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不答。
顧瑾玉明白了,就是她。
“你仔細想想,這賬本你父親有沒有跟你提過。”趙蕤問道。
顧瑾玉搖搖頭,“你出門後,我每日回憶父母言行,還沒有發現疑點。”
趙蕤挑挑眉,“那怎麽辦?不如我晚上去殺了他們,一了百了。”
顧瑾玉急切道:“不!千萬不要輕舉妄動!殺了他們容易,可是你會惹禍上身的!我們既然知道有證據,不如慢慢尋訪。”
“只要找到證據,交給與宋家不和的官員,朝廷自然會降下旨意,不需我們動手。”
“到時候宋家自會身敗名裂,家破人亡!”
顧瑾玉顯得有點激動,趙蕤拍拍她的肩,安慰道:“別緊張,我只是說說而已。”
顧瑾玉察覺自己失态,有點不好意思,慢慢穩住心神。
趙蕤卻說:“我先回房了,你休息吧。”說罷,轉身走了。
顧瑾玉心底微微有些失落,随即又轉瞬即逝。
………………………………
自從宋家出了事,像是死了一般,既沒有再派人上門來,也沒有故意為難沁膚坊的生意。
顧瑾玉心裏隐隐不安,總覺得宋家在醞釀更大的陰謀。
錦繡總在一旁勸慰,又常置了酒菜,請來袁母,王曉涵,解學芳一起飲宴。
大家一起吃吃喝喝,聊點家常,顧瑾玉心底的憂慮便被壓了下來。
而解學芳在這樣的日子中,和大家漸漸熟悉,也習慣了如今的生活。
五天後,柳俊上門告知,事情準備妥當,請二位東家查看。
顧瑾玉想到身邊有趙蕤,又有解氏父女在旁保護,應該沒有大礙,于是要求同去。
五人一起去了沁膚坊。
到了沁膚坊,柳伯先給趙蕤,顧瑾玉見了禮。
趙蕤介紹解氏父女。幾人又相互見過。
柳俊沖解學芳笑了笑。
解學芳裝作不理。
“東家,他們三人每人領了五個工人和一位賬房先生,五千兩銀子,已經簽字畫押,您過過目。”柳伯遞給顧瑾玉幾張契書。
顧瑾玉看過後,滿意點頭,“柳伯辛苦了。”
趙蕤突然問道:“他們都簽了幾年的契?”
柳伯愣了愣,随即明白過來,“五年的契。”
趙蕤點點頭,對要出發的人道:“此去諸位要齊心協力,開拓新地方。以後你們工錢是多少,就看你們鋪子收益有多高了。”
衆人齊齊答是。
顧瑾玉也勉勵了幾句。
之後衆人相互拜別,向不同方向出發,乘船的乘船,坐車的坐車。
趙蕤幾人回了住所。
顧瑾玉過上了往日的生活,只是多了個趙蕤。
趙蕤認為宋家不除,仍是大患,于是也不出門了。整日窩在房裏,偶爾聽見熱鬧出來和衆人說說話,或者有時消失半天,或者不見一晚上。
混混沌沌過了一個多月。
這天袁母對顧瑾玉說:“過幾天就是乞巧節了,你們幾個姑娘好好做幾身新衣,到時候熱熱鬧鬧過。”
王曉涵聽了高興道:“那太好了,我們那天晚上出門看全城的姑娘比巧去。”
“我記得有年乞巧節,我在我們村還拿了個第一呢。”錦繡回憶道。
“我都沒好好過乞巧節。以前父親總是忙,我又要帶着弟弟...”解學芳有點低落地說。
顧瑾玉安慰道:“沒關系,今年你可以好好過了。”
“是啊,解姐姐,我們今年肯定過得熱鬧。以前我在家,後娘老是讓我幹活,什麽也不準去玩...”小春對解學芳道。
王曉涵喊道:“哎哎,你們倆能不能說點高興的。”
“姑娘,她們倆說的哪有不高興?”琉璃笑着對王曉涵道。
“好啊,死丫頭,胳膊往外拐,看我回去怎麽收拾你。”王曉涵假怒道。
“姑娘息怒,奴婢錯了,奴婢不該亂說話,下次我把嘴縫了,再和姑娘出門。”
王曉涵哈哈笑起來。
衆人也笑了起來。
笑聲停罷,袁母對顧瑾玉道:“過了乞巧,中元節,你哥哥就該去金陵應考了。”
這話吸引了衆人的目光。
顧瑾玉疑惑道:“七月就走?那也太早。金陵離這裏又近,何不讓哥哥在家多呆幾日?”
