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太子受傷
“南風又起?”
盛沐澤就着字條中的內容念了出來,眉頭微蹙地看向算命僧,“這是何意?”
算命僧卻已開始收拾椅凳,一天算三個人是他的慣例,盛沐澤恰好是第三個。
“公子日後自會知曉。”
“王爺相信算命僧的話嗎?”
從圍觀的人群中擠出來,兩人一齊往萬佛寺的僻靜處走去,南歌忽然開口問道。
盛沐澤遲疑地點點頭,而算命僧的那番話也讓他不得不重新審視當年嬷嬷對他的斷言。他信算命僧能算出他的命格,卻不信他扭轉不了命運,因此他半帶着打趣看着南歌道,“他說的沒錯,我克所有對我好的女子,所以你還是趁早離開我吧。”
“或許我就是你命中的福星呢。”
“哦?那南風又起是什麽意思?”盛沐澤好整以暇地看着南歌,權當她只是在說笑。
其實從看到“南風又起”那四個字的時候,南歌便知道算命僧所指是她。她本姓南,又是死而複生,正合了“南風又起”之意。只是她如此解讀自是不會和盛沐澤說,于是便随口道,“我救了王爺兩次,還算不得福星麽?”
“算。”盛沐澤點頭稱是,無論南歌是否應“南風又起”,她總歸與他有恩。
算命僧雖說只算了盛沐澤的命,南歌卻從中窺出了自己的命數。這一世,她與盛沐澤注定是綁在一根繩上的螞蚱。
涼風漸起,日頭逐漸西斜,上香的男女也陸續下了山,廟裏只剩零零散散二三十人。而自從上山後,太子便攜貼身随從“四處逛逛”,與他們分開出行,未再現身。
已有許久未見到太子,南歌心中隐有不妥,“我們去尋太子吧。”
“無妨,他估計又看上哪個姑娘了。”
盛沐澤卻不甚在意,太子今晨提議上山進香的醉翁之意實則在此。古今多少才子佳人傳說的相遇伊始便是發生在廟宇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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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寺院的暮鐘響起,幾個小和尚匆匆忙從他們身邊經過,南歌喚住了最後一個問道,“敢問小師傅,寺中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阿彌陀佛,”和尚合掌,“貧僧師弟在後山發現了兩具屍體,師父讓我等弟子過去。”
“屍體?”南歌與盛沐澤相視了一眼,緊随在那小和尚身後也往寺院的主殿趕去。
萬佛寺所有的和尚皆聚在了主殿,除此之外還有幾個尚未下山的百姓站在不遠處湊着熱鬧,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是柯嘯冰。”
盛沐澤俯下身先開其中一個的白布,露出的是一張白淨得毫無血色的清秀面龐。他是跟随在太子身邊的侍從,因為是太監的緣故,時常低首靜默不語。
盛沐澤深吸了口氣,神色複雜地揭開第二塊白布。白布下掩着的是一張明豔張揚的女子面容,她雲髻淩亂,衣衫不整,白皙的香肩暴露在衆人的視線中,衆和尚見狀紛紛念了聲“罪過”。
“公子可認識死者?”住持問盛沐澤道。
盛沐澤點點頭,指着柯嘯冰道,“他是家兄的随從,那位女子不認得。”
在揭開第二張白布的剎那,他竟有些期待能看到太子的臉,但看到的是女子後他的心又落了下來。
“那令兄呢?”
盛沐澤朝住持作了個揖,“我與家兄一道上山,已半日不見他,如今不知其安危,還請住持幫忙尋找家兄。”
太子嫌平日總跟着那麽多侍從不甚自在,因此只帶了貼身侍從柯嘯冰便上了山,哪曾想竟出了這等意外。
“好。”事關人命,住持當即允下,吩咐了一衆徒弟助盛沐澤。
過了不多久,黑暗吞噬了白晝的最後一點光亮,偌大的萬佛山後山響起了貓頭鷹的“咕咕”聲。衆和尚私下奔走,盛沐澤亦不好意思坐着等,便和南歌一齊往西山那片搜去。
黑夜無月,山上樹根藤蔓交錯縱橫,南歌心下着急被絆得身子前傾,往坡下栽去。她尚不及向盛沐澤求救便順着山坡滾了下去,直到途中被撞到了一又軟又重的東西才停了下來。
南歌下意識地拿腳蹬那肉物,方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那是個人。
她連忙将那人反過身來,那人雖灰頭土臉但與盛熠煊三分相似的面容仍舊顯出了一絲貴氣,是太子!
