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搭救盛沐澤
在灌木叢中穿梭着,南歌的腦子早已千回百轉,可她怎麽都想不通,為何“南歌”對她會有如此大的敵意?
不對,應該是對關沂清懷有很大敵意。
可惜她尚不及摸清“南歌”的底,便被“請”出了府,在分不清“南歌”是敵是友之前她并不敢貿貿然亮出身份。
聽聞南蠻有個女巫擅巫術,原本對巫蠱之術嗤之以鼻的南歌決計先前往南蠻一訪得以回歸原本身體的秘術。且不說她如今有家歸不得,單是頂着這張令她生厭的臉就有夠難受的了。
卻說她趕了半月的路程,在日近西沉的時候,南歌終于發現前面有個十來戶人家的村莊。
她緩步走近一個正坐在門口擇菜的老婦人,俯下身禮貌問道,“老人家,我路過此地天色将晚不知可否借宿一晚?”
老婦人擡起頭,見是個年紀尚輕的柔弱姑娘便遲疑地開口,“姑娘你自已一個人啊?”
南歌點了點頭,“是。”
“我還有兩個兒子,恐是對姑娘有些不便。不過往前走,拐過去的第二戶是個年輕的寡婦,為人熱心家中又沒有男丁,姑娘還是到那兒去借宿吧。”
“好,還是謝謝您。”
老婦人沒有答話,繼續低下頭擇她手裏的菜。南歌默默地掏出一錠金子放在旁邊倒扣着的水缸上,兩間殘破的毛瓦房住母子三人,是她唐突了。
往前走不遠便是一棵三人合抱的榕樹,南歌拐過去數着第二家屋子敲開了門。
開門者是個芳華正盛的姑娘,她身着一席素裙,未施粉黛卻平添了三分清麗。
“請問你找誰?”
南歌望着眼前不像寡婦的老婦人口中的寡婦,遲疑了半晌方才問道,“我路過此處想借宿一宿,不知姑娘可否方便?”
“姑娘且進來說吧,”舒映月将門開得更大了些,待南歌入內後接着道,“我們這兒地方小,很少有來借宿的。其實我也好久沒和人好好說說話了,姑娘能陪我解解悶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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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不像是這裏的人。”
舒映月緩緩搖了搖頭,“不,我只屬于這裏。”
“這是為何?”
舒映月緩緩嘆了口氣,方才跟南歌說出了她隐居于此處的緣故。
卻原來她是鬼易師太門下大弟子,但卻與師太仇人之子相戀,情濃之時兩人私奔至此,隐居了下來。可惜兩人只度過了兩年美好的時光,她夫君卻病逝了。
舒映月說了一些她與夫君之間發生的小事,回憶起往事她的眉眼間滿滿的都是幸福。
“至少曾有個人不遺餘力地愛過姑娘你。”
南歌滿臉傾羨,即便是死生相隔,也好過被心愛之人利用和算計。
“是!所以即便為了他叛出師門,我亦從未悔過。”
師父可以有很多弟子,梅郎卻只有一個她。
“姑娘可曾想過離開這裏?”
舒映月笑開,堅定地搖了搖頭,“這幾間小屋是我和梅郎修修補補蓋成的,他雖然已經逝去,但我想守護住屬于我們的美好。姑娘呢?姑娘可有心愛之人?”
南歌本以為她腦海裏會浮現出盛熠煊的面容,但并沒有。她不知何時已将他放下了,或許在那個三岔路口,或許在他一劍刺入她胸膛的時候,又或許早在他接關沂清入宮她的心便涼了。
“沒有。”南歌坦然一笑,轉而問道,“聽聞尊師鬼易師太慣會易容之術,姑娘想必也精通易容之術吧?”
“略曉個皮毛吧。”
不待南歌再開口,舒映月便起身道,“姑娘且随我來。”
她從房裏的梳妝臺下翻出幾張仿□□,做工精良,惟妙惟肖,她将它遞與南歌道,“這幾張仿人皮是我以前所做,如今已派不上什麽用場。今日一見我與姑娘甚是投緣,姑娘如不嫌棄便拿去吧。雖無法做如姑娘這般傾城之姿色,但走在江湖上倒也勉強算得上是傍身之物。”
“多謝姑娘!”
南歌正尋思着如何向舒映月讨要易容的方子,舒映月便雙手送上了。她捏着手上的仿人皮愛不釋手,萬一她回不去原本的身體,一張假面也比如今這張令她生厭的面容要好。
“天下之大,相逢便是緣分,姑娘無須言謝。”舒映月将梳妝臺合上後便領着南歌去往隔壁的房間,“姑娘今晚便在這間房歇下吧,有什麽需要可以随時喚我。”
“好。”南歌微微一笑,打心底接受來了舒映月的好意。
次日一早,南歌在幾張仿人皮中挑了挑,最終選定了最為平淡無奇的一張。
待她梳好妝來到院子的時候,舒映月明顯愣了愣,繼而笑道,“适才一恍惚竟有種照鏡子的感覺,姑娘這便用上了。”
“是啊,”南歌亦笑,“我是來與姑娘辭行的,待我回程之時定再與姑娘一敘!”