袁母笑道:“七月下旬走。不是我讓他走,是他自己忙着去。說到時候租房子,會同年,都需要時間,先去了熟悉熟悉。我打算讓紅兒跟着去,那兩個小厮是男人家的,心不細,很多事想不到。”
顧瑾玉看了看紅兒,十六歲,容貌普通,身材結實。
紅兒見顧瑾玉看着自己,笑了笑。
“那就依義母的,過了節,我幫哥哥收拾東西。”
袁母笑着拍拍顧瑾玉的手,“有你我就放心了。”
作者有話要說: 還是把頭改成屍體,這樣也許不太恐怖~
☆、過節
日子過得飛快。
往年的乞巧節,江南諸地都會舉辦乞巧活動。只是各地風俗不同,節目也不盡相同。
單說揚州,有投針乞巧,穿針鬥巧,香囊賽巧,贏的頭彩的女子,會得到一件貴重的禮物。有時是玉镯,有時是一根精致的簪子,或者是一根華美的珠釵,年年不同。
不過多數女子不是為了彩頭而去,都是為了熱鬧。
幾天前,顧瑾玉就讓伴鶴去把綢緞鋪的掌櫃叫來。
這掌櫃知道顧瑾玉是沁膚坊的東家,帶的全是上好的布匹。
幾人整整看了一天,選了幾十匹布。一人分了幾匹做衣裳,個個眉開眼笑。
顧瑾玉又讓掌櫃送男子布匹來,選了七八匹布。一些留給趙蕤,自己為她做衣裳;一些交給了紅兒,讓她給袁益傑做幾件;剩下的留給解學芳的父親。
又吩咐伴鶴出門買點新鮮的瓜果,點心,還有乞巧必不可少的針。
一切準備妥當。
早起吃了飯,衆人都換上了新衣。
王曉涵和解學芳在院子鬥起了針。
将針順序插在藕上,看誰能用最短的時間穿最多的針。
王曉涵邊看解學芳的動作邊穿針。
解學芳全神貫注,對王曉涵的眼神毫不在意。
衆人數着數,解學芳穿十幾根,王曉涵才穿七根。
“哎,今早起來我的手就滑得很,要不然我肯定贏過解姐姐。”
琉璃笑道:“姑娘,我看你的手天天都很滑!”
王曉涵輕捶了琉璃一下,“你這死丫頭!”
小春,紅兒捂嘴偷笑。
解學芳道:“你不服氣?好,去淨手,我等你,再讓你幾針,依然能贏你。”
王曉涵氣呼呼地說:“解姐姐就只敢和我比,要不你和表姑比比繡荷包。”
顧瑾玉無奈看了她一眼。
解學芳早就聽說顧瑾玉針線活極好,心裏也蠢蠢欲試,因此看向顧瑾玉,“姑娘,咱們比比。”
顧瑾玉笑道:“你也聽她胡說。”
“我哪有胡說?”
錦繡見狀,笑着勸道:“姑娘,今天過節,圖個熱鬧,和解姑娘比比。”
顧瑾玉經不住衆人勸,點頭同意。
兩人先是藕上穿針。解學芳膽大心細,顧瑾玉心思細膩,手指靈活,兩人不相上下。都在同一時間,穿了相同數量的針。
“比其他的。”王曉涵道。
兩人又拿了裁衣裳剩下的布料做起了香囊。
因為做香囊時間長,其他人也三三兩兩比了起來。
錦繡和琉璃,小春和紅兒。袁母在一旁面帶微笑地看着。
“顧姑娘,你繡的可真好。”解學芳紮好最後一針,擡頭看見顧瑾玉手裏的香囊,贊道。
“那是當然,也不看看是誰?”王曉涵倍感光榮的說。
“誇你表姑,你高興什麽勁?”解學芳先白了王曉涵一眼,又對顧瑾玉道:“我認輸,我的這個沒你的好。”拿過香囊仔細看了看,“真是精致,你能不能教教我?”
