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室溫情
在接到盛沐澤的飛鴿傳書後,魏清河不出半日的時間就趕到了萬佛山。
彼時南歌從太子房子走出來正巧與他打了個照面,她微微福身道,“魏先生。”
魏清河略一颔首,表明了來意,“王爺讓我前來為太子診治。”
“太子剛醒來,魏先生請吧。”
“嗯。”
在與南歌擦身之際,魏清河覺察出了她走路輕微的不自然,便又喚住了她,“翠花姑娘,你沒事吧?”
“小傷而已不礙事,先生還是快些進去吧。”南歌面色憔悴,不眠不休照顧了太子近一天後,在盛沐澤強硬的命令下她方準備回房歇息。
太子傷及心肺,幸而南歌發現得早,又得醫術高明的魏清河上山醫治,這才将将撿回了一條命。但仍是元氣大傷,輕易動彈不得,不得已只得在萬佛山多加逗留。
南歌好不容易睡下,迷迷糊糊間感覺有人在揉搓她的手腕,酸酸軟軟的好不舒服。
可這萬佛山中除卻她,餘者皆是男子,又怎會有人入她房為她揉手?許是手腕過于酸疼,倒做起了被人服侍的夢來。南歌翻了個身,找了個舒适的躺法接着酣睡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從手腕傳來的舒适感才消失,她反倒不适應徹底醒了過來。豈料一睜眼,便見到盛沐澤就坐在她榻邊,左手搭在他的右手上肆意揉搓着。
“王、王爺!”南歌下意識揪緊了床單往後縮,“王爺為何一聲不吭坐在這裏?”
盛沐澤揚了揚眉,将跌打酒“啪”一聲拍在床板上攤在南歌面前,“醒了?自己擦。”
屋內彌漫着的跌打酒的濃味這才被南歌後知後覺聞了去,她默默拿起藥瓶,卻遲遲沒将它開啓。
昨夜天昏跌下山坡她實則傷了右手腕和左膝蓋,右手腕顯然不需要再抹藥,但盛沐澤在身邊她又羞于撩起裙擺。
“行了,我出去,”盛沐澤見南歌糾結的模樣嫌棄地瞥了她一眼,臨至門前又轉身道,“我還不至于把歪心思打到翠花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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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咬重了“翠花”二字,似乎要提醒她就是個鄉野村婦,便是她在他跟前搔首弄姿他都看不上。
昨夜與南歌起争執的時候他握住了南歌的手腕,力氣雖大了些但絕不至于使南歌露出那種吃痛的神情。而後南歌在喂太子茶水的時候他也窺出了不自然,想是她跌下山坡也受了輕傷,是以在信中順帶叫魏清河捎上跌打酒。
有着醫者敏感的魏清河将跌打酒呈給他的時候随口說了句“翠花好像也傷到了腿”,不過彼時魏清河并不知曉這瓶跌打酒正是為她而備,而他亦懶得解釋。
他本欲将跌打酒送與南歌便離開,可在看到她沉靜的睡顏的時候又狠不下心喚醒她。更是鬼使神差坐下來先幫她緩解手部的疼痛,半個時辰下來,手腕酸疼難忍的反倒是他。
“就當我還你一命了吧,”從未幫人打過下手的盛沐澤看着南歌睡夢裏享受的模樣自我安慰,而後又堅定地推翻了他的想法,“不對,三生有幸才能讓本王坐在這幫你揉手,三生……兩條命,你還欠我一條。對,你還欠本王一條命,你是本王的人。”
豈料自诩為救世主的他,下一秒竟從剛醒來的南歌迷茫的眼中看到了戒備。他如同一只驕傲的孔雀被拔了毛,氣悶不已卻也只能撂下兩句狠話離開。
南歌看着盛沐澤生氣離去的背影,心裏卻沒來由升起了一股暖流。和盛沐澤相處的這幾個月裏她漸漸摸清了他的秉性——嘴碎,但心不壞。
在太子受傷的頭幾日,因身邊沒有丫鬟,只得南歌常服侍其左右。而後他漸漸下得了地,南歌也淡出了他的視線外,可他卻已習慣了有南歌在其身邊侍候着……
這日南歌循例給太子煎了藥送去後轉身剛要離開,太子連忙去抓她垂在裙擺下的手,卻因為動作太大扯疼了傷口疼得龇牙咧嘴,“你為什麽這幾日匆匆就走?”