她将手放在他鼻間以探鼻息,所幸還有些熱氣出來。
“王爺!王爺!”南歌在坡下扯着嗓子呼喊,而尋了許久不見南歌的盛沐澤聽到聲響也朝坡下而來。
昏迷着的太子衣冠不整,甚至亵褲還半褪着,應是正在行歡好的時候被人偷襲,後背因中劍一片濕漉。
南歌吃力地扶太子起身,盛沐澤卻在一旁冷眼旁觀。他原先只是做做樣子,并無費力尋找。他不想救他,卻亦深知太子不能死在這裏,是以便将找尋到太子的任務交給了衆和尚。
“王爺,搭把手。”南歌從山坡滾落傷到了手腕,如今忍着疼扶人高馬大的太子有些吃不消。
“急什麽,就讓那些和尚來看看我大盛太子的尊容吧。”盛沐澤掀唇,看着太子衣袋半解的模樣語帶嘲弄。
“太子氣息孱弱,若是不及時止血恐怕撐不過今晚了。”
此處偏僻又在坡下,若不是她失足跌落,怕是今晚也找不到太子。若他們就此離開,太子怕是等不到發上發現便一命嗚呼了。
盛沐澤看着南歌仍舊吃力地試圖将太子救上坡,終是上前将腰彎下,示意南歌将太子放在他背上。牯嶺鎮是他的地盤,即便他再憎惡太子,卻不能任由他在這裏出事。
太子身負重傷,兩人便在萬佛寺讨要了兩間房。南歌從随身攜帶的包袱中拿出金瘡藥,好不容易才為太子止了血。盛沐澤在一旁冷眼看着這一切,南歌忙活了大半宿方才為太子将傷口包紮好,那傷口足有一寸深,皮開肉綻甚是可怖。
山上并沒有藥石以下腹,南歌只好囑托小和尚送來一盞茶水,坐在太子身邊一勺一勺潤着他的嘴唇。看着南歌對太子照顧入微的模樣,盛沐澤沒好氣地一把拉過她的手腕,而瓷碗在榻邊晃悠悠轉了幾下後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他還死不了,你至于嗎!”
盛沐澤冷着聲,手上的力道讓南歌忍不住“嘶”了一聲。忙活了一宿,她這才記起她自己也受了傷,可盛沐澤并不知。
見南歌吃疼,盛沐澤将手松了些,但仍舊不滿地看着她。他從南歌賣力救太子起便心中便憋了一股氣了,而回到寺中後南歌盡心照顧太子的模樣又深深紮了他的眼。
“我不能冒險。”南歌亦冷了聲,眼眶微紅,“你不想救大可不必幫我。太子那麽大一個人僅憑我一人無法将他背上山。你也知道他現在不能死,卻又憎惡自己救了他,如今倒是把氣撒我身上了。王爺若不想看,大可現在就下山。”
南歌精準地踩住了盛沐澤的痛腳,玉燕死狀還在眼前,他非但不能報仇卻還要救他。他深恨無能的自己,卻不知如何發洩。他自知理虧,但卻因南歌的态度拉不下臉,強調道,“你是我的人!”
南歌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答話,掙開了他的手,邁開步往外走去,向住持又讨要了一個茶碗。
太子若出事,盛沐澤第一個脫不了幹系,反倒使盛熠煊坐收漁翁之利。對盛熠煊有利的事情,她第一個出來反對。
太子是該死,卻還不到時候。
待她折返回太子的住處時,盛沐澤已離開了去,只餘一室明滅的燈火。南歌重拾心情一勺一勺喂太子喝茶,三更天的時候屋外忽然下起了瓢潑陣雨,她便站在窗邊靜靜地聽着雨打芭蕉。
在她第三次喂太子茶水的時候,他才悠悠轉醒。
“你救了我?”太子此刻如同一只病貓,連說話的聲音都孱弱不堪。
“是王爺救了你,我是王爺的婢女,奉命照顧殿下。”和盛沐澤雖說剛起争執,南歌仍舊斂眉将功勞全推給了盛沐澤。
太子掙紮着要起身卻碰到了傷口冷抽了一聲,南歌正想傾身上前扶一把,一雙手卻比她更快地伸了過來,語帶關懷道,“皇兄醒了,身子可有好些了?昨日到底發生了什麽,究竟是何人要害皇兄!”
太子揉着發疼的腦袋,回想着昨天發生的一切,忽然身子一凜問道,“柯嘯冰呢?”
記憶回籠,他才想起昨日危急關頭是柯嘯冰趕過來救了他。而他慌不擇路的時候一時踩空從坡上摔了下去,此後便陷入了昏迷。
若非柯嘯冰及時趕到,他已做成了風流鬼。
“柯嘯冰他忠心護主,重傷不治,如今靈柩就停在寺內。”
太子怔了住,臉上懊悔憎恨與迷茫各種神色交織着,盛沐澤頭一次看到向來意氣風發的太子臉上出現灰敗的神色。
“皇兄可要去看看他?”
太子緩緩搖了搖頭,他不敢,他不敢直面自己間接害死柯嘯冰的事實。
“你代我找一風水寶地葬了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