顧瑾玉微笑點頭。
解學芳高興道:“太好了!”
趙蕤從早上就聽見一群人叽叽喳喳的,出了房門,看她們圍在一起,“你們在做什麽?”
衆人聽見趙蕤聲音,齊齊朝她看去。
“大表姑!”
“姑娘!”
“趙姑娘!”
趙蕤一一點頭,“圍在一起做什麽?”
顧瑾玉笑道:“我們在玩呢,今天是乞巧節,你要不要來試試?”
趙蕤走近一看,繡香囊,“不會。”
解學芳詫異道:“這可是女紅比較簡單的,你不會?”
趙蕤雙手一攤,“不會。”
“那你會什麽?不如和她們比穿針吧。”
趙蕤搖搖頭,笑道:“我只會縫衣服,且縫得奇醜無比,還是你們玩吧。”
解學芳大為稀奇,不過也沒再多問。
趙蕤自顧自找了地方坐下看她們玩。
顧瑾玉走過來坐在她身邊,“你最近怎麽不出門了。”
趙蕤看了她一眼,“反正也不急,在家休息休息,過段時間再出去。”
顧瑾玉低下頭來嘴角上揚。
衆人一直鬧到申時末。
吃過晚飯,王曉涵搖着顧瑾玉的手臂,“表姑,一會我們一起出去看看,晚上可熱鬧了,解姐姐沒看過,我們去吧。”
顧瑾玉拒絕道:“我不去了。本來你也不能去,不過既然解姑娘要去...”看向解學芳,“解大叔和你一起去?”
解學芳點頭。
“那你跟解姑娘一起,記住要跟着解大叔他們,不準亂走。”
“知道了。”王曉涵高興地喊道。
“錦繡,你和她們去吧。”顧瑾玉說道。
“我不去,我在家陪姑娘。”顧瑾玉又勸了幾次,錦繡都不肯,她就不再說。
到了晚上家裏只剩袁母,顧瑾玉,趙蕤,錦繡。
趙蕤吃了晚飯回房後就沒出來。其他三人坐着聊天。
戌時末,外出的幾人回來了。
王曉涵興致勃勃跟顧瑾玉講外面的熱鬧。好多女子都出來了,一群群圍在一起鬥巧,有的得了禮物,有的沒得,奄奄地走了。
還有的比起了琴技,書法,作詩。
顧瑾玉認真的聽着。
衆人你說我講,把當時有趣的場面說給顧瑾玉聽,又鬧了一個時辰。
最後袁母說時間不早該休息了,衆人才回房休息。
過了乞巧節,再有幾天就是中元節,俗稱鬼節。
顧瑾玉打算回金陵祭祀外祖母、舅舅們。袁氏母子也要回蘇州寶應縣祭祀。
于是置備的供品都是兩份。
七月十四,趙蕤,顧瑾玉,王曉涵,解氏父女,還有幾個丫頭一行八人往金陵去。
本來顧瑾玉是要解氏父女跟着袁益傑母子的,但袁益傑執意不肯,直說讓他們保護好顧瑾玉就行。
袁氏母子只帶了兩個小厮和紅兒,随後也去了蘇州。
顧瑾玉幾人到了金陵,依舊先投了客棧。
第二天,才往吳陶鎮去。
派錦繡幾人送了點薄禮給上次幫忙的人家,才往祖墳去了。
奉上供品,點上香燭元寶,把外祖父母墳上的草拔了,打掃周邊,最後燒了紙,磕了頭。
接着去了舅舅們的墳地,每座墳頭擺上果品,插上香燭元寶,拜了拜,燒了紙,在兩個舅舅,三個表哥墳前磕了頭。顧瑾玉幾人就返回了鎮上。
衆人沒打算在金陵停留,回客棧取了行李,趕回了揚州。
到了揚州已是夜幕。
城裏有許多人在放河燈。
中元節放燈一是為了紀念逝去的親人;二是為亡靈指路,好早得超生。
顧瑾玉讓丫頭們買了幾盞來放。
解學芳見了,也買了兩盞放了。
河裏的燈擁擁擠擠,順水而去。遠遠望去像一條渾身散發金光的長龍。
幾人等河燈飄的遠遠的,再也看不見,才回了住所。
袁氏母子還沒有回來。
第二天也沒有。
第三天還是沒回。
到了第七天,顧瑾玉心裏急了,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是不是宋家?