“我是王爺的人,如今殿下身子漸好我也就不礙殿下的眼了。”
她尚記得太子那日說她連宮中灑掃的丫鬟都不如,若不是萬佛寺上實在沒有人手,她自不會來服侍他。
哪知太子卻全然聽不出她話裏的嘲諷,而是一本正經道,“我這就向五弟要人!待我傷愈後就帶你回京。”
“太子這是做什麽?”南歌心下微驚,顧不得尊卑一把掙開了太子的手。
“本宮帶你回京,以後你只需要服侍我一人便好。”
許是在行歡好之事的時候險些喪命,他如今想到如花似玉的女子便從心裏産生抵觸,反倒是對着樣貌平平又低眉順眼的南歌要舒服許多,幾日接觸更是将初見南歌時的那些偏見抛之腦後。
“多謝殿下擡愛,可奴婢跟慣了王爺的,也舍不得離開牯嶺鎮。”
南歌盡量笑得得體,卻在心裏将太子腹诽了個遍,如今他竟連她這個村婦都不放過了……
“我可以收你為侍妾,給你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太子又抛出了個尋常女子都不能拒絕的誘餌,“日後我登基,你便是天子的女人。”
“……”此時若是再拒絕反倒是她不識擡舉了,南歌沉吟了半晌,索性将問題抛給盛沐澤,“王爺于我有恩,除非王爺親口允了我自由身,否則請恕翠花要辜負殿下的好意了。”
“這好說。”太子揚眉,臉上盡顯得意色。從小到大他想要的東西,盛沐澤哪一樣不是雙手奉上的!
“那殿下,我就先出去了。”
不待太子答應,南歌一刻不曾停頓地朝屋外走去,生怕屋內的腌臜之氣沾染在她身上。
從太子屋中出來後,南歌徑直去找了盛沐澤。彼時盛沐澤和魏清河正在對弈,他正冥思苦想着如何才能破解危局,并未搭理在他身邊的南歌。南歌在旁站了須臾便手指其中一顆棋子,示意盛沐澤将它移到相應了位置。
盛沐澤下意識地照做之後才發現南歌以一步就定了整個棋局,不過于他是敗局。
“觀棋不語真君子。”盛沐澤忿忿地斜睥着南歌。
“舉棋不定假把式。”南歌反唇相譏。
魏清河見南歌似有話要與盛沐澤說便告了退,南歌順勢坐在盛沐澤跟前,手裏捏着兩個棋子把玩着,“如果太子向你要我你會怎麽做?”
“太子怎麽會看上你。”盛沐澤失笑,傾身上前伸手要觸南歌的額際,卻在即将觸碰到的時候生生頓了出,“看吧,連我都懶得碰你。”
“這麽說王爺是肯定我不會到太子身邊了?”南歌也不生氣,而是微笑着看他接着問道。
“不可能。”盛沐澤想都沒想大手一揮,別的不說,他深知太子看女人的眼光。
“好,”南歌微微一笑,放下棋子拍了拍手站了起來,“那我就不用多說什麽了。我希望可以一直跟在王爺身邊,直到送終那天都行。”
本以為南歌只是說笑,不曾想午後他循例去看望太子的時候,太子竟真跟他提起了南歌,“五弟啊——這些日子若不是翠花衣不解帶地照顧着我,恐怕我是撐不過來了……”
他話剛說了個開頭,盛沐澤便猜出了話尾,他先一步打斷道,“皇兄擡舉翠花了,她不過是盡一個婢女的本分罷了。若要論功的話,魏先生當記首功。”
“這皇兄自然知道,魏先生的情本宮記下了。不過五弟,今日皇兄是想向你讨翠花到我身邊服侍。”
盛沐澤神色漸凝,原來南歌午時去找他果真不是單純的臆想。但他也聽出了南歌話裏的意思,她不願跟在太子身邊。而已有了玉燕的前車之鑒,盛沐澤自會盡全力保護南歌不受太子的迫害,既是對南歌的報答也是對玉燕的在天之靈的一點告慰。
“翠花不過是一個粗使丫鬟,并不大得力。皇兄如果要的話,臣弟可挑幾個上等丫鬟送至京城給皇兄。”
“怎麽,本宮不過是向五弟讨一個丫鬟,五弟不肯給麽?”原以為盛沐澤會當即允諾的太子登時冷下了臉。
“皇兄看重的若是玉器物什,只管與臣弟要去,但翠花有自己的思想意願,臣弟不……”
“诶——”太子打斷了盛沐澤,“翠花說你對她有救命之恩,她不能擅自做主。只要皇弟肯點頭,她自是願意跟本宮走。”
盛沐澤知道這是南歌無形中給他的再次提醒,而如今要打消太子的念頭他只能犧牲自己的清白了——
“不瞞皇兄,她這是在逼臣弟給她一個名分。為報答臣弟的救命之恩,她已身相許已是臣弟的人。以她剛烈的性子又怎會願意跟皇兄走,臣弟亦不敢讓她玷污了皇兄的太子之身——”
“為何此前不曾聽你說起過?”
“臣弟此前和玉燕感情甚好,因此不敢讓她知道我和翠花也有一段。如今玉燕既已身死,臣弟打算着過些日子給翠花一個名分。”
他既已說到了這個份上,太子又怎好再強人所難,只能道,“翠花姑娘賢良淑德,五弟好好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