“路上小心。”
“好。”
與舒映月作辭後,南歌取消了一路南下的計劃。且不說前往南蠻兇險萬分,而今當務之急是查明“南歌”的身份,如今她既已能改變這容顏,何不就此掉頭回返京城,再探侯府!
不得不說這張臉給了她很大的方便,一身村姑打扮的她獨身行走,甚少有人願意多看她一眼。
卻說這日她來到牯嶺鎮時已是黃昏,這牯嶺鎮是江南小鎮,不大卻甚為繁華。在客棧歇下腳後,南歌貪戀夜市的繁鬧便到不遠處的茶肆聽說書。
不曾想這說書人說的竟是康王與南小姐的那段未成之事,看客在底下七嘴八舌議論紛紛,說的無非是這南家小姐孤高自許,不識好歹。
南歌頓覺索然無味,正欲離去時忽然茶肆裏闖入了幾個黑衣人,他們手中劍散發出的血腥味令衆人顫栗,好在他們似乎在尋找什麽人,并沒有濫殺無辜。
“走!”
搜尋無果後,領頭的黑衣人一聲令下,衆黑衣人便在頃刻間又消失了蹤跡。
雖然又恢複了平靜,但整個牯嶺鎮卻呈現出一副山雨欲來風滿樓之景。
“姑娘,姑娘!外面發生了什麽?”
客棧的店小二膽戰心驚躲在櫃臺下面,見推開門的是神色淡定的南歌方才敢爬出來。
“沒什麽。”
南歌沒什麽心思回答店小二,她的所有思緒全都在方才的刺客身上。适才領頭的黑衣人雖只說了一個“走”字,但卻令她覺得說不上來的熟悉,只是她還是想不起那個人是誰。
推開房門的一剎那,刺鼻的血腥味刺激着南歌的神經。她一凜,冷聲問道,“誰!”
回答她的只有孱弱的呼吸聲。
她掌燈,只見一衣飾華貴的男子倒在榻邊,旁邊一灘血跡,聲音細弱微蚊。
男子見來者是個村婦模樣的女子,強撐着的警惕終于松了去,也終于暈了過去。
南歌往門外望了一眼,輕輕将門掩上後方才緩步走到男子身邊探查他的傷勢。男子皮外傷只有肩上一處,但從傷口流出來的卻是紫黑色血水,顯然他暈倒并非因受傷而是中了毒。
南歌胡亂将包袱裏的藥倒騰了出來,她既是從關沂清房裏醒來,臨走之時便順手帶了些金瘡藥和毒藥解藥傍身,如今果真也派上了用處。
好在她往裏日愛跟着兄長到軍營裏去,包紮傷口倒也不是難事,只是這毒令她發起了愁……
不敢胡亂用藥的她只好先為他将傷口包紮起來,再請店小二燒來一壺開水,為他将身上的血跡擦拭幹淨。
直至日上三竿,昏迷了一宿的男子這才蘇醒了過來。而坐于一旁假寐的南歌聽到動靜也當即掙開了雙眼,問道,“你醒了?可覺得好些了?”
男子微一點頭,清俊的臉上褪去血色只剩蒼白,“多謝姑娘相救。”
言罷,他四下尋外袍要披衣離開,南歌主動遞上了一套新的衣袍,“穿這套吧,昨晚那些衣服沾上了血跡,這是我趕早去買回來的。”
“多謝。”
男子套上外袍後便掀開窗子一躍而下,南歌靜靜地看着男子離去的身影,并未跟明言他中毒之事,相信以他的身份背景也無須她多說什麽。
其實昨夜在為男子處理傷口的時候,南歌便從他随身攜帶的玉佩上窺探出了他的身份——當朝五殿下,盛沐澤。
同款質地的玉佩她在盛熠煊身上見過,此乃宮廷玉,當今聖上在前年生辰時為八個皇子一人打造了一個。
就上一世而言,五皇子是八位皇子中最為短命的。約莫是……她與盛熠煊成婚那年便病逝在江南,難道指的便是這次劫難?
在确認了盛沐澤的身份後,南歌便想起了那個領頭黑衣人為誰。難怪他給她的感覺是如此熟悉,卻原來是盛熠煊最為得力的手下,尹坤。
一陣涼意從南歌腳底而起,盛熠煊對手足尚且殘忍至斯,他日若登上帝位必定還會對南府痛下殺手。
一晝夜的時間,南歌終于想通,哪怕她願意放下過往的情仇,為了南府她與盛熠煊也無法和平相處。若要保全南府,盛熠煊便不能稱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