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遺囑 承擔
肖乘光着腳,兩只腳被凍的青紫,臉上有不正常的紅暈,被嚴重的是他的眼睛,腫的幾乎睜不開。
黃邵誼小跑着過去:“乘哥”肖乘似乎剛回過神一樣,瞳孔漸漸有了焦距,看到是黃邵誼猛地後退幾步,他腳步虛浮,直接仰倒在地上,頭部重重磕在水泥地板上,眼睛猛地掙開又立刻閉上,頭一歪,昏睡過去。
黃邵誼吓壞了蹲下身要去攙扶他,奈何肖乘人高馬大的,現在毫無意識,她力氣太小弄了很久也沒把肖乘撼動半分,正要找手機給劉皓他們打電話的時候消除恒卻突然爬起來,捂着嘴跑到廁所狂吐,他大概是喝了太多,難過的吐了很久才虛脫倒下,黃邵誼輕輕拍撫着他的後背,從廚房接了一杯水遞給他。
肖乘接過水,慢吞吞的漱了漱口,還沒吐的時候直接張開嘴,漱口水從嘴巴裏直接漏出來,打濕毛衣前襟。
黃邵誼趕忙把按住肖乘的身子往前傾,低聲說:“乘哥,你吐出來”
肖乘喉頭一滾,把剩餘的水全吞了進去。
“......”等了一會兒,黃邵誼看肖乘也沒了要吐的意思,擡起肖乘的胳膊要把肖乘撐起來,肖乘吐過之後似乎是舒服了不少,跟着黃邵誼起身。
把肖乘半擡着到床上的時候黃邵誼幾乎沒了力氣,黃邵誼把被子展開要給肖乘蓋上的時候停頓了一會兒,慢慢伸出手觸摸到肖乘的毛衣邊上,剛掀起來露出裏面精壯的腰部肌肉,肖乘忽然側身過去,黃邵誼猛地縮手回去,猶豫了許久後還是把被子蓋上,給劉皓他們打了個電話通知,然後去廚房燒水。
劉皓和李勇趕回來的時候,黃邵誼剛從廚房燒好水端過來,把毛巾在熱水裏浸濕,擰幹接着輕輕擦拭肖乘的臉。
房間裏有酒精和嘔吐物的酸臭,但已經被打掃幹淨,黃邵誼擦好肖乘的臉就安靜坐在床邊。
劉皓和李勇就算不問也知道發生了說什麽事情,看黃邵誼忙來忙去的照顧肖乘,劉皓對黃邵誼雖然沒有什麽好臉色但也不再針對她,低聲問:“乘哥沒事吧?”
“沒事,就是喝醉了”
劉皓放下心來,終于松了口氣的同時又開始自責,看看床上昏睡的肖乘眼裏就盈了淚,擦擦眼睛站到一邊去了。
黃邵誼看看時間說:“我在這裏守着就好,你們先回去吧”
劉皓不說話,但神态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李勇也沒了主意,也明白過來今天是他倆做錯了事,但現在看肖乘這個模樣不睡到天亮是不會醒了,他倆待在這裏沒用不說還給添亂,帶着劉皓回去好好把這事縷縷清楚,明兒一早過來也不遲。
但李勇倒是不糊塗,看今天乘哥那反應,說的嫂子應該不是她,讓黃邵誼一個姑娘家待在這兒照顧肖乘那怎麽行?
于是對黃邵誼說:“我們兄弟兩個守着乘哥就好,我等會送你去找個賓館住一宿吧”說完就要起身,卻聽到黃邵誼聲音低低的說:“我不放心乘哥,我還是在這裏守着吧”
劉皓哼了一聲陰陽怪氣的說:“你是我大哥的誰啊你?”
李勇瞥他一眼說:“這實在不合适啊.....”
黃邵誼站起身,難得直視他們一字一句的說:“我跟乘哥一塊長大的,雖然乘哥沒表态但乘哥伯母也是認可我的,今天的事我也有責任,我總不能就這麽走了,你們要是不放心就也在這裏待着吧”
黃邵誼平時是個柔柔弱弱的模樣,但也有強勢的一面,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再繼續下去就沒意思了,劉皓氣的直想上去和黃邵誼理論一番,雖然不清楚到底什麽事,但總能明白黃邵誼這女人揣着明白裝糊塗,被他叫錯了也不說,還讓乘哥那麽生氣...
這氣氛之下劉皓也知道分寸,嘀咕着罵了句髒話對黃邵誼說:“那我們今天都別走了,都在這兒守着乘哥吧”
黃邵誼沒說話,旁邊的李勇倒是把劉皓拽了出去。
也不知道是拽出去說話還是就那麽走了,看兩個人很久都沒回來,黃邵誼鎖上門。
屋裏就剩他們兩個了。
黃邵誼坐在床邊靜靜的看肖乘。
這是她第一次這樣細細的看他,他還是之前的模樣,膚色很深,五官深刻堅毅,身材高大健壯,只遠遠的看那麽一眼就讓她心裏“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
這才是真男人啊,她想,這麽多年她還是想着他念着他。
小時候,她難能接觸到肖乘,因為家裏父母的耳提面命也因為肖乘的疏遠和沉默,所以黃邵誼和肖乘沒玩過幾次,但肖乘就這麽在黃邵誼心裏紮了根。
她想着,以後長大了升入大學,她就能自由自在的和肖乘一起玩兒了,但是事與願違,他們只是剛升入初中,肖乘就被那些“壞人”帶走了,一別數年,她沒有他的任何消息,直到麻木的嫁人繼而離婚又回到昭通。
沒想到,剛一回來,就聽說了他的消息!