顧瑾玉去了趙蕤房裏,問道:“你說,他們會不會出了什麽事?”
趙蕤看她焦急地樣子,安撫道:“別擔心,最近宋家很安靜,宋權宇也要應考,他暫時沒心思。再說,他們回蘇州除了祭祀,也許還要和其他家人朋友聚聚,而且,從揚州坐船到蘇州最快也得一天呢。”
顧瑾玉一想也有道理,又靜下心來等。
到了七月二十六,顧瑾玉再也坐不住,正打算派人去看看。
袁氏母子卻回來了,還多了一個人。一個十七、八歲的男子,長得與袁益傑頗為相似。
這人名叫袁益騰,十八歲,是袁益傑的堂弟,今年也要參加秋闱,袁益騰的父親就托袁益傑代為照應。
前院。
“大哥,沒想到你有這麽寬敞房子,以前也不告知弟弟一聲。”袁益騰在袁益傑房中這裏瞧瞧,那裏摸摸。
袁益傑瞥了袁益騰一眼,平淡地說:“不是我的房子,是...是我的雇主趙姑娘的。”
“哦,就是與伯母認了幹親的女子,怎麽又成了你的雇主,再說義妹的東西大哥也有份嘛!”袁益騰握着折扇笑嘻嘻地說。
袁益傑臉倏地冷了下來,“與母親認親的是趙姑娘的表妹,還有這裏所有一切都是她們的,與我并沒有關系,以後你不要說這樣的話!”
袁益騰見袁益傑動了氣,心裏冷笑,得了便宜還賣乖,但口上軟道:“大哥莫氣,弟弟第一次來并不知情,話說得不對,請大哥原諒。”
袁益傑臉色緩和了下,“如今快要應考,你該勤學苦讀才是,少關注外物。倘若沒事也不要到後院去,母親雖在後面,但尚有其他女眷,多有不便。”
“好了,時候也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說完轉身不看袁益騰。
袁益騰狠狠盯了他的背影,心裏冷哼一聲回房了。
回到房中,也不見有小厮為自己送水,想到袁益傑穿的绫羅綢緞,住的屋子又寬又大,屋裏陳設雖然自己看不出好歹,但一看就是好東西,還有兩個小厮伺候,心裏略不平衡。
怎麽說也是自家兄弟,也該為自己添置一些,真是小氣!
等了半天沒人送水,只得自己端了銅盆出去。剛出門,見着個五十上下的男子,端了盆水路過,以為是這裏的老仆,急忙叫道:“等一下,你,就是你,給我端盆水來!”
解軍正準備端了水,回房洗漱,突然聽見一個傲慢的聲音,轉頭去看,似乎是袁公子的親戚。
解軍懶得搭理,腳步不停繼續往前走。
“等等,叫你你沒聽見!真是沒有規矩,等我告訴了大哥,将你發賣了!”
解軍煩躁看着眼前人,“我不是奴仆!讓開!”
“還敢頂嘴!讓我替大哥教訓教訓你!”說着楊手向解軍扇去。
解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用力緊了緊。
袁益騰疼的哎呦叫起來,“放開!”
袁益傑聽到動靜連忙跑了出來,見了此景,問道:“解大叔,這是怎麽回事?”
解軍甩開袁益騰的手,“你問他!”
