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薛沁顏弄好了出來,卻發現外面靜悄悄的,洇墨和展畫不知道去哪裏了。薛沁顏喚了兩聲,無人應答,心道不好,忙急匆匆向大路走去,冷不防有人從假山後轉出來,笑道:“婧兒這是要去哪裏。”
薛沁顏大吃一驚,南靖侯世子怎麽在這裏,偏偏洇墨和展畫不見了。她臉色一變,道:“世子請讓開,妹妹們不見我回去,是要來找的,驚動了皇上和娘娘,就不好了。”
南靖侯世子仍是站着不動:“有沒有人告訴過婧兒,你是個冷心之人。”
薛沁顏看了看四周,想從旁邊繞過去,南靖侯世子很快又擋住了她。
“婧兒別費心了,這裏都讓我的手下守住了,你的丫環暈了,躺在草叢裏,沒有半個時辰,是不會醒的。”
薛沁顏這下真的慌了,她只是個十六歲的姑娘,再怎麽端莊沉穩,聯想到接下來将要發生的事情,也免不了害怕。
“南靖侯世子,京城閨秀多姝麗,你何必如此。”
南靖侯世子笑了:“京城閨秀多姝麗,我卻偏愛婧兒一個。”
薛沁顏向後退了幾步,聲音因為害怕變得有些尖:“你我無冤無仇,你為什麽要害我,我的父親母親知道了,絕不會饒你,我們薛家也不是好惹的。”
“噓,別叫,我不想讓旁人看你衣衫不整的樣子。”南靖侯世子見她吓得嘴唇都白了,忍不住伸手去撫摸,被薛沁顏一掌拍掉了。他舔了一下嘴角,道:“在南靖侯府的時候,我們在池邊亭子裏說話,滿園的燈光映在水裏,也沒有你漂亮,你那時候,也是喜歡我的罷。我這不是害你,而是疼你啊。岳父岳母要是知道,我們的婚期就更快了。”
薛沁顏道:“誰是你岳父岳母。”
南靖侯世子慢慢抽出腰帶,道:“現在不是,等下就是了,婧兒你乖一些,我不想把你綁起來。”說罷正要撲過去,領子忽然一緊,人已經朝後飛了出去。
薛沁顏閉眼尖叫一聲,心一橫,抽了頭上的簪子,咬牙往胸口刺,卻被拿住了。她使勁掙脫,卻聽得一個熟悉的聲音道:“婧兒,別怕,是我!”
薛沁顏手中的簪子掉在地上,眼中已流下淚來:“大表哥。”
謝鈞心疼地将薛沁顏籠在懷裏,不住安慰:“好了,沒事了沒事了,我在這裏,沒有人敢欺負你。”
他從淨室出來,換了一身衣服就要趕去與蹴鞠的隊友彙合,謝愉的丫環卻匆匆攔住了他,告訴他薛沁顏往假山後面去了。這是謝愉要給他們一個單獨見面的機會,謝鈞心領神會,喜滋滋地使了輕功趕過來,不料卻看見一個令他怒發沖冠的情景,如果他晚來一刻鐘--他不敢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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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靖侯世子陰郁地從地上爬起來,吹了個呼哨,他養的那些人是廢物麽,怎麽放了謝鈞進來,壞了他的好事,他差點就要得手了。
七八個仆從聽見呼哨攏過來,看見多了一個人也十分驚訝,面面相觑。其實也不能怪他們,他們看住的是地上的路,誰也沒料謝鈞是從天上下來的。
南靖侯世子道:“謝大公子,這是我和婧兒之間的事,你最好不要管。”
“婧兒也是你叫的,”謝鈞垂首對懷中哭泣的薛沁顏道:“別哭了,你在一邊看着,我替你教訓他們。”
薛沁顏慢慢收了淚,聞言扯住他道:“表哥,把事情鬧大了,舅舅要生氣的。”
謝鈞道:“不怕,父親是明事理的人。”
薛沁顏此刻目中含淚,如雨中梨花楚楚可憐,南靖侯世子恨不得沖上去将薛沁顏拉過來,狠狠攥着拳頭道:“怎麽,兩位光天化日之下在僻靜處摟摟抱抱,還要将撞破的人教訓一番麽。”
這厮,一轉眼就颠倒黑白,不好好教訓一下是不行的。謝鈞扶薛沁顏在大石上坐下,慢慢地活動關節手腳:“從小我就知道,有一些人是不打不服的。仗着自己能說會道,就歪曲事實。也好,我懶得跟你廢話,剛才打馬球,我還沒玩盡興。你們是一個一個來,還是一起上。”
南靖侯世子道:“全給我上。”
仆從們聽到謝鈞活動關節的聲音,哪裏還敢單挑,當下一擁而上,謝鈞嘿嘿一笑,輕舒猿臂,大開大合。幾乎是一招打倒一個,還未到一炷香的功夫,對方站着的就剩下南靖侯世子了。
南靖侯世子面上驚疑不定,正想着該如何脫身,謝鈞身形已至。南靖侯世子雖學過武藝,但父親卧床之後無人督促,早就荒廢了。勉強抵擋了幾下,被謝鈞貫倒在地,當下叫道:“謝鈞,你堂堂百年簪纓世家之子,竟在皇家園林中毆鬥,不怕皇上怪罪麽!”