漫長的思念折磨,她終于忍不住來了北京找他,如今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她是既喜又悲。
喜的是她終于能接近了他;悲的是,來到這裏才發現他竟然有了心愛的女人。
這和她預想的完全不一樣,但是,也幸好...
黃邵誼伸手撫摸肖乘的面頰,輕輕的摩挲,眼神裏是近乎癡迷的懷念。
也幸好,她在這個關頭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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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睡得好嗎?”賀顯和姜瑜并肩站在病房外,姜瑜一大早來了醫院,正巧賀顯也來了。
姜瑜說:“還好”
“看你臉色不太好的樣子...多休息”賀顯的視線在姜瑜臉上巡梭幾秒,不放心的對姜瑜說:“雖然你是醫生,但也要好好照顧自己”
姜瑜對賀顯淡淡一笑說:“我知道”
兩個人一起進了病房,姜凱東已經醒了,看起來精神不錯的樣子,看到姜瑜和賀顯笑着招手:“這麽早,用過飯沒有?”
“吃過了”姜瑜答了一句問:“你呢?”
“喝了碗粥,再也吃不下了”姜凱東嘆了口氣笑着說:“唉,我年輕的時候可是一天不吃肉就渾身難受,現在是什麽也吃不下了...”
賀顯笑着接過話安慰道:“姜董您這剛手術,胃口都不好,等出了院,我陪您一起去吃”
姜凱東哈哈的笑,擡起胳膊拍了拍賀顯說:“那咱們可約好了啊”
“行,姜董早點出院,我一定陪着您吃夠性兒”
姜瑜站在一邊聽他們兩個聊天,一邊的張管家端了茶水上來就走了。
姜瑜一夜沒睡,精神狀态不好,較以往更加沉默,姜凱東輕聲問:“小瑜,沒休息好?”
姜瑜搖搖頭說:“還好”
賀顯眼神不經意間的掃過姜瑜又重新看向姜凱東說:“姜董,您說的文件我帶來了”
姜瑜看他們要談公事說:“我先出去了”還沒轉身就被姜凱東叫住:“別走,今天的事你得參與”
姜瑜蹙眉。
賀顯從公事包裏拿出一個牛皮紙袋遞給姜瑜。
姜瑜拆開看,當看清上面加大的文字時,頓時冷了臉色。
姜凱東像是早預料到姜瑜的反應,慢慢的說:“我剩的時間不多,遺囑是早就寫好的,今天就是要你簽字,把能辦的事情都辦好,免得我走了之後節外生枝”
賀顯不知什麽時候出去了,病房裏只剩下姜凱東和姜瑜兩個人。
姜瑜看着手裏厚厚的文件,一時無話。
姜凱東嘆了口氣說:“你先看看,我給你時間考慮”拿過手邊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說:“這也是我昨天和你提過的事情”
姜瑜拿着文件去沙發坐下,把文件放在膝蓋上低着頭,慢慢的翻頁。
每一頁都是滿滿的字,姜瑜随意的掃過幾眼便翻過去。
一個字都沒看在眼裏。
此刻已經是早上八點,太陽升起,陽光透過背後的窗戶大片的照射進來,姜瑜覺得眼睛有些脹,一個個文字似乎都變得模糊起來,然後變形、抽象、最後回想起似乎是很遙遠的時候......
他抱着她,小心翼翼的問:“那你,願意跟我去雲南嗎?”畫面一轉又是他昨晚,眼神悲戚的質問她。
你在騙我麽?
你在騙我麽?
姜瑜深深的呼吸一口氣,拿過旁邊的筆,迅速簽好自己的名字,最後一筆用力極大,幾乎要劃開兩張紙。
她笑,笑得臉頰又僵又疼。
是啊,騙你的啊。
傻子。
我們本來就不該一起,我有我必須承擔的,你有你必須要抵達的,我們彼此生命再經不起磨損和耗費,兩條交叉而行的線,只能短暫的相會,最後也不會相融。
這樣對誰都好。
...
姜瑜把文件遞給姜凱東,姜凱東沉默着看了一眼,放在床頭。
父女兩個相對無言。
過了許久,姜凱東開口說:“我知道...”姜凱東拉過姜瑜的手輕輕的握住艱澀的說:“謝謝你,女兒啊...”
姜瑜把手抽出來,聲音輕飄飄的說:“我先走了”
姜凱東沒再說話,看着姜瑜走出病房。
此時的賀顯正在醫院的花園裏坐着,身邊一個穿病號服的小姑娘正趴在他膝頭仰着笑臉和他說話。
“叔叔,昨天跟我一塊住的曉曉半夜的時候被他媽媽接走了”小姑娘臉色蒼白,說話聲音奶聲奶氣的,苦惱的說:“我也想讓媽媽來接,我也想回家呢...”
賀顯伸手輕輕撫摸她的頭溫聲說:“恩...你要好好治療,康複之後才能讓媽媽來接你回家呀”
小姑娘小大人兒一樣皺着眉,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撅着小嘴對賀顯小聲哭着的說:“我是不是好不了了啊...?”
賀顯把小姑娘的臉正過來,看着她說:“怎麽會呢,你有沒有好好聽護士的話,好好治療按時吃藥呢?”
“有呀!有呀!”
賀顯笑着說:“那你一定會康複的,恩?相信叔叔,好不好?”
小姑娘重重的點頭,賀顯把小姑娘眼角的淚擦了擦低聲的說:“哭成小花貓了”
正要再和小姑娘聊幾句不經意間眼神掃到不遠處正走過來的姜瑜。
賀顯指着姜瑜,轉頭對小姑娘說:“你看那個姐姐——你去把姐姐叫過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