袁益騰揉揉手腕,向袁益傑告狀,“我讓他給我端盆水,他不肯,還動手。”
解軍怒道:“是你先動手要打我!”
袁益傑立刻明白怎麽回事,臉馬上沉了下來,“解大叔不是仆人,他是趙姑娘請來的客人。”又對解軍拱手道:“抱歉,令弟無禮,我代他向你賠罪。”
解軍輕輕颔首,扭頭走了。
袁益傑教訓袁益騰,“你在家時,也沒有人替你端水倒茶,怎麽到了這裏就沒手沒腳了。”
袁益騰嘴角動了動,“大哥就有人伺候。”
“你!”
伺墨早就看不慣袁益騰指手畫腳地樣子,“奴才倆是姑娘送給公子的,公子您要是想使奴才,得自己花錢去買。”
袁益騰氣道:“一個奴才都欺負到我頭上了,大哥你不管管?”
袁益傑不痛不癢地說了伺墨幾句,訓斥袁益騰不要惹事,自己帶着人回房了。
袁益騰恨恨地瞪着兩人背影,呸了一聲。
☆、秋闱(一)
顧瑾玉自袁氏母子回來後,心裏就松了口氣。想起袁益傑要去金陵,詢問了袁母意見後,開始為袁益傑整理行裝。
衣裳自有伺墨伴鶴準備。
因為八月天氣還很熱,帶的衣裳基本輕薄,收拾幾件稍厚的夜間用即可。
顧瑾玉想了想,列了一張單子交給伴鶴,讓他去鋪子裏買。
筆墨紙硯備了兩套,再有就是進了考場不能出來,吃喝全在裏面,得準備精致小巧煮飯的器皿。
還有藥丸,要是在裏面生了病,也可救急。
整整收拾了兩天。
七月二十八,行囊整理的差不多。
至于食物,顧瑾玉告訴伴鶴,“應考前你們買點易煮方便的,這樣新鮮,再有點心也要買,多準備一些。”
顧瑾玉事無巨細地吩咐。
伴鶴認真記在心上。
“你去請哥哥來。”
伴鶴行禮轉身而去。
袁益傑聽伴鶴說顧瑾玉有請,詫異了一下,不知為了何事,整了整衣裳,正要進後院。
袁益騰聽見伴鶴聲音,早踱步到旁邊,見袁益傑要走,連忙道:“大哥,弟弟同你去吧。”
袁益傑皺眉,“你去做什麽?我和妹妹說話,你在旁多有不便。”
袁益騰笑着道:“弟弟是想去看看伯母,這,兩天沒有請安了,心有不安。”
袁益傑打心裏不喜歡這堂弟,舉止輕浮,“入了後院不要到處亂走,恪守君子之禮。伺墨帶你到母親房中,請過安即刻出來。”
吩咐伺墨看着袁益騰,不能讓他久留。
袁益騰聽後內心憤憤不平。
兩人一起進了後院。
到了顧瑾玉的院子,伴鶴大聲道:“姑娘,公子來了。”
袁益騰見裏面出來個容色俏麗,身段妖嬈的女子,頓時眼前一亮,心裏貓爪似的,伸長了脖子瞧。
“公子快請,姑娘在前廳等着呢。”
“好。”瞥見袁益騰眼睛滴溜溜亂瞟,呵斥道:“你怎麽還在這裏?”又對伺墨道:“帶他去母親房裏。”
伺墨點頭,心裏鄙視袁益騰,嘴上說道:“公子,走吧。”
袁益騰戀戀不舍慢騰騰走了。
袁益傑進了前廳。
顧瑾玉忙起身見禮,“哥哥。”
“妹妹。”
兩人相對而坐。
“不知妹妹有什麽事?”
顧瑾玉笑道:“無事就不能請哥哥來了?”
