筠斂了笑意,眉頭深深蹙起,沉吟了片刻道,“那巫女可否幫我和我家小姐互換身子?”
她回不去原本的身子便罷,能将如今的身子還給小姐她也就安心了。
“不能,”巫女卻仍是搖了搖頭,“你們如今的情況本是違了天命,回到原本的身體是順天命而為,切不可再逆天而行。南小姐自是無礙,靈筠姑娘會魂飛魄散的。”
“我……我無妨的,只要小姐能回去就好。既是這一世沒有‘靈筠’,我亦是不該有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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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直沒開口的南歌終于發了聲,卻甚是斬釘截鐵,“靈筠你讓白朗再護送巫女回去吧,我不換回原本的身體了。”
“那怎麽行!”靈筠着急道。
南歌握着靈筠的手,認真地看着她的眼睛,“現在這樣就挺好的,能不能回到原本的身體已經不重要了。于我而言重要的是我還能叫娘一聲‘娘’,重要的是你能在我身邊。”
“可是、可是你用的是關沂清的身體。”
若是別人也便罷了,靈筠知道南歌不可能不膈應。
“我如今連盛熠煊都能坦然面對,還會嫌這幅身子不成?我感念上蒼仍舊将你留在我身邊,你對我而言比過往的一切重要多了。”
“可……”靈筠眼眶微紅,仍舊搖着頭。
“好了,也不急在這一時,”巫女打斷了溫情滿滿的一幕,“此處還算清幽,我便先在京城住下了,你們暫且好好考慮。”
“我想我不會有再找巫女相幫的時候了,不過巫女但留在此地無妨。”
巫女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從城郊回到侯府的時候還不算太晚,南歌回絕了靈筠邀她一同用膳便相辭而去。走在熱鬧非凡的大街上,夕陽還将落未落,她在近別院側門的時候頓住了腳,轉身往正上演着繁華的鬧市走去。
宜春樓是京城內最大的酒肆,卻號了個堪比青樓的名字,來往的客人三教九流魚龍混雜,是京城裏最為熱鬧的地方。南歌擡首看了眼牌匾,擡腳邁了進去,她此刻最是需要人聲喧嘩。
宜春樓共有三層,從第三層臨窗往下便可将京城的繁華之景盡收眼底。南歌一路蹬上了第三層,尋了處臨窗的位置坐下,店小二緊随其後也上了樓,“姑娘一個人?”
“嗯。給我兩壇上好的女兒紅。”
“菜食呢?”
“不用,先上酒。”
素聞空腹飲酒最容易醉,她倒想一試大醉的滋味。
她的心口像被壓了塊巨石那般悶得發慌,今日到底有多失望她無法向他人言說,她有多厭惡關沂清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可她也只能在靈筠面前表現出一副淡然的模樣,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讓靈筠犧牲自己來成全她。
南歌喝得又快又猛,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一壇女兒紅便見了底。南歌搖了搖發昏的腦袋,将第二壇也開了封——
忽然,她拿壇子的手被人按了住,她微睜惺忪醉眼,一個放蕩不羁的的笑臉在她面前放大,“小娘子一個人喝悶酒多沒勁啊——來,小爺我陪你喝!”
