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巧克力
大課間跑完步所有人都氣喘籲籲,許皎白上樓時候遇到正往下走的季橫,季橫三步走兩步晃的悠閑模樣一看就是逃了課間活動。
自上次操場遇到過了兩個星期,那張速寫畫了不到一半就被擱置在畫本裏,許皎白也沒期待能畫完。
兩個人從樓梯上擦肩而過,季橫忽然停下來,“伸手。”
許皎白剛運動完還在喘氣,襯衫貼着背,汗水帶着微微潮氣,從發梢到額頭再到睫毛都浸着一股濕軟的氣息。他沒想到是在叫自己,頭都沒有擡,肩膀被碰了才有反應,往後躲了一下迅速看過去。
季橫像沒看到他滿臉戒備,也不管自己站着不動擋了其他人的道,“跟你說話呢,伸手。”
許皎白猶豫着把手伸出來,季橫把手裏的巧克力懸空,一松手掉落在許皎白的手心裏。
“給你了。”季橫說完往下走,有同學好奇側目又被許皎白冷淡的神色吓了回去。
許皎白只是在思索,季橫無緣無故幹嘛給自己吃的。
下午最後一堂課下課,許皎白開始收拾書包,他和老師申請過免上晚自習,要趕去畫室上課。
因為有很長的一段休息時間,大部分學生都去食堂吃飯了,他剛背起書包,季橫踏進教室,“矮子,吃飯去了。”
“去你媽的矮子啊!”管向童邊叫喚邊站起來,“季橫你嘴上能積點德嗎?”
季橫懶得搭腔沒回應管向童,反而走到許皎白桌前問:“巧克力你吃了嗎?”
許皎白再一次愣住,季橫敲了敲桌子才緩緩回:“沒有。”
管向童在一旁驚奇地瞪大眼。
“吃吧。”季橫說,“我看着你吃。”
這對話着實奇怪,管向童都忍不住開口:“季橫你幹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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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橫随便拉過來一張椅子,腿一跨坐上去瞅着許皎白,“上次那張畫你還畫嗎?明天課間我在教室。”
其實畫不畫都無所謂,許皎白又不缺速寫素材,但卻還是問:“吃了就能畫嗎?”
季橫倒沒想過這一茬,許皎白提了他索性扯出笑容順着往下說:“嗯,可以。”
許皎白把那塊巧克力拿出來,撕開包裝,整整一下午巧克力都放在口袋裏,早已在溫熱的體溫下融化沒了形狀。他湊到指尖處,張嘴含進去,牙齒咬到包裝袋,巧克力被推進口中,細膩綿軟的味道擴散在嘴巴裏餘下濃郁的甜。
“好吃嗎?”
許皎白說:“還行。”他其實不太喜歡吃巧克力,味道濃郁的甜食他都不喜歡。
季橫滿意的笑,“那下次再給你。”
第二天的課間,許皎白真的拿了速寫本去找季橫,季橫趴在桌子上睡覺,他又不知道該不該叫醒他。直到預備鈴響了季橫才醒過來,他看許皎白就坐在對面,“……找我畫畫?”
“嗯。”
“幹嘛不叫我起來?”季橫問,“你也翹課了?”他指課間活動。
“和老師說一聲就行了。”
“這麽方便?”季橫想起什麽,看了許皎白一眼,“哦對,你是可以請假不去,我就不行了。”
“這都要上課了也沒時間畫了,下次吧?”季橫又随便許了一個“下次”,懶洋洋靠在座椅上。
許皎白說:“已經畫的差不多了,你睡着的時候。”
“那豈不是很醜?”季橫也沒有要看畫的意思,歪着身子在桌堂翻着什麽,“你等等別走。”他從裏面翻出幾塊糖,有昨天那種巧克力也有奶糖和酥糖,一股腦全塞給許皎白,“都給你了。”許皎白一下接不住這麽多,季橫就放在他的速寫本上,“都拿走。”
許皎白不明白,眨巴着眼睛問:“為什麽給我糖?”
“你不是得吃糖嗎?”季橫個子高,歪在桌子上校服也不好好穿,半袖前面兩個扣都解開了,頸部和鎖骨露出來,因為常年在戶外打籃球和許皎白完全不是一個色調,“你不是有低血糖嗎?反正我也不吃,你就拿着吧。”
樓道裏響起淩亂的走步聲,學生們已經回教學樓,許皎白想不到更好的拒絕方法只好說“謝謝”。
季橫輕輕笑一下,随意歪頭,“又是道歉又是道謝的,你到底哪裏不好說話了?”
