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喲,這來來去去的,可真熱鬧。”
薛汲顏認得這是出來迎接許宛雩的那位王公公,看樣子是皇後身邊的人。
薛沁顏上前道:“王公公,何事前來?”
王公公甩了甩手中的拂塵,道:“來呀,把午膳擺上。”身後的宮女魚貫而入。
“有勞王公公。”
“咱家來,也不是單單送午膳來的。”王公公翹起蘭花指,道:“咱家還要傳娘娘口谕,請薛五姑娘前去一見。”
“什麽?”薛沅顏看了一眼薛涴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王公公是聽錯了罷,皇後娘娘見一個庶女做什麽。”
王公公不悅地看着薛沅顏,這姑娘還真是張口就來,皇後的口谕誰會傳錯。
薛沁顏忙道:“王公公莫怪,四妹心直口快,臣女恰好有事禀告皇後娘娘,就與五妹妹一同去罷。”
公公道:“兩位用了午膳就來罷,可別讓娘娘久等了。”
說是用了午膳再去,可是皇後娘娘召見,哪裏敢怠慢,薛沁顏和薛涴顏匆匆吃了幾口便梳洗換裳。
薛沅顏問薛涴顏道:“皇後娘娘為什麽見你。”
薛涴顏細聲細氣道:“我無意中碰到了寧和公主,她很是和氣,還和我說了幾句話。”
“就這樣?”
薛涴顏點點頭。
薛沁顏看薛涴顏穿得素淨,道:“五妹妹,你還是換一套豔一些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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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涴顏為難道:“我拿來的衣物都是素淨的。”薛汲顏聽了腹诽,二嬸真是生怕嫡親女兒被搶了風頭,連帶的衣裳都天差地別。
薛沁顏道:“妤兒,你與婉兒身形差不多,借一套衣裳給她穿罷。”
薛沅顏沒好氣道:“我才帶了兩套衣服呢,給她了,我穿什麽!大姐姐和三姐姐借給她好了。”說罷甩手去了。
薛沁顏年長四歲,薛汲顏又比薛涴顏高出一些,她們的衣服薛涴顏是穿不合适的。
薛涴顏笑道:“大姐姐,沒事的。皇後娘娘仁厚,不會怪罪。”
薛汲顏道:“我記得大姐姐有一條挑金線的披帛,倒也配五妹妹蓮青色的褙子。”
薛汲顏聞言将披帛拿來,薛涴顏披上以後果然整個一亮,薛沁顏這才滿意,領着她去了。
薛沅顏躲在裏間撕紙出氣,本來按照母親的想法,打算尋個由頭不讓薛涴顏參賽的,這下好了,皇後娘娘認得她了!
松香見狀,寬慰道:“姑娘,放寬心,五姑娘就算是參加了,也是比不過姑娘的。”
薛沅顏道:“我就是生氣,我就是生氣。”
松香道:“要不,奴婢去做個冰碗來,給姑娘消消暑。”
“算了,不吃了,”薛沅顏踩了踩地上的紙屑道:“更衣,我要去花園裏逛逛,今晚,我要她們好看。”
松香和錦囊各拿了兩套衣裙過來,道:“姑娘想穿哪一套。”
薛沅顏看了看,指着那套杏紅繡彩蝶的道:“就它了。”
很快,南靖侯世子被謝鈞打暈在假山之後的事情傳遍了瓊華園。據說被發現的時候南靖侯世子滿嘴的血,骨頭也斷了一根。太醫救治中途他醒來過一次,含糊吐出謝鈞的名字就又暈過去了。哭哭啼啼的南靖侯小姐将這事告到了皇上面前。
皇帝眉頭都皺成了川字,叫謝鈞過來問話,謝鈞道,他與南靖侯世子發生口角,一時忍不住便大打出手。皇帝揉了揉額角,這年輕人也太血氣方剛了,一言不合就打架。要知道南靖侯只有這麽一個兒子,現在南靖侯世子昏迷不醒,讓南靖侯夫人知道了,還不到禦前鬧翻天。現在最要緊的是治好南靖侯世子的傷,并安撫好南靖侯小姐。
一紙聖命,皇帝從宮中又調來幾位太醫,專門醫治南靖侯世子,又找來忠衛侯謝敖,令他好好管束兒子,菡萏宴過後擇日登門向靖南侯賠罪。正忙着在校場練兵的謝敖當着聖面踹得兒子吐了一口血,提拎着他回了謝府。南靖侯小姐看着地上一口血,吓得忘了哭。
這一段插曲,并沒有妨礙菡萏宴的舉行。
夕陽款款而下,映得水面一片赤金。千荷塘上,水光粼粼,碧波翻湧,一一風荷舉。淡淡荷香随着水氣飄散,清爽宜人。荷塘中央已搭建好了一處高臺,等着佳人們争奇鬥豔。宴會衆人一片品酒論詩,一邊欣賞着晚着夕荷。
林貴妃朝顯王使了個眼色,顯王李宜烔斟滿一杯酒,站起來對皇帝道:“父皇,兒臣借此宜人美景,祝父皇身體安康,祝我大容朝國運昌盛,福祚綿長。”
“好,”皇帝欣然滿飲杯中酒,道:“烔兒蹴鞠技藝高超,平日裏在刑部也做得不錯,父皇很是欣慰。”
林貴妃笑道:“烔兒常常将案宗帶回宮裏,挑燈夜讀,生怕辦不好差事呢。”
皇後道:“太子以前也如此,上手了以後,就游刃有餘了。”
林貴妃暗咬銀牙:“太子有許多人輔助,烔兒比不得,只能靠自己了。”
皇後皺了眉道:“妹妹這話,是怨皇上偏心麽?”