袁益傑笑着搖頭,“自然不是。”
“妹妹在這裏預祝哥哥秋闱高中。”
袁益傑笑道:“多謝妹妹。”
顧瑾玉一笑,拿出幾張銀票,兩錠銀子,“請哥哥收下。”
袁益傑見此,還有什麽不明白,當下拒絕道:“我身上還有銀子,妹妹不必破費。”
顧瑾玉早料道他會拒絕,也不着急,只道:“哥哥先別拒絕,聽妹妹說完,要是哥哥覺得有理就收下,沒道理再推辭。”
袁益傑只好點頭。
“哥哥也知宋家上次的事,我心裏時常擔心宋家會為難哥哥,但好在事情沒有發生。”
“這次秋闱,以哥哥的才學必定高中,到時我也不再顧忌宋家。”
“哥哥中了舉,應該會在金陵等候放榜,到時同年相約,難道不去,要是身上不便,妹妹怎麽過意的去。”
“人情往來最是花費。哥哥怎麽也要打點禮物送與恩師、同年。”
“再者,我們既是兄妹有何分彼此。”
“難道日後妹妹有求與哥哥,你就不管了嗎?”
袁益傑聽到最後一句,急道:“怎麽會!”
顧瑾玉笑道:“既然如此,哥哥又何必推拒,這是妹妹一番心意,望哥哥收下。”
袁益傑說不過她,心裏也覺得有理,只好收下,接過來一看,兩錠共一百兩,其他銀票大大小小加起來六百兩,這也太多。
袁益傑猶豫道:“太多了。”
顧瑾玉道:“不多,哥哥去了金陵,不要住客棧,租個院子清淨,若是銀子不夠使,叫伴鶴送信回來。”
袁益傑忙道:“這些盡夠了。”
顧瑾玉也不回話。
兩人聊了幾句,袁益傑就借口出去。
顧瑾玉也不阻攔。
回到前院,看了這些銀票,袁益傑越發感慨。過了一會記起堂弟,去了他的屋子,見沒人,轉身回了後院。
到顧瑾玉門前時,正看見袁益騰攔着王曉涵說話。
王曉涵滿臉不耐。
“你怎麽還在這裏!”袁益傑怒道。
伺墨見了袁益傑,立馬道: “公子,我已經勸過袁公子了,他只不聽。”
袁益傑對王曉涵點點頭,又向袁益騰道:“跟我回去。”
袁益騰不情不願跟着走,還不時回頭看看王曉涵。
王曉涵翻翻白眼進了顧瑾玉院子。
琉璃低聲道:“癞蛤蟆。”
袁益傑回到前院,心裏對這個堂弟已極為不滿,打定主意,秋闱一過,就讓他回家。
七月二十九。袁益傑告別了袁母、顧瑾玉。最後跟趙蕤說了一聲。
趙蕤笑道:“看你紅光滿面,一定成功。”
袁益傑笑笑走了。
本來顧瑾玉想讓解軍跟着去,但袁益傑說:“若是連解大叔也跟着去了,家裏沒有男子,我不放心。”執意不肯,最後連紅兒也沒帶。
四人租了輛馬車,未時到的金陵。先投了客棧。第二天在貢院不遠處租了個小院,待一切收拾妥當,已是第三天了。此時金陵到處可見江南各地赴考的學子。
有親戚的借住在親戚家。沒熟人的各自想辦法。
家境富裕的租個院子,家境殷實的住着客棧,身上實在沒有多餘錢財的,投宿寺廟。
袁益傑待安定下來就看了幾天書。袁益騰則整天不知所蹤。
八月初四。
這天袁益傑自覺呆在屋裏太久,要出去走走,讓伴鶴看院子,帶了伺墨出去。
先去了近處的貢院。這裏占地極廣,規模宏大,氣象雄秀,門前立着兩個威武的石獅子,此時大門緊閉,還沒有萬千學子赴考場的盛況。
袁益傑站立片刻,便沿着秦淮河慢慢走着。河面船只首尾相接,綿延到遠處。
有的學子早在來金陵第一天就邀上幾個好友同窗,來這秦淮河吃花酒。
今天張三請,明天李氏邀,歌舞花酒不斷。
雖是白天,此刻秦淮河的花船上已是熱鬧一片。
袁益傑見狀搖搖頭,繼續往前走。
走到一片柳樹繁盛的地方,遠遠見一個書生呆立在河邊,神情沒落。
袁益傑頗感奇怪,走近了幾步。
只見書生穿着陳舊,領口與袖口都微微泛白。
袁益傑不知對方發生了何事,止不住問道:“叨擾了,不知兄臺有何難事?”