謝鈞一拳砸在南靖侯世子嘴上,南靖侯世子滿嘴血腥,上下牙都松動了,再說不出話來,謝鈞喘着氣道:“小爺現在氣頭上,你再不閉嘴,信不信小爺廢了你。”
薛沁顏看南靖侯世子滿嘴鮮血,怕謝鈞真的弄出人命來,忙站起來道:“表哥,表哥,好了,快住手。”
謝鈞心中火氣未消,哪裏肯停下,薛沁顏勸不住,生怕謝鈞弄出人命來,只好歪在大石上,道:“表哥,我頭疼得厲害,你別打了。”
謝鈞聽了,忙松開了人,南靖侯世子像個布口袋似的軟軟倒在地上,人事不知。謝鈞快步走到薛沁顏身邊握住她的手,薛沁顏輕輕一掙,剛才驚怕之中在表哥懷裏哭了一場,已是不妥,萬萬不能再有肌膚之親了。
謝鈞看着空了的右手,呆了一呆,薛沁顏道:“表哥能找着我的丫頭麽,她們被迷昏了。”謝鈞難得與她獨處,一點也不想找她的丫頭,但是見她面色蒼白,語音裏還帶着微微的顫音,心道她只是吓壞了,需回去好好休息才行。
他搜尋周圍的草木茂盛之處,在忍冬樹下發現了洇墨了展畫。謝鈞取出一個小瓷瓶,給她們嗅了嗅,她們才轉醒。
洇墨和展畫醒來看見面前有個大男人,吓了一大跳,細看卻是謝家表少爺。
洇墨道:“表少爺,您怎麽在這裏。”
“別問那麽多,快起來去看你們家姑娘。”
洇墨和展畫這才爬起來,匆匆忙忙轉過假山。姑娘完好無損地坐在那裏,她們方才拍了胸口放松下來。
薛沁顏道:“展畫,你去告訴三妹妹,我覺得不舒服,蹴鞠就不去看了。”
展畫應聲去了,謝鈞道:“大表妹,我送你。”
薛沁顏道:“不必了,已經太勞煩表哥了。南靖侯世子醒來之後不會罷休,表哥要心裏有個數。”
他的懷裏還殘留着她身上的馨香,她又恢複到了原來的那個薛沁顏,只可遠觀,不可接近。謝鈞苦笑了一下:“我不怕他,我就跟在後面,送你到小院門口。”
薛沁顏想了一下,還是同意了,扶着洇墨緩緩而行。窈窕的身姿在謝鈞面前,無一不美好,他突然想起小時候先生教過的一首酸詩:關關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大表妹,你是否有心悅之人?”他聽見自己說。
薛沁顏驚訝地回頭:“沒有,大表哥莫要亂說。”
“那就好,”他笑了,聲音裏滿是愉悅:“院子就在前面,我還要去參加蹴鞠,你好好休息,婧兒。”
那一聲婧兒輕柔如晨間的風,在薛沁顏心尖一吹,薛沁顏忽然想叫住他,話語在舌尖轉了一圈,又咽了回去。謝鈞縱身一躍,矯健的身姿極快地消失在繁花密林之間。
“大姐姐。”
薛沁顏回頭,笑道:“是婉兒呀。”
薛涴顏道:“我剛找到了四姐姐的帕子,正要回馬球場上去,大姐姐要一起麽?蹴鞠應該開始了。”
薛沁顏道:“我有些頭痛,想躺下歇一歇,就不去了,你們看得開心些。”
“要緊麽,婉兒留下來陪你罷。”
“婉兒不必擔心,我睡一會兒就好了。蹴鞠大會兩年一屆,你別錯過了。”
薛涴顏微笑着與大姐姐擦肩而過。如果她沒看錯,剛才那個人,是謝家嫡子謝鈞。她的姐姐們,有嫡出的身份,有父母的疼愛,有顯赫的外家,有傲人的容貌和才華。而她呢,她只有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