皇帝擺了擺手道:“行了行了,煊兒,烔兒都很好,”眼角看到遠端靜靜坐着的李宜煥,又補了一句:“煥兒也不錯。”
坐得比較遠的李宜煥微笑道:“兒臣比不得兩位皇兄,平日讀書有不懂的地方,還要請教兩位皇兄,好在兩位皇兄耐心,都肯教導兒臣。”
李宜煥生母身份低微,本身也不受寵,兩位皇兄壓根沒把他放在眼裏,哪裏還會為他講解。難得他此時還為兩個哥哥說話。
少年腮邊的梨渦淺淺,皇帝忽然想到,小兒子的梨渦,和劉貴人一模一樣。他已經大半年沒有見過劉貴人了,李宜煥長到十三歲,沒有伴讀,沒有封號,他也沒有想起,該是時候,為小兒子物色王妃了。
皇後察言觀色,道:“太子教導弟弟是應該的,他要是不耐煩,煥兒就來告訴我。”
太子苦笑道:“母後都發話了,兒子哪敢不耐煩。”
林貴妃忙道:“煥兒,你來找五哥也是好的。”
顯王李宜烔道:“六弟,你身子太弱,改天五哥帶你踢蹴鞠去。”
皇帝揉了揉額角:“高離,你去看看,各家閨秀都準備得怎麽樣了,第一個是誰。”
高離翻了翻花名冊,道:“第一個是顧家二小姐顧琪,表演的是書畫。”
皇帝點頭道:“眼看日頭全都落下去了,準備好了就開始罷。朕不着急,底下的少年公子們也該着急了。”
廂房內,各家閨秀皆是神色緊張地等待傳喚,唯有薛汲顏與謝悅湊在一處說笑。
顧家大小姐顧珺悄悄對薛沅顏道:“你家三姐姐倒是淡定,我這心啊,都快跳出來了。還不如二妹妹第一個上去呢,越到後面,盯着你看的人越多。”
參加詩會的姑娘不用提前準備,直接在宴席上等待即可,而獻過才藝的姑娘,則陸續就坐,不再回廂房。等才藝和詩會都結束後,皇族和青年才俊們便投花選出前十名。
薛沅顏道:“她這是破罐子破摔,你羨慕她作甚。”
顧珺笑道:“我聽母親說,妹妹的箜篌得過大師指點,彈得極好。以後妹妹富貴了,可別忘了我們。”
薛沅顏挑了挑眉,道:“以後再說罷。”
顧珺心中暗恨,她與妹妹對薛沅顏百般讨好,還換不來一句口頭承諾。
廂房門一開,所有的交談聲立刻停止,進來的公公清了清嗓子,道:“第十五位,國子監祭酒薛預之女薛沅顏。”
薛沅顏神色一凝,抱着青鸾箜篌匆匆而去。碧藍挑金線的裙擺滑過眼前,謝悅道:“隔一個就到你了,我怎麽也跟着緊張起來。早知道我就跟着三妹和五表妹參加詩會,一邊吃點心一邊看熱鬧。”
她今天穿了鵝黃色的胡服,細腰緊束,纖麗中帶着勃勃英氣。薛汲顏笑道:“英姿飒爽的悅表姐原來也有緊張的時候。”
謝悅作勢要打她,坐在一旁的大理寺卿之女陳思華忽地倒抽了一口氣。兩人朝門外看,一位麗人迤逦而來,銀白色的舞衣上,層層粉色由深至淺,漸次暈染開來。如一朵夜風中盛開的荷花。
許宛雩含露的眸光在廂房裏轉了轉,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徑直找了位置坐下。
謝悅低聲嘆道:“單論容貌,大表姐也及不上她。等她入了東宮,不知太子會不會冷落姐姐。”
薛汲顏笑道:“等怡表姐生下皇孫,就不怕了。”
“第十七位,工部尚書薛頌之女薛汲顏。”
薛汲顏整了整衣裙,在謝悅鼓勵的眼神中,握着陶埙走出去。微涼的風拂過臉頰,一掃廂房中濃重的脂粉氣,她深深吸了一口浸潤着荷香的空氣,走上高臺。
看到薛汲顏,薛文對薛辭悄悄道:“三妹妹不會吹得和上次在廣文樓一樣罷。”
薛辭道:“不會,母親信上說,三妹妹練得很勤快。”
薛銘喝下一杯酒,道:“大妹妹突然回去,是為了何事。”
薛辭道:“我遣人回去問了,母親說是鋪子裏的事情。”
薛文道:“就為了鋪子裏的事,菡萏宴都不參加了?”
薛辭道:“無妨,上一次大妹妹得了第三,名聲已經有了。真正可惜的是二妹妹,兩次都因病未能成行。”
薛文張了張嘴,猛地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