對方驚了一下,轉過頭來,袁益傑一看,心裏贊道:好相貌。
棱角分明的臉龐,雙目如潭,鼻若懸膽,膚色雖是蠟黃,卻掩蓋不了其英俊。
對方見袁益傑眼中欣賞,并沒有對自己穿着的嫌棄,心裏對袁益傑有了三分好感,道:“并無難事。只因家中有事,出門遲了,到金陵後去寺廟投宿,主持告知已經住滿,我正不知要去何處。”
袁益傑心裏好笑,那就投客棧,話剛要說出口,再看對方的衣裳,就知家境貧寒,責怪起自己來。于是開口道:“不知兄臺高姓,年齡幾何,家鄉何處?”
對方笑道:“我趙,名承宏,今年十七,徽州人士。”
“趙賢弟,我姓袁,名益傑,祖籍蘇州寶應,現居揚州。”
“袁兄。”
兩人一見如故。
袁益傑道:“既然趙賢弟現在沒有找到住所,不如到為兄的小院暫住。”
趙承宏猶豫道:“這,恐多有不便,還是不打擾袁兄了。”
袁益傑再次邀請,“我們有緣在此相會,又一見如故,有什麽不便的。”
趙承宏見袁益傑為人平易謙和,真誠相邀,想到自己沒有去處,于是爽快答應,“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袁益傑高興地讓伺墨替趙承宏拿了行囊,自己攜了他往所去。
到了地方,袁益傑吩咐伴鶴出去買些飯菜水酒,要與趙承宏把酒言歡;又急急吩咐伺墨趕緊收拾一間屋子給趙承宏住。
趙承宏進了小院,看到有三、四間房間,放下心來,見袁益傑熱情招待,心裏微暖,覺得他越發親近。
等酒菜買來,兩人對坐。
一邊吃酒,一邊說話。從家裏有什麽人聊到幾天後鄉試,又聊起學問。
袁益傑這才發覺趙承宏年紀雖小,卻滿腹經綸,才華橫溢。當下猶如得了瑰寶,與趙承宏越談越投機。
從學問說到天南地北,到最後無所不談了。
這頓飯一直吃到掌燈時分,兩人猶不所知。
在外面晃了一天的袁益騰回來,聽到袁益傑屋裏有人,推門而入,兩人才意識到天黑了。
袁益騰見個陌生人在堂兄屋裏,且衣着寒酸,心裏輕了三分,“大哥,我回來了。這位是...”
袁益傑本想訓他幾句,但聽到提起趙承宏,愉悅地說:“這是我的好友,趙承宏趙賢弟,你快來見過。”
袁益騰慢慢騰騰,冷冷淡淡地和趙承宏見了禮。
趙承宏瞥見袁益騰态度輕慢,臉上卻毫不在意。
袁益傑見袁益騰态度敷衍,正想發作,又顧及好友臉面,觑見好友沒有不悅,心下更加欣賞。
于是不耐煩地對袁益騰道:“你先回房吧,我與趙兄還有事要談。”
袁益騰磨磨蹭蹭不肯走。
袁益傑不高興地道:“你還有何事?”
袁益騰吞吞吐吐,瞟了眼趙承宏。
趙承宏會意,對袁益傑道:“袁兄,我先回房了。”
袁益傑雖看到袁益騰小動作,卻沒耐煩等他,“有什麽事就說,趙兄不是外人。你若不說,就出去,我們還有事要談。”
袁益騰狠狠刮了趙承宏一眼,支支吾吾道:“大哥,你能不能借我十兩銀子?”
袁益傑疑道:“你借錢做什麽?來應考時你父母給了你十兩銀子,到金陵我也給你五兩,都用完了?”