還不是一天裏最熱的時候,陽光照過每個窗戶,風和花香,光線裏抖落的微塵和亂哄哄的腳步聲,許皎白的視線不知道該落在那裏,最終定格在自己的速寫本上,手指輕輕碰一下,覺得剛剛季橫的笑容有點好看,應該畫下來。
這天放學後季橫沒有來許皎白的教室,管向童卻湊過來,他高一就和許皎白在一個班,兩個人卻沒有正經交談過。
“你和季橫,你倆怎麽這麽熟了?明明咱倆一個班這麽久我都沒跟你說過幾句話……”
那少年一雙大大的眼睛滴溜溜盯着許皎白看,看得許皎白怪不自在想躲開,他不習慣被這樣強烈的注視。話沒說幾句,樓底下有人吆喝管向童打球,直到管向童走了,許皎白才松了一口氣。他不擅長和人打交道,最開始相處會很困難,他緊繃着那根神經,別人也會不耐煩和他說話,所以他一直一個人,一個人吃飯、畫畫、看甜甜的戀愛劇,最後再一個人回家。
盡管太陽下山了炎熱依舊不減,從教學樓走出去,操場有叫喊聲還有籃球擊打地面的聲音。
許皎白路過那裏,看到站在場外喝水的季橫,不自覺停下來,季橫喝水喝得很猛,礦泉水順着下颌流進衣領沒入起伏的胸膛。他們的校服短袖是純白色,刺眼的白,在昏沉的天地間異常晃目。季橫好像看到他了,水瓶堪堪拿在手裏搖晃,剛要張口說些什麽,另一邊管向童突然叫喚起來:“季橫!我他媽又被那個傻大個蓋帽了!你水喝完了嗎?”
季橫沒再往上面看,轉過頭不怎麽耐煩的回應:“聽到了,要麽說你菜,瞎叫喚什麽?”
天邊暈染出昏黃,恹恹墜在地平線,慵懶的晴空底下是一個個被拉長的影子。許皎白有一點羨慕,只有一點點。他自己也可以,一個人可以幹很多事,況且他本身就不是招人喜歡的性格,在這一點上,許皎白有一個很清晰的認知。可他還是忍不住在操場上追逐季橫的身影,那是很耀眼的一個人,一眼就能看到,落汗的臉頰和張揚的笑容,手臂肌肉緊實跑動時小腿強勁有力。
許皎白還是想畫他,用另一種方式去描摹少年的臉頰輪廓,用更細膩的方式去畫這個人,從眉眼到鼻梁再到嘴唇,落下的每一筆都應該好好考量。當然他只是心裏想想,絕對不會開口提。許皎白自己都沒發現,他早在心裏給季橫打上了好人的标簽,并悄悄默許了他的靠近。
畢竟給他糖的人怎麽會是壞人呢?
結果一連好多天許皎白在各處遇到季橫,兩個人在一個樓層,遇見也不是什麽稀罕事,只是以前沒交際也就不太注意,現在不同了,一連四天,季橫逮到許皎白就往他口袋裏塞糖。
季橫第一次這麽幹許皎白下意識就把伸過來的手擋開了,不得不說許皎白那張臉極具欺詐性,即使慌得不行,也是第一時間抿着嘴巴擡眼看人,那一眼冷淡的不行,季橫還以為他生氣了忙把手收回來。
許皎白卻在看清人後乖乖把手伸出來。
季橫試探着把糖放在他手裏,指尖碰到掌心。
許皎白說:“謝謝。”
次數多了季橫就會直接把糖放進許皎白的襯衫口袋裏,離左胸口很近的位置,手指點一點,不等許皎白說話就走掉。
許皎白收了那麽多糖也說了很多句謝謝,走廊裏自然有人看到,大家暗地裏驚嘆季橫居然能接近許皎白又不被排斥。畢竟在同年級的人眼裏,季橫雖然各項成績都很優異籃球也打的好,但還是許皎白更為特殊一點。
在一群汗津津的男生堆裏許皎白過于幹淨了,挺直的脊背,手指修長,就算夏天穿着襯衫,扣子扣到最上面也清清爽爽,話不多聲音卻好聽,又會畫畫,像女孩子愛看的漫畫書裏的人。
——會令人望而卻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