南歌雖将容貌易了容,玲珑有致的身材卻是包裹不住,單是一個舉杯的背影便甚是勾人。前來搭讪的男子是嘉嫔的胞弟林才哲,算來也是皇上的小舅子。因着這層衣帶關系,他在京城裏橫行無阻,強搶民女、霸占□□無一沒有做過,而只要不觸犯人命官司京官沒一個敢動他。
适才他剛爬上三層,一眼便瞧見了單是背影就令他心猿意馬的姑娘,即便如今面容讓他有些許失望,卻仍動搖不了他想跟她颠鸾倒鳳的心。
“不用,大爺請自便。”
“那我就自便了——”
林才哲說着便徑直在南歌身邊坐下,伸着不安分的手摩挲着南歌的手背。南歌雖是腦袋有些發昏,卻仍存着理智,她厭惡地蹙了蹙眉,微微使勁掙開了林才哲的手,冷聲道,“大爺是否走錯地方了?醉春樓尚隔着一條街。”
放在以前,林才哲是醉春樓的常客,不過最近他看膩了那些胭脂俗粉,時不時覓些“野味”,而南歌便是他今晚看中的獵物。
“那我們換個地方喝?”林才哲得寸進尺地環上了南歌的肩頭,“到我府上喝去——”
“雖不是青天白日,此處卻也是燈火明亮酒客衆多,大爺還是放尊重些好。”
聞言林才哲不由得朗聲而笑,狂傲道,“放眼京城,誰敢說我一句不是?”
言罷他論證似的環視了一周,同一層的酒客或低頭或背對着他,果真無人敢提出異議,亦或是對此已見怪不怪了。
南歌終于惱了,但即便內力漸有恢複,醉後的她卻仍是敵不過林才哲的蠻力。
“王爺您請——”
對南歌被調戲熟視無睹的店小二狗腿地将盛熠煊引到了最好的位置,與南歌比桌而鄰。
饒是林才哲再怎麽沉浸在美人鄉中卻還是轉頭朝盛熠煊打了個招呼,“康王也來了——”
盛熠煊淡漠地點下了頭,适才他便瞧見了林才哲懷裏的女子不是很樂意,如今近了方才看清她的容顏——
他薄唇微掀,半嘲諷道,“林國舅何時與本王五弟的人私交如此之密?”
“她是兖王的人?”林才哲神色一凜,摟着南歌肩的手松了些。
“國舅不知?翠花姑娘如今可是五弟放在心尖上的人兒。”
這些林才哲從南歌身邊徹底彈開,讪笑道,“今晚喝得有些多,竟冒犯了兖王的人。”言罷他規規矩矩朝南歌陪了一禮,“姑娘當我黃湯喝多了,無意冒犯,切勿見怪!”
南歌垂眸,沒有言語。
林才哲和盛熠煊相辭了一聲便匆匆離去。盛沐澤行事素來高調,仆一入京,關于他和翠花姑娘的風流韻事便流傳了開來。憾在他沒有親眼目睹翠花姑娘的真容,方才有了這一出鬧劇。如今只希望能及時止損,盛沐澤不會怪罪到他的頭上來。
皇親再怎麽橫着走,終究還是要向皇嗣低頭。
桌上那壇拆了封的女兒紅仍舊未動,南歌只手撐着太陽穴,另一只手按住腹部試圖止住裏面的翻湧。她并非因為酒烈,實是因為眼前為她解圍的人傷了她的脾胃。
在盛熠煊到來之前,提起盛沐澤的念頭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逝,可今天的她不想。
雖是幫南歌解了圍,南歌卻沒半分謝意,一向冷色的盛熠煊反而率先開了口,“五弟沒和你一起?”
不知怎的,他總能在南歌身上感到若有似無的敵意。但又是這個與他同吃一種口味陽春面的姑娘,反倒讓他對她生出了幾分興味。
南歌搖了搖頭,下一瞬站起了身還是說了句場面話,“今日多謝康王相助,我先告辭了。”
“等等,我們……是不是認識?”
在南歌搖搖晃晃要下樓的時候,盛熠煊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手,順帶替她穩住了身形。
“康王好記性,”南歌半帶諷刺,淺笑道,“我們幾日前一同在陽春面館吃過面。”
“我說的是更早之前,我們真的沒見過嗎?”
“沒有。”這次南歌斂了笑意,回答得甚是斬釘截鐵。
盛熠煊緩緩松開了南歌的手,看着南歌搖晃着往樓下走的聲音,吩咐他身邊的侍衛邱光道,“護送她回兖王府。”
以南歌的模樣要安全回到王府看似有些困難,他便索性将人情送到底了。
“是。”邱光領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