袁益騰閃爍其詞,“金陵花費大。”
袁益傑怒道:“你用了什麽?十五兩夠普通人家生活一年。平日吃用都在這裏,你用到何處去了?”
“我,我...”
趙承宏見袁益傑動了氣,勸了幾句,說道:“袁兄我先回房了,酒吃多了,頭有點暈。”
袁益傑知他是為顧全袁益騰面子,心裏感嘆他心胸寬廣,也再不挽留,叫了伺墨帶他去。
等趙承宏出了門,袁益傑道:“說吧,你要是不說清楚,休想借到錢。”
袁益騰見讨厭的人走了,猶猶豫豫道:“我,我去了花船。”
“什麽?你父母辛苦耕種供你讀書,望你能光耀門楣,你倒好,竟學起別人吃起了花酒!你真是...”袁益傑恨鐵不成鋼地說道。
袁益騰聽後心裏怯了幾分,眼神閃躲,“這,也是推脫不掉。遇上幾個談得來的朋友,熱情相邀...我們輪番做東道,所以…錢就花完了。”
袁益傑打斷道:“不必說了。既然錢用完,從明日起你不要出門,安心在家。”
“那,大哥,銀子...”
“我所剩也不多。再說你在這裏有吃有喝,要錢做什麽,天晚了,回去吧。”
袁益騰見袁益傑态度堅決,不敢啰嗦,怏怏走了。
袁益傑此時有點怪二叔太過嬌慣。因袁益騰是家中獨子,又從小有點讀書天份,家裏什麽緊着他,幾個姐妹也讓着他,養成這樣的脾氣。哎!
念頭只是一瞬。袁益傑想起趙承宏,去了他房間,問他可還習慣。
趙承宏說一切都好。
袁益傑本想兩人抵足夜談,但想到趙承宏今天才到金陵,旅途勞累,只好依依不舍回了房。
☆、秋闱(二)
連着兩天,袁益騰都老老實實呆在小院。開始袁益傑還分心關注他,到了後面和趙承宏探讨學問,聊的越發投機,漸漸忘在腦後。
袁益騰又尋了機會跑了出去。
到夜幕才回來。還帶了兩個人,去了袁益傑的房裏。
正巧趙承宏剛回了房。
袁益傑本要教訓,顧及有他人在場,只好道:“你回來了。”
袁益騰看袁益傑臉色還好,笑嘻嘻道:“大哥,我為你介紹兩位朋友,這是張安,梅子韬,是我新結識的,為人十分爽快。”
兩人向袁益傑作揖道:“見過袁兄。”
袁益傑也拱手還禮。
衆人聊了兩句。
張安對袁益傑道:“聽令弟說起袁兄,文采出衆,今我們正有一事相求,望袁兄幫忙。”
袁益傑詫異道:“不敢當,不知有何事?”
梅子韬道:“我們偶然得了幾道題,苦思幾天無果,正想找個學問高的請教,不想令弟說起袁兄,我們就厚臉來了。”
袁益傑瞅了袁益騰一眼,“兩人別聽他說笑,我才學平庸,怎能為二位解惑。”
兩人對視一眼,張安輕咳一聲。
袁益騰立馬道:“大哥,你就別謙虛了,他們确實有難題需要人解,你幫幫忙。”
袁益傑橫了他一眼,拒道:“袁某實在才疏學淺,自己尚有弄不明白的,更別說教別人了,二位請教他人吧。”
張安伸手輕輕碰了碰梅子韬。
梅子韬會意,笑着拱手道:“是我二人不是,貿然前來,耽誤袁兄了。這樣,我們出三十兩作為潤筆之資,望袁兄別嫌棄。”說着拿出銀兩放在桌上,又接着道:
“其他人也解過這幾道題,但我們均不是很滿意。昨天偶遇令弟提起袁兄,我們就心生仰慕,所以才來請教,不想還是冒昧了。”
兩人又拱手作揖。
袁益騰見了錢,瞪圓了眼。
袁益傑見了銀兩,心知兩人誤會了,忙擺手道:“兩位誤會了,實在是……”
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