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何歡君随青年沿岸走着,青年扛着沉重的花豹仍然健步如飛,他一邊與何歡君說起這村莊的事,一會指着這座屋舍道是誰誰誰的家,有幾個孩子,夫妻如何恩愛,一會又指着那座茅屋,說道那家孤僻不怎麽喜歡與人往來,至今未成親,是個孤寡老人雲雲。
青年不知道何歡君并不在意他說了什麽,只是每回他咧着那口大白牙回頭,何歡君都對他示以微笑,因而他以為何歡君喜歡聽,便說得越發多,等到了他自家的屋舍,已經口幹舌燥,把肩上的豹子放在院中,進屋便拿起桌上的冷茶大口灌着。
等青年反應過來,回頭看何歡君,不禁有一分羞澀,他撓撓頭,咧着嘴笑,伸手抹去沿着脖頸流下的茶水。
“朋友,這茶冷了,我給你燒壺熱的,你且等着啊。”說罷,青年提着壺跑出去燒水。
何歡君解下背上長琴擱在那桌上,拂袖掃去椅上灰塵,便坐了下來。
環視這間屋舍,雖是簡陋,但也可見人氣,屋主想必不常在家,家具上落着灰塵。
何歡君獨自坐了片刻,很快,那青年提着燒好的熱茶進來,給何歡君倒了一杯遞過去。
“我父母早已不在,姐姐也出嫁了,你在這裏安心住下,不必拘謹。”
何歡君點點頭,拿着那杯熱茶看着,卻不喝。
青年也沒有在意,他對客人招呼了一聲便到院中提水沖洗身子,他打獵回來一身汗水,又與客人說了一路的話,仔細想想實在有些不好意思。
聽到院中的水嘩聲,何歡君起身走出去站在門前。
院子寬敞,用籬笆圍着,東南角挖了一口井,如今青年正站在那井邊沖洗,他下褲未解,水流沖刷着他的身體,那布褲便緊緊貼在身上,寬背窄腰,筆直健壯的腿,這是一具極為強悍的人類軀體。
可惜,再過不了多久,這具軀體亦會被天雷擊個粉碎。
何歡君靜靜看着,手中的一杯熱茶漸漸涼了。
青年覺察到視線,回頭一看,見客人在門前看他,端着一杯茶,背上長琴已取下,一襲青衣被風撩動,未束的發絲在頰邊妥貼地垂落。
像仙人般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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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雙頰一熱,倉皇地收回視線,突然又覺得自己當着客人的面沖洗實在難為情,連忙拿起衣物擦拭幹淨,匆匆鑽進左邊的一間屋子換了衣裳出來。
青年穿戴整齊出來又是神清氣爽,突然一拍腦門,想起了什麽,連忙将客人帶到右屋中。
“這屋子以前是我姐姐住的,她如今嫁得遠了不常回來,你便在這住下,這些被褥席子我給你洗幹淨了再送來。”說着青年上前利索地掀起那被褥和席子卷抱在懷中走出門去。
何歡君不置可否,掃視一眼屋中陳設,拂袖一揮,一道光漫過,屋中看着沒有什麽變化,卻已悄無聲息地煥然一新。
青年将被褥拆洗晾曬,又蹲在院中井旁處理打回來的花豹。
何歡君走出來盯着他的背看了片刻,又到屋中取了琴出來。
琴音突然響起,青年回身去看,只見客人在門前屋檐下席地而坐,長琴擱在他的腿上,他側首撥弦,發絲垂在額前,時不時擡眼看向院中忙碌的青年。
青年對上他的眼,有些莫名地揉了揉心口,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客人有點讓人害怕。
青年搖搖頭撇去這種荒謬感,認真地處理起手中的獵物。
午後,青年在院子裏架火煮了一鍋肉,肉香味引來幾個貪吃的孩童,孩童爬上圍牆籬笆,流着哈喇子張望。
青年擡頭看見,不禁笑着招手讓他們進來,孩童歡呼着進院,看到院中還坐着一個人。
“咦?這不是那個好看哥哥?”
孩童多看了何歡君幾眼,終還是抵不過口腹之欲,喊着:“東極大哥,好香啊,快給我盛一碗。”
“阿振是個貪吃鬼。”其他孩童在旁吐着舌頭做鬼臉。
孩童不理會他們,捧着那碗熱騰騰的肉湯,也不怕燙嘴,幾口便吞下肚去。
青年給每個孩童都打了一碗肉湯,又盛了一碗遞給客人。
何歡君接過,看着手中的肉湯冒出騰騰熱氣。
“你怎麽不喝?”青年問。
何歡君放下碗,溫言道:“我不餓。”
青年沒有多作勉強,只拿回他的碗把那肉湯喝個幹淨。
喝完肉湯後,孩童都散去各自去玩耍,青年收拾殘局,客人在一旁看着。這情形十分古怪,但青年覺得也沒什麽不妥。他每次回頭對上客人的眼,開始還覺得不自在,後來便能大方地回他一個笑容。
青年的日子過得十分稀松平常,他每日都要外出打獵,偶爾閑暇也會幫村裏的一些腿腳不便的老人忙些農活。但自從家裏來了客人,他在家中的時間也多了起來。客人當真像來避難的樣子,自從住進了青年的家便再也沒有踏出門一步,要麽在屋中坐着,要麽在院中坐着,只是那雙眼似乎總是繞着青年轉。
起初青年不習慣,後來便習以為常。
何歡君當初對酆都大帝說只是來看看,便真的只是來看看,是以明知道有很多事已在悄然地發生,卻任之發生,從來沒有多說一句,也不會去做任何改變。
這日青年回來,愁眉不展,何歡君看着他,便知道一切已經開始了。
青年回來對客人道:“雖說平日/你并不出門,可我還是告知你一聲,近來村莊發生了許多怪事,許多村民都無緣無故病倒了,你好好在屋中待着,千萬別出去沾了病氣。”
何歡君點點頭。
青年仍是擔憂不已,再三叮囑了客人,便又出去了。
可他再回來時,卻是哭喪着臉的。
何歡君知道,青年與村長的女兒有婚約在身,吉日也早就選好了,就等着日子到了拜堂成親。
可看如今的樣子,這親是結不成了。
村長一家七口人,連同那個叫阿振的孩童都病倒了。
村中的幾位德高望重的老人被推舉出來主持大局,村民們商定後決定将病倒的村民全都關在一處鎖起來,不讓他們的病氣過給其他人。
然而,便是那些生病的村民都被鎖起來,其他的村民還是陸陸續續地病倒了。